锦梓醒过来,姽婳正推着他,神色紧张:“阿梓,外头有说话声。”
锦梓顿时将老头子忘到九霄云外,翻身出了洞外,一撩草丛,就见得夜色之中三名琼华山弟子正提了盏风灯,哆哆嗦嗦走在林丛之间,手中各自的法器握得死紧。锦梓一看便放松了眉头,拉过姽婳,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于是下一刻,三名弟子被突然冒出来的姽婳吓了一大跳:“谁?!”
姽婳说:“师兄,是我。”
她将琼华山的腰牌推过,姽婳最后出现的时候太过显眼,三名弟子很快也认出了她。脸上戒备之色消了一些,换上狐疑:“你在这里做什么?”
姽婳道:“白皎尊者喜欢收集雪狐灵,我在山上恰好遇到了一只,一路追到这里。各位师兄,你们这是在找什么?也在给尊者寻找雪狐灵吗?”
几名弟子早有听说过关于姽婳这名呆美人的传闻,听到这里,彻底放下戒心,一名弟子将胸一挺:“师兄们自是另有重任在身。师妹,这两日山中多危险,你取得灵狐,还是尽快离开。”
姽婳十分乖巧地点点头:“那师兄,你们的任务紧不紧要,有什么需要师妹帮忙的吗?”
一人正要拒绝,另一人突然做了个手势阻止了,转而问姽婳:“师妹在这里多久了?这两日可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影?”
姽婳傻傻地问:“比喻呢?师兄。”
“比喻有一个怪物。”弟子一伸出手,夸大地比划了一下:“这么大,浑身冒着黑气,有两个头,一边是男的,一边是女的,遁速惊人。身上装饰…咦,有点像师妹身上穿的。”
姽婳:“…”
一旁藏匿的锦梓:“…”
破出地坛的时候他们两人确实抱在一起,这班弟子究竟是眼神太挫还是想象力太丰富,将他们想象成一团怪物呢。
罕少有能让姽婳无语的事情。所以她沉默了半晌:“没见过,师兄。”
三名弟子低声商量了几句,又向姽婳说了一些嘱咐的话,姽婳乖乖应诺,三名弟子似乎也觉满意,正要离开,突地姽婳拉住了其中一人:“师兄,我追雪狐灵的时候受了一些伤,身上的丹药用完了,可不可以送我几颗?”
对于普通弟子来说,身上的丹药都是极宝贵的,平时自己都是小心冀冀地使用,更不可能说借就借,但是三人看看姽婳,月下美人令人难以拒绝。最终三人点了点头,各送了一颗。
姽婳拿着那丹药回去,将它们递给锦梓,眼巴巴的像是讨好的小狗。“阿梓,你身上的伤一直不好,我给你讨了疗伤的丹药。”
锦梓直到接过丹药,脸上的神色都是意外的。
虽然只是普通的伤药,能促进皮肉愈合以及精元恢复,对他现今的情况其实没什么大效,但是这山魅精…好像变聪明了嘛…
若在以前,这种东西锦梓根本看都懒得一看,现在嘛,他将那丹药接了过来,咳了咳:“做得不错。”
他挑亮了柴火堆,又给两人承了一些夜露解渴——这些事,他从前都是不必亲自动手的,然而跟这只奇笨无比的山魅精一起,自然而然就去做了。
当然,锦梓自己并没有发觉。
这一回,他利用这半夜积攒的一点法力在洞口留下一个简单护印。再次入睡,果然又看到他师父狗皮膏药一般的粘了上来,小半天没见,他完全忘了先前的不快,又恢复了那副没脸没皮的风格。
“嘿嘿嘿,小阿梓,你可让为师等好久。”
锦梓用眼神在说“废话少说”。
“究竟什么事?”
老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助你尽快恢复修为,并且可慢慢将你吸入的魔气慢慢吸纳,转为自己的力量。以后还不必担心会遭受魔毒的反噬。”
锦梓一眯眼:“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法子?”
老道哼了声:“这个不必你管。”
锦梓点头:“条件呢?”
老道对如此上道的徒儿简直满意极了:“很简单啊,我要拿它跟你做一个交易。”
锦梓:“你说说是什么交易。”
老道嘿嘿直笑:“真的特别简单的,找个人而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老道说得很简单,就是找个人。
至于相貌特征,什么年龄姓氏、居处,或者线索,则全都摇头。他拿出一枚翠玉指环,指环之上,栖了一只拢翅的玉蝉:
“找到这个人,这枚戒指上的玉蝉便会有提示。”
“就这样?”
老道微笑:“就这样。”
锦梓嘴角抽了抽:“归墟七州八海,郡邑侯国多不胜数,大海捞针都比这快些,如果一直没有找到,我今生漫漫长年,是不是一直要这么找下去?”
老道顿时干笑:“没这么严重嘛…喂!别走,好商量嘛!逆徒,你不想恢复修为消除身上大患么!”
锦梓停下,听到老道沧桑地长叹了口气:“罢了,老道再勉为其难泄漏些天机与你知晓好了!我近日夜观天相,那颗星宿已经出现,就在附近,星芒虽然微弱,但已然开启,必招魔气,你尽量往魔物作祟之处寻找,必能找到。这下可以了吧?”
锦梓:“既然如此,我就在未来数月的时间,给你找一找。”
老道顿时吹胡子瞪眼:“好!那你身上的洞我只给你补一半!”
锦梓将刚接过的戒指一丢:“交易破裂。”
“…算你狠。”
老道一派宗师的身份不是浪得虚名,他果然就利用半晚的时间,帮锦梓修补好洞开灵窍,重新笼梳身上四溃的内息真元,又传授了锦梓一套口诀,将体内魔气纳为已用。过了十数日的时候,锦梓一身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因为魔气的吸收,一身灵力更是突飞猛进。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而他对山魅精的态度,一系列的生硬不自在,似乎也随着他修为灵力的恢复而烟消云散了。
他变得越来越自然,尽管还是骂山魅精“笨蛋”与“蠢货”。
这其中锦梓去了一趟百果山,但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他在一片断垣残瓦之中隐约发现此处布过大型荡魔阵的痕迹。而山中后园那株被重重禁制保护的百果灵树如今竟已经枝叶枯萎而死。
他此行诸事多磨,来到此处,一是还记挂着那噬心魔夺舍之仇,二是一直寻思着要实现自己曾经允诺之事,要给山魅精寻一枚百灵果,一看眼前的情形,不由一愣,皱紧了眉头。
他只得无功而返,翌日便与山魅精下山打听情况。当时已是夜幕降临,两人来到山下镇中,奇怪的是当时应该是晚饭时分,然后镇中一片死静,户户紧闭,不见炊烟。姽婳未真正接触过人间的烟火,也没感觉什么不对,只是略感奇怪:
“阿梓,我们是去你说的客栈吗?你说山下很热闹,为什么这里没有人?”
锦梓说:“嗯。可能是天黑了,大家都去睡觉了。”
他说完,张开手掌挡在山魅精的面门之前,遮住她的眼睛的一刻,前方青石街道的转角摇摇晃晃走出二具身体——说是身体,因为在他们身上一片黑气笼罩,隐约还能看到烂掉的皮肉,头颅与四肢扭转的角度已经看不出活人的气息。这两具身体发出低低野兽一样的低刨声。头颅扭动,明显发现了他们并且将他们定为了攻击目标。
锦梓一个冰雕术,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冻在原地。
下一刻他的动作僵了一僵。
他的手掌还遮在山魅精的脸上。热气拂动她面上的毛细孔,姽婳发现自己微微抑脸鼻尖便能碰触锦梓的掌心,微微挠动一种痒感,忍不住挪动鼻尖在他的掌心蹭了蹭。这种感觉很新奇,大概是觉得好玩,她咯咯直笑,一边软软问他:“阿梓,你为什么用手遮我的眼睛?方才是什么声音?”
锦梓不确定他是不是教这山魅精调戏了。
然而为什么?他突然会感觉心痒了一下?
或许是那碰触感太像某种小动物,她的声音太软,又或许是因为他自己先不自觉地做了比较柔软的动作,所以他才会胡思乱想,莫名其妙有了种宠溺的感觉。
他的手忍不住又碰了碰她的脸。见山魅精不自觉扭脸要去看那街角之处,及时又将她的头扶了回来并指了指上方:“看,客栈。”
于是在这个夜晚,在某个出现活尸吃人的可怕小镇,担惊受怕的店小二被强迫敲开了门,迎接一对笑得特别亢奋的男女…
客栈之内,五六个壮小伙正持着斤棍戒备。与小镇里外的情形,明显不对劲。锦梓收敛了笑容,问小二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特别警醒:“客官从哪里来?”
“山中来。”
一对男女的容貌都太过艳美,小二脸色毫未见好:“你们、你们是山中的仙人?”
锦梓皱皱眉,世俗之中仙人的称谓,指的就是修道的各族妖鬼精魅了。在归墟,神殿法令虽明确妖凡之间不得互侵,拥有更大力量的妖族不得伤害凡人,但毕竟非我族类,而妖中也有煞重者,普通人族对仙人往往是敬而远之。他不想惹麻烦,是以与小二捏造了个身份。
“放心,我们不过是路过的外地人。十数日前入山寻访仙人,不料下山的时候山下变了个模样,户户紧闭,四邻间死气暮暮,诸位神色不对,不知道是因为何事?”
店小二神色方始有些松动:“原来是这样。客官不知道,不止我们这一个镇上,邻里数个乡镇如今都是这样。二位遇上这事,也属运气不好。”
他说着解释,原来百果山下数个村镇正大行一种奇怪的疫病。沾染疫病者神智狂溃,逢人便咬。此病发起时如同瘟疫一般传起迅猛,一开始只是村中一些年老体衰的人族沾染,后来竟连一些清修的妖族也染了此症,普通人族发作起来犹力大无穷,更何况有修行在身的妖族,后者一出现,甚至曾屠杀过一村的百姓。
他叹了一口:“如今大家都小心冀冀,就怕恐下一刻来了个活尸,命丧活尸之口。”
另一个狠捶了一下:“命丧活尸之口倒也就罢了,就怕死了还不消停,回头还要祸害家里老娘妻女。村郊的一整家十数口,就是这样都没了的。”
锦梓皱眉:“可曾查明了疫病是从哪里来的?”
小二道:“谁知道呢。有传是百果山出了魔秽之物…客官几间房?”
于是话题至此停止。
锦梓变得有一点奇怪。这自他被山魅精缠上之后从未有过。先前他们厮磨挨擦,毫无禁忌,可能是山魅精眼睛里的世界太过纯净无垢,而她犯傻的时候太过无敌,所以虽然她是个绝色妖娆的美人,锦梓时而无聊也占些口头便宜,但却从未有什么绮想,然而现在,他却一一讲究了起来。
怎么讲究的呢?首先,房间当然是必需要二间的了。
他命小二捧来一系列可换洗的新衣。然后就指给山魅精看,这套是日常外出穿的,这一套是入寝时穿的。宽衣沐浴净脸时需检查门窗,需在内室,进他人房间,需先要敲门等待应答等等。
还特别严厉地训戒,往后睡觉之时不可再突然地进他房间了,否则要她好看。
山魅精乖巧,点头如捣蒜。
锦梓布置完这一切回到自己房中,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是不是太久没有女人了…
结果接下来他差点给山魅精烦死。
新近山魅精越发遵守锦梓的话了。因为锦梓吩咐在他睡觉的时候不能自顾自穿墙进去见他,进入别人房间更是要讲究一种叫“礼貌”的东西,先敲门。这是山魅精第一次来到所谓的“世俗”之间,在这个暮气沉沉的夜里,阿梓居然命令她必须隔离,让她独自呆在房间之内。这让她不期然就产生一种巨大的不安全感。
所以她简隔一段时间就去敲锦梓的门。
笃——“阿梓…”
笃、笃——“阿梓,你在里面吗?”
笃、笃、笃——
笃、笃、笃、笃——
最后的锦梓简直崩溃了。幸而四五次之后,山魅精总算安静了下来。
结果第二天开门,锦梓就看到,姽婳小猫一般蜷缩在他门口,直接就在那里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23章补完了之后,24章开始,估计就入V啦,嘿嘿嘿嘿…求包养求支持!


第 23 章

锦梓蹲下,看着女人将自己盘成一只小陀螺,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他试探地伸出一根食指,在思考之前,已经刮上她挺直秀美的鼻梁。那感觉痒痒的似乎还不错…不过他很快做贼一样收回手。
山魅精居然并没有醒,显然是昨晚挣腾累了。
按着锦梓以前的风格,这山魅精就是睡到一滩冰水了,他都能放任她睡到自然醒,现在嘛…睡得跟猪一样,既然刮脸都没刮醒,大王他勉为其难,抱她到床上睡吧。
他难得温柔了一次,将少女自地上抱起,轻轻放到床上…尽管满脸嫌弃就是。
其时天色尚早,晨暮交替之时正是观察天地气脉流向的最佳时间。锦梓上了云头,果然看到环绕百果山下数个村镇此刻正笼罩在淡淡的黑气之中。黑气有聚积之地有弱有厚,隐隐互通如丝脉。锦梓默记了半晌,跳下云头,顺手又解决了二具尸变的活尸。
回到客栈,就看到姽婳正和小二吵闹,一看到他,立即安静了下来,人却向他扑了过来。后头小二如释重负。
“阿梓,你去哪里了?”
锦梓人前自觉地维持形象,咳了咳:“我只是在外面走了一趟。”
他拉过姽婳随意就在一张桌子坐下,小二给他们倒了茶水,又上了一笼小点。此时客栈既不开门,住客也少得很,那小二空闲,便随嘴搭话,外头危险,劝锦梓不要随意乱走。
锦梓问:“此处秽物作祟,就没惊动神殿么?”
小二道:“怎么没有?早有州府的神使下来主持大局了。”他叹道:“人心慌慌的,前些天还有除魔队天天在街上巡查,这些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人都撤走了。”
锦梓便问:“绕头村头一片水田,再过去有二片村镇,东边那一片,叫什么镇?”
小二裂嘴一笑:“叫含光镇。镇上住了个秦大善人,可出名了,州府此次遣下的神使,便是住在秦大善人家中。”
看来州府的神使也并没有寻到魔秽作祟的源头。
这一天,锦梓又接着查探了几个黑气比较深重的地方。他们如今停宿的这个镇集算是这一片秽气笼罩的边缘地带,但锦梓还是发现了姽婳自下山到了这里之后,面上气色明显的不对劲。他帮她查看过内息,似乎并没有不妥的地方,只能命她留在了客栈房中,锦梓给她连化了二个避秽符,尽量避免受到秽戾之气的污染。
这么一来可就将山魅精无聊坏了。她在修练之中依旧毫无寸进,唯一已经开发的兴趣就是锦梓,锦梓不在,她的兴趣进而转移至他房中各种被他接触使用过的事物中去。不可避免的,姽婳很快就注意起了桌上那瓶散发着强烈呛人味道的液体,旁边一个小小杯子,似乎还萦绕着锦梓接触过的气息,她忍不住就倒了一点点,伸出舌尖舔了舔…于是锦梓回来,就发现了房中多了一个醉得两腮酡红,大摇大摆霸着他的床呼呼大睡的酒鬼。
再检查她喝下的酒,分明只半杯不到…
幸而这山魅精酒量不咋的,酒品倒好。这么一来倒醒了他不少事,因为他这一晚决定要去探含光镇。
临走锦梓又给山魅精化了一个避秽符,他这一天接触了不少邪秽之物,隐隐已经觉得这地方不太安全,于是又在房内给她布上了结界,山魅精适时翻了一下身体,有碧色光芒突而一闪,锦梓就发现老头给他的那枚玉蝉指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戴在了姽婳的手上。他怔了一怔,想是这山魅精贪玩是戴了上去,她身上并未有多余的饰物,只是这指环却不能给她,锦梓想了想,还是将它取了回来。
他出了客栈,一个遁术,不消片刻就到了含光镇。
从锦梓早晨观察所得,这地方正是这一片黑气覆盖最浓厚的地方。偏偏这地方正是州府神使落脚所在,这是最为奇怪的地方。
因此锦梓才决定趁夜暗暗查访。
夜幕中的秦府一片阗黑,阁楼房舍之间诡影幢幢,与今日锦梓探查过的其它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锦梓的行动额外小心,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从后园的方向人影一闪。锦梓才追过数步,身后呼的一声夹着黄泉鬼哭的声音向他劈砍下来,落下的巨大威压犹如千斤巨鳖压顶。锦梓很灵巧地一个灵蛇吐鞭。五道金蛇自鞭影中脱出,下一刻已经张大蛇口飞射出偷袭者面门。这一招以攻为守,锦梓头顶压力顿减,那人却突兀化为一缕怪烟,五蛇偷袭亦扑了个空。
下一刻,锦梓闻到了一阵浓烈带着血腥气息的异香。
他似乎只恍了个神,就感觉自己身在一片铺着纹饰异域花纹的大红地毡之中,四周玛瑙笔洗,金玉香屏,铺设异常华丽。耳边响起了惑人心智的诡艳梵乐,无数名身披簿纱的妖美女子从天而降,腰肢妖娆地与他贴面而舞,锦梓看到了一大片高耸酥胸,香艳玉腿,用各种狎昵动作撩拨着男人欲望之源。他的身体被撩擦起了反应,但这班魔物显然并不清楚,蛇性虽淫,然冷血,凌架于七情之上。
红颜骷髅,分得清清楚楚。
他任由一具具女体挨擦厮磨,连眼睛未闭,一鞭便破开了天魔幻境。
锦梓听到一声负伤的痛哼,至此消失。再查探整个秦府,里里外外搜遍,连半条人影也无,秦大善人一家百余多口,仿似平空消失了一般——
与此同时,姽婳梦中。
她似乎是在一个奇香四溢的地方傻呆呆躺了半天。突然她听到一阵奇异的歌声,她心中骤然产生了无比的好奇,不由得出声问:“你是谁?”
她听到一个娇魅的声音笑嘻嘻地说:“吾乃红尘酒中仙,教汝来识红尘事。”
姽婳一头雾水:“什么叫红尘事?”
女声说:“人间情多,恩爱情缠,你想了解,可跟我来。”
姽婳依旧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莫名其妙的感兴趣。
似乎有人跟她招手,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飘飘忽忽地,不由自主地上前,不期然后背给重重拍了一下,她身体趑趔,往前一跌,便跌入一片幻境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接下来这一段经历,对姽婳来说,从未有过的新奇。
她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房间内接生婆指挥着二名婢女正进进出出地忙碌,女人倒在床上叫得撕心裂肺,显然快要生了。
姽婳走前了一步,一阵奇异的吸引力将她卷了进去。
下一刻她就被“生”了出来。
生下就要养,怎么养呢,先是吮吸乳母的乳汁,接着是米糊蔬汁肉靡,人间烟火之物。
她发出第一个声音,从男女主人欣喜愉悦的表情,隐约似乎明白了“阿爹”和“娘亲”所代表的特殊含义。
她蹒跚学步,她被咯咯逗笑,她试着回应每一个在她前方张开手臂的人,扑进他们的怀抱。
再然后是学字,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经,女诫女德…
绣了第一个荷包,第一次来癸水,第一次收到男孩子送来的诗笺…
这是世俗间一个出身于普通殷实人家的女孩儿的成长经历,过程就像她的出身一样简单。
及笄之后,媒婆上门,为她说下一门亲事。
女孩儿待嫁,那是什么样的心情?
一针一线缝制大红的嫁衣,绣着吉祥图案的枕套被面,龙凤绣鞋。
某一日,家中粗使的丫头片子掩嘴走了进来,递给她一包点心:那位未来姑爷买来讨好未来小娘子的。
糕点软糯清甜,揭开铺的一层荷叶,下边有一根翠珠花簪。
她大着胆子跑至外院,从墙根的梯子往上攀。枝头的杏花正开得茂盛,她从满园的□偷偷往外望,只看到一个笔直挺秀的背影,一身风锦长袍风姿洒然。
开始有着这样那样的偶遇。她往花神庙上香还愿,他在后头挽着乌骓俊马的缰绳,不远不近地跟着,半路渴了送水,有登徒子上前调戏,他报以拳头。
他巧立名目地着她各种东西,街上偶然看到有趣的,香山十里桃林开的第一枝桃花,第一次出远门做生意,在异乡的寄来的香料及思念的信笺等等…
终于到了这一天,过了三媒六证,花轿迎她入门。临出嫁,母亲为她讲解何谓为妇之道,喜帕揭开,她想起母亲的话,手攥成死紧…
洞房夜,鱼水之欢,被滚红浪,如胶似漆。
他为她簪花,相伴描字。她第一次为他下厨,一连烧坏二锅白粥,他面不改色,将烧得焦糊的粥喝光。青砖小院里,出入成双。
出嫁之时白梅覆枝,不知不觉已然芭蕉叶展,夏蝉啾啾。
她捧着一碗凉羹,白石紫藤花的回廊长长的,四周点缀的灯笼将这一片庭院照成白昼,她带着喜悦一路向前,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去吧,阿梓在后园。
锦梓搜遍整个秦府,原本就要放弃。蓦然如有所感回头,发现隔了一个二进跨院的一片庭院突然之间灯火大亮。
那地方他检查过一遍,原本是一片阗黑,突然灯光大亮,必是那魔秽之物作怪。
明知有异,极有可能就是陷阱,然而这几个魔物,锦梓还没有放在心上。一提气,未加犹豫便跃进那一片光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