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落尘垂头,看着倾瑟,伸手狠狠钳住了倾瑟的下巴,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不愿与朕同房不愿与朕生孩子的原因?!啊哈哈哈…好你个莫兰卿,朕当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还道你冰清玉洁洁身自好,不想却早已是残花败柳不堪入目!”
倾瑟面色惨白。一席话自百里落尘的口中说出,她原本无心,却也感到锥心之痛。
她就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躺在床榻上,任由百里落尘狠了命一般一次一次一回一回地撞击着自己的身体,那撞击之间,稍稍几下就能将灵魂撞得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百里落尘赤红着双眼,不让倾瑟闭着眼睛,他要倾瑟将在自己身上驰骋之人的面目清清楚楚准确无误地雕刻进脑海里。
好不残忍。
纵然倾瑟是神仙,这这具凡人娇弱的身体,哪里经得住如此暴虐地摧残。没多久,她便给痛晕死了过去。
整整一夜,痛晕之后再醒过来,醒了过来再痛晕。反反复复,不曾停歇。
当第二日,翠翠进得寝宫来,看见百般狼狈的床榻之上,倾瑟的身体残破不堪。她捂着嘴差点就哭出了声。
她原以为,皇上或多或少是在意她主子的,不想却换来如此一副光景。
倾瑟醒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如纸,几近透明。她手臂搁在面皮上,恰好挡住了双眼,虚弱却不起伏无波澜地道:“翠翠你哭什么。”
翠翠终于抑制不住,就跪在床榻边嚎啕大哭了起来。
(四)
就算倾瑟换得这么一个结果,可她毕竟还是一个皇后,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一国之母。若是她不那么做的话,还仍旧是一国之母。
倾瑟不听翠翠劝阻,穿上衣服简单地漱洗毕后,竟一人步履踉跄地去了御书房。她趁着百里落尘早朝期间,去了御书房。
在御书房里,倾瑟终于如愿看到了先帝留下来的遗诏。
她不看不安心,不看不死心。她不看就觉得拆不穿莫仲怀卧病在床所对她说的弥天谎言!她总得要亲自确认一番才可以。
于是,倾瑟手里捏着先帝的遗诏,低着眉目,安安静静地笑了起来。
遗诏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罢丞相,除莫家。舍小爱,定国邦。
亏得倾瑟对先帝那句“朕定让落尘保莫家一个周全”深信不疑。还是莫仲怀说得对,帝王本无心帝王本无情,偏偏就是她最为愚蠢竟选择相信了帝王!
先帝还未驾崩之时,就已经未雨绸缪了,而百里落尘,一登基开始就按照先帝预先设好的步子一步一步来。
百里落尘下了早朝,回到御书房,恰恰就看到了这一幕。
倾瑟手里拿着那轴明黄锦卷,冲他惨白地笑。
百里落尘怒,声音里夹杂着颤抖:“你在干什么?!”
或许他也害怕,害怕被倾瑟发现遗诏上这样一个秘密。害怕被倾瑟发现,他一边想要倾瑟留在自己身边,却一边在做伤害她背叛她的事情。
其实倾瑟早就知道百里落尘必须背叛她伤害她。只是,她有些惋惜,自己信错了凡人。
倾瑟扬了扬手里的遗诏,挑了挑眉,云淡风轻道:“没干什么,就是看了先皇的遗诏而已。”
百里落尘眯着眼,低低道:“你知道你这是大逆不道么?”
倾瑟手指勾了勾不小心沾上嘴唇的一缕长发,淡淡道:“知道。”
“那你就是明知故犯!”百里落尘气冲冲地走上御书房的上座,龙袍一扬,霸气十足地端坐在上面,冷冰冰吩咐一旁的太监,“来人,给朕拟旨。宰相之女、当朝皇后莫兰卿,贪权谋势以下犯上,偷窥先皇遗诏意图沾染朝中政事,其心叵测。现削去莫兰卿皇后一位,将其打入冷宫,钦此!”
彼时倾瑟高高抬了抬眼梢,眼里清澈透亮,安安静静道了一句:“我只是你整盘计划里的其中一个步骤罢了。迟早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的。”
PS:噗有童鞋猜到剧情了。。。木有很虐对不对?(⊙_⊙)嗯点都不虐。。

 


章二十八 赔上莫家满门
(一)
百里国皇后被废,三日不到,宰相莫仲怀便向皇上上书,辞去当朝宰相一职。可怜他大半生皆在玩弄权术,注定得不到善终。
百里落尘当日就允许了莫仲怀的辞退归隐。
只可惜,半天功夫不到,莫家上下老小还未来得及收拾行囊远离朝堂,莫仲怀就被叶放大将军给参了一本。
他道,百里国前任宰相莫仲怀,与其子莫兰枢、莫兰衍,里应外合涉嫌通敌叛国。一切罪状、往来书信皆被呈上朝堂,证据确凿。甚至连莫府里最得倚重的老管家都出来指证,说是确有其事。
当夜,百里落尘就下令封了莫府。莫家上下全部押入天牢候审。莫仲怀在天牢里,连连呕血了好几回,去了大半条命。
孤伶伶衰败的破园子里,倾瑟闲得慌了,便学着翠翠手里拿着剪子,在花园里修剪花草。翠翠不让倾瑟动手,可倾瑟不动手身体就泛凉得慌,如何都暖和不起来。
她的肤色一日·比一日苍白。
这座破败的园子,就是当朝废后被囚禁的冷宫。虽简陋了些,但阳光还能照得进来,花草还能生得起来,就是杂乱了些许。
倾瑟没想到,第一个来园子里探她的人,却是雪贵妃。
雪妃自孩子没有之后,皇帝怜其孤苦无助,虽封她为一品皇贵妃,等阶仅次于皇后。
以往倾瑟未曾细细瞧雪贵妃,如今看来,雪贵妃脸蛋虽圆,但皮肤雪白保养极好,面皮上镶嵌着一双乌黑的大眸子,着实也算是个美人。
倾瑟一直很喜欢雪贵妃面皮上那双灵动的眸子。
可如今,那双眸子里褪去了某些纯真的东西,倒装进了许多不该属于她的沉重。
倾瑟看了看雪贵妃身边伺候的小监子,正是小卓子,早知百里落尘疼爱雪贵妃至斯,连身边的小监子都派给了她。
雪贵妃雍容华贵,出口庄重道:“姐姐别来无恙罢。”她扬了扬手,示意小卓子去外面候着。
倾瑟放下手里的剪子,随意散漫地笑笑:“倒是让雪贵妃见笑了,贵妃娘娘身子该是还未好全怎的就出来走动了?”
雪贵妃道:“就是想来看看你。”
(二)
倾瑟对着即将枯死的树木轻轻吁了一口气,随即声色柔软低低道:“难得今日你过来了,先前一直没个时机见到你,今日且容我说一声‘对不住’罢,你与皇上的孩子,是我不该,对你下了狠手。”
若非当时叶凝让太医诬陷于雪贵妃,倾瑟万不会如此做。
雪贵妃却似全然不在意,淡漠了挑了挑嘴角,道:“有什么对不住的,孩子又不是你杀的,是我自己杀的。”
倾瑟身体蓦地一僵,愣愣地看着雪贵妃。
雪贵妃优雅地拂了拂衣摆,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倾瑟,戏谑道:“怎的,很吃惊么?”
倾瑟回过神来,并未有任何过激的反应,似很快接受了这一真相,淡淡问:“你怎么杀的。”
雪贵妃云淡风轻道:“不过就是在你给我送来一贴慢性堕胎的安胎药之前,我就已经服过堕胎药了。孩子果真就没了。”
“为何?”倾瑟问。
“他愿给你独一无二的爱,你不稀罕,但我稀罕。你不倒,他就不会爱我。”
“哦。”
雪贵妃不满意倾瑟这副永远淡定的模样,嘲讽道:“怎么,事到如今,你敢不承认你还是爱上他了吗?就算你这般冷血无情将他推开推远,让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你还是爱上他了。”
倾瑟低着眉,轻轻笑了出来:“这都被你知道了。”
“知道叶凝怎么疯的么?”雪贵妃眉间一抹疏傲,似在闲话家常一般。
倾瑟挑了挑眼梢:“怎么疯的?”她还以为叶凝是为夺宠自己被自己给逼疯的,莫非还另有隐情?
雪贵妃哼笑一声:“不过是知道她和皇上的大婚当夜,与自己洞房的人不是皇上而是另有他人罢了。”
倾瑟蹙了蹙眉:“你知道的还不少。”
雪贵妃道:“你忘了,当初我还是皇上的贴身侍女,这些都是你给我的。就连皇上招我侍寝那一晚,亦是他喝醉了将我误认为是你。所以今日,我专程过来偿还你,从此以后你我两清。”
倾瑟好笑地看着雪贵妃:“想如何偿还?”
雪贵妃并不理会倾瑟眼里不明意味的笑意,而是缓缓道:“怕是姐姐你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罢。宰相大人向皇上请辞了宰相一职,可惜现今莫家所有人却被关进了天牢。莫仲怀联合莫兰枢莫兰衍里应外合意图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皇上已下旨,命使臣去邻国将莫兰枢莫兰衍带回,莫家上下,不日满门问斩。”
(三)
一阵风过,自园子外带进来一片一片细圆的小叶子。飘落在地上。
换来一片安宁。
倾瑟抬了抬头,半眯着双眼看着高大的院墙外,空空落落地问:“将将,你说什么?”
雪贵妃一字一句道:“待使臣将莫兰枢和莫兰衍押解回京之后,莫家上下,择日满门问斩。”
倾瑟从未这般失神过,一阵一阵地晕眩,找不回知觉。连雪贵妃何时走的她都不知道。翠翠过来扶她的时候她就一直想,当初自己是为何来到这人间的,自己怎么才能够回去。
当初,幽冥境钩错了人间百里国太子妃的魂,于是她被坑下界屈身在原太子妃的身体里,助太子百里落尘顺利登基,成为比前皇帝还要威武霸气的一代帝王。
这样,她便可以回去了。终于能够回去了。
还记得司命星君曾说过,倾瑟下凡之后,但凡与她所屈身的这具凡人身体有牵连的所有人,命格皆会因她而乱。
那么,在命格不乱之前,莫家会是个什么收场呢?亦会如眼前这般,被满门抄斩吗?司命星君还说过,这些凡人的命格该如何走全凭倾瑟自己斟酌。倘若她出手干涉,还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若是她一早就干涉莫家之事…可是她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看着百里落尘一步一步将莫家铲除了个干净!
她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来,只是为了弥补君玖上神历劫之乱而来…倾瑟自嘲地笑了一声,君玖上神…
“娘娘!”翠翠双目决然地看着倾瑟,“娘娘,我们今夜就逃出宫罢!”
倾瑟安静地看着她。
翠翠便鼓足勇气道:“我们出宫之后就去救大少爷和二少爷,只要不让使臣将他们带回京,莫家暂时就不会满门问斩!娘娘,我们今晚就出去拦大少爷二少爷罢!”
倾瑟还是安静着,一言不发。但双目却渐渐幽深了起来。
翠翠急道:“娘娘,到底怎么的,您倒是说句话呀!”
半晌倾瑟才扬起唇对翠翠笑:“好啊。”
且莫说去救莫兰枢莫兰衍,眼下就算是逃出皇宫也是不可能。倾瑟自然是知道,但看着翠翠那一脸坚毅的神情,倾瑟忽然就想试一试,就算晓得结果会是怎样,她也突然想如凡人一般亲自去努力一把。
莫兰枢、莫兰衍,莫府上上下下,大娘、亲娘,怎么能被问斩…她占用了他们莫府三小姐的身体,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问斩…
(四)
果真,夜里一到,翠翠和倾瑟就偷偷潜出园子。
翠翠瞠大双目,眼睁睁看着倾瑟手里聚着红光,带着她一路穿墙飞奔。她不晓得自己周遭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身体居然能从坚硬的墙壁里穿过。
那是倾瑟在施仙法。她的仙力不多,不晓得能维持多久。
只可惜,结果还是如倾瑟所料,她们逃不出皇宫。将将跑到皇宫前阶的一片空旷之地时,眼看里那宫门只有百步之遥,她们就被值守的侍卫给发现了去。
侍卫将倾瑟和翠翠团团围住。倾瑟兀自清傲地扬着头,将翠翠拉到身后护着。
后来,殿前一片灯火通明。
百里落尘在太监侍卫的簇拥下,甩着宽大的衣袖,丰神俊朗地冲倾瑟走来。可那眉间,却难掩戾气。
他负着双手,冷冰冰道:“你居然敢出园子,想逃出皇宫?!”
倾瑟眉头一挑,淡漠而疏远道:“莫不是皇上还想将贱妾一辈子囚禁在深宫大院里不成?然后将莫家斩草除根,最后一个才轮到贱妾?”
在百里落尘面前,倾瑟永远都是这副清高的模样。其实,若是细心一些,谁都能察觉到其中的倔强简直不堪一击。
百里落尘胸口一窒:“你都知道了?莫家犯了通敌叛国的大罪!”
“通敌叛国的大罪?”倾瑟双目清明,能映出不远处无数宫灯的妖娆,“莫家犯的最大的罪,就是逆了君心。大哥二哥远赴他国之事,想必皇上早就计划周全了罢,不然怎么里应外合来个通敌叛国?”
“莫兰卿!”百里落尘眯着凤目,寒幽幽地看着她。
倾瑟兀自拂了拂裙角,低低笑道:“那么慌张做什么,大哥二哥还未被召回京师,还没可能和我爹对簿朝堂。”
“召回京师?”百里落尘倏地摆出一个森寒的笑来,“谁告诉你朕会召他们回京师?”
百里落尘走近倾瑟,在她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道:“今日使臣来报,莫兰枢在兰国、莫兰衍在夏国,国主为保友好安定,他们已经被赐死了。”

 


章二十九 一切结束 功德圆满
(一)
百里落尘走近倾瑟,在她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道:“今日使臣来报,莫兰枢在兰国、莫兰衍在夏国,国主为保友好安定,他们已经被赐死了。”
翠翠冷不防在倾瑟身体,瘫软在地。
倾瑟又复安静,面无表情。她抬头看了百里落尘一眼,那一眼极淡,淡得似透明一般,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仿佛他从来没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仿佛他在她心中脑海中一点一丝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她想,她有些累了。
凡人就是如此复杂,想要拼命做某事,想要拼命达成某种目的。她差点就犯了傻,想如凡人一样努力一回。多傻。
凡人有心又如何,她感受到了心带给她的七情六欲缱绻痛楚,可当真还不如做神仙时没有心来得自在惬意。
莫家上下,不就是一家子凡人么。凡人之命,就算没有那破命格簿子,也该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死了就死了,多几条魂魄往她幽冥境钻,还能早些入轮回。
然而,倾瑟的一举一动落入百里落尘的眼里,他立马就感觉到了倾瑟的变化。只消一瞬间,似这世间的一切,都再也入不得她的眼,就连自己就站在她面前她也再看不到。
百里落尘还是慌了,他自己都不晓得,原来自己最害怕的就是倾瑟这般漠然的样子。心底里的慌乱如蚕丝一般,一丝一丝地滑过,想伸手去抓住,可又滑腻得很。
他想唤回倾瑟丝毫的注意力和眸子里点滴的神采,遂对着地上瘫软的翠翠,下令道:“朕一时竟忘记了,这里还漏了一个莫家的人。将这贱婢给朕带下去,关入天牢!”
倾瑟眼睁睁看着翠翠被人押走,她方才淡淡开口道:“皇上是不是忘了,贱妾亦是莫家的人?”
百里落尘拎起倾瑟便往回走,冰寒道:“你是我皇家之人。生是百里家的人,死是百里家的鬼!”
最终,百里落尘没将倾瑟捉回原来那破败的园子,而是将她安放在了自己的寝宫内。
后来,莫家上下被满门问斩的时候,倾瑟就呆在百里落尘的寝宫里,安然地饮着清茶;莫家上下的尸首被悬城墙三日不得入土为安时,倾瑟仍旧是呆在百里落尘的寝宫内,安然地饮着清茶。
彼时,百里落尘就在寝宫里看着她,明言不讳地道,她果真是个冷血无心的女子。
(二)
此时了后,朝廷恢复了一派和谐安详。
宰相一去,每日早朝,无关紧要的小事芝麻事就能在殿上絮絮叨叨说半天,官员与官员之间的弹劾也能在殿上吵闹起来。
这说明,朝纲愈加清明了。
于是,一帮文武官员又开始上荐,让百里落尘封后。还是叶大将军提醒大家,莫家还有一余孽,后宫废后,莫兰卿。
叶大将军的女儿叶凝在后宫里疯了,将自己的大好一生都给毁了。是倾瑟毁了她。
其实不然,真正毁叶凝的,另有其人。
百里落尘给倾瑟找了一处安静而素淡的园子。他每天都会过来看她,即使满朝文武皆在呼吁诛杀奸相之女,他也能顶下压力过来看她。
偶尔倾瑟会淡淡问,为什么他还没封雪贵妃为后?她当真觉得,像雪贵妃那样的人,才能坐得稳一国之母的位置。
一日,雪贵妃终于趁百里落尘不在,踏入了倾瑟的园子。她身边的婢女手上,拿着一个托盘,托盘内装着一壶酒。
倾瑟丝毫不惊讶,只挑唇笑道:“雪贵妃总算是来了。”
雪贵妃让婢女将酒摆在桌几上,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来了。”
倾瑟连眼底里都沾染了笑意,道:“如何能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呢。”
雪贵妃面上不辨喜怒,道:“那你也该是知道,近来朝中为了你莫家余孽之事,闹得满朝风雨,可皇上却纹丝不动。他为了保护你,不得不承受朝中大臣的压力,长此以往有损臣心。”
“所以你就来了。”
“总归是要有人出来当一回恶人。”
倾瑟素手执起那托盘里的酒壶,斟了一杯酒,道:“其实,自我了断也不是不可能,但我从未这般想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雪贵妃不语。
倾瑟便又道:“当然是特意等你来。你知道为什么要特意等你来么?”
雪贵妃面色微变。
倾瑟端起酒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闲适地转着酒杯,稍稍一沉吟,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这样的话,你永远都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说罢倾瑟毫不犹豫地将酒杯放在唇边,一仰而尽。
恰逢此时,园子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雪贵妃的脸色倏地一片惨白。
(三)
百里落尘进了园子,看见了雪贵妃也在,看见了桌几上立着的那壶酒,看见了桌边安然端坐的倾瑟,立马意会过来雪贵妃想干什么。
他恼羞成怒,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在雪贵妃面皮上,力道之大将她一下扇趴在了地上,吼道:“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趁朕不在对她动手!”
他以为他来得恰恰是时候,赶在倾瑟被迫喝下毒酒之前制止了这一切。
然而,只是他以为而已。
待下人将雪贵妃拖走,百里落尘还未往倾瑟那里走两步,倾瑟忽然身子一软,一手撑着桌沿一手捂着嘴。
触目惊心的红,自倾瑟的手指缝内,淌了出来。
百里落尘的世界,在那一刻黑白颠倒轰然坍塌。
“锦、锦…锦瑟…?!你怎么了锦瑟?!锦瑟?!锦瑟!”百里落尘这才意识过来,他来晚了一步,倾瑟喝下了酒。“宣、宣太医!给朕宣太医!太医——!”
倾瑟倒的那一瞬间,百里落尘几乎是几步踉跄过去接住了她,将她狠狠地揉进了怀里。
“锦瑟,你别吓朕…朕只不过是片刻没来…你别吓我…”百里落尘伸手去慌乱地擦倾瑟嘴角的血迹,越擦越多,越多越花。
倾瑟淡淡笑:“怎么,不是嫌弃我是残花败柳么,如何值得你这般惊慌。”
“不是!不是!我没嫌弃!我没嫌弃你!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残花败柳…”倾瑟手上还残留着仅剩的唯一的一点仙力,颤颤地抚上百里落尘的额心,“最最伤我的这四个字,就是你说的‘残花败柳’…”
她将百里落尘的记忆还给了他,继续道:“我想你当一个英明伟岸的君王,我与你说君臣有别的驭人之道,我让你均衡权势纳侧妃,我让你毫无顾忌对付我莫家,我告诉你有我在一日我便会帮你一日…韶言,谁说我未真心待你,你果真真心待我了吗?”
记忆如崭新的书页,一页一页在百里落尘的脑海里翻过。
他纳侧妃的新婚之夜,她着了一身单薄的杏色一群在夜里奔跑,双颊晕出一抹酒红。他转身离去时,她拉住他的手,低低道“韶言,别走”。
书房内,他抱着她的身体,书桌边床榻上,温柔缱绻抵死缠绵。
可是,寝宫里的那夜,百里落尘却因她是残花败柳而对她暴虐无情。
百里落尘凤目里沉甸甸皆是泪水,沙哑着声音质问倾瑟:“为什么我会忘记?为什么我会忘记!”
一股血又自倾瑟口中涌出,她笑道:“本不该让你记起这些,但我想了想,总归是要让你晓得,我为何是残花败柳…无心无情多好…不会这么痛…”
“锦瑟…锦瑟…你不能这样…你不可以这样…”
“韶言…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傻的?”
“什么时候…一开始,打从一开始…”
“呵,原来如此。倒是我被你诓得团团转。”
“你若好起来,我保证再也不诓你,你想诓我多少回皆可以。”
“…”闭眼之际,倾瑟总想伸出双手抱着百里落尘的腰。只可惜,手只松松环住了,还未来得及抱上,就垂落了。
百里落尘浑身一震,喃喃道:“锦瑟,等你好起来,我们就生个孩子。你陪我站在高处,看这绵延的百里疆土和大好的锦瑟山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