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微微震了下。头顶的树不停地落下发黄的叶子,一片一片,轻轻拂过他的身,他却突觉被打得透不过气。
“你一定要好好想想,是她幸福的活着,还是住在永不见天日的牢里,慢慢的等死!”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耳里响个不停。他睁大眼,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被人勒住了脖子,快要窒息般难受。
只是为了成全(5)
费了好大的力气,经过了好多事,她才接受了他。
曾经那么多的困难,那么多的痛和伤,全都闯过来了。却在这紧要关头,他必须放下她。
可是,他怎么能放下,她不仅是他爱的女人,更是他的一生。
如果没有了她,放弃了她,就等于放弃了一生。
往后的人生,一个人,将要怎么渡过?
他慢慢往前挪,脑里一片空白。人却不知不觉走到了警察局。他声音恍惚:“麻烦让我见下程嘉美。”见她的过程很顺利,他看了眼一旁守的女警察,强颜欢笑:“你说,给她点钱,她会不会闪开呢?”
嘉美笑了笑:“想得美。”
他说:“嗯嗯,估计不会,我也只是想想。”
嘉美啐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他脸上堆笑:“因为我找到可以让你没有事的证据了。”他双手放在冷硬的铁桌上,手指像蚂蚁一样,一个一个慢慢地往嘉美手边走去。他只是轻轻地碰着她的手,不敢用力地抓住。
嘉美心下一震:“你怎么了?”
他再也笑不出来,眼里湿湿的,只想要流泪。他低下头,将泪溢了回去,再抬头时,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因为可以救你了,所以太高兴了。”
嘉美只是看着他,不做声。他微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牢里的日子不好过吧?饭好吃不?”
嘉美动了动唇,半晌,才迸出话:“挺好的。”
他呵呵一笑:“那以后可以给乞丐发广告了,让他们别讨钱了,没事的,来牢里住住,还要好呢。”
她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仿佛想望穿他。他目光忽然闪躲:“你干嘛这样看我,这个提议不好?”她心里难过,“如果找不到证据也没关系,你不要自责。”
他极力笑出声:“程嘉美,你见过有我办不到的事?”她泪光闪闪“我一直都相信你。”他哈哈一笑,轻刮她的鼻子:“乖,这样才对。”
下辈子,我要我们在一起
她鼓起勇气,将心里的话冲出口:“可是这一次,我不信你。我不信你有证据,我知道我死定了。”
他脸色倏地凝重,郑重地说:“程嘉美,你不会死。相信我,你一定不会有事!”她只是难过地摇头,“家俊,我真的没有关系。可是,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她双手颤抖地握住他的手,使出了全力:“就算我住牢,就算我被一枪崩了,也没关系。真的没有关系,我只是…”她低下头,将脸伏在手背上,哭得不能控制。
他死命地忍着快要溢出的泪,语气轻松:“嗳,程嘉美,有点骨气好不好?人是你杀的?既然不是你杀的,为什么要抓你住牢!为什么要毙了你?所以啊,你真的不会有事,放一百二十个心,你真的不会有任何事。我绝对不允许你有事,听到了没有?”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眯眯,“喂,你听到没有。我郝家俊,不许你程嘉美有任何事!绝对不允许!”
她依然在哭,拼命地摇头:“我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我脑里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只知道,我要离开你了,这一辈子,我都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了。”
他呼吸慢慢地沉而重,心里像被压了一块巨石,压得整个人都喘不了气,他试着微笑,脸上却僵硬冰冷到连笑出挤不出来。他慢慢地说:“程嘉美,即使这一辈子错过了,也没关系,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一定会在一起。”他将头抵在她脑袋上,忍不住落下泪,他轻轻呢喃:“我爱你…”
下辈子,我要我们在一起(2)
车一路朝家里开去,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熟悉的花园,熟悉楼房。家俊一路无阻碍地开了进去。郝夫人意料到他会回来,坐在沙发上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句:“你终于还是回家了。”
爷爷见他身体单薄了许多,不由得老泪纵横:“瘦了,你瞧这脸,完全瘦了一圈,真不晓得你是怎么过的。”
家俊脱下外套,整个人陷到了沙发里,声音嘶哑:“我要她活着,只要活着,怎样都好。”郝夫人沉着脸,“一回来,就跟我谈条件。”
家俊冷冷地微笑:“妈,我们这个,本来就是交易,不是吗?既然我都回来了,你也应该实现你的诺言。”郝夫人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过了会,才缓缓地一字一字清如冰碎地吐出:“好,这的确只是交易。”
爷爷身子突然剧烈地颤抖,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交易,亲情还需要交易?往后,是不是让你娶老婆,也要给你好处?让你孝顺爸妈,是不是也要交易?”家俊转过目光看着爷爷,只是心疼。爷爷捉住他的手腕,安抚道:“不要跟你妈妈闹脾气了,她是为了你好。”
家俊转过脸,看着妈妈,眼底冰冷:“麻烦你,现在就去救她。我不想看她呆在牢里,更不想她死!”郝夫人身子微微一僵,脸上堆上笑:“当然,我会尽快处理。以后,还会送她出国!绝对不会让她就这样死了。”她拿出电话,拨通了何文轩的号码:“何律师,可以救她了。”
“何文轩就能救她?”家俊眉头紧锁。郝夫人沉下脸,“何文轩当然救不了她,可是,她爸爸总可以救得了她。反正程明朗已经背了贩毒罪,也不在乎多背一条杀人罪吧。”
家俊微微挑眉:“是你藏起了程明朗。”
郝夫人几乎气结:“在你眼里,妈妈只能是这种人?程明朗是被何文轩藏起来了,关我什么事?我只不过做个顺水人情。”家俊嘴角轻扬:“顺水人情?是交易吧,好让我妥协。何文轩只是你的帮凶,或者,是利用的工具。”
郝夫人气得直瞪眼:“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程嘉美我负责弄出来,你不要再跟她有任何联系就行了。”家俊悠悠地从衣袋里掏出香烟,衔了根在嘴里,“我会做一个让你绝对满意的郝家俊。”郝夫人恨恨地瞪着他:“希望如此。”
下辈子,我要我们在一起(3)
家俊看定她,笑容慢慢地浮上眼底,郝夫人被他看得浑身起疙瘩,疑惑问:“你应该不会还有什么如意算盘吧?我可警告你了,这次,我们白纸黑字写清楚。如果你敢有什么小动作…”
“你包管嘉美不好过,是吧?”家俊浅笑截断她的话,“放心,这一次,我就做一个让你满意至极的郝家俊,绝对不耍任何花样。”
郝夫人看着他,只是惴惴不安。家俊坐到她身旁,轻轻揽着她:“妈,安啦,我不会出什么花样。你不就想要一个花花公子型的郝家俊?行,我做到你满意为止!”
“花花公子?”郝夫人摸不着头绪,转声问爷爷:“爸,他在说什么?”爷爷早就懵了,迟钝了半天,才慢慢地出声:“他可能想学那些富家子,整天不务正业,泡泡妞,结党营私什么的。”
郝夫人咬牙切齿地看着家俊:“你要怎么样做是你的事,反正,不能跟程嘉美见面!”家俊仰起头,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他眼里泪光闪闪,不由得闭上眼,大声重复:“我不会跟她见面了,再也不会。”
嘉美,因为爱你,因为要救你,所以选择妥协,选择了逃避,选择了顺从,做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可是,这些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能活着,只要你能开心的活下去,做不是自己的自己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没有你的日子,我要怎么去学会一个人渡过?
未来,很可怕,只是因为没有你。所以才感到恐惧,前所未有的惶恐。
用了五年的时间去爱你,将来,遗忘你的时间要多久?一年,二年,五年,或是十年?有没有可能是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我祈望,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遗忘。
因为,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记住你一辈子。
连呼吸都是痛
嘉美完全懵了,昨天还是杀人凶手,可是这会,竟然这样轻松的把她给放了。何文轩替她办好了手续:“可以出去了。”她搅不清状况,只是不敢置信地问:“你确定,我没事了?”她不敢思议,“怎么可能,就算抓到别的凶手,可是所有证据都是指向我。”
何文轩笑了笑:“看来,你舍不得这里,不想走了。”
她目光直直地盯着他:“顶替我的人是谁?我想知道,到底他有什么证据让警方相信是他杀的人。我跟你说,有些事,连我也不敢相信。”
何文轩嘴角的笑容凝结,想了想,才说:“是你爸爸自己认的罪。”她脚步虚浮地退了二步,睁大眼,问:“你说是谁?”
何文轩一字一字地说:“是程明朗。”她双眼睁大到几乎能充出血,“真的是他?他是陷害我的人?”何文轩说:“没错,他带警方去了现场,重复了凶杀经过。很巧,一切都符合。更意外的是,游艇外的工人愿意作证,证明程明朗的确去过事发现场。”
她困难地吐出字:“那么…”何文轩见她说不出口,替她接下话:“那么,九成八是他干的。”她像是被噩梦压住,只是挣不开,声音恍惚地说:“我要见见他,请你帮我问下,要怎么样,才能见他一面。”
何文轩有些为难:“何必再见一面。”
她语气坚定:“因为我要他亲口承认,栽赃嫁祸给我的,是他!”
何文轩说:“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她提高音量,眼里满满都是泪,“我说过,我要他亲口承认,如果你不去,我自己去问警察。”何文轩无可奈何:“那你等下,我现在去问。”
她背部极力地抵住墙,全身软绵绵的,已经没了力气,整个人都虚脱了下来。
那个陷害她的人,竟然真的是他。
她简直无法相信,爸爸为了逃避自己犯的错,竟然忍心将自己的女儿推入绝境。虽然以往无数次的恨他,可是她真的不希望是他。她一直都不希望,那个害自己的人,真的是他。
她靠着墙,缓缓地蹲了下来,双手紧紧勒住自己,几乎不敢呼吸。
因为,每呼吸一次,心里就会痛一次。
连呼吸都是痛(2)
他的神情竟是这样出乎意料的平静,嘉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到现在,难道,他还不悔改?程明朗浅笑说:“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嘉美恨恨地看着他,直摇头:“不对,上一次,我们应该在余佳丽的游艇见过。”程明朗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没错,我给忘了。”她目光似胶一样,粘在他脸上:“为什么陷害了我,又要来认罪?”程明朗望了眼她身旁的何文轩,低下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她双眼微酸,那泪几乎涌了出来,她挑眉问:“你知道对不起我?”程明朗心中一恸,轻轻点头:“我一直都知道对不起你,可是如今,什么都还了。”
她强抑满心的愤怒,只是泪流满面:“在牢里,我一直想得很清楚,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跟警察说,是余佳丽约了我和你去的游艇。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原来,不管我怎么对你,怎么去维护你,你还是那样自私。只考虑自己的处境,连至亲的人,也不管死活。”她停了停,声音哽咽,“你这样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我的爸爸。我没有办法承认,这样心狠的一个人,竟然真的是我血脉相连的爸爸。”
程明朗将手放在腿上,极力地掐着,害怕自己会哭出来。他力持声音平稳:“我从来都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自私到,从不考虑你,自私到,遇到危险,就想借着你过关。不怕告诉你,大雨那天,我之所以去找你,只是因为老大说可以帮我找人顶毒品的事。但是要求你做他的女人。”他顿了顿,又说:“我那天真的打算卖了你。”
那样残忍话,像一把把极细的针,针针扎向她胸口。她霍地站起身,眼里恐怖到了极点。她全身都在发抖,瞅住他:“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女儿,我身上流了你一半的血?或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你曾经爱过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他抬起眼,仰视她,连嘴角都在发着抖,却一字一字地说:“我从不承认,你是我的女儿。”
那每一个字,像是有无数的飞机,在耳边投了下炸弹,耳里,脑里,全是嗡嗡作响。她睁大眼,心在急跃,仿佛想蹦出口:“很好,以后你的事与我毫无瓜葛。”她目光看向空中,只是茫然:“从今以后,你和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连呼吸都是痛(3)
他心里痛不可抑,脸上却微笑:“你能这样想就好,我真怕你想不开。”
她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活下去,好好的,幸福快乐的活下去。因为我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过爸爸。”他低下头,脸上有些悲哀,缩住了胸口:“那就好。”
她声音颤抖,泪如雨下:“再见了,程先生。”
他死紧地揪住腿,揪得腿都麻木了,他面无表情:“再见了,程小姐。”
何文轩看着程明朗,动了动唇,最后,只是扶着嘉美,走了出去。程明朗将头重重地磕在铁桌上,磕得“咚咚”直响。他就这样呆呆的坐着,就像做梦一样,除了不停地磕头,就只有眼泪不停地往外涌。这辈子,说过无数的谎言,可是,这一次,他才发现,原来说谎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事。
如果可以,如果来得及,他想告诉他的女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从来没有害过她,从来都没有…
可是,他不能够,死都不能够说出真相。
窗外的树木,大多落光了叶,只剩光秃的树桠立在半空之中。余先生极力地仰头看着,一动也不动。余夫人在一旁安抚他:“你不要想太多了。”
余先生只是仰着头,一声不吭。秋风瑟瑟,落叶纷纷,那碧蓝得近乎琉璃的天,都像极了一副萧索的山水画。余太太说:“我知道女儿的事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你再怎样折磨自己,她也回不来了。”
他过了好一会,才幽幽地问:“凶手真的抓到了?”
余太太点点头:“是程嘉美的爸爸自己投案自首的。”
他终于掉转头看着她,脖子却酸得发了疼,可再怎么样疼,也比不上心里的疼,钻心一样!他语调很沉:“我想要见见他,至少,我要知道他为什么杀我的女儿。”
余太太迟疑了一会,才勉强开口:“这事,我帮你问了,他说…他是失手杀的她。警察也带他去模拟了现场的凶杀案,真的只是失手。”
“失手?”他身子剧烈地震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只是这样简单的二个字,他就害我失去了最弥足珍贵的女儿。”他几乎支持不住,左手扶在墙上,指甲狠狠地抓进了进去:“我要他一命抵一命!”
罪恶的惩罚
余太太焦虑地扶住他:“你不要想太多了,这件事,警察会处理。”
他指甲里满满都是白色的石灰,石灰堵在指甲里,堵得心都难受。他目光凄凉地直摇头:“过失杀人,只是坐几年牢,我一定要想个法子,让他抵命!”他停了停,吩咐她,“替我打电话给何文轩。”
余太太扶他坐到床边,拿出手机,刚刚拨出号码,余先生就抢了过来。他烦躁地说:“何文轩,程明朗能判多久,能不能无期或枪毙?”
何文轩怔了怔,才回答:“他是过失杀人,《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过失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他恼怒地吼:“我不是在问你他能关多久,我是要他无期或枪毙。”
何文轩说:“这个,恐怕我帮不了你。”
余先生气得睁大眼,咆哮道:“你说帮不了?以前怎么可以?你拿我钱的时候,怎么没说帮不了?现在,我女儿死了,你竟然说,他只会关七年?你不是他的律师吗?你就不会想办法让他关无期或枪毙?”
何文轩语气更冷:“余先生,警察已经断定他是过失杀人。而且我作为他的辩护律师,当然是判越轻越好。”余先生胸口剧烈起伏,整张脸已经泛出死白,“你在故意袒护姓程的,究竟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何文轩笑了笑,却不接话。余先生咬牙切齿地问:“何文轩,你不会做没好处的事,程明朗给你的绝对不多,我可以出三倍四倍,五倍都不是问题。”
何文轩漫不经心地说:“余先生,只怕你自己都会有麻烦上身,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一会就有警察会来找你,到时,请你自重。”
余先生眼里喷出火:“你出卖了我?”何文轩哈哈大笑:“余先生,眼下这情形,国家查腐败查得挺严的,我只是尽我良好公民的义务,将您举报而已。”余先生气得全身都在抖,骨骼都在咯咯作响,“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待你,一直都很好。我出事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何文轩笑道:“我和你,虽然是虎与伥的关系。可是,好像本末倒置了,因为我才是虎,而你,只是伥。”
罪恶的惩罚(2)
余先生简直无法相信:“你一直都在利用我?”何文轩说:“你这话太难听了,一直都是你在利用我,不是么?这么多年,我帮你的也不少,以后,咱们算是一刀两断,互不相欠。”
“何文轩!”余先生咬紧牙关,将手机往地上猛地一摔。余太太双手紧紧地箍住他的腰,箍得死紧:“尽管一切都完了,你也要顾忌下你的身体,你已经不能再折腾自己了。”
余先生涨红了眼,只是不敢置信:“他竟然敢在这个关头,将我给卖了,那个人,不对,他是狼,他真的是一条狼!他比我还狠,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照顾他,视他已出,他竟然敢这样对我!”他心里都是混浊的,整个人都快要发疯了“我女儿死了,我的前途完了,一切都完了。”
病房的门被敲响,他眼睁睁地看着门被推开,警察拿出拘捕令,亮在他眼前:“有人举报你贪污,现在麻烦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他像疯了一样,突然奔到警察面前,双手紧紧地掐住他的脖子,他口中大叫:“何文轩,你这条狼,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余夫人彻底懵了,踉跄走到他面前,使力地掰着他的手:“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他不是何文轩,他是警察。”他红肿了眼,回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余夫人,他突然紧紧地箍住她,箍得死紧,几乎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佳丽,爸爸再也不会逼你了,你不要离开爸爸。”
余夫人眼里轰然一热,泪流满面,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好,我这辈子,也不离开你。”他傻笑出声,箍得她更紧,紧得她快要窒息,“爸爸,一定会保护你,没有任何人能欺负你。”
她声音哽咽地应了声:“好。”警察也傻眼了:“余先生…”余夫人泣不成声:“你放心,我们会跟你走,会接受调查,可是现在,我要求医生先替他检查病情。”
警察想了想,只好说:“我先报告上级。”余夫人抹干泪,扶着余先生在床上躺下来,余先生死紧地攥住她的手腕,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她未干的泪又溢了出来,轻声安抚他:“我不会走。”那泪打在被单上,打得湿了好大一块,余先生心里震震的,意识一片混沌:“你不要哭。”
她微微一笑,泪却涌得更厉害:“我一定会请人治好你的。”
如果天堂有回忆
余先生似乎觉得累了,微微阖上眼,死紧地捉住她的手腕,低低地自语:“佳丽,你别哭,爸爸在这里呢。爸爸哪都不会去,一直会在这里。”他嘴角有了丝浅浅的笑意,“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跟爸爸玩捉迷藏,结果你找不着爸爸了,急得大哭,其实爸爸一直就在你不远处看着你,一直都在那里,动也没动,你怎么会找不着爸爸呢?我的女儿,我的佳丽,太爱哭了,从小到大,就爱哭鼻子。”
余夫人捂住嘴,不敢哭出声,生怕惊动了他。他不停地继续说,每一个字都叩进了她心里,叩出一种绝望的痛楚。这么多年来,他做了些什么,她都知道。好的,坏的,她都装作不知情,只是由他。
甚至连女儿死了,她连怪他的勇气都没有。
她还记得,初次遇他时,在大街上,四处人来人往,隔了那茫茫的人海,隔了那么多的车辆及喧闹,她一眼就在对街上看到他。他微微低着头,替人提着袋子,面无表情,似乎察觉到她灼人的视线,他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
他的笑,像是一把烙红的铁,一直往她心里烙去,留下深深的印,再也抹不掉,再也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