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虹领着我来到镇子边缘一处清净的地方,这里有一间灰色的大殿,烟雾缭绕,大门上有一个巨大的八卦符号。大门顶部雕刻着“先知神殿”,两侧分别雕刻着四个大字:恬淡虚无,真气从之。(注:引自《易经》)

第1卷 第二卷 花城篇(17)

依虹轻轻地敲击大门,大门缓缓敞开,灵光从缝隙里跳跃而出,一位额头上点有六芒星的侍童出现在眼前,他恭敬地说,请问二位找谁?

依虹说,找你的家师天知前辈。

侍童说,抱歉,家师生了一场大病,不想见人。

依虹不高兴地说,胡说,三个月前我路过这里的时候,还见到过他老人家呢?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侍童把身子微微一躬说,真的对不起,师傅确实有病。

我问侍童,你叫什么名字?

他恭敬地说,师傅给小童起名星移。

依虹说,放我们进去,难道你敢违抗本公主的命令?

小童不慌不忙,但是也不做声,只是恭敬地低着头,袍子被风灌满,飞扬在大门的缝隙中。此时,从大殿里面传来激越飘渺的声音,星移,叫公主和那位巫帝国的贵族公子进来吧。

紧跟着的是几声咳嗽声。

我们绕过一条走廊,走廊外面是八卦形状的池水,池水里泛着星光,犹如移动的星象。池边伫立着一块石碑,念星池。大殿里里外外到处都是烟火,建筑轮廓很模糊,若有若无。我们推开了大殿的门,踏进去,里面安静的令人窒息,空无一人。一阵回旋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一个病了的人怎么会躲在屋子里呢?

我们朝身后望去,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念星池中拱起的凉亭内,他苍白的长发任由大风吹动,远远望去就如纷纷扬扬的大雪。他咳嗽了两声,我们走过去。老人缓缓看了依虹一眼,然后把目光全部转移到我的身上,他对我说,公主是陪你而来,年轻人你说吧。

什么都瞒不过他,我说,前辈,晚辈来求见您是想请教您一幅神秘星象图的玄机。

他咳嗽了两下,身子微微坐正,他说,在老夫眼中没有神秘这个字眼,星象只有可破的与不可破之分,年轻人,你说吧。

我扣动无名指,用幻术制造了一个幻境:漫天的流星雨划破夜幕,苍穹被染成血红色,明月被百年不遇的天狗蚕食,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群星隐匿。

老者挥挥手,星象图像被风吹动的帘子,轻轻地飘到八卦形的念星池里,虽然有风,但是念星池像碧玉一样纹丝不动。老者突然从木椅上站起来,咳嗽不停,我和依虹扶住他,发现他的身子轻如烟影,仿佛纸做的一般。

我说,前辈,您没事吧?

他止住咳嗽,吃力地说,老夫没有事,可是念星池有事。

我和依虹一起朝着念星池看过去。念星池里平静的水突然摇曳起来,剧烈地沸腾着,似乎装不下那幅诡谲的星象图,旋涡咆哮着冲向天空,池里的水涌出来,拍打着凉亭的轮廓。我,依虹还有那位天知前辈自然地撑起防护结界,来屏蔽肆虐的池水,眼前的星象图慢慢化做波光的碎片,像漫天的梨花一样破碎消散,池水依然盘旋缠绕。

天知前辈黑色的眼睛深深内陷,发出睿智诡异的白光,然后咳嗽了几声,摇了摇头。他伸开手,念动着奇怪的咒语,眼前念星池渐渐地平静下来,静如碧玉。老人又摇了摇头,我看到念星池的池壁出现了无数道裂痕。

前辈,您占的破?

年轻人,老夫已经尽力,只能参透星象的一部分。

前辈请讲。

老人缓缓地说,星象中天空血红,暗示着一场血雨腥风,生灵涂炭。你所在的帝国在不久的未来要出现一位极其凶残女皇,女皇的统治也会昙花一现。群星隐匿,暗示着没有人可以阻止女皇的到来,只能旁观着她自生自灭。

老人把眼睛微微一闭,坐在木椅上咳嗽不止。他老人家接着说,刚才念星池的一幕你也看到了,这幅星象里蕴藏着很大煞气,煞气会反噬周围的占星神器,也会反噬占星者。反噬程度如何,这要看占星神器的灵力和占星者的法术高低。这种煞气还会间接地给占星者带来厄运,年轻人,我问你,以前为这幅星象占星的人是不是都没有好下场?

他这一问,把我怔住了,我说,他们独了。

老人苦笑着说,我也快要死了。

怎么会呢?

老前辈摇摇头,他说,在半个月前,我就占卜到自己的死,可是我占不破自己的死因,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的死因。四十年前,在我的占测能力达到颠峰的时候,我就口出狂言发誓说,如果我有占不破的星相,就让我在无可奈何中死去。难道这是报应吗?

然后又是一阵冷笑,笑声淡然而凄怆,有种英雄垂暮的感觉。他缓慢地说,星相中的其他秘密,老夫占不破,不过老夫觉得星相的秘密应该和你本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人剧烈地咳嗽,连着吐出两口鲜血,鲜血顺着石柱汩汩流下,一直流到念星池如晚霞的碎片。他接着说,年轻人,你的星象老夫是识不破了,老夫深感惭愧,这念星池不是什么汇聚天地之灵气的圣地,经不起星相煞气的反噬。

我问,什么地方不受煞气的反噬?

据老夫所知,我们灵域世界里不受这种煞气反噬的占星宝地只有四处,巫帝国大神庙内的凝星台,寒岭的聚星花盘,北方大漠中的拢星石林,天池边上的荡星瀑布。不过拢星石林和荡星瀑布在数万年前就消失了,后人没有找到过。

依虹说,前辈,那我们立即带你去花城。

老者摇了摇头说,已经没有时间了。不过,你们皇家已经囚禁的那位叫无知的老先知士可以做到,他是我的同门师兄,天赋不在我之下。想起来,他投靠了皇家,而我游走江湖和民间,我们的结果都不好。公主,你求求你哥哥,把他放了吧,帝国里没有他不行,其实帝国里有他,很多当权者的位子也就坐不稳了,他知道的太多太多。

说到这里,老人的手自然地垂下来,像他苍白的头发一样垂下来,他停止了呼吸,面容慈祥而神秘。

眼前似乎静止了。

侍童跑过来,抱着天知前辈的尸体撕心裂沸地哭起来,池水摇晃不止,天突然阴了下来,风云变幻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大雨下了整整两天两夜,天知前辈是这个先知谷里叱咤风云的人物,他的死很快传的家知户晓,并引起了倾谷的轰动。葬礼办的很隆重,全谷的子民和士兵都跪在地上为前辈默哀,人们泪水似乎比地面上的雨水还要多。

连王也郑重地在老前辈的灵位前叩了三个头,眼泪从王的眼角簌簌流下来。我第一次看到,王流下了眼泪。依虹告诉我,王把天知前辈当做自己的恩师对待,前辈有很多次都帮助过王。其实王经常偷着哭,王的内心里有常人感觉不到的痛苦,可是王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的苦衷,因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王。

两天后,雨停了,我们见到了久违的阳光,依虹捧在手里,笑容满面。我们离开这个镇子,朝着花城,我向往已久的城池跋涉而去。天知前辈已去,我就收留了他的侍童星移,去花城的路上又多了一个人。

寒岭帝国所有的城池都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每座城池虽然没有巫帝国的城池那么庞大那么繁华,但是却处处溶解着大自然的气息,每座城池都依山傍水,城池里的街道两旁树木成荫,建筑以白色的建筑为主,建筑之间开满了**的花朵,烁烁发光。

经过了数座大城池后,终于可以遥望到天边的寒岭了,传说中神域般美丽的寒岭。依虹坐在狼上,欢呼地指着东方说,寒岭圣山!我们自然族的圣山!

所有的骑士都勒住战骑,沐浴在飒飒的风中,注视着远处神秘的寒岭,入了神。远远望去,寒岭绵延千万里,像一条沉睡的白色巨龙蜿蜒在东天天际。寒岭的顶端成银白色,据说是因为常年积雪的原因,其他地方颜色微白只是较山顶暗些。

王回头看了看骑士们,王大声说,勇士们,我们的都城就在不远处,让我们快马加鞭,一口气到山脚吧!

王把鞭子挥起来,所有的人紧随其后,我听的到依虹兴奋的笑声,听的到马蹄铁践踏地面的铿锵声,也听的到骑士们披风汹涌澎湃的呼啸声。

既然选择了远方,就应该风雨兼程!

寒岭变的越来越高大神圣,苍白的山腰开始变的绚丽,包罗万象。

经过一天多的长途跋涉,傍晚时分,我们来到了寒岭山脚下,眼前就是世界文明的大都城,花城。依虹说,这里只是花城的城郊。往里面走,我会把花城里有名的建筑介绍给你。

此时的寒岭似乎还是离我们很远,山颠流淌着银白色的光芒,洒在山脚的整个花城,虽然在傍晚,可是仍然感觉像是神界的白昼,紫光跳跃在星空之下,瞬息变换,不断地有蝴蝶拱着夜色翩跹。

见到寒岭后,感觉其他地方的山岭都暗然失色,包括我小时候所在的泊山,泊山缺少了寒岭的大气和神圣。也许是因为寒岭是供人们朝拜的,而泊山更适合居住。

我看到星移皱着眉头,额头中间的六芒星轻盈地翘起,他说,花城的城门呢?我们怎么没有经过城门就进来了?

王目光凝重隆仪,他勒着马绳索说,花城没有城门,花城与其他城池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城门。

第1卷 第二卷 花城篇(18)

星移说,没有城门,防守岂不是很脆弱?

王微微一笑说,一座城池防守坚固与否并不在于城门有多么高多么坚固。花城建立在圣山寒岭的脚下,有寒岭强大灵气的保护,在花城外部有一道看不见的大魔法屏障,名鲜花屏障,当有敌对势力进入的时候,鲜花屏障会自动开启来保护花城。

星移额头的六芒星闪过一道玄青色灵光。我们继续朝花城里面走去,有的建筑建立在山坡的花草树木之中,在巫都,只有帝国大神庙和黑暗炼狱建立在巫山山坡,而且是皇室建筑,其他的建筑群多挺立在平地上。

依虹说,花城山坡上的建筑多是平民的住宅,整个花城是座立体城池。

我问,那么皇室的建筑建立在哪里?

她说,皇室建筑最集中的地方是寒岭山颠。

我们一路走过,越来越繁华,人也越来越多,见到我们的骑士军团,更确切地说,是见了眼前这位英气逼人的王,自然族百姓都渐次跪下来。

依虹指着路边的一处大殿说,这是京城里最大的花楼,名花满楼。各种各样的花应有尽有,有地位的族人都喜欢到这里来购买奇花异草。整个花城就是一个被七色自然圣光环绕的大花园,辉煌宏大,让喜欢美丽的人炫目而倾倒。

王说,小的时候,朕经常陶醉于花间,朕为大家吹奏一首《醉花间》:休相问,怕相问,相问还添恨。春水满堂生,溪鸟溪还相趁。昨晚雨霏霏,临明寒一阵。偏忆戍楼人,久绝边庭信。

王干净漂亮的秀发无风自起,银色的光环笼罩在及地的裘袍外,他的背后落满凋零的君子兰花瓣,曲子美如花。

再往前走,出现了很多人,从华贵的穿着来看应该是很多有地位的达官贵族。那些人见到王,渐次跪下来。他们说,王,您回来了。

王一一看了他们一眼,眼睛微微一合,王说,朕不是说了吗,不许来接朕。

那些大臣们说,王,是长公主命令我们来接您的,长公主的命令我们不敢不听。

听大臣们的口气,他们所说的长公主权势大的令人恐慌,似乎是一个和垂帘贵妃一样霸道的人。可是我想,王只有依虹一个妹妹怎么又会多出一个长公主?好生奇怪。

王勒一下领风战马的缰绳,王说,既然长公主说了,朕不怪罪你们,随朕回皇城。

所有的人让开一条路来,我们饶过两座挺拔的小山头,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辉煌的宫殿群,建立在一座高耸的雪白色大山山坡上,绵延到看不到的尽头,一直到和天相接的山颠。山颠上挂着一道彩虹,发出七彩的光,庄严而神圣。依虹告诉我,这就是寒岭的主山脉刺骨峰,皇城的所在地。

一道银灰色的宽阔台阶从山巅的尽头蜿蜒而下,犹如系在山腰的飘带,台阶上干净明澈,一尘不染。所有的人都跟着王下了战骑,王踏上台阶,依虹阂跟在后面,台阶岗哨处的守卫见了王,渐次地跪了下来。王面无表情,朝着前面的恍惚的大殿群走去,披风拖在地上流光溢彩,但是一尘不染。

渐渐地,峰回路转,建筑越来越多。在一个山头处露出一座巨大的女神像,呈灰白色,泛着柔和的银光,像山峦一样威严挺拔。依虹说,大自然女神像,自然族唯一信奉的神。神像建在山脚,高度和山差不多,所以在山腰可以看到伟大的神像。

我说,我原来以为巫山的巫神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宏伟的神像,眼前的这自然女神像丝毫不逊色。依虹漂亮的睫毛盖住眼角,她扬扬玫,巫神像哪有自然女神像漂亮?

我们依次经过了浸雨宫、落雪宫、凝霜宫、滚雷宫、浮露宫、暴风宫、冷月宫、炎日宫、飘云宫、土震宫这闻名遐迩的寒岭十圣宫,每座宫殿都挺拔宏大,独占一峰,和寒岭山麓融为一体犹如寒岭的一部分,但是这十座圣殿风格各异。每座圣宫的宫殿轮廓多少和它的名字有关,比如冷月宫远远看去就是一弯月牙,飘云宫却像浮在山腰的云朵。

依虹介绍道,十座圣宫代表着自然族的十个族系。雨系,雪系,霜系,雷系……每个系的子民修习不同的自然系魔法。每个大宫司都是本系幻术最强大的人,负责保卫圣宫和领导族人。在守林城驻守的追云者,泼雨者,吹雪者,引雷者是十位大宫司中最年轻一辈的四位。其他的大宫司都是老前辈,有的老的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年龄。

穿过这十座圣宫,一座异常宏大的宫殿展现在眼前,大的似乎有那十座圣宫和起来那么大,仰望过去殿顶圆如透明的蛋壳,飘在在云霄之上。宏大瑰丽比的上巫都的任何一座建筑。王在这座大殿前注视了片刻,庄重而深情。依虹说,大自然神殿,寒岭帝国最大的一座宫殿,专门祭祀大自然女神,每一代的王为族人祈福的神殿。

绕过大自然神殿就是真正的皇室建筑群了,星罗棋布地镶嵌在山岭间。我被安排住在皇城,我的狼骑士们被安排驻扎在寒岭山脚下。

第二天一大早,依虹拉着我到大自然女神像的皇冠上坐下来,她说,以前,我经常坐在这里俯视下面整个花城。

我朝下望去,果然目光可以覆盖山脚下大半个花城,无论在什么角度看花城,都感觉花城美丽的让人窒息,五彩缤纷的花瓣飞扬在各个轮廓逼真的建筑之上。

依虹给我讲述了很多关于花城关于寒岭关于自然族的事情,我认真地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站在了我们身边,他的银白色披风迎风招展犹如山脚下成簇排开的花朵。依虹回头说,哥哥。

我站起来,头发顺畅地飞扬在猎猎风中,我说,王,您来了。

王目光凝重如山颠上的积雪,王说,觞,朕答应过你要带你见聆汐。

我急迫地说,她在哪?

王说,她已经不在皇城。

去了哪?

我听的出王的忧伤沉重。王安静地说,她在珊瑚岛,寒岭的对面濒临的是广袤的释爱海,释爱海的那片海岸叫苦岸,离苦岸不远处有一座飘渺而美丽的岛屿,名珊瑚岛。珊瑚岛上有座漂亮的大殿,潮汐神殿,聆汐就住在里面,她自从返回家园以后,就一直居住在那座神圣而冷清的大殿里。

我问,她为什么要住在那里?

王说,这个你得去问她,现在我就带你去找她。

王转过身去,跨上领风战马,我骑上通灵狼跟在后面。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孤独的两个人,我们穿梭着山腰,风轰轰烈烈地吹起山间的花瓣。巨大的大自然女神庇佑着这座山岭直到永恒,依虹在女神像的皇冠上朝着我们招手。

风吹过,花瓣落满一地覆盖了我走过的痕迹犹如从山颠吹下的积雪。阳光奔跑在林间,润泽万物,从林荫深处传来飞鸟破鸣的叫声,激越而嘹亮。

不到半天的行程,我们来到了一个大豁口,透过豁口可以看到蓝紫色的海,似乎有浪花拍打海岸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王说,豁口那边就是释爱海。

通过豁口,整个紫蓝色的释爱海完全地展现在眼前,一望无际,海风扑面而来,把我们漂亮的披风吹的飞舞。水流是从背后传来的,回头望去,是一弯宏大的瀑布!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瀑布,绵延达数里。瀑布落到底下的河流里,然后把它的所有都捐献给了这片释爱海。王告诉我,瀑布的名字叫无境,河流的名字叫痴河。

王指着海中的一座小岛说,那是珊瑚岛。

说着,王祭起诞风战枪,把枪尖对准了释爱海。从枪尖中涌出一股飓风把海水从中间劈开,海底升起一座七彩的拱桥。我跟着王踏上了虹桥,虹桥渐渐收缩,驮着我们向不远处的珊瑚岛走去。

珊瑚岛的土地整体呈墨绿色,有些地方微白色。珊瑚岛像一座仿造的小皇城,各种建筑虽然不多,却秀丽挺拔。岛上有一片蘑菇状的树林,叶子圆滑给人一种温柔安宁之感,只不过树林不是绿色的,而是淡红色的,蘑菇红树林里不断地传来海鸟的嘶鸣,嘶鸣跌向天水相接的地方。

熟悉的箫声跌宕而激越,像漫天的情花花瓣纷飞在岛的上空,那是我很熟悉的《怀旧曲》: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是她,一定是她。

王说,不错,是她,这首《怀旧曲》是她最喜欢吹的曲子,很多年前就吹,现在还在吹,而现在更显凄怆,你去找她吧,朕就送你到这。朕要回花城,花城里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朕去处理。

王转身离去,长发散在肩旁。我没有送王,通灵狼趴在地上,嗅着清新的海风,我一个人朝着前方走去,去找需要重逢的她。

在蘑菇林间的珊瑚栖木上,我看到了她,波光粼粼的淡蓝色长发凌空飘扬,银光闪闪如月光下的海面。一身灰白相间的裘袍在风中翩跹,红色的树叶在身边不断地飘落,落到微白的大地上,化成尘土。蓝色的知音箫一直垂到地面上,她吹的入了神,眼睛微微合着,银色的睫毛覆住眼帘,我不忍心打扰她。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抬起头,看到我后,手中的箫滑落到地面上。

觞,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她站起来,心痛地呼唤着我的名字,觞。我们拥抱在一起,泪流满面,感觉整座珊瑚岛在围绕着我们旋转,空气如时光飞流而过,漫天的红树叶斜着吹了过来,轰轰烈烈。

汐,你还好吗?

她哭着说不好不好。

没有太多的话,就这样一直拥抱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我们相处的日子从记忆中蹿出来:祭圣节绚丽的星空下,她从天而降;她为了我,和义父作对,破坏了毒女谋害我的阴谋;生死崖下,我七个晚上没有睡,为了给她加柴火我担心她睡着后着凉;招驸大典上我为了她放弃了驸马的爵位,把她追到希望河边告诉她,我最爱的人是你;她在被捕后为了让我脱离干系,给我留下了善意的谎言,我知道真相后不顾生死地去救她;在断情崖的时候,我为她挡了弟弟的毒箭,在临死的时候对她说,永远爱你,好好地活着。

一切的一切仿佛重新上演,我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我们有着共同的记忆,那些记忆经常让我们泪流满面。周围除了蘑菇林中的海鸟的叫声,就是我们的呼吸声和落叶擦地的声音。

我们相互依偎着坐在珊瑚岛岸边的一块礁石上,一起注视着远方的苦岸恨境瀑布,海风轰轰烈烈地吹过去,激起千层浪,凌空散开,然后从上空砸落下来,摔的粉碎而壮烈。

天空一对巨大的情侣鸟横空飞过,当我们抬起头的时候,它们一声响亮的破鸣,然后飞往了更高的苍穹。

汐说,当时在生死崖的时候,你昏迷了过去,我心疼地守在你身边。场面开始变的混乱,从山脚下涌上来大量的军队,银色的战甲,银色的旗帜,那是我们寒岭帝国的军队,巫军看到突然杀出的自然族军团,顿时慌了手脚,一场大战在这山头不可避免地爆发,到处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洒出的鲜血。鬼面魔女突然出现,把你投到了断情崖下面。你的狼也跟着跳了下去。我绝望地呼唤着你的名字,真的想和你一起死去,幸福地死去,可是鬼面魔女把我扶起来,她说,孩子,不要哭,他不会死,断情崖下是生命泉,总有一天你们会重逢。

我痛苦而喜悦地跪了下来,面对着断情崖,身后的厮杀从我耳旁擦过,我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我安静地跪在悬崖边上,泪流满面,一直呼唤着你的名字,觞。希望这次分离只是暂时,我吹起古曲《离怀》,曲声萦纡在纷纷扬扬的落叶中,花瓣一片一片地砸在肩上,那么沉,那么重,犹如一群群折断翅膀的飞鸟。

箫声逝去的时候,周围的厮杀已经无影无踪,我站起来,回头望去,满地的尸体被残枝败叶覆盖。义父说,一切已经过去,孩子,我们回家吧。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突然间,潸然泪下。后来知道,义父在我们刚刚离开巫都的时候,就飞鸽传书到花城,事先调遣了一支数万人的精锐军队,驻扎在帝国的边境上,随时听候调遣。突然杀出的自然族大军重创了巫军,巫军溃败而逃。可是鬼面魔女的出现是我和义父都没有预料到的,我只知道,她对我们有恩,她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