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便羞得低下头去。在这个许多男女都是成婚之夜才看到对方相貌的时代,哪有人敢说这样大胆的情话?就是宣素秋性子野,此时也不免害羞起来,虽然他们连更大胆的事情都做过,例如私相授受。那两个绣的笨拙丑陋的荷包和腰带,到今日也被徐沧视为珍宝般的戴在身上。
徐沧心中也是一热,千言万语,却不知该怎么出口,好半晌才轻声道:“行,自然行。好小宣,你且宽心等一阵子,等到我们两个成婚,那之后夫唱妇随,自然让你看个够。”
宣素秋面上红晕更盛,头也快低到胸口了,话语却是无比坚定:“好,徐,我等你,你……快些来。”
徐沧心想我倒是想快呢,可是你那曾外祖母还要留着你亲近,我父母那里还要好好儿做些工作,哪里快得起来?
只这些都不能说出来,给宣素秋增添烦恼,因便点头道:“好,我尽快。小宣你也要耐心等我。这大宅门不比别处,你如今又不能去大理寺任职,万事只能自己小心。春蕊和绿玉倒还可靠,有什么烦心事,多和她们商量,短了什么缺了什么,万一这里下人们倨傲,你也不必去看她们脸色,打发绿玉春蕊出去找我就是……”
好一番殷殷叮嘱,当真是情深意切。宣素秋一一听了,眼看两人在这里幽会已有大半刻钟,她也不敢多耽搁,因便对徐沧道:“好了,时候不早,徐衙门里也有事,你快回去吧。”
“好。你也回房吧,今日的事,不必放在心上。”徐沧点点头,却见宣素秋眼中迅速就有了泪光,轻声道:“徐,王爷和公主会不会真因为这件事逐你出家门?我……我不想你被逐出家门,怎么办?”
徐沧笑道:“傻小宣,也只有你这样纯良的,才会被我母亲吓住。真要把我逐出家门,上次……他们就逐出去了,哪里还等得到这会儿?分明是故意用这个来吓你,你果然就上当了,若非三弟去报信,岂非铸成大错?”
这番话虽是及时醒悟,将挨家法的事掠了过去,但宣素秋之前已经由公主口中得知,当下勾起先前记忆,哪会让他轻易蒙混过去?于是立时紧张道:“是了,公主说你挨过毒打,可……可是伤在哪里?让我看看。”
徐沧笑道:“都是两个月前的事了,身上早已连点伤痕都不见,还等到这会子让你看呢。”
宣素秋哭道:“难怪……难怪那会儿我盼着你来探我,可是只有初一初二过去,他们说你忙,我当时还在奇怪,想着你怎么就忙到这个地步?原来你却是怕被我看到伤势,徐,你……你何苦……何苦为我……”
徐沧见她倏然间泪如雨下,不由也慌了神,伸手待要替她擦去眼泪,又怕被人看见,连忙从怀里取出一方帕子递给她,小声道:“好了好了,不是都过去了吗?挨一顿打便能换终生幸福,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么?有什么好哭的?好了,别哭,当心被人听见了去,这里是宁国公府,不是我们那小院子。”
却不料这样一说,宣素秋泪水落得更凶了,抽抽噎噎道:“徐,我想我们那个院子了,先前就说春天要整修翻新,只因为西夏使团遇害案拖后了,如今是不是已经开始动工了?“
徐沧到底忍不住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是,已经准备动工了。小宣放心,我必定把那个院子整修的美美的,等到将来你再回去,就可以看见它大变样了,岂不也是一大惊喜?”
宣素秋哽咽点头,复又抬头痴痴看着徐沧,视线相对,其中的不舍也不必细说。
为了避免人看见,徐沧自己先行离去,好一会儿,宣素秋才从花树后移出身形,却只看到一个颀长背影,不过眨眼间,便连背影也看不到了。
怅然叹了口气,今日经过这连串事,心中虽无法平静,形容却懒懒的,因无精打采往回走,刚进二门,就听门外一个声音叫道:“大姐姐。”
宣素秋回头一看,就见痘子少年四下里张望一番,接着三两步螃蟹般蹿过来,嘿嘿笑道:“今儿帮了大姐姐这样大的忙,你可准备怎么谢我?”
宣素秋忍不住就笑出声,她只知道这少年和自己一辈儿,在兄弟中排行第四,连名字都叫不上来,观其形容,比起此前见过的那些兄弟也多有不如,然而人缘却好。今日她因为想多看两眼徐沧,就在老太君院中花树后徘徊来去,恰好少年过来,看见她模样便知道她心里所想,于是拍着胸脯说包在他身上,还热心寻了个地方,说是可以让两人倾诉衷肠,这才有了之后她和徐沧的“幽会。”
第二百八十四章:大姐姐饶了我
宣素秋原本就是个活泼性子,可进了这宁国公府,男孩子们彬彬有礼,女孩儿们规行矩步,虽也是一派祥和融洽,她却只觉憋闷。忽然间今日蹿出来这么个活宝,虽行事作风大有螃蟹等水产品之态,却着实令她觉着亲切。
当下便微笑道:“姐姐从前家境贫寒,入京后连衣食住行都是靠着徐,如今进得府来,虽不至于身无长物,却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可这寻常物件,弟弟怕是还不放在眼里,要不然……我央绿玉春蕊教教我怎么做鞋,给你做一双如何?”
少年一听说她要送自己针线,不由眼睛都直了,见宣素秋面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连眼睛都闪亮起来,他连忙一摆手,深沉道:“大姐姐要送我针线,我原本不该嫌弃……阿不,推辞,只是有一条,那个……我想请问,徐大人穿着家常衫时系的那条腰带,还有他怀里视若珍宝的荷包,却不知是否出自大姐姐之手?”
“你看见了?”宣素秋一时间会错了意,以为这四弟喜欢自己那奇葩风格的作品,因忙点头笑道:“没错没错,那便是我做的,四弟喜欢,我也给你做两个。先前我从没做过这东西,俗语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再做定然比给徐做得好。”
螃蟹少年把头摇得拨浪鼓也似,连声道:“大姐姐饶了我……”不等说完,见宣素秋面上露出失望神色,他连忙谄媚笑道:“想来这样豪气干云的物件儿,也只有未来姐夫那样的人物才懂得欣赏,啊不!是才配拥有。我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哪里够这个资格?那个……我也不要姐姐别的谢礼,您只要和未来姐夫,啊不,徐大人说说,日后一旦街上有什么打架斗殴的事件,恰好小弟在其中的话,还要麻烦他网开一面。姐姐不知道,我爹家教最严格了,若把这种事儿捅到他面前,我就要开花,一个月也下不来床呢。徐大人对姐姐言听计从,何况这点儿小事,他必定答应的。如何?大姐姐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是不是我若说帮忙,你就要无法无天,去街上使劲儿惹事了?”宣素秋怀疑地看着螃蟹,却见他一脸正气地摇头,慨然道:“怎么可能?大姐姐你好好儿看看,像你四弟弟我这样的大好少年,是那种愿意惹事的人吗?只不过这有时候,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对吧?我那些朋友都是意气之交,偶尔……只是偶尔了,难免一言不合,对吧?就……就会起一点干戈交涉……哈哈,其实我和大姐姐说这话,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宣素秋认真打量这货,怎么看也不觉着他像是未雨绸缪,倒更像是要讨一面“免死金牌”,然后凭着这金牌横行霸道的模样。
刚想到这里,忽听远处一个沉稳声音传来:“四哥,这个时候,学堂还没下课吧?你怎的就在这里了?”
螃蟹面色大变,也顾不上宣素秋,连忙转身梗着脖子叫道:“我……我下得肚子不舒服,和先生请了假,提前回来,小七你管得着吗?”
来的少年宣素秋也是叫不上名字,心里却认识,知道这是兄弟中排行第七的,比螃蟹少年小两岁,乃是家族中的神童,被长辈们寄予厚望。
那小七上前,与宣素秋彼此见礼,接着说了两句话,就将螃蟹拽走了。只看得宣素秋忍不住发笑,忽听身后一个声音疑惑道:“姑娘笑什么?这样开心?”
宣素秋转过头来,见是春蕊,便笑道:“你怎么来了?我没笑别的,只笑这世上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四弟看着是多横行霸道一个人,竟然在七弟面前半点脾气没有。”
春蕊笑道:“我和绿玉在屋里坐着,总不见姑娘回来,所以就出来看看。原来您说的是四少爷。姑娘有所不知,这四少爷可是个奇葩,论理他在秋家这一众子弟中,是最不出色的一个,长相也要平凡些,才学更不用提,性子又跳脱,可偏偏他人缘最好。也不单单是七少爷能拿住他,大少爷二少爷也都能让他如避猫鼠儿一般,但大家再怎么生气,也不忍心真把他怎么样,连老祖宗都喜欢他,说他是赤子之心。就为这个,听说三爷每次恨极了要打他的时候,少爷们都要一哄而上为他求情呢。”
宣素秋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果然是赤子之心。我从来了府里,并没有和谁多说话,兄弟姐妹们虽然也可怜我接纳我,大概总是因为我做这活计的关系,感觉她们还有些怕我,并不怎么敢接近,倒是四弟,见着我就如同是做了十几年亲人一般,让我心里那种疏离不安减少许多。”
春蕊笑道:“是,四少爷的确有这个本事。”
说完又听宣素秋叹气道:“是我连累了你和绿玉两个,原本在院子里自由自在的,就因为徐要你们来照顾我,结果也被闷在这大宅门中。”
春蕊笑道:“姑娘忘了?奴婢先前那么多年,何尝不是都在大宅院里度过的?真不是奴婢背弃旧主,这秋家比起奴婢呆过的那两家,真如天堂一般了。是了,奴婢和绿玉都是安静性子,比不得姑娘这样活泼,所以我们在这里不觉着什么,丫头婆子们也都好,反而是姑娘这份儿拘束。不过也不用急,再过些日子,怕是大人就要来提亲了,只要把这事儿定下来,出了阁,回到那院子里,还不是水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一句话说的宣素秋忍不住笑起来,接着又叹气道:“我只怕到时候我们要回王府,听说王府那边的规矩也是森严的。”
春蕊道:“这个应该不至于,从前和初一初二他们说过话,他们也说了,爷别看是沉稳性子,骨子里也是不喜欢拘束的,不然当初为什么不住在王府里,倒搬了出来?加上公主和您……”说到这里小心看了宣素秋一眼,见她面上没什么表情,这才小声道:“公主的儿子也不少,到时候儿媳妇那么多,似乎也用不着姑娘天天晨昏定省,所以咱们倒还是在院子里的可能性大,不然大人何必费力气整顿那院子呢,姑娘说是不是?”
第二百八十五章:平地起风波
如此一番宽慰,让宣素秋心情好受了许多。主仆两个沿着小径,慢慢一边逛着一边回房,不提。
转眼间夏去秋来,随着两三场秋雨,天气便渐渐转凉了。
宣素秋按捺着性子,在秋府里住了这么些天,倒也练出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沉稳,表面上只要不特意挑毛病,也还算合格,只是她心中委实要憋疯了。
因这一日是中秋节,阖府家宴,之前就有老太君命人送了几套新衣裳过来,此时眼看天色近晚,春蕊和绿玉就亲自为她更衣梳洗,好去赴家宴。
因为过节,宣素秋早就把小丫头婆子们都打发了回去,此时屋里只有她们三个人,她自己想着帮春蕊绿玉弄衣裳,却是越弄越乱,只听两个丫头忍不住笑道:“阿弥陀佛,姑娘您倒是好好儿站着就行,千万别帮忙了,越帮越乱。”
宣素秋就愤愤道:“看着我如今被拘束在这里,连一套衣裳也这样欺负我。偏偏这衣裳也复杂,什么里子面子,腰带扣子,连衣领子都这样讲究。哪里比得上我从前穿的那些短打衣衫,往身上一套就行。真是山中岁月长,我在这府里多长时间了?也不过就半年吧?回想起那些自由日子,竟恍如前尘往事了。”
绿玉笑道:“哪里就有这样严重了?还前尘往事。我看姑娘是想念少爷了,所以才有这份儿怨气呢。”
宣素秋噘着嘴道:“徐大哥那里,我自然也有意见的,说是要尽快提亲,你们看看,这都多长时间了。敢情他倒是自由自在,却忘了我日日在这府中受苦……”
不等说完,就被春蕊捂住嘴巴,听她小声道:“姑娘莫要这样说,被人听见多不好。平心而论,老太太和国公爷国公夫人以及各位奶奶少爷们对姑娘可都是好的。”
宣素秋郁闷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可是……可是……唉!算了,不说了,反正你们都懂。”
说完又看了看窗外,苦笑道:“也是奇怪,大理寺那边竟然也没有案子了,好歹出一件什么,让徐大哥过来接我出去,办办案什么的也好啊,强似我在这大宅门里关着。”
春蕊绿玉都忍不住笑道:“姑娘您这就别想了。爷又不是没有算计的,怎么说你如今也是国公府的曾外孙小姐,不好这么做。再者说,就算有什么疑难案子,不是还有宣先生吗?他如今在京城也是声名鹊起,有他在,什么案子非得来麻烦姑娘?”
宣素秋扁着嘴小声道:“我爹是刑部的人,徐大哥若要用他,还要去刑部借人,不知看了多少脸色呢。何苦来?放着我这么个现成的人才不用,要去受这个罪?罢了,我也不过是白抱怨几句,其实道理都懂,就是……唉!太难受了。我从前的愿望也是宁愿自己没事做,只要天下间少几起凶杀案,如今闷得狠了,嘴就没有把门儿的。”
春蕊笑道:“我们都明白,姑娘实在是过不惯这大宅门生活。好了,天色不早,也该往老太君那边去了。”
当下就由绿玉陪着宣素秋来到秋老太君房间,只见厅里此时人还不多,只有两三个女孩儿坐在那里,看见她来,忙都起身见礼。
宣素秋也连忙还礼,这几个女孩儿都是和她一个辈分的,但平日里并不是很亲热。她也能够理解,寻常女子听见死人都要害怕,更何况她是个镇日里和死人打交道的,这种天然畏惧厌恶并不能因为血脉亲情而改善,她也不去强求。秋老太君对此倒是有些不满,还是宣素秋劝慰了老人家。的确,对这种事,哪怕老太太威严再盛,也是没有用的。不然即便女孩儿们被逼着表面热情,心中也只会更加厌恶害怕她。
所以到如今,连老太君和国公夫人也不强求了。此时秋老太君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便呵呵笑道:“素素倒是好个衣裳架子,许是你从小在外面长大的关系,看着比你几个姐妹都高,穿着这衣裳,更显亭亭玉立。”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咚咚脚步声响,老太君笑道:“这声音再没别人,定是小四那个皮猴子……”
不等说完,就见螃蟹少年一头闯了进来,嚷嚷道:“了不得,还有这样事,四婶爱得不行的那只猫竟然死了,原本还说今儿要抱过来呢。”
一语既出,厅中人除了老太君之外,尽皆变色。接着又有两个少年走进来,跺脚道:“真是,就比四哥慢了一步,便让他把这事儿嚷出来,没得给老祖宗添堵。大节下,人人都兴高采烈,四哥你何苦这个时候儿煞风景?”
螃蟹少年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道:“我听见你们在我身后叫喊,只不知是为了这事儿,还以为逼着我还银子呢,自然跑得更快了。”
这话若在平时,足够逗人开怀一笑了,只是此时大家因为刚刚他说的那件事震惊,所以也没人捧场。
好一会儿,才听秋老太君淡淡道:“一只猫儿罢了,凭它多金贵,死了也就死了,老四家的也太没有成算。”
螃蟹少年连忙道:“也不怪四婶发怒,那猫儿死的甚是奇特,倒好像是中了毒……”
不等说完,就听其它两个少年一起厉声道:“够了,望风捕影的东西,胡说什么?你难道亲眼看见了?”
虽如此说,面上也有惊悸之态,几个女孩儿更是花容失色。宣素秋心中正纳闷着,就听秋老太君道:“罢了,整日在屋子里坐着,倒是闷了,既然有这样新鲜事,素素,二丫头三丫头,你们陪着我,咱们也过去瞧瞧热闹吧。”
“是。”
几个女孩儿站起身答应了,宣素秋就和两个大丫头扶起秋老太君,一面小声劝道:“何必劳动祖母?您老若是想知道事情原委,我们几个过去也就是了,回来说给您听,保准比那些女先儿说的还精彩。”
第二百八十六章:一只死猫引发的风波
秋老太君淡淡道:“傻孩子,你们过去了,不过是瞧热闹。我过去,说不定却是要镇邪的。”说完早有人来回说软轿已经准备好了。
秋老太君便和几个孙子孙女儿一起出门,这里宣素秋就寻到螃蟹少年,小声道:“做什么将这件事嚷出来?我知道你虽然性子跳脱,却不是那没有分寸的,今儿此举,必定是有你的用意吧?”
螃蟹少年吐吐舌头,嘻嘻小声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姐姐,奇怪,你因何就能这样的慧眼如炬?莫非是因为跟着徐大人断了几次案子,从他那里他学了不少断案知识?”
宣素秋翻个白眼,没好气道:“拉倒吧,你这明摆着就是司马昭之心,是人都知道,我就不跟着徐大哥学断案,你这点心思也瞒不过我,说说,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螃蟹少年便不忿道:“哼!我就是不服。四婶就因为讨老祖宗喜欢,又管着这府里一半差事,不知惹了多少人眼红。她只为不让老祖宗和太太烦恼,背地里不知吞了多少苦水,如今却还有人这样欺负她,我实在是看不过去,我娘也说妯娌间互相攀比埋怨是常事,但做到这个地步,可就过分了,这不该是咱们府里的行事作风。所以我索性捅出来,请老祖宗大驾去四婶院子里瞧瞧,顺便镇一镇这府里要抬头的歪风邪气。”
“怪不得呢,我就说你原本不是这样莽撞人。”宣素秋点点头:“难怪老太太要亲自过去,这是要给四婶一个说法了。”
螃蟹少年冷笑道:“自然,四婶也该有个说法了。谁规定的?出力的,讨长辈喜欢,那都是个人本事,怎么就活该要让人打压吗?我不这样想。偏偏这事儿小七也不能为他母亲说话,所以我就来替四婶讨这个公道,反正我平时也是这个混不吝性子,大家都习惯了。”
姐弟两个说着话,就到了四爷的院子,只见十几个下人在院中站着,四奶奶张氏正在那里训话:“我也知道你们未必会这样对我,只是这事儿非同小可,我的院子里出了这样事,可不让人心惊……”
不等说完,忽见院门处涌来一群人,张氏先是一惊,接着忙迎过来,连声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就惊动了老太太?谁做的耳报神?叫孙媳羞也羞死了。”
一面说着,就落下泪来。又亲自扶着秋老太君下了软轿。宣素秋在旁边扶了老太君另一只手,一面打量了张氏几眼。她印象中,这个四舅母是十分爽利大方的,又十足幽默,不然秋老太君这么多孙媳妇,怎么独独最喜欢她呢?且她还有才能,这么大一个家族,后院中事何止千头万绪?可她管的那一半,永远都是井井有条,随时随地拿出来,张口就能给你说出个一二三。
宣素秋一直觉着,张氏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天生为大宅门而生的,绝对贵族中的赢家,却不料这样人,竟也是满腹心酸不能说出来。
思及此,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更加想念徐沧那个祥和的小院了。
秋老太君进屋坐下,四奶奶亲自为她捧来茶水,老太君接了,也不喝,只淡淡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了?”
“孙媳无能,还没查出来。况且这大节下,出了这样事也不是十分吉利,孙媳不欲大肆声张,若非有些疑惑,这事儿就该悄悄了了才是,所以如今只是在我院里下人们之间问了问,到现在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老太君叹了口气,想了想道:“那猫儿在哪里?拿来给我看看吧。可怜见的,一个畜生,竟也平白无故地就丢了性命。”
“老太太还是不要看了,那猫儿能得您这一句话,已是它几辈子修来的,这会儿形状凄惨恐怖……”
四奶奶显是爱极了这只猫,不等说完就又滴下泪来,却听老太君不容置疑道:“让你拿来你就拿来,素日这猫儿也常来我这里,看着它从小不点长这么大的。”
四奶奶无奈,只好让下人将那只死猫捧了过来。几个女孩儿忍不住小声惊叫,纷纷后退,倒是秋老太君神色不变,深深看了眼那只猫,好一会儿才轻声道:“罢了,拿去好好儿埋了吧。”
“且等一等。”
从那猫被捧进来,宣素秋眼睛就跟掉在了它身上也似,都不会转了。绿玉和老太君身边两个丫头在旁边看的暗暗好笑,心道我们这位姑娘真真与众不同,别的姑娘看见这死猫,避之唯恐不及,她倒好,恨不能凑过去摸一摸似得。难不成如今不能检验死人,就有只死猫,也能凑合着过过瘾?
正想着,就听宣素秋开口,绿玉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阻止,却见秋老太君已经看了过来,一双老眼中精光四射,沉声道:“素丫头可有什么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