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等个千百来年罢。

离开北极之后,我没那么急着赶回昆仑山。而是躺在祥云上眯了一会儿瞌睡,任祥云在天际慢悠悠地飘。飘到哪里算哪里。

只是这瞌睡一眯,就不知道眯了几天几夜。待醒过来时,却发现祥云已经飘往了人界。恰好正赶上半个黄昏。

(二)

许久不来这人界,即使是将要入夜,大街小巷也仍旧比往昔要繁华热闹许多。

我寻了个无人之地落了脚,带着灰毛兔子入了一间茶楼,正好能听上说书人讲最后一个故事。

我捡了个靠窗的位儿,让小厮送来两碟桃花糕和一壶清酒,好作消遣。

只是我以往最喜爱的便是人间的桃花糕,如今再尝一回,却觉得味道变了许多,浓郁芬芳得很。我还是比较喜欢桃花糕酥淡的味道。

倒是说书人所说的书,一成未变,仍旧是书生与小姐的爱情故事。但凡来茶楼消磨时日的茶客,皆喜欢听一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这样一个结局罢,所以说书人的故事亦大多是个欢喜结局。

不用猜也知道,最终小姐与书生冲破重重阻碍,总算能够相守到老。

桃花糕吃了两块有些腻,见灰毛兔子眯着眼,我便动了动心思捻了一小块喂到兔子嘴巴边。它动了动鼻子,随即伸出舌头来舔。

看它生得小巧,不想反反复复下来,也吃了有三五块桃花糕。

这时忽然有人伸手拈起碟子里的一块桃花糕。我抬头看去,却不知何时我这桌边坐了一位小哥。一双桃花眼晶晶闪闪,正一手拿着折扇缓缓摇晃一手将桃花糕喂进口中,似听书听得正兴浓的样子,还时不时点一下头翘一翘唇角。

似注意到我正打量他,他侧过头来,笑睨着我,道:“这书说得不错,姑娘喜欢听这些故事么?”说着他又往我碟子里拈了一块桃花糕。

见小哥如此热情,我也没跟他讲礼,遂将灰毛兔子抱到桌上,任它自己去啃桌上的糕点,道:“也没多喜欢,就是闲得慌而已。”

灰毛兔子更没与小哥讲礼,兀自趴在桌上便动起嘴来,每块桃花糕上皆留下一两只稀稀疏疏的牙印。

小哥看着灰毛兔子,脸皮抽了抽,干干笑道:“这兔子还真实在,长得亦是十分可爱。”

我顺了顺灰毛兔子的长耳朵,道:“哪里哪里。”

后小哥一直坐在我这桌,认认真真地听书。听到最后,说书人一声惊木拍堂,道小姐与书生从此过上了幸福安宁的日子,接着台下响起疏疏落落的掌声。

小哥收起折扇,执着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忽而轻轻笑道:“故事便是故事,结局可以任意写。事实上,有情人终成眷属哪有那么容易。”

我愣了愣,小哥便看着我,笑问:“姑娘你说是不?”

(三)

出了茶楼,外面已经入夜了。街上燃起了昏暗的烛火灯笼,沿着街道挂了一长串。街两边,摆满了小摊,档主不停地吆喝着吸引沿街的行人。

如此一番热闹的光景,以往下凡间来倒是少见。莫不是这回给赶上了好日子么?

蓦地身旁有个声音道:“只怕是姑娘没怎么见过罢,这是夜市,比白日里还要热闹几分。”

我侧眼看了看,见先前茶楼里的小哥又跟在了我面前。此人收起折扇,面皮有几分耐看,尤其是那双晶闪的桃花眼,将满街的万千灯火都给黯然了去。

只是,他为何要跟着我。

我往前走几步,他便跟着走几步。我停下来看着他,他便也停下来兀自风流地摇着折扇。似一块狗皮膏药一般,缠人得紧。

后我净往人多的地方钻,他倒不跟我生分,在后边时不时出声道:“诶姑娘慢点走,小心走散了我去哪儿寻你!”惹得旁人频频侧目。

我一路走走停停,总算在街角处寻到了个有趣的地方,住了脚步。街角那里挂着一张白色的布,布后面点着灯火。四周围观的凡人皆安静得很,像是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忽然一阵鼓乐响起,只见白布后面倏地立起两个精致的小人儿,随着有人伊伊呀呀地唱,小人儿便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栩栩如生委实别致。

小哥在我身边停了下来,问:“好看么?”

见我点头,他便又道:“你许久不来人间,这里多了许多新鲜玩意儿你自是不知道。”他指着白布下方继续道,“这叫皮影戏,你看下边有许多细线罢,后面都有人在操控呢,想做什么动作便能做出什么动作。”

说着他便捞起衣袖,冲我眨眼一笑,道:“你等着,我给你露两手你看看。”

小哥自人群中艰辛地挤到白布后边去,不消片刻白布上边换了一台戏。大抵讲的是一个小哥爱慕上了一位小姐,往小姐府上递了许多次拜帖皆未得小姐回应。小哥品性急躁等不得那般久,遂一个夜黑风高夜便翻·墙企图入小姐门户。结果小哥手脚不够灵便,自那围墙上跌下一回又一回。

围看的凡人皆被那上面滑稽的动作逗得一阵哄笑。

我亦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看着小人儿跌倒又爬起继续翻那高高的围墙。

罢后,白布后边蹭出一个头来,面色含笑,赢来四周欢快的掌声。他冲我努努嘴,道:“姑娘可还喜欢?”

(四)

我不得不承认,那个皮影戏十分有趣,小哥玩弄得亦是十分精彩。然而小哥那般问我,我一时却说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遂转身便走。

哪晓得,小哥着实是磨人得紧,在后边三两步就追上了我,仍旧是不住地问我喜欢不喜欢。

照理来说,我与他该是无冤无仇,奈何他对我紧追不舍。

我抱着灰毛兔子来来回回将整条街走了好几圈,一直待街上繁华渐渐消停了去,可小哥还是紧紧跟着我。

我便停了下来,看着小哥。小哥不急不缓地摇着折扇,双目染笑。

我道:“你为何要一直跟着我?”

小哥却不答反问:“我跟了你这么久,你就没想起点什么?”

我重新将小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道:“想起什么?”

小哥无奈地翻了翻眼皮,正欲说话,不想此时对面酒馆里走出三三两两的醉酒汉子,见了我俩先是交头接耳私私窃语一番,而后摇摇晃晃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汉子想请我们进去酒馆喝酒。他们口中说是要喝酒,可手却不安分地向我伸过来,丝毫不知礼数。

只是还不待我动手,小哥倒是先我一步,拿着折扇往那些汉子头上一人敲了一下,道:“这大半夜的,还不回家睡觉陪老婆?”

汉子个个像中了邪似的霎时变得乖顺得很,不住地点头应和,然后勾肩搭背地往街道另一头走去。

我狐疑地看着小哥,问:“你是哪路神仙?”刚刚我看得清楚,小哥虽用折扇敲汉子的头,但扇骨上却闪着仙光,俨然是他在施仙法。只是先前他收敛了仙气,我未留心没有察觉出来还以为他只是一般的凡人小哥。

小哥淡淡地笑了笑,道:“你果然是记不得我了。”说着他向我摊开手掌,上面现出一张拜帖来,又道,“小仙玄夜刚入仙籍不久,曾向昆仑山送过多次拜帖,想拜访山上的倚弦上神,不想一直得不到回应。”

我看着那拜帖,一声倒是有些印象,将将出桃林时大师兄说过,有一只小神仙往山上送了许多次帖子。只可惜那时我不在。

我迟疑了下,还是接过了帖子,道:“真是不巧,前段时日我不在山上。”

小哥却不大满意我的回答,道:“喂,我都说了我叫玄夜,你怎么还没记起来?”

我动了脑子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遂问:“玄夜是谁?”

小哥颓然道:“玄夜就是我啊。”

我“哦”了一声,道:“那你想拜访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小哥叹了一声,忽而中规中矩道:“既然倚弦上神已经收下小仙的拜帖,待小仙正式拜访昆仑山时再说罢。今夜小仙就不打搅了。”说罢他便捏了仙诀离开了。

我望了望天,天幕月明星稀,今夜该是不会下雨。遂我捏了个决唤来祥云,便躺在上边,飞哪儿算哪儿。

咦没人投书页右边的那个番外票么,那我把师父的番外放在最后面~哼~

章百十二【第二更】

(一)

祥云离开了人界,我便一直在想,将才那位小哥似乎有一两分熟悉,但一时又未想出个头来,遂在祥云上睡了过去。只是半夜风大了些又将我给吹醒了过来。

待我张开眼来,却发现我的祥云上不知何时还坐了一个人,着了一身墨绿袍子,墨发顺着后背流?泻在了云上。他正背对着我。

我揉了揉眉心,坐起来。他听了动静便转过身来,眯着一双眼朝我笑道:“半夜像小徒弟这般睡,怕是会着凉。”

我看清了他的面皮,不由哑然失笑,道:“这夜间的风乃风神所撒,哪里会没个轻重。”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师父的万年好仙友风神。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他。

风神挑挑眉,道:“许久不见,小徒弟这脾性倒是沉稳了许多。方才路过的时候恰好看见昆仑山的祥云,便蹭过来看一看,没想到真是小徒弟。如何,别来无恙罢。”

我道:“劳风神挂心了。”

风神似不大满意,瘪了瘪嘴,道:“怎的还风神风神的叫,也不嫌你我生分。以前你虽是卿华的徒弟,论辈分比我们这群闲散惯了的神仙矮一截,可如今卿华已经不在了,小徒弟亦晋升为了上神,就勿须再讲究辈分了。日后大家见了面你便唤我们一声兄长。”

我有些晃神,没答话。还记得师父头一回待我去参加河神的婚宴,河神娶第三门老婆,我那时才晓得,师父有一帮无耻厚颜的损仙友。

话虽那么说,但我看得清楚,师父一向云淡风轻,然处在那帮损友堆里,却笑得比往日要多许多。河神大婚那日,我认识了师父的损友,东华帝君、风神、夜游神、司命星君还有紫极仙君、河神冰夷。师父陪着我,与他们在一起过得十分开心。

那时我便想,师父有这么些个损友也不见得是坏事。

(二)

只是后来,第二次与他们见面,是师父灰飞烟灭的时候。我抱紧了师父的身体,还是没能阻止师父渐渐变成了烟尘。那日天幕灰黑得要命,包括天君在内的三界仙神皆来到无涯境的东皇钟下,亲自为师父祭奠送行。

我似疯了狂了一般,攥紧了师父的衣冠血袍,漫天的狱蝶随着我一样疯狂,方圆十丈之内任谁都靠近不得。

只觉神智恍惚之际,有人绑住了我,将我绑得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我那才渐渐恢复了过来,心如死灰。

是师父的那帮仙友止住了我。若当时任由我疯狂下去,指不定会入了魔障成为堕仙。最后待天君走了,仙神散了,他们却未离去。而是安安静静地陪着我在无涯境下坐了三天三夜。

三日后,我拖着早已无知无觉的身体,如视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捧着师父的衣袍,任由他们将我送回了昆仑山,将师父的衣袍安葬在他最喜欢的桃林里。

我便一直蹲在师父旁边陪着他,哪里也不去。

风神吁了一口气,唤回我的神思,道:“真是对不住小徒弟,我不该说起那些。”

我笑了笑,道:“说起不说起,往事皆不会有所改变,变的只会是人心而已。风神大哥莫要自责。”

风神跟着笑出了声来,话里却禁不住的哀凉,道:“小徒弟果真是长大了不少亦老成了不少。不晓得卿华见此光景会不会开心。”

我没说话,他又兀自道:“大抵不会开心。”他看着我弯起了眉眼,“卿华良苦用心养了七万年的小徒弟,眼看算是见着了些起色,不想他人却已经不在了。小徒弟也没能如他所愿欢欢喜喜地过日子。”

我侧开头去,低声道:“莫要再说了。”

(三)

风神却自顾自道:“诶小徒弟,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七万五千年前的事情。”

我愣了愣。他叹了口气,又道:“嗳你定是记不清楚了。那时卿华头一回领兵打战与魔族抗衡,他才当司战神君没多久,如此一闹腾害得我们哥儿几个为他捏了一大把冷汗。还好他是胜利了,只是回来时只剩下半条命。想来那魔头亦是厉害得紧,卿华身上的伤可都是些致命伤,我们都很纳闷,为何他还能走得回来。”

我安静地听着风神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我们探东探西才发现,大战后卿华落入了鬼界,被鬼界的一只小妖给救回了性命。”

风神冲我眨了眨眼,道:“当时卿华板足了气势,不许我们去惊扰小妖。他要等着小妖慢慢长大。”

我双手捂着了脸,垂在膝间。

风神道:“那时年轻,哪里听得住卿华的告诫。难得卿华看上了一只小妖,我们自然是想方设法地摸去鬼界想一瞧究竟。”

“你猜怎么着…那小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笨拙可爱,我们几个神仙站在她面前,她愣是将我们当成了采花贼,以为我们想偷她的彼岸花。结果她横着自己那小小的身体,硬是要将我们几个往那忘川河里推。”

“后来啊…小妖爱上了他人,竟愿意为了他人去跳那断仙台,你说傻不傻。卿华虽什么都未说,但我们都晓得他有多在意。不惜一切开启昆仑镜触犯天条,狠了命地要将小妖救回来,亲自去保护她。”

“只是在昆仑山的七万年,他竟能忍得住,将一切瞒得死死的。兄弟几个见面时,时常唏嘘劝说他,莫要再等莫要再等,都等了七万年了花儿都早该谢了。可惜他就是不听我们的,仍旧跟个闷葫芦似的,闷得很。”

“还好河神大婚那日,他总算带着小妖来见我们了。只要见了这几个兄弟,那便意味着他这一辈子就只认定小妖。我们还以为,他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只是可惜…”

我闷闷打断他,道:“求求你,别说了。”

风神默了默,随即慌张道:“啊呀小徒弟莫哭,我不说就是了,不说就是了。”

我道:“没哭。”

风神不罢休,道:“声音都哑了还说没哭。”

(四)

我不得不承认,风神是个话篓子。一打开闸门,就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了。不管我爱听不爱听,他都会说,关于师父的一切。

有些话我晓得他是特意说给我听的。生怕他不说我便会忘记了一般。

诚然,鬼界遇见我师父一事,的的确确是近来看昆仑镜时才想起的,我亦的的确确似那般无情无义没心没肺。

或许,就连他们几个上神亦是在为师父不值罢。摊上我这么个无能的徒弟,还要拼了命地去保护,不值。

我自己也知道,不值。丁点儿也不值。

罢后,我装傻充愣地问风神,为何要告诉我这么多。

风神无奈地耸耸肩,道:“不晓得,一说起这些就收不住了。”

我便笑道:“你是怕我忘记了罢,怕我忘记了我师父。”

风神一愣,眯着眼道:“小徒弟何时变得如此聪明。”

总是会有人不信我,不信我生生世世能记得师父。但那又如何。能支撑着我消遣这万万年仙尘的念头是我师父,能花万万年时间来想念我师父和等待我师父,为何会忘。

我微微挑起唇角,任风拂乱我的发丝。万万年,我师父总会回来。我总能等到他回来。

风神忽而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叹道:“我本想夸赞小徒弟一句聪明,奈何小徒弟还是如此笨。莫要乱想,都是逗你的呢。卿华走的当日,若不是经人阻止,怕是小徒弟早已遁入了魔道。如此狂烈痴傻,谁会担心你忘记了卿华。我们真正该担心的是,你忘不掉,倒是一直束缚着自己。”

我侧头躲开他的手,笑道:“我现在好得很。”

风神道:“你要真的好,那才好。”他顿了顿,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诶小徒弟我们莫说这些了,你晓不晓得魔界生了个太子?”

PS:好罢某云投降了,从明天起大多数天双更罢,但偶尔单更哦【可能最后几天会单更~一更中午12点,二更晚上六点半

章百十三【第一更】

(一)

风神道:“你要真的好,那才好。”他顿了顿,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诶小徒弟我们莫说这些了,你晓不晓得魔界生了个太子?”

我摇摇头,表示不晓得何时魔界生了个太子。还记得上回入魔界时,只见到过一个挺着肚子的妖妇,还吸走了我的仙气。

当时我便诅咒她,她的孩子要胎死腹中,一辈子都生不出来。

还好妖妇未将我身上的仙气吸尽,只是吸了一大半地时候惊恐地跳离了我,似害怕我身上有什么克她的东西。

如今想来,却是明白了一些。我虽修行了七万年,但平日里懒惰非常,身上哪有什么浑厚的仙气,若是被那妖妇吸走了一大半怕是大多做不成神仙了。可后来回昆仑山之后却没事。

大抵是我身上有上古神族的神力罢,所以才将那妖妇吓得哆哆嗦嗦。若不是被她吸走了平日里修行的微薄仙气,身体里边隐藏的神力又哪会那么快被激发出来。

只是魔族生了个太子,倒是很稀奇。莫不是那妖妇吸了我仙气后,肚子里的孩子活过来了?还是魔族头头逃出东皇钟的那段时间里又在哪个女子身上重新拨了一次种?

见我疑惑,风神便八卦地凑近了些,道:“上回魔头被关进东皇钟之后,小徒弟你唤来狱蝶一直将自己和卿华紧紧裹住,肯定是不晓得,那魔族的妖妇忒大胆,知晓自己的夫君被困东皇钟之后,居然敢只身偷偷摸摸地潜到无涯境下,痴心妄想地想探望魔头。”

没想到,那妖妇虽毒蝎了些,倒还是只重情义的魔。

风神继续道:“她看也就看罢,不想跪于东皇钟下却大声哭了起来,一下就被无涯境的弟子发现了踪迹。那时她便挺着个大肚子。嗳,到底还是东华心善,没将此事通报天君,也看在那妇人是大肚子的份上,没取她性命。”

我接话道:“所以她回去了就生了?”

(二)

风神双目闪闪,道:“生了生了,生了个太子。不知东华如何看出来的,说那妖妇的肚子原本是个死胎,后沾了仙气才勉勉强强活了过来。只是不想一回去魔界孩子就出生了,也该算她有运气。”

沾了仙气…那妖妇吸的就是我的仙气。竟真将她孩子给弄活了。

我问:“那魔界如今动静怎样?”

风神呔了一声,道:“还能怎样,魔头此次被关东皇钟待他再有能力出来怕不止七八万年。魔族自是乖乖顺顺地退回到魔界,不敢再造次。且看这回魔族太子如何罢,他若想随他老子一样,看我们不趁他未长熟之际给他魔界来一个先下手为强。”

眼看天际渐渐露出了鱼肚白。这才发现,风神已不知不觉在这里侃了半夜。我不禁笑着调侃他道:“喂风神大哥,你一晚上的风都撒我这里了,就没去其他地儿撒撒夜风?”

风神回味过来,拍了拍自个大腿,悔恨道:“哎呀怎么天就亮了!昴日星君这也起得忒早了点儿!”

风神拾掇起面皮,赶紧招来自己的祥云,整理了下衣摆,道:“不说了不说了,小徒弟你看这一闲话起来就误了时辰。咱改日再聊改日再聊啊!”说着也不等我回他一句,便衣袂飘飘地离了去,大抵是还想赶着去撒黎明前的最后一回夜风罢。

我独自在祥云上又坐了一阵,直到天际缓缓升起红艳悱恻的朝阳,晃花了我的眼。风神与我说了那么多,我忽然觉得自己轻松了,心里少了压抑和沉甸。

以往师父的事情,我不知道的有太多太多。如今全部知道了,反而能安安然然地等着他。待他回来了,我仍旧是要与他一起并肩走到天边的尽头,看天边被染透的美丽云彩。

天色亮开了去,我自祥云上站了起来,捏了个决,往昆仑山回去。

只是不想,还未到昆仑山,我便瞧见山头上盘旋着祥瑞闪闪的仙气。莫不是昆仑山来了什么贵客。

待下了祥云落得脚,看清楚了才知道,这贵客不是别人正是泠染与墨桦夫妻俩。眼下他们正坐在树下的石桌上,由大师兄陪着喝茶闲话。

(三)

见我回了来,大师兄面皮上挂着温润的笑,多斟了一杯清茶,道:“小师妹何故现在才回来,客人都等了许久。”

这几百年,泠染从未亲自踏上过昆仑山,如今着实是吓了我一跳。

先前未想得通透,一心沉浸在师父的过去里,那时我其实心里头是怨恨魑辰的,即使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亦是怨恨着他的。泠染是他的妹妹,我心胸那般狭隘,自然是或多或少地连她也一起怨恨了。

所以,就算她一直遣鬼使遣墨桦来昆仑山邀我,我皆一心决定不再踏入鬼界。我想她定是与我一样,心里有着解不开的结,所以也一直未亲自上昆仑山来。

一时间,我与泠染双双对视,忽而觉得既酸涩又尴尬。我愣杵在原地,没走过去。

泠染先回味过来,淡淡笑了笑,道:“弥浅,别来无恙罢。我们过来时未先递上拜帖,亏得弥浅大师兄宽宏大量放我与墨桦进山来,不想你却去了北极几日未回。今早总算是等到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