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瑶顿时面色都亮了,强压住兴奋应了声“诺”。
那典侍手里的纸笺翻了一页,寻到了下一道菜:“阮雪梨的冰糖炖梨。”
“诺!”雪梨忍不住先应了一声,典侍扫她一眼,又道:“做之前找崔女史领碟子。”
“诺。”她又应道,知道自己有点失仪,面色微红地一欠了身。
一行人便走了。
三人吸着冷气同时看向白霁,各自僵了一会儿之后,一齐哄了她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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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那日,女官们起得早些,是以雪梨还没去找崔婉,崔婉就已先行将给她备膳用的瓷碟送来了。
是只外沿有一寸高的长方小碟。里面是瓷器常见的淡青色,外面的釉色则是鲜亮的梨黄,边缘处黄白分界鲜明。搭配的一柄瓷匙也是这样外黄内白的颜色,整套看上去都简单而精巧。
雪梨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这套瓷器好漂亮,再一想削净皮的白净梨子盛进去、炖出汁的样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点出息!”崔婉嗤的一笑,又板起脸嘱咐她,“做仔细些。头一回往宴上呈东西,别出岔子。”
雪梨当然很·仔·细。
贡梨总共就五个,做坏了都不能重做的!
她这一道算是简单,做得也快。完成时离宫宴开始尚有半个时辰,便仍放在锅中,用小火慢慢煨着,以防放凉。
宫宴上多是尚仪局的活,并不用她们去侍奉。尚食局只会差十几个正七品选侍在殿中各处候着,以防哪一位心血来潮想点个什么,提的要求尚仪局或许记不住。
观察三个低位宫嫔对各道小宫女做的菜肴是否喜欢的差事自也落到了这些选侍身上。于是在膳食端出尚食局大门后,小宫女们的住处就不约而同地打开了窗子,女孩们皆坐在窗边望大门的方向,眼巴巴地等着她们回来像女官回禀。
真不知道会如何…
雪梨趴在窗台上好像入了定。
乔宣仪席上,除却几道难做的主菜是年长的宫女们着手料理了,其他的小炒、汤羹、点心皆是她们这一干小宫女备的,足有近二十样。
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那道冰糖炖梨、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尝——雪梨一直都清楚,不管是宴席还是寻常用膳时,大多的菜都是碰也不会碰的,想入得贵人口还得先入得贵人眼,所以尚食局的菜越做越漂亮。
“来了…来了!”南边传来了带着惊喜的喊声,各屋众人齐望过去,骚动成一片。
待看到几位选侍是拎着宫灯回来时,她们才意识到天都全黑了。
想跑出去拉住她们先问个究竟,却又谁都不敢,只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从自己眼前走过,一直走到这一进院顶头的房门前,那是邹尚食的住处。
众人瞩目之下,房门推开,几位选侍进了屋后很快又将门阖上。
刚映出来的烛光瞬间被挡回去,院中安寂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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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
几位司膳也已在尚食房中等着了,在选侍们回来前,她们已在此喝完了两盏茶。此时各自搁下茶盏望过去,静等禀事。
由小宫女备膳的低位嫔妃一共三位,正七品的陆令仪和乔宣仪,还有正八品的张宝林。
“陆令仪很喜欢汀贤做的鸡蛋虾卷。”头一位选侍禀道。
女官们点了头。其实岳汀贤上一次就已晋了恭使,按理不必再参与这一回的备膳。不过带她的女史有心让她练上一练、高位的女官们也一贯看好她,就让她着手也备了一道,果真做得不错。
那选侍又说:“奴婢留意了,除了这道鸡蛋虾卷,小宫女呈上去的菜肴里只有椰丝蜜豆卷和蟹黄豆腐令仪娘子多吃了两口,其余皆是尝过便不再动了。”
尚食女官颔首,看向旁边持着册子的典侍:“看看这两道是谁做的,把名字写下来。”
典侍应了声“诺”,另一选侍道:“张宝林很喜欢那道紫米饭、直言夸了清蒸鸡肉素菜卷做得精巧,珍珠圆子也吃了两个。另外芳姬娘子来张宝林席上小坐时吃了些樱桃萝卜,瞧着是喜欢的样子。”
她一边说着,侍立尚食两侧的几位典侍已主动翻起了手中的册子。寻出人名一一圈下,做樱桃萝卜那个则着重记了两句,芳姬可是正四品的宫嫔。
而后尚食看向靠右边些的选侍,问她:“乔宣仪呢?”
却是另一人屈膝一福:“开席时宣仪娘子便被陛下召去伴驾了,后上的菜肴也皆呈去了前头,是奴婢盯着的。”
这话说得一众女官心里“咯噔”一紧,遂又很快放松下来。虽则是小宫女备的膳,但散席前未听闻皇帝有甚不满,应是无事。
尚食女官静一静气:“怎么样?”
“宣仪娘子喜欢那道蛤蜊蒸蛋,银耳羹用了不少。还有…”这选侍的话稍停了停,清了声嗓子,才又续道,“冰糖炖梨宣仪娘子吃了几口,陛下也尝了,说这做法用心。”
邹尚食微微一愣。
那道冰糖炖梨她倒是也有印象的,尝膳时就觉得颇用了些巧思,但见连皇帝也注意到了仍觉有些意外。
要晋的十个人便很快定下来了。不算已晋过位的岳汀贤,方才数出的人名只有九个,女官们便又回想一番那天尝膳的事,挑了个色香味皆佳的出来加上。
而后名单誊写出来,由一位典侍去传话。
小宫女们都太紧张,看里面久久没动静,就忍不住走出房间在廊下张望。而后不知不觉地越凑越近,待得传话的典侍推门出来时,被门口拥着的几十个小姑娘惊了一跳。
典侍瞬间黑了脸,一众小宫女亦觉尴尬,又不能逃走,硬着头皮一福:“女官。”
门还大开着,典侍扭过头看向身后房中端坐着的尚食和司膳们,邹尚食未显不快:“在这儿说了也好。”
典侍便转回身来,手中册子打开,清晰地念起名字:“安槿、白馨宜、魏溪…”
雪梨屏息听着,紧攥苏子娴的手,苏子娴受不了了:“你轻点!”
又五个名字过去,典侍还在读着:“阮雪梨、陈绮。”
…!
雪梨顷刻间感觉浑身都软了,被苏子娴搀了一把才站稳脚,上前施礼道谢。
至此已晋了二十个恭使,再有四个便已晋满。原在恭使位上的宫女们近来亦有晋位,或调去各宫当上差。
晋位后高兴了两天,来了新的差事——陛下要秋狝。
秋狝的地点在离洛安三十余里的临合,那边有行宫但留的宫人不多,御驾一去,自然免不了宫人随行。
邹尚食的意思,是尚食局里的女官去一半,每个再带七八个选侍、常侍。她们这些新晋的恭使尽数跟着,让她们经经事、见见世面,以后总有她们独自应事的时候。
另有一语说得尚食局上下心弦都紧了,邹氏的原话是:“别让御膳房的人看了笑话。”
雪梨进宫三年,这还是头一回听尚食女官亲口说起“御膳房”,那个地方在尚食局里跟个禁忌似的。
大齐朝,御膳房是个单独的地方。和尚食局日日为各宫备膳不同,御膳房设在紫宸殿后,只为皇帝一人而设,且也不需正经备膳,只做几样皇帝喜欢的菜式便可。
皇帝想点时随时呈上,又或是召见朝臣议事时偶有赐膳。总之,尚食局的女官们提起御膳房,总是难免不忿:“那么清闲,偏算是上差,赏赐多了去了。”
听尚食女官这意思,此番是尚食局“人手不足”、且又碰上御膳房随驾了。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二十个刚晋到恭使位的宫女,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足三个时辰。
她们之前历过的事情到底还少,厨艺也都有限,随驾去秋狝,女史们都担心她们出岔子,只好加紧教她们。
九月初二,宫人们先御驾一步离宫,九月初五傍晚到了临合的行宫时听说,皇帝大约翌日一早才能到。
她们却仍旧只能小睡一睡。上面早已传了话下来,初六傍晚便设宴,随驾的宗亲、朝臣皆列席。
凉水洗把脸再灌一杯浓茶,天还没亮,行宫中的尚食局就忙了起来。
洗菜的、切菜的、熬汤的、备点心的、查验膳单的,各处都是紧锣密鼓地一步接着一步,到了中午才凑合吃了几口东西。
还没来得及坐一坐,就被司膳女官叫了去。
“随驾的朝臣太多,尚仪局人手也不足。你们刚晋了恭使的,晚上都去宴上侍候着。”
一句话,她们这二十人,大概是要等到天明才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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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设在行宫中的正晖殿。
这地方是比照着洛安皇宫中的含元殿修的,但是比含元殿小一圈,此次围猎又规模宏大、随行的官员不少,殿中便不够用了。
于是殿前宽阔的广场也被归为了设宴的场所。皇帝照例在殿中的九阶之上,朝中文武百官中的重臣加上皇室宗亲也在殿里。
外面的广场上,则多是随宗亲前来的家眷,或者朝中官阶低一点、不必进去拜见的。
广场被木架支出的帐子分成了三大块,中间一块有三五丈宽,是从宫门通往殿门的大道。两边分出的地方从外面看是方而狭长的整块帐子,实则里面还切割成了数个部分,依官署不同而切割。
深秋的夜晚已很冷了,帐中每一席边置着取暖的炉子、案上也放着小炉,加之帐布挡风,这一方天地里自是暖融融的,宾客不会觉得冷。
只是苦了这些在席间走来走去的宫女。
小风一吹,雪梨浑身一个激灵。哆嗦着缓了缓,长舒一口气,捧着手里的热汤继续往前走。这方托盘很小,手在旁这么托着,就能感觉到汤盅里沁出来的热气。
好想喝一口啊…
她走到自己侍奉的那官员案边,屈膝一福,把汤呈了上去。
这还是她头一回直接到宴上侍奉,尚仪局的人简单地教了规矩之后,她想起往事直有点后怕:原来奉菜要直接端到桌上的啊,那她那回给皇帝呈宵夜的时候…
大约因为从前不知情的时候犯过错,雪梨这回心理压力更大。瓷盅搁在案上,头都不敢抬地揭盖子。
几片青翠的笋片露出来,旁边还有白嫩的鸡丝和圆鼓鼓的口蘑。是道笋片鸡丝口蘑汤。
再一福身就可以退下了,雪梨刚欲收手,手腕被旁边端坐的人一钳。
她嚇得一颤,转而听到笑语:“穿得这么少?”
抬眸一看,原是卫忱。他一双笑眼还是那样温温暖暖的,雪梨心思一动,也就不急着出去了——外面那么冷,能在里头多待片刻才好呢。反正她是被宾客叫住,谁问起来也不是错。
将手收回去,雪梨的手指绞了绞衣袖:“想加衣服来着,上头不让。”
她们又不傻,都知道天有多冷。听说要在殿外服侍,立刻跑回了屋去添衣服,齐胸裙底下夹棉的中裤套了两条、上襦里抹胸都多添了一件套着。
奈何临出门时,典膳女官前来检查,一看她们比平常胖了一圈的样子就知道不对,冷喝一声:“脱了。”
只好乖乖听话。
她一五一十地把整个过程都跟卫忱说了,描述之细,就差详解一下抹胸怎么穿了。语中若有停顿还会多顿一会儿,卫忱笑吟吟地听完,不问也知道她这是想在温暖里多赖一会儿。
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一盘羊肉递了过去:“帮我切了,多谢。”
雪梨开心极了,将盘子撤至旁边为方便她们侍奉专被的小案上,立刻拿起刀帮他切。银刀刮过骨头将已烤得酥软的肉剔得干净,去完骨头后又把肉切成一块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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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猎
这羊肉烤得很讲究。一刀切下去,香气四溢热油沁出,切完之后金黄色泽的油已满了盘底,好像每一块肉的纹理间都漫出鲜香,淳厚的香味萦绕不散,半点不膻。
这味道勾得饥肠辘辘的雪梨心里好悲愤,一边默念着“不饿”一边恋恋不舍地把碟子呈回去,福身:“奴婢告退了。”
卫忱一声嗤笑。
修长的手指转着酒盅轻嗅酒香,他指了指四周:“都是熟人,我们不挑你的错。”
雪梨讶然抬头,四处一扫,这才发现原来这一方帐里就是几个她见过的那些御令卫官员。
别的宫人也都退出去了,她是因帮卫忱切羊肉才留到现在。是以听卫忱这么说,雪梨贪恋帐中温暖的心情就翻了个番,堆笑:“那…奴婢暖和一会儿。”
“嗯。”卫忱一边点了头,一边径自拿了只空盘子起来。焦溜丸子夹了四个、红烧玉兰片放了七八片、糖醋樱桃肉舀了两匙,方才切好的羊肉也放了两筷子进去。
然后把碟子往她跟前一搁:“去吃。”
雪梨顿时双眸都亮了!
捧起碟子,她发自内心的喜滋滋的样子看得卫忱觉得好笑。
筷子也递了一副给她,他定定神,见先前见她所穿的樱粉色齐胸襦裙换成了稳重些的蔚蓝色,一哂:“尚食局把你留下了?晋位了?”
“是。”雪梨吃着糖醋樱桃肉,听他询问只好急忙咽下。险些卡了嗓子,强咽下去后倒是笑得真心实意,“多谢大人的贡梨!”
卫忱悠悠而笑,执箸夹她刚切好的那碟羊肉吃了一口,而后告诉她:“别谢我,指挥使大人给的。”
“…”雪梨愕住,刚送进口中的焦溜丸子往下一滑,嗓子又被卡了一下。
“干什么这副表情?”卫忱打趣着把汤盅搁到她面前,示意她喝口汤缓缓,又道,“我哪有本事拿那么多贡梨?”
总共一百多个梨,宫里宫外这么多人看着。倒是谁也不缺这口吃的,只是这恩赐值得一争。
连卫忱这御令卫都得不到的话,就更稀罕了!
雪梨想了想,明白了这个理,觉得不管指挥使缺不缺这口吃的,这么难得的东西他能拿出来帮她,她都必须要郑重谢他才好。
卫忱抿着酒,感觉衣袖被一扯。
挑眉看过去,旁边的小姑娘笑得一脸巴结,明摆着有事相求。
“咳。”他放下酒盏,正色问她,“干什么?”
雪梨抿着笑容:“您觉得…奴婢备点什么谢礼合适?”
卫忱一哑,还真被她问住了。
宴席无聊,周围都是熟人,连敬酒客套的心都没有。他索性帮她认真琢磨起来,前思后想半天,却是摇头:“算了吧,你一个月才多少月钱?指挥使大人衣食不缺,你真有谢意,我给他带个话就是了。”
说白了就是:她备得起的东西送到指挥使那儿八成不入眼。
雪梨被他说得有点尴尬,手指纠结地在案上划了划,嗫嚅道:“光带个话多没诚意,那可是贡梨。”
但抬眸看到卫忱笑而不言的样子,反倒觉得是自己顾虑得太多了。于是一福:“那劳烦大人…”
离卫忱不远的陆勇闻言就有了主意,出言便道:“你一个姑娘家,做个香囊荷包不是很好?”
然则话音还未落,卫忱就一抬手制止,神色恹恹:“打住,接下来肯定又是话锋一转夸令夫人贤惠。”
这位陆勇是御令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两个月前刚成的亲,夫妻感情和睦无妨,问题是自此之后他就添了个夸媳妇的爱好——这按说是个好事,但一众御令卫大多公事繁忙顾不上娶妻生子,日日听他说家有贤妻的事简直嫉妒得牙痒痒,又不能因为这个揍他,只好以呛他为乐。
陆勇刚到口边的一句“我现下用的荷包都是夫人做的,就是比外头买的好”被卫忱噎了回去,面上白了一阵闷头喝酒,不理周遭同僚的嘲笑。
卫忱想了想,看向雪梨:“这主意倒不错。”
雪梨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论针线活,她们比不过尚服局的宫女,但平日里女官们有些东西要缝补也会交给她们,所以也都看得过眼。
偶有小宦官想看着体面些,也会央她们缝个荷包什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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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的宫宴在差两刻子时时散去,殿内殿外齐施稽首大礼恭送皇帝离开,而后宗亲、命妇、朝臣、使臣与相熟的人告辞后,也都各自离开,出宫回府。
但正晖殿内外必须立刻收拾妥当。一众在宴上服侍的宫人不得不再撑上一撑,将残羹剩菜收拾妥当,四处清扫干净,外面的帐子也需撤掉。
她们忙到丑时二刻才终于回到尚食局,直累得浑身发沉。值夜的典侍女官来传了话,说方司膳体谅,让众人安心歇息,原该跟着备明日早膳的恭使都已安排好旁人顶替了。
于是便跌跌撞撞地回了屋,沐浴也顾不上了,倒头就睡。
雪梨一觉足睡了四个时辰,醒来时四下看了看,和她一样累得七荤八素的苏子娴已起了床,正捧着一碟年糕在吃。
见雪梨醒来,苏子娴笑眯眯地走近了,手里捏着一块年糕递到她嘴边。
这年糕外面是裹了红糖、又滚了芝麻的,因还热着,糯米香、芝麻香、红糖香一起萦绕,雪梨很想吃,还是只好避避,神色很挣扎:“没漱口。”
苏子娴就心安理得地把这一块也吃了,碟子搁到一边,掸一掸手,闲聊起来。
昨晚的那一场宫宴,累归累,其实心情还是兴奋的:头一回见这样的场合啊,那么多的达官显贵。宴席终了时皇帝行过正晖殿前的那条宫道,不少小宫女都偷眼瞧了瞧——虽然天黑、离得也不够近,但还是惹得心速快了一阵。
那是个年轻俊朗的侧影。
是以紧张、兴奋与规矩严肃之下,许多宴上的事到了今天早上才传开。苏子娴一贯消息灵通,起床出去寻吃的的工夫就跟人聊了一圈,又拿来说给她听。
还是有人出了岔子的。
隔壁屋同样刚晋了恭使的康氏,端汤时不小心踩了裙子,汤洒了宾客一身。正巧有位份不低的宦官在旁边,直接拖出去杖二十,连谢罪都免了。
还有隔了两间屋子的林氏,在为某位藩王的随从们备席的那帐子里侍奉。可能也是觉得外面太冷,出去取酒时慢了片刻,恰那几位喝多了脾气冲,直接嚷嚷起来。
藩王在封地上是王,到了皇帝面前也是“臣”,宫里碰上这样闹事的,约定俗成地不低头。能拿主意的宦官去了,也未跟那边太客气,赔了两句不是就算完了。但这边,脚下磨蹭服侍得不周到底是实打实的错,扣了一个月的俸禄,外加跪了半个时辰。
深秋夜的青石板…
雪梨抱着被子打了个寒噤。如此一比较,心下立刻把卫忱夸了二百遍。
——主动留她取暖还把她喂饱了的人,简直就是救世主!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很“新鲜”。
皇帝在围猎嘛,又有那么多宗亲、朝臣、侍卫跟着,每天的猎物都不少,所以常能见到宦官抬着各种猎物进来,往地上一放,交待女官:“这是陛下/某殿下/某大人猎的,烤好了中午一起呈过去,各位大人同用。”
送来的猎物多是鹿或羊,大雁也常有,还来过一头熊。烤这些东西还要烤得精致可口,无疑加大了尚食局的工作量,但再有猎物送来时,众人还是会好奇地围观一番。
于是,用女官们调侃的话说,这叫“每天忙得骨酥还觉得新鲜”!
雪梨则是每天“骨酥”加“眼酥”。
天天都忙得浑身酸,回到房里还得加紧做那个荷包——道谢用的嘛,自然要尽快,哪有半年后再道谢的?
原想做好后托卫忱转交的,结果卫忱说年末事多,让她做好后自己送去,并告诉她:“指挥使逢一、逢五、逢十都在那个小院,你去就是了。”
所以她就想这些日子在临合赶紧做完,回到洛安皇宫就给指挥使送去。然后年关将近,她们也就该忙回来了。
可是好难…
托尚服局宫女画的那个雄鹰的绣样也太精细了!又小又精细,绣上一刻就会眼睛酸!
四天过去了,连个翅膀都没绣完!
雪梨哭丧着脸将针线收好,吹熄房中仅留的烛台,躺下睡觉。
二十余个宦官踏着夜色疾步赶至尚食局外。为首的人推门而入,四下看了看,带着手下直奔宫女们所住的院子去。
嘈杂的脚步声先惊醒了女官们。院中东侧的烛火陆续亮起,片刻后,此行掌事的司膳女官方氏先行迎了出来。
“大人。”司膳欠身,满目惑色地看向这气势汹汹的一群人。
那宦官蔑然睇她一眼,隐有怒意的双目一扬:“把今日当值的宫女都叫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o(*////▽////*)o贴一下本文尚食局的品阶
【顺便标注①:设定里尚仪局比尚食尚服尚工尚寝四局高,于是尚仪局的尚仪女官是从三品,和宫正同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