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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苔不禁毛骨悚然:“你什么意思?”
程颐的眼眸眯起来,寒涔涔的,犹如毒蛇:“你说若‘一不小心’有些流言飞出去,飞得四处都是,说你为了攀丞相这高枝不惜陷害未婚夫,说服父母诬告他忤逆,将他送入宫中成为阉官……京中会如何说你?”
一瞬的心惊。谢云苔迅速想了一遍若这等传言与“她是丞相的未婚妻”之事传出一样的阵仗会如何,恐惧不免油然而生。
定住气,她睇着程颐轻笑:“你不怕告诉相爷?”
“呵。”程颐意味深长地摇头,“阿苔,我比他了解你。若京中说你并未答应嫁他是真,你就不会欠他人情。”
谢云苔抿唇,沉默不言。
程颐说得对,她不想欠苏衔人情,从前欠下的已令她足够困扰。
静了一静,她问:“你想如何?”
程颐满意而笑:“五千两银子,我们新仇旧恨一笔勾销。”
“你讹上我了?”谢云苔眸光凛然,程颐笑意更甚:“何必说得那么难听?”
上前半步,他想抓谢云苔的手,被她避开。
他无所谓地复又笑笑:“我一辈子都被你们毁了,要些银钱,不过分吧?”
谢云苔不予置评:“可你既知我不会去求相爷,又如何能指望我弄到这么多钱?”
“那是你的事。”程颐一脸淡漠,“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元月初八之前见不到这笔钱,京里的议论会很有趣。”
说着顿了顿,他仿佛怕她不信,又添了一句:“宦官们的门路,多得很。”
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了片刻,满心的恶心让她一个字也不想多说,提步径直向含元殿走去。程颐识趣地没再跟着,冷睇着她,唇角溢出一抹冷笑。
今年原该是他科举的年份。如今一切变成这样,她休想这一切就这么算了。
谢云苔回到殿中,走到苏衔身边时,他正眉头紧锁着,手里拎着只白瓷酒壶,直接对着壶嘴饮酒,一副心情极差的样子。
“怎么啦?”她坐到他身边,他道:“总有讨厌的人喜欢指手画脚。”跟着就斜眼睃她,“去哪儿了?”
“跟流霜去外面走了走。”谢云苔说着夹菜给他,“别光喝酒。”
她只随口一劝,并未指望他听。他倒很听话,放下酒壶,夹起那口青菜吃。
边嚼边说:“亲我一口。”
谢云苔:“……”她皱皱眉,“干什么呀,这么多人呢。”
苏衔一脸烦躁:“亲我一口,不然我耍酒疯。”
“嘁。”谢云苔不满,瞪一瞪他,没骨气地凑过去,在他侧颊上叭地亲了下。
定睛再看,他的脸色好了些,自顾自夹菜来吃。
谢云苔托腮看着他,心里盘算着程颐方才的威胁,思忖半晌,开口唤他:“公子。”
苏衔:“嗯?”
“你在乎恶名么?”
“不在乎啊。”苏衔理所当然道,“怎么,你看我名声还不够差?”
谢云苔被噎住了。
他于是看见了她暗自撇嘴,想了想,追问:“听说什么了?什么恶名?”
“没有。”她摇着头,“我只想问,若有人造你的谣,你生气吗?”
“看心情。”他随口又道。
“哦。”谢云苔美目流转,最后定定地落在了他面上,“那若有人说你眼光不好呢——说你喜欢唯利是图、拜高踩低,而且心狠手辣,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将诬告未婚夫的女人?”
“嗒”地一声轻响,苏衔放下筷子,转过脸来,眼底一片阴翳:“谁说的?”
“程颐呀。”谢云苔歪头,“我适才见到他了,他说他要将这话传得满京城都是,说宦官的路子多着呢。”
她神色恳切地望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程颐自以为了解她,但也把她看得太简单了。她是不喜欢欠人人情,但那不过是因她不愿自己受制于人,并非她全然不会动脑子寻求帮助。譬如眼下这事便可分两面说,程颐想毁的固然是她,可苏衔执拗地想要娶她、她却并不想嫁的风声先前早已传遍京城,程颐若把她说成那样的人,归根结底也毁了苏衔的名声。
那她可不算骗了苏衔,只是隐去了程颐勒索的一环未提而已。反正她又不打算向苏衔借钱,那一环原本与苏衔也没有关系。
至于他要出手维护他自己的名声,和她也没有关系。她充其量算是被他“顺带”着解决了一些麻烦。
苏衔与她对视了会儿,哈地笑了声:“你在哪儿见得他?”
谢云苔气定神闲:“东边的那个园子,离得很近的那一个。”
“哦,松园。”苏衔啧了声嘴,嚼了个花生,掸掸手,起身走向九阶。
皇帝也刚回到席上,端坐于九阶正中的龙椅之上。许多朝臣正上前敬酒,见丞相前来,纷纷退到一旁。
苏衔却不是冲着皇帝去的,上皇帝一揖,就看向了姜九才:“姜公公。”
“……啊?”姜九才茫然。
苏衔轻笑:“管好你手下的人。”
只这么一句话,他说完便走。下一瞬,姜九才便在皇帝冷厉的目光中打了个寒噤:“下奴这就去查……”
谢云苔一言不发地看着姜九才匆匆出殿的身影,暗自哑了哑。
是不是牵涉有点大了呀……
旁边刚回来的人忽而一倒,栽在她肩上。她一缩:“干什么!”
他双臂不管不顾地把她搂住,脸在她肩上蹭来蹭去,谢云苔无奈,又不好躲,挣扎了半晌,僵硬地抬手,把他脑袋抱住:“怎么了嘛……”
怎么突然跟个受了委屈的大猫似的。
“谢云苔,你讨厌我吗?”他懊恼地发问,她被问得愣住。
他深吸了口气,忽而放开她,又坐正身子:“算了。”
他只是被殷玄汲搅得烦躁,并不真的想问她这些。
他不信她讨厌他。
他不能那么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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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苏衔的低落情绪直至回到府中也未缓解, 更衣盥洗躺到床上他都一直黑着张脸,沉闷得吓人。
怎么了嘛。
等他闭眼睡去,谢云苔望着他发愣。他总爱抱着她睡觉,两个人就脸对着脸, 离得极尽。她的目光静静地划过他的眉眼、他高挺的鼻梁、薄而轮廓分明的嘴唇,最后化作怅然一叹。
她又在想他晚上说的那句话了。
“谢云苔, 你讨厌我吗?”
他问完没有等她的答案就回过头去, 摇头说算了,可见烦躁。她心里又仍被程颐的事搅扰着, 一时只乱糟糟的。
现在她才顾得上好好想一想。
想了半晌,她轻轻开口:“我不讨厌你呀。”
如果她讨厌他,心思哪里还有这么矛盾呢?他硬要逼嫁她以死相拼就好了。
正因不讨厌, 她才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时提醒自己要清醒, 又禁不住地沉沦。
谢云苔越想越垂头丧气——她何尝不知道, 这几个月下来,她已有些撑不住了。
她不知不觉变得爱和他斗嘴, 慢慢也爱和他说些奇闻趣事。更愿意看他高兴——是从心里希望他高兴的那种, 与从前为了自己活命而盼着他心情好不一样了。
她感觉自己像中了邪,明明在努力抗拒, 还是斗不过他。
好烦人啊。
无声哀叹,谢云苔小心翼翼地翻过身, 背对着他,闭眼也要睡了。
过不多时,背后又有了些动静。他从背后凑近了, 把她环得紧紧的。
她忽而心惊,小心开口:“……你没睡着?”那是不是听到她的话了?
“睡着了啊。”他的声音懒到极致,听着真像是刚睡醒的,“梦里有小仙女说不讨厌我,我赶紧醒过来看看她还在不在嘛。”
“……”谢云苔愁眉苦脸。
果然是听见了,好丢人。
耳边继而响起低低的笑音,持续整晚的低落显已烟消云散,他在她颈间一吻:“小仙女永远不讨厌我好不好?”
好呀。她心里脱口而出,到嘴边止住,故意无情:“你管我呢?讨厌你的人那么多,多我一个也没什么分别呢!”
她有意气他,但觉背后的气息滞了滞,他的情绪好似真的低落了下去:“是啊,讨厌我的人那么多,多你一个也没什么分别。”
“但喜欢我的人太少了,少你一个分别可大了……”
声音越来越轻,前面听着还像自嘲,说到最后,已轻得发虚。
谢云苔怔了怔,带着三分错愕翻回身。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会儿,她心里还是有点乱:“你……别说得这么可怜兮兮的。”
“哈哈哈,逗你的。”他无所谓起来,翻身平躺,复又闭上眼睛,“睡了。”
她安安静静地又看了他一会儿,心里踌躇了一下,自己躺到了他臂弯里去。
她觉得他刚才的可怜兮兮听上去不像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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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姜九才带着人一环环查下去,没费太多工夫就摸到了程颐,只差不知程颐究竟如何开罪了丞相,这就要问他本人了。
手下将程颐押进姜九才的屋子,姜九才手中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问话:“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慢慢问?”
程颐早已慌了阵脚,但在宫中这些时日,他到底还是磨炼出了一些。强自静下神,他道:“下奴不曾开罪过丞相大人……只是与丞相大人近来中意的谢姑娘是旧识,今晚偶然见了一面,叙了叙旧,没想到会惹得相爷不快。”
他在赌谢云苔不曾向苏衔开过口,赌姜九才既不知具体情由也不好去丞相府探问。若赌对了,就是一条命。
姜九才的眼睛眯起来,寒涔涔地打量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你与谢姑娘是旧识?”他一声冷笑,仿佛不屑于这种说辞,程颐稳住阵脚:“是。”
他这般从容,果然让姜九才一时摸不清虚实了。四下里便安静下来,程颐略松了口气,又仍警醒着,静候姜九才的反应。
宫中宦官最会左右逢源,他想丞相虽位高权重,但谢云苔若真会成为丞相夫人,宦官们必也是不肯得罪的。
那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他打发去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暂且告诉丞相他死了,来日若谢云苔风光大嫁,宦官们再想个办法委婉地告诉她实情便是。
到时谢云苔也未必还有闲心与他计较,他这条命不就保住了?
这般苟且偷生的法子,程颐已在宫中见过数次。
长久的沉寂过后,姜九才将手中茶盏一搁:“既如此,把他交给暗营吧。”
程颐惊然抬头。
视线相触一瞬,姜九才就不再看他,摆手示意手下将人押走。
他才没心情去探程颐话中虚实,既然有可能得罪人,把事情推出去便是。
暗营督主是丞相的师父,他把事情推给暗营就是推回了丞相手里。来日就算谢姑娘记仇真要算账,那也是和丞相算。
“公公公……公公?!”短暂的错愕,程颐终于嘶喊起来,“公公饶命!公公——”刚喊出一句,他已被拖出门槛。声音在恐惧中愈发撕心裂肺,但自是无人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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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时,苏衔没如常早起,谢云苔倒醒得早了,犹豫再三,推了推他:“该上朝啦!”
“今天不去。”他皱着眉头,一把将她拥住。沉了沉,多解释了句,“近来无甚急事,有事会有人来告诉我的。”
“哦……”她便点点头,“那我先起了,答应要带阿婧看日出呢。”
“……”难得能睡懒觉的苏衔无语地睁眼,看了她半晌,“你故意的。”故意不让他抱着睡。
“?”谢云苔摇头,认真解释,“不是,真的是说好了的。”
是阿婧在书中读到日出,好奇想看。正好近来天亮得又晚些,稍稍早起一点就能看到了。
苏衔只好悻悻地放开她:“唉……有了女儿的媳妇泼出去的水啊。”
“又胡说八道!”她嗔怪地瞪他一眼,便起了身,更衣盥洗找阿婧去了。
“唉……”苏衔慵懒地瘫在床上,瘫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只好也起身,勉为其难地一起看日出去了。
于是谢云苔带着阿婧刚爬梯子登上房顶坐好,便见一道身影轻轻松松地落在一旁。天边彤云正出岫,从道镀了金边的微红开始,渐渐染出一片绯色。阿婧目不转睛地大睁着眼睛看,谢云苔也乐得专注欣赏。苏衔无所事事地杵在旁边,对日出没什么兴趣。
日出有什么好看的啊?太阳每天都升起,没劲。
他边想边也坐下身,侧首看谢云苔。
还是自家美人好看,常看常新,而且看得见也摸得着,嬉笑怒骂都很好,比太阳强多了。
谢云苔感受到他的目光,暗自鼓鼓嘴,不予理睬——他一定是故意的,盯着她看不让她好好看日出,她一理他就让他的阴谋得了逞,她才不着他的道咧!
不多时,已是旭日高照。苏婧长松口气,欢快地扬起手:“太阳公公成功地出来啦!”
谢云苔:“嗯,回去啦,进屋暖一暖。”
言毕二人就手拉手站起身,苏衔撇撇嘴,觉得爬梯子麻烦,径自站到中间,一手一个抱住,纵身跃下。
落地间,另一道影子刚巧在几步外也落下。看清三人一道落地的样子,沈小飞挠挠头:“我搅扰你们一家三口了吗?”
苏婧扬音打招呼:“沈叔叔!”谢云苔慌忙从苏衔怀中退开,下一瞬,他们一齐注意到被沈小飞丢在不远处的人。
苏衔皱了眉:“大清早的你往我府里扔蛆啊?”
“……”沈小飞无语,“还怪我了啊?”
三更半夜他睡得正香被手下敲门叫了起来,说姜九才给暗营送了个人。他寻思姜九才是不是有病?细一问,哦,得罪了师兄的人,不得不爬起来亲自过问一番,谁知吃力不讨好。
两丈远的地方,程颐已面无血色,整个人吓得神经兮兮。
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月黑风高被押进暗营,他只道自己下一步要见识的就是暗营里成百上千的酷刑。结果却是见到这么个十六七的少年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问了几句缘故,就一脸烦躁地将他拎到了一个院子里。
这院子无门,非得飞檐走壁才能进去。四周围都是大铁笼,有几个关着人,被饿急了的猛兽死咬,惨叫惨烈。还有几个里没有猛兽,只有人被孤零零地关着,但那几人应是都被用了什么药,极尽痛苦,喊得比被野兽撕咬的那几个还惨。
当中更有一个,程颐刚落到院中时他尚还正常,只颈间有一道小口。之后的几个时辰,他却眼看着此人遍身逐步溃烂,到了破晓之时,已只剩一滩血水。
程颐曾读过不少书,但书中最可怖的景象也不敌昨夜分毫。
沈小飞悠悠道:“你们到底有什么过节啊?人唬得差不多了,你要问什么直接问吧。”
“我没什么要问的。”苏衔面无表情,看向谢云苔,“你怎么说?”
数步外,程颐忽而回神,连滚带爬地上前来:“阿……阿苔!”他眼里满是惊恐,扑向眼前唯一可能救他的人,“阿苔阿苔你救救我……我以前对你不错啊!昨日……昨日是我失心疯了,我不是东西!你饶我一条命,我再不敢扰你了,一个子儿我也不要,我我我……我不再说半句对你不好的话……”
他只求不像昨夜所见的那人一样眼看着自己遍身溃烂,最后化成一汪血水!
谢云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冷淡地落在他的手上。这双手曾在天冷时为她加过衣,在晨起时为她梳过头。现下却紧攥着她的裙摆,剧烈地颤抖。
苏衔也睇着他,若有所思:“他还讹你了是吗?”
他其实是不在意什么恶名的,昨日跟姜九才放话是因为觉得那样的传言流出去对她一个姑娘家不好。但他原也没想计较太多,姜九才能治住这人不让他乱说话就行了,是死是活他都无所谓。
可他竟然还想讹诈?心思太狠胆子太大,还是杀了好。
苏衔说着看向谢云苔,只消她一句话,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人断气。
但她若是舍不得……
苏衔暗自啧了啧嘴,视线挪开两分,心里酸溜溜地想:饶了也不是不行哈。
“阿苔……阿苔你不能这么狠!”程颐的求饶还在继续,“我……我原是想好好娶你的,我有我的苦衷啊……我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我要为我的前程……”
“颐哥哥。”她轻声开口打断他的话,旧日的称呼令他眸光一亮。苏衔额上青筋一跳,一言不发地看向天边初升的太阳。
他不生气,小苔就是心软罢了,不是旧情难却!
谢云苔对上程颐的目光,看了良久,轻轻开口:“有句话你说得对。”
“……什么?”程颐一时怔然。
她一字字道:“你不是东西。”
刚放下的恐惧顿时再度袭来,程颐瞳孔骤缩,苏衔转回头,神清气爽。
作者有话要说:谢云苔不知道,自己应付人渣前男友的过程中,苏衔的心七上八下了八百回,连醋都喝了两大箱子。
苏衔:_(:з」∠)_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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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转瞬间, 程颐身体腾空!一股疾风凭空袭来,将他牢牢控制在半空里,他失声尖叫,只看到疾风那边苏衔冷然而笑, 几分邪意将他衬得形容鬼魅。
“阿苔!”程颐还想去抓谢云苔,谢云苔静下心, 蹲身环过有些受惊的苏婧:“走, 我们回房喝个热牛乳,好不好?”
她的声音止不住地有点轻颤, 但苏婧乖巧地点点头,她便还是定住心神,若无其事地带她回房去了, 没再多看程颐一眼。
往事不堪回首, 尽快了结才是最好的。
谁若觉得她残忍也不要紧, 她自己清楚在她与程颐之间最先做恶人的并不是她。
没过太久,外面的声音淡去, 归于安寂。苏衔从容地进了屋来, 张口就问:“热牛乳还有吗?我也要喝!”
“有的。”谢云苔起身,拎起小炉上的盛着热牛乳的小铜壶给他倒了一碗, 他侧首,就看到她的手在颤。
谢云苔强自平心静气, 忽而被人从背后一揽,不由打颤,牛乳险些倾出来, 但被背后的罪魁祸首及时扶住。
“难过吗?”他拢着她,俯首吻着她的额头轻问。
她想想,摇头:“没什么可难过的。”
为了那么个人,她只觉得难过都不值得。
“难过可以说哦。”他低笑着引诱她,“哭也可以的。”
“真的没事。”她反倒笑了,在他怀里回过身,手中的碗一举,“喏,快喝。”
苏衔挑眉,将碗接过去,抿了口。牛乳里加了少许的糖,鲜香之余渗了甜味,丝丝缕缕缠绕舌上。
他一壁品着甜味一壁打量她的神情,不太拿得准她的心情,又道:“你要是难过,我会好好哄你的啊。”
谢云苔毫不留情地翻了下眼睛:“我才不像你呢!”
言毕她就踱向了苏婧,伸手:“来,抱抱!”
“……”苏衔受挫,神情阴郁。
什么叫“才不像他”?他为了她好,她还笑话上他了!
再看看阿婧,心里更气——为什么抱她不抱他?他没阿婧可爱么?
……的确是没阿婧可爱。
怅然一叹,苏衔认命地坐到旁边去,眼巴巴地看着她将苏婧抱在膝头又搂又亲。
谢云苔在他的注视下佯作冷静——真是的,这人又来了。堂堂丞相跟个小孩子争风吃醋,也不觉得羞!
她曾暗自揶揄他幼稚,阿婧四岁他三岁。如今阿婧五岁了,他还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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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年关翻过。天气冷到极处又渐渐转暖,柳梢抽出嫩芽,花枝绽出新苞。京中有到了做新衣的时候,谢云苔的衣裙照例有绣娘来给她量,她趁机同绣娘讨了两匹布,自己也动手做了起来。
布料颜色深沉,显然是男装所用。苏衔下朝进屋一眼看到,目光停了一瞬:“给我做的吗?”说完就径自反应过来,“哦,给咱爹。”
他记得的,入冬的时候她就亲自给谢长远做过冬衣,盼着父亲回来,只是没能等到,现在这身自然也是给谢长远做的。
塞外的战事已近尾声,想来不过多时大军就能班师回朝,这新衣能送到谢长远手里了。
“唉……”苏衔在罗汉床上仰面躺下去,酸溜溜道,“有人念着真好啊——”
谢云苔翻翻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去声讨:“你能不能别总这样拈酸吃醋?”
“我不能!”他耍赖地翻身抱过软枕,手长腿长,给了她一个巨大个的委屈。谢云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绷了一会儿,哧地笑出来。
“好啦……”她小声,“你的我都裁好了。等给爹爹的也裁好,我先缝你的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