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安妃中毒后流连人间多日终亡故,由于证据不足,皇后多罗格?倚月也并未受到多大的惩戒,只是从此倍受先帝的冷落。而在宫外成长的傅东楼,也是自那年起,开始遭遇频频的刺杀。
昭华易逝春芳歇,风雨袭来伤满楼。在如此这般的坎坷年月后,傅东楼终于残喘剩下半条小命,被我那向来慈善的爹救回。
其实有时候,看似最亲近的人,你反而越会不了解他。譬如我就不明白,协助傅东楼入宫参与皇位之争的人,与当时太子失踪之事有万般牵连的人,在先帝宾天前夜去找皇后做了笔交易的人,到底还是不是我那“忠厚老实”的爹,和顺王?
世间没有永恒的仇敌,唯有永恒的利益,这话一点都不假。
太后说,我爹用了一个生死攸关的秘密博取了她的信任,她便上了那艘政变的船,助傅东楼登上皇位治天下,自己坐上了太后宝座享荣华。
太后还说,她一向护我是因为和顺王府的荣辱与她息息相关,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原来她并不是因为我的聪明伶俐喜欢我……这样直白地讲出来,我的心情还真是略微有些黯淡。
“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我默默地垂下头,“如果可以……我想知道。”
“心儿,那个你无需知晓,哀家与你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你,你可以信任哀家。皇帝与他亲娘安妃像得很,心思都极沉,你若想要顾及整个和顺王府,就快些找个好男人嫁了吧。”太后摸了摸我的脑袋,继续说道,“他给了你这条如意锁,终于让哀家想通了很多后宫的事,皇帝他还真是……哎,苦了你了心儿,这本不关你的事……”
我听得眼眶发热,连忙转过头去。谁能告诉我,这个时候,我的心情该如何收场?
确实是不关我的事,我多想永远做那个逍遥度日的郡主,永远不知道陈年的旧事,永远不知道傅东楼和我爹均有另外一面,可有些事情我不想卷入但又不得不深陷其中。
就像现实,它总是在不断地为我证明着什么是真实的假象,什么是虚伪的人心,我惜缘郡主是棋子界中身份最高贵的,但再高贵,也还是枚棋子。傅东楼啊傅东楼,你究竟想拿我这颗棋子,怎样……
我有预感,这些还不算完,烦扰我的事必定会接踵而来,如果真让我有幸言中,那我也真是太不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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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寿康宫,我便明显感到背后有道冰冷的视线在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身子凿出洞来,我不断告诉自己,莫回头,莫回头,便就真的一路脚步未停头也未回。
“喂小心肝~你怎么装作不认识一样就与我擦肩而过?”比较不想见到的人总是会在你心情最不好的时候让你见到,姜淮将我拦住,眉梢微挑,双眸中闪着流光溢彩,“好歹也是邻居,你跟哥哥我闹什么莫名其妙地脾气啊小心肝?”
我说话的语气颇为寡淡,“说点人话你会死是吗?”
姜淮闻言,立刻上翘了嘴角,然后对着我眨了眨他的骚眉贱眼,“我怕我说人话你听不懂———诶诶,莫动手!”
像他这种不会功夫的小白脸,竟也能将我劈过去的掌抓得牢牢,我怒皱眉头瞪了他一眼,“没想到你这草包的手劲儿挺大。”
姜贱人又笑咪嘻嘻地凑近我,以情人耳语的姿势对我说道:“其实……我别的地方更大。”
“……”不知道你们的身边有没有用肾思考的人,反正我这里有。我对着这只肾精蔑了一口气,“滚远些罢,本郡主还有事,姑且饶你。”
我没揍他个爹娘不识,是我仁慈。
我说的有事,也是确有其事,因为我不想回王府,我决定即刻启程去蒲若寺,去了解一下我不曾真正认识的那位亲爹。
……
我命三元回去后将“郡主安好,要独自外出游玩几日”的信息传达给我娘,她刚记牢,我便将她和王府的轿子一同差遣了回去。
去蒲若寺的话,坐马车行一个日夜就能到,可这点路途对于我来说,却是相当的漫长。其实租来的马车很安全,车夫也是有经验的老伙计,一路稳当并不曾颠簸,但奈何我就是无法入眠,连浅憩都未有,一直睁大了双眼看着落日夕阳变暗色幕布,再看着暗色幕布变成浓黑砚台,最后等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我们才歇下,在路边的摊子上吃了个蛋啃了张饼。
之后继续赶路,于酉时到达蒲若寺。寺里的住持看见我,并未觉得惊奇,只是稍稍叹了口气向我道:“施主,你的执念如此之重,又怎能真正的惜缘,缘是佛祖坐下之莲,经几世累积,才得善意满盏,你当要自己把握,阿弥陀佛……”
我挠了挠后脑勺,既有些犯困又有些听不明白,“大师,你只需告诉我和顺王上个月来这里做什么就好。”
“来寺里的没有王爷,都是施主,你说的那位施主确有来过,只是前来静心理佛罢了。”
“不可能!”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你莫再贪执。”
我平心静气,吐字清晰道:“那就烦请大师,让我宿在我爹那几日宿过的房间吧。”
如果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在主持说完“你莫再贪执”的时候,转身就走,片刻不留,就当我从没有来过这蒲若寺,继续回王府当那个可爱可恨又可怜的惜缘郡主。
如果能有……
但终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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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以后再不好好起标题,你们就扇我,我一犯懒就用力扇我!快!)

51 【天底下最大的赝品】

第七章 多少梦里千百回
51 天底下最大的赝品
那间房位于寺里最东的角落,而蒲若寺的偏门就在它旁边。若干年前我在寺里憋得肉痒,曾想从这紧锁的偏门遛出去瞧瞧,可是寺里的小僧却告诉我说,偏门直通一座密林,功夫不好的必定有去无回。
我瞥了一眼那依旧紧锁的偏门,便迈入了我爹曾宿过多日的房间。
事实足以证明,不是我的心里不阳光,我爹隐瞒的秘密可委实要比我料想得更多上一些———
往年的每个秋季,我爹都会带领护卫队外出狩猎。而我娘在某年玩牌之余看了几个戏本子,由于不幸看串了,她深深觉得狩猎场很是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射出一个女人来。
为了让家庭不增加外来人口,也是为了寄托自己的相思,在我爹每回外出狩猎前,她都会递上一条自己亲手绣的黄手帕,还吩咐我爹定要绑在狩猎场的树枝上,以代表她的心意与我爹共飘扬……
你们猜,我在这房里看见了几条?
呵,我的这个好爹爹,他可真能干!这数余条我娘亲手绣的黄手帕就足以说明:不止是上个月他撒了谎,而是他压根就从未狩过什么猎!
我暗自调息,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浮灰的桌上,一沓宣纸已泛黄,玉质笔架上,一杆墨迹风干的狼毫静静垂吊。我走近,拈起了一页带字的纸细瞧,却发现上面写得尽是我的名。
无数的“心肝、心肝”在我眼前晃,若不是识得爹爹的笔记,我还当是有人爱惨了我,于是便在寺里寻求佛祖来解脱。
却不想,翻了几页,我顿时怔愣住———
《祭心肝》
缘浅魂归苍穹雾,笑日夜,思之如狂。
小坟芳歇,可怜杯酒凉。
似此星辰非昨夜,笑满面,慰父肠。
何时膝下再承欢,奈何命断痛慈长。
盼战流光,泪流千百行。
逢秋年年祭还往,莫惶惶,安心膛。
———傅长流
我爹便是和顺王傅长流,我觉着,这首悼亡词可以称作是他毕生的诗词创作中,最难得真挚的好作!
可是我又转念一想,不对啊,再另类的诗词创作,他也不能把我拉下水啊!一个大活人被写在悼亡词里,那岂不是会为我平白招来诸多晦气?!怪不得近几年我处处倒霉,原来是我爹在扯我后腿!
……
我静静用膳,不言一语。
蒲若寺的招牌菜早已做了革新,萝卜土豆炖白菜中更添了新的搭档:粉条。做饭的大师傅还为新菜起了一个彰显佛法的菜名———“尘世大乱炖”。据说许多施主吃了这菜,都洗净铅华决定皈依佛门。
我食毕,倒也没有产生想离佛祖更近一些的觉悟。我在想,兴许我的慧根还是不太够,不然的话,我又怎会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我爹他到底为何要祭奠我?
晚霞刚起,我便躺在洁净简朴的床上入了眠。若佛祖显灵,他一定要来研究研究我这种终身与忧扰烦乱纠缠不休的命盘,我是特例典型,千年难出一个,我自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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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间,我看见一个人向我走近,他浑身是血,胸口没入一枚翎羽长箭,在这般的恐怖下,神色却依然冷清镇定的人,赫然便是那让人捉摸不透的傅东楼。
“你为何负我?我都愿意拿命来护你周全,你为何还要食我的心?”
“我没有!”我向他伸出手,却被手上的鲜红血迹吓了一跳,察觉唇角下巴尽是黏糊湿意,我不耐用袖口一抹,依然满是鲜血!我刚食完人心,是他的心!
我一边不断后退,一边觉着自己真是造孽不浅,“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你说你无意负我心肝,那他们呢?”傅东楼朝我身后看去。
我一回首,便看见姜淮与连铮也浑身是血,他们正捧着自己跳动的心,向我递来———
我睁开了眼,屋内唯有一丝摇曳烛光,桌上已然滩了一片的烛泪。许是我的心不诚,佛祖并未显灵,我都睡在寺庙里了竟然还做了这样一个让人寒颤的噩梦。
起身给自己倒了一碗白水,咕嘟嘟灌进喉管后,我方才想起梦中的那一片腥膻,呃……可真是太重口味了,我一向晕血,若是放在现实中这可怎么得了!
还好后半夜睡得比较轻松,待清晨蒲若寺的撞钟刚响一声时,我便醒了,经过简单的清理,我打开房门准备去找做早课的主持解解惑。
谁知,却让我看见寺院的偏门开着,一个小僧正从外面进来,我忙拦住他,“小师傅,这门不是常年不开的吗?”
“施主有所不知,主持在林中练功时常会救回一些受伤的动物,方才便是将一些养好伤的放归自然。”
我脑中突然有什么闪过!莫非我爹带回来的伤鸡病兔,全是在这片密林中射猎的?他要是真的射伤动物,又怎能算是潜心理佛!
我推开小僧,像密林中跑去,仿佛是想要站在我爹曾站过的土地上,去体会他的心情,去揣摩他的动机。
冬天的密林几乎全是光秃秃的树干,特显冷清与萧条,我不知行了多久,却在看见一座小小的孤坟时,终于为自己解了惑———
呵,我一向不待见赝品,却不曾料到,这天底下最大的赝品便是我。
轻轻地抚去墓碑上的落尘,那苍穹有力的“心肝”二字确为爹爹所刻。韶华尤盛,红颜未衰,此般的我现下是真的有些好奇,若你是心肝,那我,又是谁?
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愈发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原来这世上,没有任何秘密能够被彻底掩藏,罪孽,同样。

52 【贱是感情凉是人心】

也许有一天,我会怀念我所有的年轻过往,因为记忆永不灭,那里埋藏着时而没心没肺时而步步为营的傅氏心肝。
可最美好的时光终已过去,现下枯萎的我还没有想好我是谁,又或者,我可以是谁?
“心肝,”伴随着熟悉的男声,我的身子被来人扳了过去,“好巧啊心肝,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算出我的命中良缘便是在这个方向,正巧一来就看见了你,佛祖可当真是识我心肠。你是想与我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呢?还是想与我即刻回京成亲?想选哪个我都依你,我的小心肝~”
姜淮的话依旧讨嫌,可是那明显有些喑哑的嗓音以及他略有僵硬的表情,均丝毫与风流自恋的话语不匹配。
性子向来骚包招摇的姜神棍,同一件衣裳就算再好看也绝不会连穿两日的姜神棍,这回,生生破了自己的例。
不仅衣着未换,带有血丝的双眸和钻破下巴而出的青胡茬,也分明都在显露着他的憔悴,仿佛是久未阖眼,仿佛是有苦难言。
我想我见到了姜淮最为真实的一面,当真难得。
许是见我久不搭腔,他猛然将我拉入怀中,脸颊抵在我的额头,“乖,你不要乱想,跟我说话,求你,开口说话……”
姜淮从没有一刻能紧张过现在,他抱着我连身体都在微颤。
我本还有些浑浑噩噩,像是三魂丢了七魄,可当姜淮如此突兀现身的时候,我却忽然比平常还要更加冷静一些,“你是奉了谁的命,来监视我?”
仰头看他,却觉有些可笑。
和顺王与太后交易的秘密,定是这件欺君大罪之事。此事若被奸人知晓拿来大做文章,皇上保,便失了威信丢了民心,皇上不保,那和顺王府就全无存活。左右都是死局,也难怪太后有把握自己不会被过河拆桥。
傅东楼从不屑我与他叔侄相称,还经常给我冷眼瞧,定是他早就知晓我并非皇室血脉,觉得我没那么尊贵。所以,他敢肆意对我行非礼之举,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而今,连姜淮竟也都了解内情……
呵,唯独我不知情,我这赝品委实是当得失职啊!
“心肝,我跟着你,是怕你孤身一人遇到危险,”姜淮的眼皮微微垂下,那是撒谎之人的眼,“我从始至终对你表白过的心迹,都是出自真心,并未受人指使。”
我依稀亲耳听到过,傅东楼命他来夺我真心,如果他这样也算真心,那我可真担当不起。哎,果然最贱不过感情,最凉不过人心,我觉得我心里的泪,能哭湿毕生经过的所有青山绿水。
但是面上,我却不能流淌一滴,我要保留我残剩不多的自尊,“你除去皮囊再无长处,我就算是身份未明,那也万万轮不到你这种人渣来玷污!”
这话有多伤人,我知道;不仅伤人还伤己,我也知道。
仿佛是不想再听到这般残忍的话,姜淮突然一把扣住我的脑袋,猛然间凑近,准备用唇堵住我的嘴!我在挣扎,可他的力气非常大,曾经那个软弱的小白脸形象顷刻间崩塌。
在马上就要与我的唇相贴时,姜淮终究是停住了,他望着我的眼,里面含着一丝清冽,堪堪望了很久很久后,他的嘴才慢慢滑向了我的耳畔,恢复起往日熟悉的风骚姿态,“你呀~千万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满,也许终有一日,你会爱我爱到不能自已哦~”
我缓慢推开他,目光如视宿敌,“这是我所听过的,最最恶毒的诅咒,不过好在,你是神棍而不是巫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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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在蒲若寺续留,可是返程的路却比来时不易了很多。
一场蓄谋已久的大雨倾盆而下,并且势头不停,造成那里的河发了水,水淹了桥,所以我们不得不停留在镇上的客栈,等待雨停,已经三日。
说这个“们”字,是因为姜淮与我在一起。没错,在我用最难堪的话骂了他之后,他依然嬉皮笑脸地跟着我。
我虽有些失望,但也有些庆幸,毕竟关于那个真……的心肝,我还想知道更多,与姜淮相较,他知道的必定是多于我。
前两日,我每每去隔壁间找姜淮,可他都推三阻四说没时间。我眼看着他将自己的时间花在了与其他的女房客聊天上,与大厅吃饭的顾客闲话上,还花在如何才能将客栈老板娘吹捧得含羞带臊给我们免单的理论研究上。
很明显,傻子都能看出来,姜淮是在故意逃避我。但大雨封路,他逃避不了几时。
果不其然,第三日夜晚,我呆在他的房间守株待兔,那只红了眼儿的兔子一摇三晃拎了两壶酒进来,他看见我,并未受惊,只是朝我扬了扬手,“我不记得我点了姑娘~”
我纹丝不动,不言一语。
“小心肝,你这样赖在我的客房,迟早会毁了我如雪山白莲一般的名声~”
我望着他,脑中却只有风霜雪雨,“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是改善你我关系的最后一次机会。”
“哎,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人寺里主持都让你不要贪执,你却偏要清楚个是非因果……”姜淮果然一直都跟踪着我,连主持与我说的话他都听全了。
“老板娘的酒刚开坛,香得很,我便打了两壶,你可愿与我同酌?”
酒是好物,它伤肝,却不伤心,我接过一壶径直对着壶嘴连饮了几口,姜淮的声音也徐徐在我耳边响起,“你可知先帝为何要赐封你为‘惜缘’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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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系列文:半世荒唐的《扑倒财神的一百种方法》,钟离雅婧的《吃掉孔雀的一百种方法》从标题的这种尿性来看,应该跟我是一国的。)

53 【莫要买那劣质的酒】

我曾在脑中幻想了无数次当时尚在襁褓中的我是怎样获得荣耀的,许是因为我爹被先帝重视,许是因为我生得白嫩可爱,甚至可能是当时出现了某种祥兆让我沾了光……可惜,这无数次幻想竟没有一次是对的。
姜淮说,当年和顺王府的千金刚学会开口叫爹娘,王爷王妃对其宠爱得不行,可奈何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并未持续多久,一场灾祸就已到来。
那个傅心肝突然得了天花,王爷王妃伤痛不已寸步不愿相离,先帝便只好下令将傅心肝隔离到蒲若寺救治(等死)。
在秋天即将过完的时候,和顺王从蒲若寺接回了心肝,先帝颇为震惊,觉得出天花都不死,都能熬过来,这孩子的命当真是硬。随即,先帝便赐封傅心肝为惜缘郡主,意为珍惜你和你爹娘的难得缘分,更要珍惜佛祖护佑你的再生之缘……
故事不长,姜淮讲时也并未着力渲染,可我每听一句,脸色就多沉一分。惜缘郡主这样令人感叹的生命奇迹,可惜,却不是奇迹,不是她的,当然也并不是我的。
窗外雨连绵,屋内夜未央,酒酣人未醉,凝脂封断肠。
负面情绪就如排山倒海一般向我凶猛袭来,就快要将我淹没,而那烛光下的壶中酒,便是我此时视线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心肝,”姜淮看向我,攥着酒壶的右手指节泛白,“你……要不要跟我走?”
仿佛是怕听到拒绝的回答,还未等我开口,姜淮便用假想的未来继续对我实行勾引,“你丢掉郡主的身份跟我走,那些因担心东窗事发而惴惴不安的心情就不会有,所有的烦扰忧愁都不会有。我们就此消失,我可以带你远走高飞,钱塘、扬州、长安,你喜欢哪里我们便去哪里,我会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会让你有穿不尽的绫罗绸缎,你若游玩得倦了,我们就在所行之处定居,你做我的夫人,给我生娃娃。你可以终身依靠我,而我今生也只要你一人,好不好,心肝?”
真好,听完悲催的故事后,姜淮还附带讲了一个这么温柔的故事给我听,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俨然大雨滂沱,“与你说过多少回,莫要买那劣质的酒。”
这么呛人心窝,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痛……
我不是因为害怕东窗事发而拧巴纠结,也不是为自己命贱终究不是皇亲国戚而失落,我只是觉得那么好那么好的娘亲和爹爹,我却并非他们的亲生,可我想是,所以我难过。
“到我怀里哭罢,哭出来也许会好受些,”姜淮对我张开双臂,声音也染上了一层怜惜,“心肝,你想怎样我都依你,可你千万不要这么憋着情绪,当心闷坏了身子。”
不是我憋着情绪,只因我的泪全部流满了胸膛,竟没剩下一滴多余的,供我溢出眼角。
……
这一晚理所当然睡得不好,早起我的脑袋便嗡嗡地疼,我以为是宿醉所致,姜淮却认为我是患了风寒。
他去找老板娘讨了些姜糖水来给我驱寒,可我不想喝,便推开了,“雨停了,我们回去。”
“你当真考虑好了?”
“当真。”我答得丝毫不犹豫,“回去后若是我娘……王妃问起,你便说我与你一道玩儿去了,这么简单的谎话,你应该会撒吧?”
姜淮的眉头皱得可真难看,连声音都夹枪带棒的,“要你跟我好,你便是这么不愿意?宁肯回去受那人的———”他及时截断了话。
我心中一寒,“哪人?”
“罢了,依你便是。”姜淮带着满满的不痛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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