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躯壳一死,倾瑟总算能自里边爬出来。
终于,这档子破事儿终于到现在完满了。她完满的完成了这凡人女子该完成的任务,完满地将君玖上神的劫数拨回正道。
而后,该回天庭与司命星君那厮好好交谈一番。
倾瑟的仙身一晃,就站在了阳光底下,急急忙忙猛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该是多久没有这般舒坦了。
她揉了揉脖子,眯了眯双目,再懒洋洋地舒展了胳膊和腰背。一袭黑色衣裙,在她周身仙光的笼罩之下,微微翻摆了起来。浓密的墨黑长发亦丝丝往后扬起。
园子里百里落尘抱着一具空空的凡人躯壳,发了狂一般大声嘶吼。
倾瑟顿了顿,未立马离去,随即走到百里落尘身边,离得他很近,看见他细长的凤目里溢出的泪水,一颗一颗滴落下去,落在他怀里的凡人躯壳的眼窝里。
倾瑟些微蹙了蹙眉,这君玖上神何时这般想不开了,凡人总归是要死的,死了才能入她幽冥境重新轮回。何以值得他这般伤心?
她思忖了下,伸出凉凉的指尖碰上了百里落尘的眼角,沾了一指的湿润,然后放入口中尝了尝,不想却是又咸又苦。她纳闷儿道:“以往我幽冥境的大鬼小鬼皆抱怨,道是孟婆熬的汤味道差极了,就是不知这凡人的眼泪与本司幽冥境的孟婆汤相比,哪个好食些。”
百里落尘却似能感觉得到倾瑟那轻轻一指触碰,极为敏感地浑身一震,随即大叫:“锦瑟!锦瑟!你未走对不对!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倾瑟拂了拂袖摆,垂着眼帘看百里落尘,挽着双手道:“君玖上神,本司还道你口味重捡了个傻子历劫,倒是本司眼拙了,却被你诓得团团转好不凄惨。得得,本司在凡间与你周旋了这般久,已将你的命劫引回正途,本司与你算是两清了。”
“唔这样罢”,倾瑟转身捏诀,腾云而去,淡淡道,“本司现在要去与司命星君叙叙旧,就不叨扰君玖上神了,上神该好好在凡间体验这历劫之乐才是。后会无期。”
PS:唔第一卷凡间卷就在此地结束了~某云果然还是不大适合写这一类型的,,,还是继续仙侠罢啊哈哈哈哈~快快,留言呐鼓掌啊~这样某云才有动力~(╯3╰)
卷二 三生石畔回眸错
章三十 面见天帝
(一)
这头,倾瑟晃悠悠到了天庭,天庭一如既往地处处皆透着一股子祥和安宁之气。
倾瑟脚将将一踏上南天门,就有目的有方向地往司司命星君的司命宫过了去。那老头,许久不见,她分外想念。
可喜可贺的是,怎的下凡走了一遭回来之后,路上遇到些仙家,见了她出奇地竟不躲了。那些仙家虽面皮上看似有几分生硬,但起码连小神仙也晓得与她行个礼打个招呼。
莫非倾瑟她去了凡间沾染了人气不成?
片刻功夫不到,倾瑟就到了司命宫。
可惜了,司命星君未见得到,倒见到了那老头的侄子掌文星君。呔,叔侄一个德行!
掌文星君着一身水蓝锦袍,面皮生得年轻颇为耐看,唇角堆满了笑,不急不缓地自司命宫里走出来,见了倾瑟便热乎寒暄道:“啊呀这不是幽冥司主嘛,这就下凡归来了?”
倾瑟眼皮抽了抽,亦跟着热乎道:“啊呀这不是掌文星君嘛,真是难得,还能在司命宫里见到星君,呲,莫不是掌文星君不掌文了开始跟着你叔叔学写命格了?”
掌文星君自在得很,哆了一声,好不狡猾道:“诶司主哪里的话,小仙不过是替司命星君照看照看这偌大的司命宫罢了。怎的,司主莫不是想找司命星君?啊呀真是不凑巧~~~”
倾瑟跟着咄了一声,甚为感慨道:“你是不晓得,本司自上回人间与司命神君他老人家分别之后,本司这心里唷是日思夜想,挂念得不得了~~~这不,人间那档子破事儿一完,本司这就火烧火燎地上天庭来寻他来了。”随即她挑了挑眼梢,侧着眼珠子看掌文星君,“来,掌文星君给本司说一说,如何不凑巧了?”
掌文星君伸出手指头抠了抠嘴角,干干笑了两声,装不下去了,硬着头皮道:“我叔叔他出远门了~~~”
倾瑟掂了掂下巴,道:“咦竟这么巧,本司才回来他就出远门了?”
掌文星君摸了摸鼻子,干巴巴道:“这不是晓得司主回来了么,行礼都未来得及收拾,就只带了命格簿子说是要到处游历一番才有灵感就地取材写凡人命格,连这司命宫上上下下都交给小仙拉扯了。司主此番前来,当真是白跑一趟了。”
倾瑟也不跟这厮再继续拐弯抹角,一听司命星君跑了,面皮立马刷了下来,轻佻佻道:“你是说司命那老家伙提前跑路了?”
掌文星君“嘿嘿”了两声:“哎呀这可不是嘛,我叔叔他交代了,让司主就莫费心等他了。”
倾瑟眯了眯眼,挑了掌文星君一眼,道:“麻烦掌文星君替本司转达一声,有本事就让他别再回来,最好莫叫本司逮到他。哼~”
说罢倾瑟甩了甩袖摆,扬长而去。
背后,掌文星君修长的手指摩挲了两下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皆说幽冥司主如何如何可怖,以往没怎么接触他是不晓得,如今才发现,这司主面皮不仅生得好,性子亦十分可爱。哪里有两分可怖的样子!
(二)
倾瑟自司命宫掉头,欲回幽冥境。她捏着额角不住摇头郁卒,罢了罢了,早晓得司命星君那老东西分外狡猾,不可能真乖乖等着她上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神仙报仇,千百年也不算晚。
只是后来倾瑟还未走出南天门呢,迎面就过来了两只粉衣小仙婢。
这小仙婢委实有素质,见了倾瑟十分有礼地福身,道:“司主,天帝有请。”
倾瑟一听,有些头大。想来她一心要找司命星君寻仇,却差点忘了这只背后的老狐狸!她蹙着双眉呲了一声:“咦本司回来竟还未去向天帝他老人家报个到么?”她伸手招来天边的一朵云,站了上去,冲小婢摆摆手又道,“这样罢,本司这就回幽冥换身衣服再来拜见天帝,你们就回去罢。”
她才不想去见天帝那只老狐狸!自己下凡的这段时日,他定是用观尘镜看足了她笑话,这个时候见她,还能有个什么好事不成?
“司主…”眼见着倾瑟驾云就要走,两只小仙婢急忙唤了一声,欲言又止,朦朦胧胧又恰到好处地彰显出了倾瑟这般做会让她们十分为难。
哪晓得倾瑟的云朵才挪了一挪,耳朵里便传进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孤不就是几日未见司主颇有些牵念而已么,又不是什么体面的召见,司主作甚还要先回幽冥换身衣服?要换衣服不如来孤这里罢,什么颜色的衣服皆有…还是俗话说得好啊,女为悦己者容,莫非司主你…啧啧啧啧…其实孤也…”
天帝用密音对着倾瑟噼噼啪啪胡说了一通之后,倾瑟抽了抽嘴角,方才淡定地回转身来,掸了掸衣摆,挑眉问小婢道:“天帝人在何处?”
小婢忙回答:“回司主,在瑶池。”
于是倾瑟不经小仙婢引导,自个就轻车熟路地往瑶池方向去。
瑶池里,万万年生长着嫣然的芙蕖花。氤氲的雾气自里边漫上岸来,夹杂着些淡淡的香气。
隐隐约约,似近似远,玉石台上,坐着一个紫衣男子,男子眉目修长肤色几分透明,嘴角噙着一抹极淡却又晃眼的笑意,正手执紫玉茶壶斟了两杯清茶。随后启唇道:“都多少年了司主这老毛病怎一直不见好,莫不是孤当真太迷人,使得司主回回来回回须得傻愣一阵?”
倾瑟回过神来,僵着一块面皮踱过去,拂着袖摆便行大礼:“倾瑟见过天帝。”这厮即使是再不要脸再黑心黑肺,礼数还是不可落下。
还真莫说,倾瑟着实还没见过有谁能比天帝生得还要好看。
天帝抬手,道:“司主勿须多礼。孤好些天不见司主了,就是想与司主好好说说话叙叙旧,来莫要与孤客气,唤孤本名就好,坐。”几万年如斯,天帝与倾瑟单独在一起时,都会让倾瑟唤其本名。但倾瑟顾及君臣之仪,哪敢真的唤天帝本名。
倾瑟面不改色地坐了下来。她晓得,天帝要开始与她促膝长谈,外加冷嘲热讽了。
(三)
天帝似不大满意倾瑟拉长的一张脸,哆道:“诶司主你是不是见到孤不开心?何故连笑都不对孤笑?”
倾瑟一本正经道:“不知天帝召倾瑟所为何事?噢对了,天帝让我下凡以缚仙索捆倾瑟入凡人身躯,救君玖上神之命劫,你随身携带观尘镜,该看的不该看的怕是都看干净了,莫非还真有什么疑惑需要倾瑟解答的?”
天帝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笑道:“还是司主懂孤,孤想什么你都能知道。唔孤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此番下凡可有什么领悟没有?怎样,凡间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和生离死别,是何种滋味?”
倾瑟手指抚着茶杯的杯沿,思忖了下,认真道:“人死魂散,入我幽冥,这本就是三界轮回之定律,要有个什么滋味?至于凡间的酸甜苦辣和喜怒哀乐,倾瑟倒是能感知到一些,只是现今恢复了仙身,忘记了是何种滋味了。”
天帝前一刻还晕在唇角的笑,听倾瑟如此一言,稍稍凝固了些。
倾瑟顿了顿,幽幽叹道:“天帝为倾瑟,倾瑟自是知道。但倾瑟没有心就是没有心,要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做什么,天帝何必为此煞费苦心。”
天帝垂下眼帘,淡淡苦笑:“是孤欠你的,三万年来孤再也未见你真心笑过几回。好不容易下了一回凡,笑得多了些,只可惜大多不是真心实意地笑。在凡间司主也不忘将自己逼得这般苦。”
倾瑟似笑非笑:“倾瑟若不将自己逼得紧了一点儿,怕是无法这么快返回来。”
天帝抬起眼来,看着倾瑟,道:“不如这样罢,前些天孤在观尘镜上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你现在笑一个给孤看。”
倾瑟愣了愣,看着天帝认真的神情,当真就笑了起来。
随即天帝的神色变得有些暖洋洋的,凑了过来,低低道:“那人间百里国的太子、后来的皇帝乃君玖上神之劫身,司主以为君玖上神如何?”
倾瑟一侧眼就能看得见天帝眼里闪烁的八卦的光芒,遂挑了挑眉头,道:“委实不怎么样。天帝你莫要给我提君玖上神,此人装傻充愣心机深沉,果真是我小看了他。”
天帝“嗳”了一声,道:“孤差点就以为司主你爱上君玖上神了,幸好幸好。”
“爱上?怎么爱上?”倾瑟不明所以,“幸好又如何个幸好法?”
天帝沉吟了下,却道:“不如,倾瑟不做幽冥司主了,孤封你做天后,如何?”
(四)
倾瑟捏了捏鼻梁,心伤道:“莫不是凌霄殿那帮老神仙又在迫天帝赶紧纳天后了?”
天帝一顿,随即敛下面上隐忍的神情,拍了一把大腿,道:“嗳可不是,孤也想着纳天后,可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司主最合适。若是司主与孤齐齐坐在凌霄殿,孤保证那帮仙家不敢再乱嚼舌根。”
倾瑟听得明白,天帝这话,还是在说她这个幽冥司主有些煞人。这可戳到她痛处了。天帝吃饱了没事做就喜欢干这行。
她颓然道:“天帝你老实说,我有那么吓人么?”
天帝想了想,认真道:“其实也不是十分吓人,孤就觉得这样将将好。孤尤其不喜欢谁缠着司主团团转,就好似前几日那凤族的首领缠着孤一般,叽叽喳喳在孤耳边吵个不停,实在是烦人。凌霄殿里的神仙大多老眼昏花,还劝孤纳那只鸟儿为天后,你说憋屈不憋屈。”
倾瑟眼红地瞅了天帝一眼,道:“天帝你摸着你那黑透的心肠肝肺好好说一说,你有我憋屈么?好歹你还有只鸟儿缠着你,私底下怕是更不晓得有多少仙子仙婢倾慕你,哪里像我,孤苦伶仃,男神仙一见我就跑,好不寂寞。”
天帝摸了摸下巴,笑道:“还真莫说,孤就是喜欢司主你这副落魄的模样。清清白白传不出一点绯闻。若孤日后与你在一起,十分有安全感。”
倾瑟一口老血淤塞在喉头,捏着茶杯梗了半天,只听天帝又道:“孤是当真想封你做天后来着,你看你当年都愿意为孤被魔族剜心了,心里该是倾慕孤的,怎样你考虑一下罢?”
虽然,倾瑟一直以为天帝黑心黑肺又颇不要脸,但有一点天帝却说对了。三万年前,被魔族剜心之前,她是倾慕着天帝的。不然怎会替他遭受那剜心之痛。
天帝自她升仙之始误入瑶池,就时常喜欢捉弄她。但第一眼看见天帝,她就开始倾慕了。
倾瑟大大方方开口道:“天帝怎知道我是倾慕你的?我也的的确确是倾慕天帝的。”
天帝狠狠一颤。
倾瑟继而又道:“但那都是三万年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我连倾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都不再晓得,哪里还有资格说倾慕谁。天帝还是莫要再玩弄倾瑟的好。”
PS:男二萌不萌?萌不萌?(⊙_⊙)要不某云把每天的更新时间调整到晚上六点,乃们觉得好不好?明天开始噢~以后更新都在晚上六点,准时与大家见面哈~爱你们~
章三十一 回到幽冥 感慨万千
(一)
倾瑟继而又道:“但那都是三万年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我连倾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都不晓得,哪里还有资格说倾慕谁。天帝还是莫要再玩弄倾瑟的好。”
天帝安静了许久,许久烟雾迷茫,他面上的神情看不透彻,只淡淡然道了一句:“总有一天,孤会将你的心再自魔族手里夺回来。”
“嗯?”倾瑟听得不是很真切,手捂着茶杯,声音高挑了些。
天帝细长的眼梢微微一扬,岔开了话题,神采飞扬与倾瑟道:“唔这说起来有件事司主你还真得好好谢谢孤。”
倾瑟问:“敢问天帝是何事?”
天帝薄唇一勾,道:“孤晓得,在其他仙家眼界里幽冥境可怖得很,这不司主一入凡间,这幽冥境的大小繁杂事务没哪个敢接手稍稍做个主,遂孤亲自接手了,替司主拉扯了几日。噢司主不用太急着感谢孤。”
倾瑟眉头一跳,霎时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面上仍旧客气道:“幽冥境事多鬼杂,哪里敢劳烦天帝接手掌管,倾瑟这里先谢罪。”
天帝忙摆手,道:“诶司主你先别谢罪,以往孤甚少去幽冥境走,这管了几日幽冥境之后孤倒觉得有些趣。”
“哪里有趣了?”
天帝细细道来:“你幽冥境的小鬼培养得不错,个个滑稽得很,判官鬼差趁你不在亦十分勤快。嗳别的先不说,就说说那生死簿罢,比孤批的那些折章有意思多了!这不,孤觉得有些兴致,就顺带给改了改…但最最让孤惊讶的还不是这些…”
倾瑟扶着额角,问:“那是什么?”
天帝眯起眼,温温笑道:“幽冥唯一的一株月凰树,长出了花苞。”
倾瑟一惊,抬起头看着天帝,见他却不似在开玩笑,遂道:“果真?”月凰啊月凰,三万年不曾开花。她真身是一株月凰,幽冥境亦只有一株真的月凰树,自她被剜心之后就再没开过花。
如何还会再开花。
只听天帝似喜似叹道:“孤还能骗了司主不成?月凰结出了花苞,孤亲眼所见,果真比蓬莱仙岛养的桃花还要灼人。幽冥境也不尽是个阴森的地方。”他啜了口茶,继续道,“如此惊艳的光景怎么能让其他仙家错过呢,该让他们也好好见识一下司主的幽冥境有多可爱。”
倾瑟欲起身退出瑶池,回去幽冥境好好看一看,天帝究竟是不是在诓她。遂她道:“天帝想太多了,其他仙家平日里对幽冥境避之不及,不过小小一株月凰而已,不瞧也罢。”
“呔,怎么能不瞧呢”,天帝道,“孤觉得这一点孤就做得委实好,现今幽冥境的光景可不比从前,司主若回去定会吓一跳,比往日热闹多了。”
“热闹多了?”倾瑟眉头又跳了两跳。
“孤近来召集仙家,组织了一回幽冥一日游。而且还是分批去旅游的,估计分批还未结束,司主眼下回去还能见着几位仙家。”
“…天帝委实闲得慌。”
(二)
倾瑟辞了天帝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幽冥境。
这才将将一到黄泉路口,就见黄泉大门稳稳地敞开着,自里边跑出一干子判官鬼差和小鬼,专程来迎接倾瑟。
倾瑟急匆匆地直接掠过,进了幽冥,还不忘淡淡道:“本司几日未回,天帝他老人家将幽冥境打理得可还好?天帝改了什么规矩添了什么麻烦,给本司原封不动地改回来。噢还有,第一判官寒生将人间生死簿给本司传上来。”寒生是幽冥境诸位判官之首,也是倾瑟最得力的手下,时常近侍左右。
“是,司主——”
倾瑟径直去了忘川河岸,那里生长着幽冥唯一的一株月凰。
果真,天帝没有诓她。月凰长出了花苞,花苞成一片粉色,粉嫩中又有一丝一丝如蚕丝一般的血色。远看不觉得,近看十分妖冶。
还未开出花,就十分妖冶。
月凰树下,还流连着几位仙家,应该就是天帝口中的那劳什子幽冥一日游带过来的。
倾瑟走得近了,听见那些仙家不住地对着月凰啧啧赞叹:“唉哟以前我们也忒孤陋寡闻,就只觉得幽冥境阴森恐怖,不想还有如斯美丽的一道风景!这一趟果真没白来!”
倾瑟便负着双手,轻幽幽道:“诸位仙友来我幽冥境实为鲜有,本司一回来就听说幽冥境热闹了许多。这月凰的花儿也只长出了花苞,还未开,仙友莫要将天帝赏赐下来的幽冥一日游给尽数浪费在了这里,唔划不来。不如本司带仙友们再去别处逛逛如何?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幽冥罢,不逛逛幽冥的十八层地狱更加是划不来啊。”
几位仙家一听,霎时抖了抖,干巴巴地转过身来,再干巴巴地冲倾瑟笑了笑。
有仙家寒暄道:“唉哟这不是幽冥司主嘛,司主别来无恙罢。几日不见,司主愈加明艳动人了~~”
倾瑟细眉一挑,道:“咦本司竟明艳动人了么?仙友莫不是唬本司开心罢,诶对了,本司以往就不明艳动人了吗?”
“咳咳~司主啊,听天帝说您下界去凡间普渡众生了一回,眼下这是将将回来罢。您回来该好好歇一歇,我们就不打搅了~”说着几人争先恐后地离去。
倾瑟心情颇为婉转,道:“下回几位仙友若再来,本司定会好好招待。”
“一定一定~~”
(三)
这人一走,月凰树脚,就只剩下倾瑟一人,黑衣墨发,肌肤胜雪。自忘川河里升起的一股风,将她的发丝拂得飘扬了起来。
她就半眯着双眼,微微仰头,看着月凰结出的花苞。
许久,只听一道飘忽得几乎不真实的声音从她喉咙发出,低低喃道:“月凰本无心,究竟是为谁而绽放呢?”
倾瑟得不到答案,便抬起手对着忘川河,忘川河内的血红色河水霎时变得激荡了些许。眨眼之间,只见她手指一动,一缕一缕如丝的忘川河水被引上了岸,浇灌在月凰粉嫩中透着血丝的花苞上,使得其上的血丝更加红艳欲滴。
月凰树底下,安放着一块三生石。三生石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这些名字皆是将入轮回的小鬼们对前世今生不悔的执念。他们即使喝了孟婆汤也还记着,无法忘怀。
遂倾瑟才弄了这样一块石头,让他们好有个寄托。偶尔倾瑟闲得无聊过来逛逛时,一时兴起看见了上边的名字后回去还能记起的,会发发善心让那些心愿未了的小鬼下一个轮回还能彼此相见。
倾瑟就站在三生石旁,垂眼看着。看得久了,她却连一个名字都未记下。继而袖摆一挥,三生石又光滑如初。所有的名字皆被她抹了去。
这时鬼差来报,道是幽冥境已按照倾瑟的吩咐将天帝碰过的一切东西都改了回来,还有人间生死簿寒生大人已经送去了幽冥宫,让她过目。
倾瑟只淡淡“嗯”了一声。在转身离去之际,她手指捻了一个决,往后一抛,抛在了月凰树上,道:“日后不许谁再来这里的三生石刻名字,在奈何桥畔放一块石头,要刻名字的皆刻在那上面。”
“是,司主。”
身后,月凰笼罩在一片温润的仙光之中,粉色的花苞缓缓绽开,越绽越大,花瓣上原本浸着一丝一丝的血红开始蔓延。最终,月凰开了一树血红色的花。
昏暗的幽冥境,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得见一片红光。
月凰树下的三生石上,渐渐现出了影像。
下着大雪的天儿,小桥上,身材颀长俊美倜傥的男子几步而上,大力却温柔地拥住了盖着厚厚披风双颊被冻得微红而一脸淡然的女子。
一面银色的半面面具,在女子手上滑落,跌落在了地上。在不远处的灯火和小河里粼粼的波光的反衬下,银色小晶片泛着清亮的光泽。
倾瑟头也未回,径直去了幽冥宫。
(四)
倾瑟回到幽冥宫时,寒生身材稍显清瘦,同样喜着黑色衣裳,面皮生得斯文而干净镶嵌着一双黑白分明清透的眸子,手中正捧着生死簿候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