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沧和宣仁乡上了马车,直奔小营巷而去,徐沧心中虽然焦急无比,但看到宣仁乡坐立不安的模样,只好安慰道:“伯父放心,小宣一个人搬出去后,我也生怕她出点闪失,所以已经派了两个小厮在暗处守着,她一向天真单纯,江湖上那些窍门都不通,也不可能在小厮们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事来,您不用太过担忧。”
宣仁乡心中一凛,看向徐沧的眼神就有些复杂,暗道难怪人人都说这位大理寺少卿目光如炬,果然不假,也不知道我那傻闺女在人家面前都说了什么,怎么就把底儿露到这个地步?听他这话,竟似是知道素素要做什么事。唉!那孩子要真做了傻事,岂不是一下子就被逮到了?上天保佑,素娥,你在天有灵,也得保佑这孩子啊,她虽然是那几个禽兽的骨血,可为人单纯善良,没有一点恶习,她只是你的女儿,和那几个畜生丝毫没有关系。千不该万不该,我就不该放她到京城来,但愿是我多想,素素只是一时调皮,哪怕她就是真有目的,只要没动手,还可以补救,徐大人也说了,她搬出来才两天。
第二百二十一章:报案
就这样安慰着自己,须臾间小营巷就到了,两人来到宣素秋租住的那个小院门前,却见大门已经锁上,两个小厮也不见踪影。
徐沧和宣仁乡大眼瞪小眼,忽然徐沧一拍脑门,失笑道:“糊涂了糊涂了,这个时候太阳都快半天高,小宣怎么可能还在屋里?自然是去大理寺了,伯父不知道,她做验尸官可是兢兢业业从不迟到的。”
宣仁乡也松了口气,两人连忙又上了马车,直奔大理寺而来,刚到大门口,那门子就看见了,连忙奔过来陪笑道:“大人下朝了?今儿小宣可太奇怪了,她竟然穿了一身女装过来,也不去验尸房,听说就在大人门外等着,说是有事情要向您禀报。”
徐沧和宣仁乡一颗心同时下沉,正要往办公房而去,忽然就听纷乱马蹄声响,回头一看,只见三辆豪华马车从不同方向疾驰而至,须臾间来到面前,接着几个锦衣华服的人蹿出车厢,徐沧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为首的那个是威灵侯爷李成江,另两辆马车里钻出来的人却是两个少年,他有些眼熟,却并不认识,应该是从未打过交道的人。
徐沧这时心急如焚,但李成江既然亲自过来了,他不好就这样避而不见,只得按捺心情迎上前,拱手沉声道:“侯爷放纵马车疾驰,赶来大理寺,可是有什么大案要案?”
李成江还未说话,两行老泪先淌了下来,抢前一步就给徐沧跪下磕头,一面悲怆呼叫道:“大人啊,你要为本侯做主啊。”
徐沧吓了一大跳,一个侯爷竟然给自己下跪,这得是悲痛气愤到了何种地步?才会如此失态。当下连忙上前两步,将头发花白的李成江扶起,就见这老头儿打着哆嗦,嘴唇青紫,他想起之前听说过的威灵侯爷疾病缠身,于是连忙道:“不管有什么事,侯爷打发个人来报案也就是了,怎么亲自过来?您这身子骨撑得住吗?”
李成江呼哧呼哧喘着气叫道:“我儿子都成这样了,就是生不如死,亦不能形容我此刻心情之万一,我还管什么身子骨撑不撑得住?大人,求您现在就升堂,我和这两个孩子要报案。”
“侯爷不可。”
两个少年齐齐赶上前来,一左一右扶住李成江,心想这老头真是气糊涂了,我们父亲和你儿子受的那个伤,怎么好叫人知道?若被知道了,日后岂不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到底发生了何事?”
徐沧微微皱眉,就听两个少年异口同声道:“大人,还请容我们进去,再向您细细禀报。”
“好吧。”
徐沧心里还牵挂着宣素秋,可人家来报案,也不能置之不理啊,这不能因为人家是勋贵就怠慢了吧?无奈之下只好请三人到办公房,还没走近,就看到坐在门外一身女装打扮的宣素秋。
看见美丽少女款款站起,徐沧连忙道:“小宣,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这里有人来报案,我先接待他们。”
“大人……”
宣素秋不认识三人,但看他们的穿衣打扮,心中也能猜到几分,正想开口询问是不是威灵侯府等人,若是的话,自己直接供认不讳就是了。
谁知刚刚喊出两个字,就听身后一声大喝:“素素,你给我过来,竟然敢谎言欺瞒为父,你是越来越大胆了。”
宣素秋听到父亲这一声吼,虽不说是五雷轰顶,却也呆若木鸡。想到自己报仇心切,却终究要让父亲承受丧女之痛,虽然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十八年来,他待自己比亲生女儿还好,如今事情成了这个结局,自己要如何面对他?
一念及此,不由悲从中来,珠泪滚滚而落,只看得徐沧也是心乱如麻,却又不得不温言抚慰道:“小宣,你且去和伯父说说话,回头我去找你。”
李成江等人有些惊讶地看了宣素秋一眼,心想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漂亮女孩儿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徐大人惹下的风流债吧?看样子也不像啊,哪有惹了风流债的男人还这样淡定从容的?
不过此时也无心多想他人的事,眼看宣仁乡上前拽着宣素秋离开,他们这才进了办公房,接着将门关紧,三人这才一起来到徐沧面前,也不肯坐,其中一个少年便哭着道:“徐大人,我乃长春侯府世子,求徐大人为我父亲伸冤啊。”
当下就将那三人半夜赴约,清晨却发现已经被人残害的实情说了出来,只听得徐沧这样定力如山的都大吃一惊。
想到那人手段,竟在眨眼间就让一位侯爷一位伯爵一位侯府世子变成了废人,哪怕是徐沧,也不觉头皮发麻,暗道这案子当真是要惊天了,到底是谁?竟然敢下这样的毒手?这若是被抓住,那必定是要凌迟处死的啊。
心里想着,脑子却已经开始运行,他很快便抓住关键一点,沉声道:“几位可知道?他们三人曾与谁结过深仇大恨?必须是三人一起的。”
“没有啊。”少年们和李成江都哭了,李成江就道:“他们三个虽然交好,素日里行为也不检点,但也不过是出去喝喝花酒,哪里就会与人结下这样的深仇大恨?”
徐沧正色道:“侯爷此言差矣,据下官猜测,他们三人必定是与人结怨。恕我直言,这结怨的一方也必定是世子和侯爷伯爷三人,所以他们才会被人要挟,以至于竟三更半夜前往关帝庙那样荒凉地方赴约。”
这话说得忒有艺术性了,两个少年和李成江一起在心里翻白眼,暗道徐大人您就差没直接说他们三个不是好东西,必定是为非作歹让人抓住了把柄,这才大半夜不得不去关帝庙赴约,结果被人残害了。
不过徐沧说的也有道理,当时三人凄惨回到家中,险些性命都丢了,如今人还躺在床上昏迷着,若不是确实做了亏心事让人要挟,怎么可能三个人一起大半夜去关帝庙?
第二百二十二章:五雷轰顶
只是当时老的小的急怒攻心,根本无暇细思情由,请了大夫过来治疗,得知性命无碍后,他们就不约而同跑来徐沧这里报案,此时听了这番话,才都觉着心里一沉。
“徐大人言之有理,只是我儿如今昏迷,且因为此事,必定深受刺激,徐大人就算要知道详情,也得等他们恢复恢复。”
李成江沉声说完,就听徐沧淡然道:“这个自然,只是恕下官无能,在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的情况下,实在是没办法追查凶手。还请侯爷和两位世子回去好好陪伴三位受害人,以期他们早日恢复,我也好早些问明情况,破案追凶。”
这三个坏鸟的恶名徐沧早有耳闻,就在前两天,李长青甚至还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出放纵马车疾驰险些撞上人命的戏码,所以徐沧也懒得和他们纠缠:你们不说,还不许我问,那成,我不问,但是我不清楚事情缘由,你们也别想指着我破案,情况不明,最容易出冤案了。
想到李长青,忽然就想起那天宣素秋的异样状态,徐沧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莫不是小宣和这件案子有什么牵连?
一念及此,猛地就有些心慌意乱,生怕三人看出端倪,当下也不得不强作镇静,又和他们应付了几句,答应等三人好转后就去府上探望,并且仔细询问案情起因经过,这才亲自将人送出大门。
眼看着三人上了各自马车离去,徐沧匆匆赶回来,到办公房一看,宣家父女并不在房里,于是连忙来到验尸房,果然,就见那父女二人此时都在验尸房中,宣仁乡失魂落魄一般坐着,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宣素秋跪在他面前哀哀痛哭。
“伯父,小宣……小宣毕竟年轻,她做错什么事,您别恼怒。”
徐沧一看这情景,只觉心都被揪起来了,仗着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连忙上前将宣素秋扶起,却见宣仁乡这时才发现他过来,仿佛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跳起。
“宣伯父。”
徐沧也吓了一跳,却见宣仁乡紧紧盯着他,好半晌,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他沉声道:“徐大人,我有事要和你说,请移步到您办公房一谈。”
“哦,好的,那个……我们有话好好说。”徐沧也总是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以至于平日里的涵养定力都失去了,竟然结巴了一句。
宣素秋终于停了哭声,此时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连忙从地上起来,一把抓住了宣仁乡的手,哭道:“爹爹,您就别管女儿了,且让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吧。”
“你胡说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孝顺不是这么个孝顺法儿,爹爹做下的事,自然爹爹承担,莫说你只是个女孩儿,就是男人,也断没有让你替我顶罪的道理。”
宣仁乡咬牙训斥,但声音却压得极低,老实憨厚的男人瞪着眼睛,竟凭添了几许不怒自威。
“爹,不行。”
宣素秋真是吓坏了,万万没想到父亲竟然会打着这种主意,一把抓住了他胳膊,转向徐沧正要说什么,就见他面色一整,沉声道:“不要在这里说了,我们回家去说。”
“徐大人。”
宣家父女吓了一跳,却见徐沧转身就走。两人对视了一眼,宣素秋在父亲严厉的目光中垂下头去,在父亲转身离开后,也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
徐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从他来到大理寺,成为一个办案官员开始,他还从未有过这般公私不分的时候,他一向奉行的都是“情有可原但律法无情”的原则,却不料当事实关系到自己心爱的人时,他到底还是不能一片公心。
我只是要暂时控制住事态而已,如果小宣真的犯了不可原谅的罪行,哪怕她就是我心爱的人,我也一定不会徇私。
徐沧在心中为自己开脱着,然而想到小宣过去种种古怪言行,想到当日码头她看李长青的眼神,想到刚刚三家勋贵府邸不约而同来找自己报案,他就觉着心情一直下沉,直沉到了谷底深渊,还在向虚无的黑暗中沉去。
和大理寺丞打了声招呼,徐沧带着宣家父女回到自己的小院,将所有下人遣退,他这才关上书房大门,目光在宣仁乡和宣素秋的脸上看了一会儿,方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
“启禀大人,昨天晚上威灵侯府世子等三人被残害的案子,凶手是我,请大人将我绳之以法。”
宣仁乡想也不想就站了出来,话音刚落就被宣素秋拽了回去,只听她又气又急道:“您老胡说什么啊?想替我顶罪,您替得了吗?你是用什么办法约了那三人出来?又是用什么办法让他们失去反抗之力?紧接着残害,凶器在哪里?这些您知道吗?您说得出来吗?别说在徐大人面前,就是普通官员面前,您也顶不了这个罪的。”
徐沧身子猛然晃了一下,宣素秋的话再明白不过,他震惊地看着心上人:这是自己最喜欢的女孩儿,是他二十多年来头一次为之动心,坚定不移地想要和她共度一生的最心爱的人。可是现在,她成了残害三位勋贵的凶手,手段之狠辣令人发指,苍天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就在昨天,他回到王府,察觉到父母的态度有所松动,还为之高兴不已,只想着什么时候就去宣家提亲,可是怎么仅仅一夜功夫,这份高兴开心就被一个晴天霹雳轰的粉碎。
“为什么?小宣,你为什么要残害那三个人?即便他们的确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你也不能用这种手段私下里惩戒啊,你……你把律法视为何物?”
“不是的大人,素素……素素她是有天大的冤屈。”宣仁乡叹了口气,却听徐沧厉声道:“就算有天大冤屈,难道不能告诉我?难道我没有能力替你伸冤报仇?为什么要采取这种私下里的复仇行动?那是三个勋贵啊,你可知道你这样一来,哪怕就是有天大的冤情,自己也成了凶手,再怎么情有可原,也万难姑息,你……小宣啊,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你为什么连徐都信不过?”
第二百二十三章:悔恨
“不是的徐,不是的……”宣素秋见徐沧捂住胸口,一向铁一般的男人眼中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泪光闪闪,一颗心不由也是撕裂般地痛。
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泪如雨下道:“徐,在小宣心中,您实在是天下间最聪明,最睿智,最顶天立地的男人,小宣信您,尤胜过信自己。可是这件事,即便是您,也没有办法帮小宣,所以我只能铤而走险。小宣知道瞒不过徐,也不想浪费您的精力,所以主动投案,徐,能得你判小宣死罪,小宣死而无憾了。”
她说着就猛地磕下头去,然而只磕了一个头,就被徐沧拽起,男人眼中的泪水终于流淌下来,他抓着宣素秋的胳膊,一个身子在瑟瑟发抖,喃喃道:“你说主动投案,你让我将你抓去牢里,让我叛你死罪,小宣,你……你可知道?你这字字句句,都是在割徐的肉,剜徐的心,你……你这哪里是让我判你死罪?你分明是要判徐的死罪;你的仇人哪里是那三个纨绔?你的仇人是徐,你是在向徐复仇,此时此刻,这全天下,再不会有比我更痛苦的人了你知不知道啊?”
“徐,对不起!对不起!”
宣素秋捂住脸,在这一刻,她终于尝到了悔恨的滋味,不是悔恨自己为母亲报仇,而是悔恨自己进京,悔恨自己和徐沧相识相知:既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为什么还要和徐走的这么近?为什么要贪恋他给的了撑着就去把三个败类的给切了的,这样的手法,那必须是和三人有血海深仇才会做出来,他的小宣是那样纯真善良,所以这件事肯定是三个败类的错,绝对的,他现在不是要徇私,他只是要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解决之道,至于将来的判罚,他不会出面,这件案子到时候交给刑部就行了。
徐沧其实也是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发生了这种事,怎不由他心乱如麻?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因此而化为泡影,然而这些和小宣的身家性命相比,完全就是微不足道了。
“徐……”宣素秋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却是紧紧咬着嘴唇,态度不言自明。
徐沧索性也不和她多说,这丫头能半夜偷溜出去把三个人那话儿给割了,可见性子是多么的烈,她若是下定决心不肯说实话,恐怕除非自己以死相逼,不然是别想听到了。
不过眼下显然还不到以死相逼的程度,宣仁乡不就在这里坐着呢吗?就不信他能眼睁睁看着女儿送死,也不肯说出实情。
果然,在看到徐沧转向自己后,宣仁乡便叹了口气,轻声道:“徐大人,这孩子……是为了给她母亲报仇。”
“为母报仇?”
徐沧精神一振,他就知道宣素秋天真烂漫,善良单纯,绝不是狠辣之人,如果是为了母亲报仇的话,那这番行为就可以理解了。最起码,虽然李王刘三家势力不小,此事要想善了天难地难,但总算有这么个借口,那宣素秋看似必死无疑的结局就透了一点点曙光进来。
律法不外乎人情,这是古代为官者的普遍心态。有的人利用这一点徇私枉法,也有人利用这一点做出公平合理的判决。
徐沧身为大理寺少卿,素日里执法甚严,却也从不死搬硬套。从前有一个少年杀父案,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多少人指责少年大逆不道,但徐沧走访后发现是其父不仁,动辄虐待妻儿,甚至屡次对妻儿露出杀机,最后是在一次对妻儿的拳打脚踢中,逼得儿子忍无可忍杀他,所以他判了少年五年监禁,并没有按照律法判他凌迟,这就是情与法的结合,虽然一些卫道士对此判决十分不满,但民间百姓却无不是拍手叫好。
因此如今一听说宣素秋是为母报仇,徐沧心中立刻就有了定计,连忙对宣仁乡道:“还请伯父详细说明来龙去脉,待我定夺。”
“父亲不要说。”
宣素秋急了,正要上前阻止宣仁乡开口,就见徐沧猛地转过身来,厉声道:“住口。你自己不想活,我还想让你活,你不珍惜自己性命,我还想珍惜我心心念念呵护爱慕着的小宣的性命。你已经把事情做了出来,我阻止不了,难道还不许我补救么?你不信我,但我却相信我自己。若这案子真有隐情,我便是拼尽一切,也要为你求一个公道。”
第二百二十四章:身世坎坷
徐沧从未这样疾言厉色对宣素秋说过话,这是破天荒头一次,然而宣素秋不但心里不觉着恼怒,反而充满了感激和一缕无法形容的情结,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又呜呜呜地哭起来。
徐沧却不再理她,而是重新转向宣仁乡,只见男人怔怔看着他,好半晌,方叹了口气道:“徐大人莫要责怪素素隐瞒你,实在是这件事……难以启齿。当年素素的母亲……唉,那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就是被这三个不如的畜生……糟蹋了。”
随着这句话出口,锁住了宣仁乡仇恨的枷锁被轰然砸落,他也豁出去了,连这样事都说出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因便沉声道:“当年,素素母亲被山贼掳走,幸亏山贼那天晚上都喝得酩酊大醉,素素母亲便趁机逃了出来。黑夜沉沉,荒郊野外,一个弱女子仓皇逃亡,徐大人应该想象得到她是多么害怕。恰在这时候,素娥遇见了这三个混蛋,原以为可以呼救,谁成想……谁成想这三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竟然将她糟蹋了,且之后便扬长而去,将昏死过去的素娥扔在那荒郊野外,徐大人请想,这和杀人灭口有什么两样?不过是没用他们亲自动手罢了。”
宣仁乡说到这里,只气得胸口不住起伏,徐沧也被如此暴行震惊得呆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狠捶桌子,咬牙切齿道:“混蛋,该杀。”
宣仁乡待自己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些,方继续道:“也是素娥命不该绝,那一天晚上我因为错过宿头,夜里露宿睡不着,又见月光正好,便连夜骑着毛驴赶路,恰好听见路旁传来微弱呼救声,循声而去,这才发现素娥,将她救下,当时她只说自己已经无家可归,我怜惜她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遂带着她前往义庄安身。谁知过了两个月,素娥竟有了身孕,徐大人想必清楚,这世道,一个未婚有孕的女子要生存是何等艰难?所以那之后,素娥便在义庄住下,反正义庄几乎无人过来,偶尔来人,只道她是委嫁于我,我们便也扮作夫妻,却不料上天不公,素娥到底……到底在生素素的时候难产,撒手西去……“
说到此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另一边的宣素秋身子软倒在地,早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徐沧也愣怔了好久,他万万没想到宣素秋的身世竟是如此坎坷。难怪……难怪她明明对自己有意,却从不肯答应嫁娶之约,想必她心中早就有报仇念头,一旦成了凶犯,那她和自己还哪有未来可言?更不用说她素日里虽开朗活泼,但心中只怕也有些自我嫌弃,想到母亲难产而死,想到生父竟是那样不如之人……
不等想完,徐沧就觉着心仿佛被人拿着刀一片一片割了去,他忍不住看向宣素秋,颤声道:“小宣……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她……她素日里活泼可爱,与人为善,豁达,我竟不知,她心里有这么多的苦水,我竟一点儿都没察觉到,亏我还被人称为神断青天,呵呵!我竟是连自己最心爱的人的心事都不能察觉,难怪小宣不信我。”
“不不不,徐,你别这样说。”宣素秋听了这番话,连忙擦擦泪水来到徐沧身边,握着他的手哽咽道:“小宣不是不信徐,只是小宣知道,徐办案也要讲究证据的。可十八年前的旧事,连我母亲这个唯一的苦主都已经逝去,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能把那三个绳之以法了,所以我只能自己报仇,对不起徐,我真的对不起你,可是……可是我没办法,我只要一想起母亲是因我而死,也是因为那三个畜生而死,我就……我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徐沧哑然,他知道宣素秋说的也有道理,十八年前的旧案,就算有什么证据也早已湮灭,更不用提小宣母亲已经去世,就靠他们父女的一面之词,别说那三人还是勋贵,就是寻常百姓,也不能因此而定罪啊。
宣仁乡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千不该万不该,我就不该那天晚上贪杯,素娥临终前,告诉我要保守这个秘密,怕的就是素素将来寻仇。我自问这十八年来,唯一一次糊涂的就是那一晚酒后误事,只是虽然素素从那之后性情有些变化,我却不知我吐露了多少,所以她不来问我,我也始终不敢问她,即便她要来京城,我虽担心她是为了报仇,可看她那快乐模样,好像单纯就是想来见见世面,我就忍不住自欺欺人,想着世上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我就醉了一次,便把什么都说了?想不到……想不到她果真是为报仇而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