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问:“何时?”

泠染看了看我,指着镜子里的彼岸花道:“你看那时我还那么小,哪里记得是何时。”

见我不语,她又问:“弥浅你想知道这些做什么?”

我老实道:“不晓得。我在想,是不是七万五千年以前动荡过一回,那时亦是我师父在领战罢。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他…只是,十分想他…”

“弥浅”,泠染打断了我,柔声道,“弥浅你笨,你都忘记了如今自己已为上神了吗?”

“嗯,我知道。”我道。

泠染手指捻了一个决,往昆仑镜上投去,道:“既然是上神,像我这般只消施一个法,便能在镜中看得到,不用费太多力气。这些弥浅你都不知道吗?”

我愣愣地看着昆仑镜上果真又现出了画面。不久见画面的光弱了些,我赶忙学着泠染的样子再捏了一个决,果真那些画面又亮了起来。

只听泠染轻轻道:“想看你师父的话,你便心里想着他捏诀试试看。”

我闭上眼,脑中全是师父的影子。他靠近我,对我清清浅浅地笑,身上弥漫着好闻的桃花香。

随之手指缠绕着仙诀,触碰着昆仑镜。待张开眼来时,我手捧着昆仑镜,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师父,我果真见到了我师父。昆仑镜里,我见到了师父。

我咧开嘴,双目涩痛,水珠子顺着下巴淌下,侧眼看着泠染笑道:“泠染你看,师父在里边,我又见到了他,又见到了他…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弥浅莫哭。”泠染伸出袖摆,直往我面皮上揩。

我则垂眼眨也未眨地看着昆仑镜。

(二)

师父是上古神族的后裔,一出生便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神力。所以他年纪轻轻,仅五万岁时便成了上神,封号三界司战神君。

他在凌霄大殿上受封时,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整个大殿站满了三界仙神。

但师父容貌生得俊秀清美,周身携着一股温润淡然的气质,丝毫没有司战神君应有的霸气与傲气。

天君任命师父为司战神君时,凌霄殿内炸开了锅。那些神仙们皆以为,师父还太年轻,尽管他乃神族后裔,但其品性仍旧不适合当司战神君。

所以师父这个司战神君当得甚少有人信服,直至仙魔大战。

七万五千年前,魔族不知天高地厚进扰仙界。是师父带领天兵与魔族抗战,最终击败了魔族,擒住了魔头,将其关于东皇钟内。

我惊愕地看见,昆仑镜内霎时又出现了忘川河动荡不安的光景。红色的河水被激起一浪又一浪,彼岸的花飘摇而孤零。

不会错了,那果然是七万五千年前的仙魔大战。

那时,我便已经活在这忘川河彼岸了。我一直有印象,见过这般景况。

突然昆仑镜又变换了画面。变成了师父真正领军大战时的场景。

东海上空杀气腾腾,仙魔两军整装对垒严阵以待。碧空萧肃风卷云散,海面波涛万丈澎湃汹涌。

一军之首,祥云之上,三界司战神君我的师父眉色清傲,手持轩辕神剑,黑色衣摆翻飞,英姿无双。

他剑一横,霸气地指着魔族首领,道:“侵我仙界者,诛而后快。”

顿时,一声令下,万千将士齐发而上。

那一战,惨烈至极。

战场上,到处都是朱色硝烟,到处都散碎着凌乱的嘶吼。整个天空被染上妖冶的暗红色,倒映在幽深的东海滔天骇浪里。

彼时,师父身形绝立,手中神剑挥舞得出神入化,剑气横扫处,魔军退避三尺。他与魔族首领对战,强烈的仙魔之气四溢,震得数不清的神魔两军给落进了海里去。

魔头戾气虽盛,却终是不敌师父。他败了师父三百招,最终被师父关进了东皇钟。至此魔族败退,仙魔万万年恩怨暂停搁浅。

然魔族败退后,我惊恐地看见师父手撑神剑之柄,身体无力跪倒。霎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的黑色衣袍,早已被浸湿。只是先前,那身黑,看不见血,使人越战越勇。

收起神剑之时,师父便如一朵黑莲,身体从上空战场上,直直坠落绽放。我的心亦跟着揪紧下坠。

(三)

只是不想,师父坠落至了鬼界,幽冥忘川河彼岸。

那时,幽冥彼岸朱华正艳,却仍旧有些稀疏。大战过后,忘川河里的水又如死了一般寂静平淌。

他躺在彼岸,侧了侧头,看见一朵一朵的彼岸花。美丽的血色充斥进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十分妖娆。身下的血淌了一地。

彼岸花丛里,一只小妖趔趔趄趄地爬了出来,一直磕磕碰碰地滚到了他的身边。

师父眯着细长的双眼打量着她,不晓得她是敌是友。他躺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若这只小妖是敌人,那只消她一个术法便会使自己瞬间殒命。

小妖在他身边蹲坐了下来,食指放在嘟嘟的嘴巴边,歪着脑袋亦是打量他。兴许是打量出个什么了,她便笑着将嘴边的食指轻轻放在师父的嘴边上。

替他擦去了血迹。

小妖糯糯的手掌乱七八糟地在师父身上胡摸,师父看着她,却没有力气恼。

然她手掌碰过之处,师父的伤口正慢慢愈合。

师父身体好了些,便坐起来。一大一小,对坐着。他看着小妖那琥珀色的毫无防备的眼睛时,没有任何表情。

小妖却兀自盯着自己小手掌上沾染的师父的血迹,皱着眉头。

随后她将血擦在了彼岸花上,才又开心了起来。

她看着师父,凑近了些。大抵是觉得眼前人很好看,墨衣黑发,眉眼天成。她咂吧了下嘴,手大胆着攀着师父的肩膀,蹲在他怀里。

她仰头冲师父傻笑,道:“父君,给我起名字。”

师父眉头蹙了起来。

她当下瘪了瘪嘴,有些可怜道:“夫君,我要名字。”

师父一愣。她唤他夫君。

两人静默许久之后,师父终是笑了,笑得灿若星辰。那一声“夫君”换得了师父的倾世欢颜。忘川彼岸的似水流年,泛滥成灾。

师父伸手摸了摸小妖的脸蛋,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思忖了下,轻轻笑:“就叫弥浅,弥华不觉相遇浅。”

小妖不安分地乱动,趴在师父胸膛上蹭着嘴在师父脸上亲了一口,道:“谢父君给我起名字。”

师父眉头一挑:“嗯?”

小妖看着师父,思索了下,似终于发现自己的错误了一般恍然大悟道:“谢夫君给弥浅起名字!”

后来师父那一身伤竟让小妖给完完全全治好了去。他站起身,看着花丛里跳跃的小妖。他背着手离去,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任幽冥拂起的风在忘川河里吹起了涟漪。

至此,三生眷恋,换得一世痴缠。

(四)

我不晓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鬼界的。只觉手里握紧了昆仑镜,跌跌撞撞地爬上祥云,掉下来了便又爬上去,掉下来了便又爬上去,如此反反复复。

身后泠染冲我叫喊了什么,我一句都未听得清,一直浑浑噩噩回到了昆仑山。

师父走后留我一人,我便一直在不断地想,我该是有多么幸运,能让师父一看看中我,还费尽心思自断仙台下救回我。

那时我不过是鬼界小妖,何德何能。

只是,万万没想到,我错了。竟错得如此离谱如此荒唐!

一路连滚带爬地走进后山的桃林,我终于忍不住大哭大笑。我向来笨,脑子不灵光,只是没想到我却能笨到如斯地步。

弥浅。弥华相遇终觉浅。

忘川河上激起了万丈红尘我有印象,彼岸花开妖冶至荼靡我有印象,可是,我唯独忘记了七万五千年前彼岸的那一相遇!

我忘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原来,我最早最先遇到的人,是我师父。一直惦念我最久最远的人,是我师父。

原来,师父一直都在我的红尘里,不被发现。他守了我七万五千年,一直看我长大,看我爱上尧司,看我历了情劫看我修成小神仙。只是可惜,最终我与他却还是换得一曲错过。只是因为忘川河岸那一场不算华丽的邂逅,师父便心心念念了我七万多年之久。他改了我的红尘,换我对他万世痴缠。

为何,我不早些记起来?为何,他对我绝口不提?

如今,这算是报应么。

师父,你还未走得远对不对?是弥浅年少不更事,轻易地将师父给忘了,是弥浅混账是弥浅没心没肺。你还可以回来的对不对,就算、就算我亲眼所见你化作了烟尘,亦是可以重新回到弥浅身边的对不对?

我说过我会等,如今我真的会等。千千万万年生生世世我皆会等。你说,神仙的生命漫长得很,那我便将我的生命都用来等,可好?

师父,若你还肯回来,弥浅做什么来弥补都可以,师父想弥浅如何弥补都可以。

“师父——师父——只要你还愿意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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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百一十

(一)

天晴了,再也不会下雪了。

不知不觉间,我喝光了师父所有的桃花酒。桃花林里,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酒坛。

看着满地还未来得及化开了去的皑皑白雪,我无聊得紧,便将地上的酒坛都好好安放起来,寻着被雪掩埋的桃花瓣,顺着地上的雪水,自己酿起了酒来。

我自然是不会酿酒,纯粹想打发时日。但我时常亦在想,若师父回来了,能亲口尝尝我酿的桃花酒,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不过,我没手艺,就是不晓得师父他能不能喝得下去。

后来我就将酿好的酒埋在了地下,慢慢地等。

只是许多年之后,我仍旧是没能等到师父回来亲自品尝我酿造的桃花酒,我以为酒在地底下该是熟透了,便弄了一坛起来尝一尝。

不想,却是苦的。苦不堪言。

我酿不出师父那种甘醇甜美的桃花酒。大抵是我酿的时候,雪水太冰凉了些,寻的桃花瓣亦是残败的缘故。

桃花林里的雪散尽了去,树上重新长出了灼热粉嫩的桃花。阵阵桃花香飘忽进鼻间,散发出一味清甜。

我出桃林时,大师兄被我吓了一跳。

他看着我先愣了一阵,才挑起唇温温地笑:“昆仑山刚下雪时,小师妹在里边睡了三年;后来拎着可怜的兔子再进去坐了三十年;自鬼界去了一趟回来便又在里边藏了三百年。我还差点就以为,小师妹要一辈子都躲在里边呢。”

我望了望四周苍翠矗立的群山,早已没了先前那雪白雪白的寂寞,亦跟着笑,道:“哪能一辈子呆在里面,怕是大师兄一人在这偌大的山上,尽是无趣了罢。”

转身之际,大师兄在身后轻轻道:“出来了便好。”

我顿了顿脚步,去了自己的卧房。卧房被大师兄整理得很干净,一直不染尘埃。

我倚在门框上,侧眼看着墙上的那副画。手里捏了个决弹了过去,道:“乖,过来。”

霎时画里缓缓走出了一只灰毛兔子。它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然后乖顺地蹲在我怀里。我手顺了顺它的毛发。自上次去鬼界一直到眼下,我皆没将它带在身边,独自蹲在画里面,怕是也寂寞得紧罢。

(二)

在山上坐了半日,大师兄煮了一壶茶,茶水很清淡,就似我以往常煮的那种。

大师兄道:“小师妹已几百年不曾出山。可今时不同往昔,老是呆在山上亦不是个办法。各路仙家送来的柬帖,在师父书房内都可以堆成山了,前段时日有个初升的小神仙,往山上递了许多次柬帖一直想拜访小师妹,却一直没得到小师妹的回音。若得空了总归是要一处两处走一走。不然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师妹这个上神当得不够识大体。”

我喝了两口茶,应了声,道:“嗯,是该多走两处。”放下了茶杯,看着悠远的山间,漂浮着朦朦胧胧的白雾,我吁了口气,又道,“不如,下午大师兄便随我一齐往北极去一去罢。”

大师兄拈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后垂下眼帘道:“去罢,去看看也好。只是,我就不与小师妹一道去了。我仍旧是戴罪之身,怎好去搅扰人家。”

我道:“大师兄亦三五百年不曾出过昆仑山,若是戴罪之身早该还清了业障,何况当年天君并未多加责罚大师兄。”我看了看他,又道,“还是说,大师兄如今仍旧是记恨着我,有意将自己封闭起来。”

大师兄笑得云淡风轻,却道:“哪能不记恨。”

我自是晓得,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原谅我。我便道:“也罢,我就晓得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当年怪也怪我自作孽,私自拿大师兄妻儿的命换得大师兄的锦绣仙尘,使得大师兄与我七万年的交情化归为乌有,皆是我的报应。”

我啜了一口茶,又道:“不过即便是如此,我依然没有悔过。不光是我,山上其余十位师兄,我们皆只有一个大师兄。还有师父,亦只有一位大弟子。想当时你若不在了,这个空缺怕是无人再能补得上去。如此想来,我得来的报应,倒也值得。”

大师兄未多说一句话,我看见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些许泛白。

我起身,拂了拂裙角,道:“不早了,大师兄可有话让我带去北极么?”

“那就代大师兄向你三师兄与十一师兄问候一声罢,”说着他便走到我面前,向我摊开了手掌,仙光之处掌心里缓缓浮出一个小锦盒,道,“带上这个。”

“这是何物?”我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不想里面却是一粒药丸。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定不是什么凡物。

大师兄道:“这是药神殿送来的东西。”

我蹙了蹙眉,问:“是作何用的?”

“修复仙元所用。”

我浑身一震。

只听大师兄又道:“师父死的时候仙元尽毁,亏得小师妹的真身是狱蝶,能修补人的魂魄,所以才使得师父肉身七七四十九日不毁不灭。司医神君在那四十九日之内拼命炼药,想炼出一味能使仙元复原的仙丹来。不想,终究是晚了一步。待他总算成功时,师父却再也没能支撑得住,灰飞烟灭了。但最后他还是将仙丹交给了我,道是起码多少能帮得到三师弟。”

我攥紧了那只小锦盒,嵌在手心里。不晓得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既悔恨又难过既惋惜又心疼。

亏得尧司如此竭心竭力,竟还愿意帮助我师父。若我能再能干一些,说不定能护着师父多两日。就不会是今日这个结果了。

我想骂尧司傻,但其实是我有福分。

我安安静静地腾上祥云,一路往北极去。

(三)

仙魔大战那日,三师兄仙元被毁,后被沛衣师兄带回北极冰封在北极的万年寒冰之下。才免去了同师父一样灰飞烟灭之苦。

我几百年不去看他们,不知他俩可有忘了我。

不光是三师兄与十一师兄,我想其他师兄虽各回各的来处,但有空了我还是应该去探他们一探。毕竟七万年的师兄妹情谊,哪能说散就散。

没多久我便到了北极,一股急剧冰寒的气息袭了过来,害我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此次我未携拜谒帖来,怕是有些唐突了。

北极的童子倒是规矩得很,和和气气地为我通报,让我见到了北极仙翁。

北极仙翁如三界传言的那般,眉目生得十分慈善,留着花白的胡子,随时皆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任谁见了都得生出三分好感来。

听我报了来处和来意之后,仙翁沉吟着一张面皮,兀自叹了两叹,道沛衣是他的仙孙,小时一直崇仰着司战神君,想有朝一日能拜得司战神君的门下,做他的弟子。如今就连仙翁他自己亦不知道,当初送沛衣师兄去昆仑山修行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我只道,若是每做一个决定之前便能窥得结果,又何故中途生出许多端倪和变故来。

仙翁他老人家没与我多做寒暄,而是径直带我去了北极的十里寒冰地底下。那里冰封着我的三师兄。

这几百多年来,三师兄便一直在那里沉睡着。沛衣师兄每日夜里都会睡在那里,即使自己一夜醒来全身被冻得麻木毫无知觉,也从未停歇过。

白日里,沛衣师兄就会很忙碌。他一边研习医术一边去三界各个地方采集仙草仙药,就是想有朝一日能亲手将三师兄救活过来。

三师兄一日不醒,他便一日不罢休不放手。

听仙翁路上与我说起这些时,我自己心里亦是漫出一股子辛酸来。我想我能体味得到沛衣师兄的心境,一直挣扎在绝望崩溃的边缘,与当初师父死去时我的心境差不多。

不过他总归是比我要好,起码还有个盼头。

(四)

去到地底下十里处,入眼之际全是一片白茫茫晶闪闪的寒冰,万年寒冰。

在里边,我总算是见着了三师兄。

地底下有一块偌大的方形冰层,寒气逼人。若非有仙气护体,身体一旦接触了冰体,非得被冻出个痛痒来不可。

冰层里边被凿了个空心,只有床榻那般大小。而三师兄便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身上的衣服仍旧是仙魔大战那日所着的染血的白衣,透过寒冰的映射,分外刺眼。看得出来,沛衣师兄将宸辕师兄放进去的时候该有多慌乱惊恐,怕再慢一步就赶不及了。

整个冰窟里除了安放三师兄的那方巨大冰层以外,边上还摆了一张冰桌与一张冰榻。想来沛衣师兄便是坐在这冰桌上研习医术,夜里躺在这冰榻之上歇息的罢。

只是,这里的万年寒冰不是闹着玩儿的。纵然是仙力非凡的神仙,亦不能常年居住在这里面。也难怪仙翁一提起这些就经不住叹老气。

仙翁走后,留我一人在这冰窟里。我站在冰层外边,看着沉睡的三师兄,忍不住道:“三师兄,几百年未见,何故要以如此模样来迎接小师妹。往日昆仑山上,最能说能笑的莫过于三师兄你,奈何一睡几百年竟比谁都安静。”

我晓得他不会立马醒过来应我一声,便又笑了笑,道:“亏得沛衣师兄对你如此上心,不知道你还想他等多久。我道是沛衣师兄生得一条毒舌见谁说谁,不想尽是对三师兄你一人温柔去了,还瞒了其余的师兄妹几万年。”

我拿出大师兄交与我的锦盒,里边的仙丹闪着光飞了出来。我施了一个仙法,让仙丹穿破了这万年寒冰飞到三师兄身前,继续道:“这粒修复仙元的仙丹,大师兄说原本是给师父备的,只可惜师父未等得及就先灰飞烟灭了。如今,却是被三师兄你捡了个大便宜。服过之后,差不多再睡一阵便醒来罢,莫要让沛衣师兄等得心力交瘁了。”

后仙丹钻进了三师兄的身体里,使得他的身体金光闪闪了好一阵。我用神识去探三师兄,他的仙息虽十分微弱,但总比没有的好。

只是,这睡一阵,得修养复原,怕又是要好几百年了罢。

见沛衣师兄还未回来,我便继续呆在这冰窟里,有一阵没一阵地与三师兄闲话常。不管他听不听得见,怎么说几百年未见,我这么多说一些,也好让他少寂寞一些。

后来沛衣师兄总算是回来了,手里还拎着药篓子。见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就晓得他一回来便往这里赶了,都未来得及停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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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百十一【第一更】

【唔有小朋友说等得不耐烦了,某云唯独怕被抛弃,遂决定今日双更。一更中午12点,第二更晚上六点半。喂记得留言啊】

(一)

沛衣师兄见了我先是怔愣了下,随即淡淡笑开了。在昆仑山时甚少见到沛衣师兄笑,如今一见却是觉得有些晃眼。

他收敛了往日冷淡犀利的性子,整个人亦变得温和了起来。只是看脸型与身体,清瘦得异常厉害。

沛衣师兄放下药篓子,问:“小师妹如何来这里了?”

“我闲来无事,就是来探一探。”我指着他的药篓子,道,“如何,今日采到好药草了么?”

沛衣师兄怔怔出神地望着三师兄所在的方向,幽幽道:“采了再好的仙药,亦唤不醒他。”他随即弯了弯眉眼,低下了眼帘,道,“小师妹来了也好,三师兄平日里最喜热闹。”

我道:“三师兄总不会就这般了无声息地安睡下去。他总会醒过来。”

“是么。”

随后我又与沛衣师兄闲聊了一阵。沛衣师兄问我,这几百年过得好不好。

我自然说我过得十分好,时常去与各路仙神们做仙会甚为有趣滋润,而且昆仑山有八卦的大师兄陪着我如何都不会寂寞。

沛衣师兄只落寞地道了声,过得好那便好。

我晓得他是故意没拆穿我。有些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骗不过,更何况聪明睿智的沛衣师兄。

出了地底下上得地面时,天色已晚渐入黄昏。

我欲打算回昆仑山去,沛衣师兄却要留我在北极用晚膳。我就胡乱编造了一个借口,道是自己怕天黑下去了寻不到回昆仑山的路。

沛衣师兄自然也就不再强留我。

我坐上祥云,快速离开了北极。

我怕我再不快点走,见到沛衣师兄对三师兄那般心心念念的模样,就要忍不住告诉他,三师兄已经在复原了。

最终我没有告诉他。

且莫说那仙药能将仙元复原到个什么程度,光是这复原的过程就已是漫长而煎熬的。我怕沛衣师兄晓得了,最终却等不到三师兄醒过来,到时真的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