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他的面前,她似乎从来没有秘密,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看穿她的一切。而她,却无法从他平静的黑眸里看出丝毫被掩盖的真实情绪…
那么是否因了这个缘故,所以才会觉得他深不可测,甚而至于有些可怖?
也许,一个强者,一方霸主,就是会让人忍不住的惧怕,敬畏。

“怎么了阿采,是不是热到了?”
正与忆儿逗乐的魏留一眼瞥见华采幽涨红着脸表情明显有些呆滞,忙上前一步,关切询问,又顺便用手中帕子替她轻轻拭去脸上残留的汗渍。
这个动作很自然,自然得就像是曾经做过了许多次,就像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然很亲密;自然得华采幽下意识便微闭了眼睛仰着脸,任由他的温柔随着那块方帕一点一点滑过她的脸…

彼时,风轻云淡阳光明媚。鲜花盛开的苗圃里,彩蝶翩飞。
高大俊朗的男人,一手抱着嬉笑的婴孩,一手执帕为面前的女子拭面。
男人的神情专注而宠溺,女子的模样娇憨而依赖。
无论是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此情此景都是一副充满了温馨甜蜜的‘三口之家游园图’。
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只可惜,美好的东西向来肩负着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使命,被打破。

“两位一早便来赏花,真是好兴致呀!”
清雅柔和的声音,斯文有礼的语气,潇洒从容的举止。
萧莫豫快步而来,笑若春风,及至跟前,一个长揖:“昨日有眼不识泰山,竟与魏城主称兄道弟,万望恕罪。”
“萧公子何须如此?”迅速回过神来的魏留收起方帕,并在他初行礼之时便伸手托住,笑道:“我久慕‘江南儒商’的盛名,一直想寻机相交。岂料竟对面不识,真是惭愧。萧公子与朝中王孙贵族尚能执平辈礼,何况我这个小小的城主呢?”
萧莫豫也没有坚持行完,就势便站直了身子:“到了贵地,却未能立时递贴拜访,这才造成后来的误会,皆为在下的不是。”
“如此说来,没有在第一时间知晓名满江南的萧公子入了雍城,故而未能及时尽地主之谊,倒也算得上是我的失察了。”
“那么,便就此揭过。”
“依然延续原先称呼。”
两人一样的锦衣华服长身玉立,语罢,齐声朗笑,状似畅快无比。

随即,萧莫豫又道:“本该今日做东宴请魏兄,奈何还有些私事未了。不知明晚可否赏光?”
“萧兄盛情,如何敢却?只是那东定要由我来做才行。”
“也好,恭敬不如从命。来日方长,总有回请的一天。”
“萧兄真是个痛快人,明晚我派人来请你。”
“随时恭候。”萧莫豫点头为礼,接着抱拳:“不敢多耽搁魏兄,先行别过,明日再把酒言欢尽兴一叙。”
魏留洒然还礼:“不醉不归。”

萧莫豫转而对一直被当做空气凉在一边的华采幽长臂轻舒,做了个请的姿势,表情很是友好慈祥:“我的那些私事,就有劳花老板了。”
抱着小粉团子的魏留也笑得一团和气:“阿采,你去忙吧,我会把忆儿送回去的。”

于是,从头到尾一声没吭的华采幽,略显僵硬地走在了萧莫豫的前面,背后的汗毛倒竖了整整一路,因为好像一直有股阴森森的寒气在后头紧跟不放地飘过来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丢鱼雷,我炸我炸我炸炸炸!
不出来的晚上通通梦到‘红雷梦’!!~~
第十三章 好好相处不靠谱
刚进‘大园’的门,一路上始终保持沉默的萧莫豫终于发作了,冷飕飕的声音能把空气冻成冰块再把人砸一跟头:“花老板,我有些乏了,请问该在哪间屋子歇息?”
华采幽见他黑着一张铁锅脸摆明了是存心要找茬的架势,莫名其妙之下也不禁有些气恼:“你不是说下午来的吗?这会儿才什么时辰?当然还没有收拾好。”
萧莫豫眉梢一挑,理直气壮:“我已经吃完中饭了。”
华采幽闻言一呆,怒气上涌:“…所以现在就该是下午?”
“没错!”
“你以为自己是谁呀?难道太阳月亮都在围着你转的不成?那你若是把那顿饭当成晚饭的话,眼下莫非就该繁星满天?”
萧莫豫逼近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对方,浑身上下散发着蛮不讲理的霸道:“总之你记住,从此时此刻起,在这个园子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没有繁星满天,我也可以要求灯火通明!”
华采幽费了好大的工夫才终于忍住没有动手揍歪面前这张欠抽的脸蛋,抽抽嘴角扯出个标准的职业假笑:“成,给钱的是大爷,自然您说了算,我这就去办您交代下的差事,烦请在厅里稍待片刻!”

说罢转身就走,没两步,忽听萧莫豫轻轻唤了一声:“油菜花…”竟已全无了适才的盛气凌人,脚下不由一停,却没回头,只是硬邦邦应了句:“萧公子还有何吩咐?”
萧莫豫站在原地没有动,似乎迟疑了片刻,再度开口时极其罕见的有些吞吞吐吐:“其实我之前,是去了魏府…”
华采幽转过来奇怪地看着他:“这么说你是去拜访常离的了?所以这么早回来是为了找他?那你刚刚见到他的时候怎么没有提?”
萧莫豫才稍稍缓解了一些的面色顿时又难看起来,皱眉斥道:“你跟他很熟吗?堂堂城主的表字也是你可以随便叫的?”
“是他自己让我这么称呼的!”华采幽被他明显的轻蔑和无端的指责弄得瞬间火冒三丈:“再说,我怎么了,老鸨就不能跟城主相熟?老鸨就该低人一头矮人一等?看不起我的话,你就滚远点儿!省得在我这里辱没了你萧大公子江南儒商的名头!”
萧莫豫抓狂低吼:“油菜花!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究竟什么意思?”
“我…”萧莫豫急喘了几下,最后烦躁地挥挥手:“罢了罢了,跟你说不通!快去给我收拾房间,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出门!”
华采幽也懒得跟这种喜怒无常的抽风人士多理论,气哼哼一跺脚径自去了。

萧莫豫将手中的折扇打开,又合上,如此反复数次,方渐渐平息翻涌的情绪。
负手信步走至院角的梧桐树下,低头看着地上的几片落叶,无声一叹。
这么着急回来,的确是因了魏留的缘故,只不过却并非完全为了拜访一事。
魏留对她,她对魏留,之前在花圃所见的那一幕…
他,不想让他们有单独待在一起的机会。
可是,要如何才能让她明白?就算明白了,是否也会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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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不像南方,喜好倚楼听风雨的调调,建筑大多是规规矩矩接地气的平房。
华采幽指挥人将原本闲置的东边厢房打扫了一下,又将里面的摆设还有物件或调整位置,或增加删减。
萧莫豫的喜好和习惯她虽然并不完全了解,但好歹也知道个大概。像是不用金银器皿要玉器瓷器,整体色彩不能过于鲜艳亮丽要清新淡雅,多余的饰物挂件一概不要笔墨纸砚常年不可缺少,床头必须向东床尾必须朝西床的左边必须靠墙,被面一定要丝缎窗帘一定要垂地烛台上一定要有薄薄的一层蜡烛油琉璃罩一定要是那种忧郁的浅蓝色…
总之,就是怎么矫情怎么整怎么文艺怎么来。
最后又按照萧莫豫亲自的指点做了些细微的修正,忙了近两个时辰方才大略布置妥当。
理论上,华采幽自然是应该与包了自己的主顾双宿双栖的,之所以做此安排乃是因为她向来善解人意且一切以客户的意愿为上。须知,若萧莫豫肯与她同屋共寝,基本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被夏先生下‘春*药’了,而且还是如果干柴烈火不相逢就引爆自焚玩解体的那种…

这屋子与华采幽现居的正房仅隔了一道回廊,大小和结构也基本一样。
三个套间一个暖阁,用小圆门和帷幔隔开,内里采光极好冬暖夏凉,装修布置也很考究。
如今一番倒腾后,最里面的主卧变化不大,只是本该贴身侍婢睡的外间放上了琴案和书桌,见客的前厅挂了几幅水墨画摆了个棋盘,减却了原有的奢华,平添了几分清雅。
萧莫豫细细瞧了一圈,看上去勉强还算满意。

经过这通忙乱,华采幽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秉着好女不跟男斗正常人不跟文艺腔死磕的原则主动开口:“我知道不能和你萧府的住处相比,但时间那么匆忙也只能暂且凑合着,以后有什么需要再慢慢添置。”想了想到底不甘心,便又刺了一句:“谁让你想起一出是一出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的,而且反正你有的是钱,就可劲儿糟蹋呗!”
萧莫豫瞧着她一脑门的官司,终是绷不住一笑:“已经很好了,基本不用再做变动。”
华采幽倒觉得很是意外:“这就很好了?你什么时候要求这么低啦?”
“出门在外,诸事从简,岂能像在家里一样。”
“是么…”华采幽狐疑着看了看那个被改装成小书房的外间:“你不会没有带丫鬟老妈子随行吧?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按照你的要求,我这里的人最多也就能充当粗使丫头而已,要贴身服侍的话则是万万不可能合你心意的。”
萧莫豫摇了摇头:“我用不着贴身丫鬟。”
“那你日常起居怎么办?”华采幽看看他销魂的腰线,眨眨眼灵光一现:“夏先生前几天才买了一批小倌,要不然,给你挑个伶俐的使唤?”
“…不用!”萧莫豫深呼吸,尽量维持冷静:“生活琐事我可以自己来。”

华采幽于是彻底惊讶了。
难道这位自小便有两个贴身大丫头四个教引嬷嬷还有一众小丫头围着团团转只要一个眼神便立马有人将所需之物伺候周全的家伙,真的转性了?居然玩起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不是向来认为这样是有背规矩有失身份的?

被她直勾勾看得心里发毛,萧莫豫便想要去摸她的额头:“油菜花你傻了?”
“我是怕你傻了!”华采幽及时后退,避开了他:“那你这趟是孤身前来的?还是说你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到处跑?就凭你这几下菜鸟工夫,居然什么意外都没发生过?是你运气太好还是如今的世道竟已这般太平?”
萧莫豫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旋即缓缓收回,放下,以长袖掩起,语气平静:“我显然不可能是一个人,至少需要负责联络跑腿的人手。若路途遥远艰险,则会有护卫侍从相随。若接洽重大事项,还会有相关的主事人员参与。比如此次就有一行三十余人,只不过他们都住在别处,分头办事,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来找我。当然,我若有事也会去找他们。”大略解释一番,又稍稍停顿片刻,轻叹一口气:“油菜花,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养尊处优不知世事的大少爷么?”

他最后一句所流露出的无奈和黯然,弄得华采幽心里一慌:“我…我这不是挺久没见你了…所以才不清楚你有什么变化…”
“你即便没有离开,怕是也同样不会知晓。”萧莫豫凝目看着她,像是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淡淡言道:“我要休息一会儿,午饭晚饭都不用准备我的份了。”
“噢…”华采幽茫茫然应了,刚想走,却闻萧莫豫又不咸不淡地加了句:“按照你们行里的规矩,你既然被我包了,就不能再与别的男人牵扯不清,对不对?”
华采幽立马反应过来他所指的是什么,一时也不知是当怒还是当笑,纠结了片刻,最终选择了公事公办的淡定态度:“萧公子,我想我有必要给你解释一下,这个‘牵扯不清’指的是金钱或者肉体上的交易。所以,我只要没有收别的男人的钱,没有上别的男人的床,就不算违约!”

萧莫豫一愣,旋即恼羞成怒:“我说过,在这里万事都由我说了算!我现在规定,所谓的‘牵扯不清’还要包括与别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说笑笑拉拉扯扯!”
华采幽忍无可忍:“小墨鱼!你搞搞清楚,我现在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一桩交易而已。你无权限制我的自由,我也没有必要为了你而去守什么妇道规矩。我不再是被冠上你的姓氏需要依附你才能生存的女人,所以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只要没有做出违背那份契约的事,我就算跟别的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打情骂俏也与你无关!”

话音未落,萧莫豫猛然欺身而上,室内空间有限,他又手长脚长,猝然发难,竟恰好一把掐住了华采幽的脖子,直接将她死死抵到了墙上。
华采幽本能反应便欲折其腕部,然而两手抓住了脉门,却没有再发力,因为她脖子上的劲道正在一点一点减轻。

按照这两个死硬派犟驴以往的无数次斗殴经验,除了干不过被撂倒之外,绝没有主动认输这一说。当然,更加没有在占得先机的情况下不趁势将对方扁个臭死却主动收手的案例。
而眼下,至少可以把她掐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家伙,居然,放开了她…这…这是神马情况?!

华采幽呆呆地看着原本怒不可遏活像一只被爆了菊的斗鸡一般的萧莫豫,渐渐恢复了惯有的儒雅,冲到脸上的‘鸡血’也慢慢消退露出正常的白皙肤色,突然间觉得很是惊悚。
“小墨鱼,你怎了?是鬼附身还是撞邪还是脑子坏掉啦?”
萧莫豫无奈苦笑,轻声问道:“油菜花,我们难道就不能好好相处么?”
华采幽只觉虎躯一震…
仍然抓着他脉门的手改为搭扣,凝神细查:“气血不顺心率失调精神错乱,看来你需要速速找个小倌来败败火…”
“油菜花!”萧莫豫终于淡定不能,崩溃连连。身子一个前倾,几乎逼走了与华采幽之间所有的空气:“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这一年里,我要我们没有争吵没有打架也没有冷战,我要我们能够平心静气的说话心平气和的做事太太平平的过日子!”

他的眼睛被垂下的睫毛半遮,在漂浮着细小尘粒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清亮,也越加幽深。呼出来的气息拂在脸上,温热而□。
这个家伙,究竟想要干嘛?
为何这次重遇,总觉得跟以前有什么地方不同?
那样任性而霸道地进入她现在的生活,为的是,改变他们之间长久以来的相处模式?或者,这只是一个开头…

华采幽皱了皱眉:“你再不闪开,我的喷嚏就要打进你的嘴巴里了。”
萧莫豫顿觉一阵反胃,忙不迭向后跳了一大步:“油菜花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华采幽揉揉鼻子,嘻嘻一笑:“你的想法很好,不过我保留意见。”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觉得此事还不如不让夏先生研究床第之欢来得靠谱。”
“…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
“好吧,我们现在就来试一下。”华采幽一本正经地清清嗓子:“你刚才说,我不可以和别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说笑笑拉拉扯扯,对吧?”
萧莫豫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那么换句话说,我可以和别的男人在黑灯瞎火人迹罕至之地,比如魏府的某间卧室里爱干嘛就干嘛喽?”

少顷,一声爆喝破窗而出,惊起飞鸟无数:“油菜花!你敢!!”
“看吧看吧,又发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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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天半,华采幽果然和萧莫豫没有发生任何摩擦,因为两人基本上就没见面…
萧莫豫昨日出去一直到今天傍晚才回来,匆匆换了身衣服,便又被魏留派来的人请去赴宴,总共就跟华采幽说了一句话:“你的发簪真难看。”…
他走后,华采幽见天色还早,决定趁着还没到契约规定的‘禁闭’时间赶紧出去放放风。
夏末秋初的天气依然有些燥热,华采幽懒得往闹腾的地方钻,便沿着一条幽静的林荫道漫无目的闲晃。
没走多远,忽然听见旁边的林子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奇怪响动,仔细分辨,原是一男一女,时而单声部时而合声部,此起彼伏交相辉映你呻我吟…
敢情是现场配音版的‘春*宫图’…

华采幽默默地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又听那声音在一声高亢的共鸣后停了,回想夏先生的教学内容,似乎这应该意味着冲刺结束双双到达了快乐的巅峰,换句话说也就是完事了。
正欲赶紧悄磨叽地离开,那林子里的人竟已在说笑着往外走,这效率…
一时崇拜感慨,动作便慢了一慢,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索性装作刚刚路过,大大方方打个招呼。
然而,当看到这对‘野战鸳鸯’时,华采幽华丽丽滴石化了…

怪不得会有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效率,因为是风艳。
风艳的名字是她自己取的,来自于风骚美艳。
此人乃是‘销金楼’的红牌之一,芳龄二十有二,与紫雨和云舒这样主要攻克男人精神领域的姑娘不同,她的主攻方向是男人的肉体。
风艳人如其名,风骚入骨美艳绝伦,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皆能让男人神魂颠倒浑身酥软。
其实但凡青楼女子,无论是因为什么缘故而进了这一行,心中都或多或少有些自怨自怜自暴自弃或者自我鄙薄恨天不公。
但风艳却不,她是发自内心地在享受。
在她看来,男人从她身上得到乐趣,她又何尝不是?男人可以只要性不要爱,她也一样。
所以,这是一笔双赢的买卖,只是到头来究竟谁取悦了谁,还真是很难说。
当然,风艳绝非是个男人都接,就像男人不可能是个女人都想与之上床。她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在出得起钱的条件下,看得顺眼就行。

不过,华采幽从来没想过,能让风艳顺眼的居然还可以是个,和尚…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又是好丰满的一章,坚持日更十三天的妖怪要表扬要表扬表扬扬扬扬扬…
第十四章 谁对谁做了什么
相比较于华采幽如遭雷击般的反应,那对‘野鸳鸯’可谓泰然自若。
风艳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边走边大声笑道:“难得做件坏事,还被花老板逮了个正着。罢了罢了,这次的钱就由我来出,明儿个会交给钱姐的。”
华采幽愣了一下才明白,敢情那和尚居然是个吃白食的,怪不得要跑到这林子里‘打野战’,原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和‘销金楼’当红姑娘春宵一度的价钱,可是相当的不菲。化缘化到这个境界,真是不服不行。

“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看到。”
“阿弥陀佛,看到了就是看到了,如何能当作没看到?欺人或者自欺都只能给自己的心染上尘埃,致使无法聆听佛祖的教诲,实乃罪过啊罪过。”
剑眉朗目,颀长挺拔,声音低沉浑厚气质超凡脱俗,若不是那袭白色僧袍和那颗寸草不生的脑袋,倒真真儿是个惹人眼的美男子。
华采幽瞪着面前高宣佛号宝相庄严的‘疑似和尚’,有些迟疑着问道:“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贫僧法号峦来。”
“…乱来?”
“否否否,小山之峦也。”
“…幸会…”
峦来看了看华采幽:“女施主似乎对贫僧适才所言不以为然?”
“没有没有,我只是有些好奇,乱来大师能常常听到佛祖的声音么?”
“贫僧法号峦来。”
“佛家讲究万事皆空,区区名号何须如此执着?”
峦来想了想,双手合十:“女施主言之有理,贫僧受教了。女施主是否在质疑贫僧并非一心侍佛之人?”
华采幽一本正经:“刚刚的确有此怀疑,但现在我忽然想通了,既然万事皆空,那么所谓的清规戒律也不过皆是虚妄。守与不守,破与不破,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了鬓角的阻隔,峦来的两道剑眉越显斜长,闻得此话眉梢动了两动,虽只有霎那,却像是给原本庄重的神色添了几分促狭的意味:“女施主大有慧根,贫僧改日再来讨教。”又转而向风艳施了个佛礼:“多谢。”
风艳抬手掠了掠头发,媚眼如丝:“大师不必客气,如果还是没有想明白,可以随时来我这儿,我定当全力相助。”
峦来低头应了,随即白袍飘飘而去,夕阳照在他锃亮的头顶上,隐隐似有彩色光圈环绕。

华采幽撇撇嘴:“不知靠着这副得道高僧的样子骗了多少人。”
风艳慵懒轻笑:“如果事先就知道他在骗,那也就不存在被骗。”
“你助他什么了?”
“他说他需要堪破色戒,但是没有尝试过,又如何了悟呢?所以我就让他尝尝,反正瞧他也挺顺眼的。至于他是和尚还是道士或者是鸡鸣狗盗之徒,又关我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