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侯府的王凤光,安信伯府的刘炎越,威灵侯府的李长青。这三人是京城有名的败类,抢男霸女仗势横行的事儿不知做了多少,但因为家中势力大,等闲百姓们受了委屈,也都只能忍气吞声,所以到现在他们倒还活得滋润自在。
天子脚下,繁华之都,败类肯定不少,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三个败类的交情好像格外好,他们几乎干什么都是在一起的,也因此,三个勋贵家族结成同盟,真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
也曾经有那好事儿的勋贵子弟在暗中猜测过,觉得这三人一定是一起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最后成了彼此把柄,也促使他们的关系更加融洽,只是大家也只能猜到这一步,具体有没有干坏事,干了什么坏事,却是无人知晓。
如今王凤光已经继承了长春侯府的世袭侯爵之位,刘炎越也早就成了安信伯,只有李长青,因为他爹太能活了,所以时至今日,他还是世子。
人就是这样,总爱攀比,尤其是这种身份的人。比起另两个好朋友,李长青觉得格外憋屈,好在威灵侯府财雄势大,这才让他在两个兄弟面前不至于低人一等,饶如此,他也总爱做点什么事情引人注意,例如这一次去江南,花重金买下江南有名的清倌花魁可容儿就是一例。
想着可容儿那曼妙身材,李长青只觉着心里十分痒痒,奈何家中父母俱在,妻子善妒凶狠,所以回来几天了,他也没找到个合适机会把这事儿向二老摊牌,只能在兄弟们面前吹嘘吹嘘,实在是好不过瘾。
到底什么时候这威灵侯府才能由我做主呢?到那时,屋里那头河东狮只怕也要看自己脸色行事,将来可容儿进门后就不用担心受她欺压了吧?
李长青在书房中正出神地想着心事。忽见一个小厮探头进来,他就骂道:“鬼鬼祟祟干什么?有什么事儿赶紧给爷滚进来。”
小厮陪着笑走进来,双手捧着一封信道:“爷,之前在大门口发现了这封信,奴才拾起来,看见上面署名让爷查收,所以就亲自送来了。”
“什么东西,藏头露尾的,只怕也不是什么好路数。”李长青哼了一声,将那信接过来,只见上面简简单单四个字:“李长青收”,既没有敬语也没有落款,端的是莫名其妙。
“你,把信打开。”
李长青这些年为非作歹,也知道自己仇家不少,生怕这是什么新式复仇武器,于是指使小厮打前阵。
那小厮原本是巴巴跑来要赏钱的,可此时一看李长青的架势,就知道自己是弄巧成拙了,只得苦着脸将那信剪开,从里面掏出一张折叠信笺,上下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机关,这才松了口气,将信递给李长青道:“爷,奴才看了,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封信。”
“奇怪,搞什么鬼?”
李长青将信接过来,先上下左右看了一遍,接着才展开,那信纸上只有一行字,可就是这么一行字,登时就让他手脚冰凉动弹不得。
那一行字是:“石花镇外落难女请诸君于两日后子时前往城北关帝庙赴约,逾期不候,后果自负。”
“爷!”
小厮还等着讨赏钱呢,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家世子爷脸色已经铁青。果然,他话音未落,就见李长青忽地拿起桌上镇纸,抖手就扔了过来,骂了一声“滚。”
小厮吓得连滚带爬出了书房,犹自不知爷为什么忽然就发了这么大脾气,想想自己也没做什么错事啊,这样说来,问题应该就是出在那封信上。只是自家爷乃是威灵侯府的世子,在这京城不说横着走也差不多了,谁能把他吓成这个样儿?真是太奇怪了。
这里李长青的确吓坏了,已经尘封了十八年的往事,如今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那个美丽高贵的女人在他们身下无助地惨叫,一边哭骂诅咒。当时还是年轻不懂事,只快活完了,见她一动不动,就想着一个孤身女子在野地里只能自生自灭,何苦脏了自己的手,于是便骑马走了,却不料到底等来了今日,等到那女人回来报仇了。”
可是……不对劲啊。
李长青站起身,在书房里焦躁的走了几步,心中暗道那女人十八年都没有消息,怎么忽然就会出现?就算她出现,似乎也用不着约上自己三人去关帝庙吧?她要报仇,只要回到秋家,编个理由向老太君哭诉一番,还怕那个护短的老太太不替她讨公道?为什么要夜里约自己见面?等等……莫非,她已经死了,这是才修炼成厉鬼,想要找自己索命吗?
李长青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心中越发惊疑不定,最后干脆出门,对小厮道:“立刻准备马车,我要前往长春侯府,快点。”
第二百一十八章:夜半赴约
眼看就要到月末,天上繁星点点,却是不见月亮的影儿。
宣素秋的房间里,烛火早已经熄灭,守在暗处的两个小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把身上的大厚衣裳紧了一紧,双双靠着在门外睡去:反正有贼人要进屋,他们总可以听见惊醒的。
两个小厮完全不知道,屋里的宣素秋此时也已经收拾停当,一身黑色夜行衣,将她削瘦的身材紧紧包裹住,更显弱不禁风。
她知道徐沧肯定会派人在暗中保护自己,不过也绝对不会派什么高手就是。平民街巷中,最害怕的就是一些无赖混混偷鸡摸狗,对付这种人,王府里会几下花拳绣腿的小厮已经足够用,出动护院就太张扬了。
而这种小厮,这会儿应该是在自己家门外睡着,这毕竟不是话本,还要防范那些高来高去的江湖人士,只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没有人潜入家中,只是家中人会偷偷离开。
骗徐沧说要搬过来给父亲一个交代;又说服宣仁乡让自己继续住在徐沧那儿,别让她回家去住。宣素秋要的就是这么一个能让她自由来去的缓冲时间,完成自己的复仇大计。
约得是子时,但宣素秋提前半个时辰就到了,她手里举着一只火把,却没有点燃,而是在黑夜里耐心等待。
来京城这段时间,她也打听到了一些事情。秋老太君,那个自己应该叫做曾外祖母的老封君,十八年来每年去佛寺请愿的事无人不知,由此可见秋家对于母亲始终是关心的,早在母亲失踪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想到各种各样可怕的命运,然而即便如此,也没能阻挡老太君对孙女的思念之情。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宣素秋才用了匿名投书的方式约那三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出来。她故意在后面写上“逾期不候后果自负”四字,相信那三个家伙绝对不愿意冒着惹怒秋家的危险蛰伏不出,而只要他们来到这里,自己就要让他们后半辈子在生不如死的日子中度过,哪怕这其中一定有一个人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跟着徐沧这么多日子,她多多少少也懂了许多。那八个字就是透露出一股鱼死网破的决心。按照宣素秋的推测,对方一定会凑在一起商量办法,而他们研究来研究去,最后根据母亲十八年毫无音讯,如今却突然匿名投书的线索,很可能得出的结论就是:母亲已经习惯了民间生活,如今正是遇到了什么烦恼事,要他们帮忙解决,如果他们不帮忙,那母亲就会忍耻回到秋家,求秋家出手相助。而回到秋家后,已经在外漂泊十八年的母亲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必会将他们的兽行告诉老太君,到那时,以他们三家的能量,试问是否可以抵挡秋老太君一怒?毕竟那可是宫中皇贵妃的生母。
宣素秋要的就是他们这个推论,只要他们推论出如此结果,那说什么都是会赴约的,说不定还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思。这个她不怕,她早就有所准备,反正只要三人前来,她就可以顺利实施报仇计划。
如果三人中只来了一人或者两人怎么办?这一点宣素秋也想过,最后决定来一个就灭一个,来一双就灭一双。
徐沧曾经说过:许多人的劣根性,就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试想,如果来的人被报复,他们怎么能忍受同伙逍遥自在,而自己的余生却要在痛苦中度过?这是绝不能忍受的。所以到最后,说不定他们会主动答应帮忙把剩下的人引出来,让自己实施报复,让那个兄弟真正做到和他们“同甘共苦。”
宣素秋反复思考着自己的计划,破庙中她没有可以计时的工具,而此地荒凉,连梆子声都听不到,她只能抬头仰望星空,默默计算。
春末的夜,虫子还没有活跃,草丛中听不到任何鸣响,是真正的万籁俱寂。
忽然间,就从这静谧空气中,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宣素秋猛地站起,她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
“妈的,到底是谁装神弄鬼啊?把咱们引了过来,她自己倒不露面。”有个人喃喃抱怨着,就听另一人道:“冷静些李兄,焉知对方不是在暗处观察我们?这时候多说多错,倒是谨慎行事为要。”
接着最后一人道:“得禄,炎越,这事儿我总觉着不太对劲,你们说,那秋家小姐真的会活到现在?”
宣素秋听到这些声音,忍不住心中一喜,暗道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这三个畜生竟然都过来了,可见定是母亲泉下有知,英灵助我一臂之力。母亲,你且耐心等待,孩儿就要替你报仇了。”
一面想着,便将那火把点燃,扔到地上早已预备好的空桶中,接着她身形一闪,轻悄悄隐入阴影,藏身于关帝老爷的塑像之后。
紧接着三人进来,东张西望地看上去是想要寻人,却是遍寻不见,因彼此惊疑看了几眼,想要四散搜寻吧,可他们不过是几个败类,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个时候哪敢落单?于是更紧凑地聚在一起,那刘炎越便沉声道:“究竟是何方鼠辈?藏头露尾的什么意思?既然叫爷爷过来,爷爷来了,怎么不现身相见?”
宣素秋只不出声,这关帝庙阴森荒凉,那三人问了几遍,也不见有人应答,只有火把噼噼剥剥地燃烧着,此时也终于发毛了,李长青就怒斥道:”再不出来,大爷们可不管你了,我们现在就离开,看你能否拦得住?哼!这次不现身相见,下一次还想耍着我们玩,可是万万不能够了。”
说完果然转身就要离去,宣素秋眼看计划就要成功,哪里肯让他们真的离开,而且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够用,于是立刻开口道:“三位当年残害无辜女子,是何等的威风凛凛?此时却连这么一会儿都等不得吗?”
“谁?究竟是谁?”
第二百一十九章:大仇得报
三人吓得一起转身,四处看去,却发现声音竟是从关帝老爷的塑像处传来,这一吓非同小可,李长青大叫了一声“鬼啊!”接着迅速一片,竟是被吓尿了裤子。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炎越也忍不住大叫,他们之所以敢结伴前来赴约,就是因为怎么想怎么觉得对方只是一个女人,万万不会是冤鬼索命,那匿名投书可是在大太阳底下的,鬼魂怎么可能用人间的文房四宝?还在太阳下存身?
当然,他们也考虑过是不是秋素娥带着人报仇的情形,想来想去却觉着这也不对。要报仇何必等到十八年后?而且直接回到秋家,和老太君哭诉一番,揭露自己等人的兽行,到那时老太君一怒,找了皇贵妃告状,皇帝陛下还能容得了这种事?只怕龙颜震怒之后,连他们三家的爵位都保不住了,这才是最可怕的复仇。
因此排除了种种可能,才堕入宣素秋的陷阱,按照她的思路走起,认为这秋素娥定是遇上了难事,找他们要钱渡过难关,如果不给的话,她就要忍着羞耻,孤注一掷回到秋家以图复仇。
所以这才结伴赴会,为了怕当年的兽行被人得知,几人把轿夫都留在远处,难为他们提着三个灯笼一路走来,也幸亏这所谓的山其实不过是个土丘,不然这三位养尊处优的大老爷,别说子时,只怕走到天亮也未必能走得到。
谁知事情和他们预想的不符,这……这秋素娥竟真的像是化作了厉鬼,他们三个原本还想着若对方只是孤单一人,不如就杀了灭口一了百了,可此时却是吓得双股战战,李长青更是尿在了裤子里,之前的狠毒念头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是来复仇的人。”
塑像后传出幽幽的声音,三人终于这个惊吓,“妈呀”一声抱头便跑,却在跑出没几步后就“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等到三个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宣素秋方才从塑像后现身出来。她拿起火把,来到三个人面前,仔细看了眼三人面孔,目中露出极度的嫌恶之色。
咬咬牙,伸手向后一抹,腰中别着的短刀就被握在手中,眼看就要手起刀落之际,脑海中忽然浮现徐沧的面容,耳边似是荡起那个世间最出色男人温柔地声音:“小宣,你喜欢徐吗?愿意嫁徐为妻吗?”
“小宣,你可是以为我不能给你正妻之位?怕我日后三妻四妾喜新厌旧?这你就太小瞧徐为人了。我心里喜欢你,自然就是一生一世,这世上即便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却也不是没有从一而终的,我既许心于你,自然一世不变。”
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宣素秋哭得不能自已,抽抽噎噎地自言自语回答着:徐,小宣喜欢你,小宣愿意嫁你为妻,可是小宣不能嫁你为妻。若有来世,若你还喜欢小宣,小宣愿意陪在你身边,无论什么身份,都不离开你,许你一个天长地久。”
怎么舍得啊?那是徐,是这世间最出色的男人,怎么舍得和他分离?怎么舍得拒绝他的许诺?可是……母亲的仇,她一定要报,这世间的不平事,需要讨公道的时候,她一定要讨,哪怕她不可能替天下所有受害的人讨还公道,可能讨一件是一件。
只可恨这三个人逍遥自在太久了,她已经无法忍受让他们再多快活一天,不然的话,她真的很想再跟着徐沧,多破几个案子,多替那些受害者讨几个公道,可惜,她不想再给这三个更多的快活时光。
一念及此,宣素秋猛然抹去所有眼泪,强行将徐沧的模样从脑海中抹去,换成月夜下女子的凄厉呼救和惨嚎,她没有见过母亲,但她知道,母亲在当时是多么的痛不欲生,凄惨无比。
一念及此,她双目中陡然射出几缕凶光,咬牙上前,仵作多年的经验让她闭着眼睛都找得到自己要下刀的部位,当下手起刀落,只听“噗”的一声,刀子已经贯穿了李长青两腿之间,切下了那一块。
“嗷”的一声惨叫,被刺激地醒过来的李长青只清醒了瞬间,就又被痛得昏了过去。
脑海中想象着母亲当日受辱的画面,宣素秋没有半丝怜悯惊惶,紧接着如法炮制,将另两人也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废人,之后她将火把和三盏灯笼一起熄灭,耳听得前边已经有人声,知道是之前惨叫被三人留在远处的随从听到,于是连忙从后门出了关帝庙,顺着小径飘然而去。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两个小厮早就醒了,正守在门外小声聊天,在他们看来,这又是风平浪静的,只不知这位小祖宗什么时候才会搬去她爹爹那里,也省得折腾得他们觉都睡不好。
宣素秋在房间夜行衣扔到火盆里,一把火烧掉。她倒不是毁灭罪证,出了这么大的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三家勋贵势必不肯善罢甘休,到时候案子是一定会递到大理寺的,自己头一次作案,以徐的本领,只怕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她毁不毁灭罪证,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这也是她没有将火把毁掉的原因。
她只是讨厌这衣服上沾了那三人的血,想一想,那三人中还有一个是自己的生父,却被自己一刀斩成了废人,对此她没有半点愧疚,但是想一想自己这个女儿对生父做下的这样事,仍是忍不住阵阵作呕。
“冤孽……我就是带着冤孽出生的,为什么要是这种人的骨肉?为什么?”宣素秋看着燃烧的火苗,忍不住握紧拳头堵在嘴里,一边含泪嘶吼。
“我这样的冤孽,就该一把火烧了干净。为什么还要等徐破案?何必浪费他的精力?哪怕他一眼就可以看穿,就知道我是凶手,他终究还是要走上那一趟。他那么的忙,不知有多少苦主等待他为其伸冤,我有什么资格占用他哪怕一丁点时间?对,我要去他面前,亲自向他坦诚所有真相。如果徐对我还有一丝余情,我就求他判我火刑,将我这带着罪孽的身体,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烧成烟化成灰,来世再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人。”
第二百二十章:出事了
主意打定,宣素秋原本还如浪潮起伏般的心猛地平静下来。她看着火盆里的衣服变为灰烬,最后连火光都彻底熄灭。于是起身来到外间堂屋开始烧热水,接着脱下所有衣服,将自己的身体,面庞,头发,所有的一切都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坐在镜前,将那如云秀发打散了,用其中一部分挽成个简单发髻,插上两支珠钗,最后换上一套裁缝精心缝制的长衫和百褶裙。
站在镜前看了良久,俏丽无双的脸蛋上露出一抹笑容,流下两行清泪,宣素秋用手帕平静地将泪水拭去,然后转身出门。
下了早朝,徐沧刚走出宫门,就看见宣仁乡正在前方不远处安静站着,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他莫名就有一些心虚,到底是拐了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不过转念一想:丑女婿终究要见丈人,何况自己的家世人才,总还有几分可取之处吧?倒也不算十分丑的女婿。再说他也不是玩弄小宣感情,他是真心实意喜欢小宣,想要娶她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如此诚心,为什么不敢挺胸抬头上前?反正只要说服父母,他也要正大光明去宣家提亲的。
当下给自己好好加油打气了一番,便整整衣冠,来到宣仁乡身边,施礼道:“宣伯父,小侄这厢有礼了。”
宣仁乡的确是在等他,不过此前他只远远见过徐沧一面,倒吃不准那正走过来的英俊年轻官员是不是对方,此时忽见他上前,又说什么小侄,一时间不由惊住,喃喃道:“是……是徐大人么?你……你这是何意?”
徐沧正色道:“宣伯父,我和小宣共事多日,情投意合,哦不,志同道合,那个……我也算是您的晚辈,您只叫我子经就好,千万莫要叫什么大人,咱们这是私下相处,又不是在公堂之上。”
宣仁乡猛地瞪大眼睛,就算没有那句说漏嘴的“情投意合”,徐沧一个四品官员,对他一个小小验尸官如此放低身段,他也能猜出些端倪了,毕竟他只是为人方正,又不是傻子。
一时间竟愣的不知该如何接话,徐沧久久等不到回应,也觉着有些尴尬,却仍勉强保持笑容道:“不知伯父在这里所为何事,是在等人吗?”
今日不是大朝会,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参加早朝,迟凌云还不到这个级别,所以宣仁乡在这里不可能是等迟凌云,徐沧也猜测他大概是在等自己,不过实在不好意思问“你是在等我吗?”这有自作多情的嫌疑。
“哦……下官……我正是在等徐大人。”宣仁乡深吸一口气,抢在徐沧说话之前沉声道:“素素是个活泼爱闹的性子,她住在徐大人家中,只怕给大人添了不知多少麻烦,大人还如此照顾她,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真是十分感激,只是她到底是女孩儿,日久天长,只恐令大人清誉受损,所以,我的意思是,还请大人劝劝她,让她搬去我的住处,她只听大人的话……”
不等说完,就见徐沧讶然道:“伯父这话……这话是何意?您……您知道小宣住在我家?可是她……她两天前和我说,她一直骗您是在外面租房子住,如今您进京了,她没办法再在我家住,要回家,所以两天前就搬出去了啊,还临时租了一个房子,将行李都放在那里,只说等您接她回家时,好瞒骗您,怎么?她……她没有回去住?”
这一下宣仁乡也是大吃了一惊,连声道:“没有啊,没有啊,这……这孩子……唉,因为我和凌云住在一起,她说……她说不打扰我们,所以还是在你那里住得好,我……我当时磨不过她,想着既然大人能容忍她,她自己又喜欢,不如就随她去吧。可这两日越想越觉着不妥,所以今天才特意来这里等待大人,想请您劝劝她回心转意,可……听您这意思,她……她竟然在两天前就搬走了?”
“是啊,小宣的确是两天前就搬走了,还是我亲自送她过去的,就在小营巷,是一个独门独户的院落……”
徐沧不等说完,就见宣仁乡面色剧变,于是也知道不妥,连忙问道:“伯父可是……想到了什么?”
话音未落,他也忽然想起从前那些宣素秋令自己疑惑的古怪话语和举动,登时面色也变了,却听宣仁乡急促道:“这不是细说的时候,我先去小营巷看看,来日再和大人详谈。”
说完就听徐沧道:“我和伯父一起去,让您这一说,我也十分担心了。”考虑到宣仁乡一介书生不会骑马,徐沧赶紧命初一去找一辆马车来,好在此处乃是真正的天子脚下,富贵云集,初一本想着找哪位相熟的大人借一辆马车,正嘟囔着自家爷喜欢步行上朝,家里的马车几乎从来不用,如今应急的时候抓了瞎,恰好就看见镇宁王府的马车正停在宫门外,于是大喜过望,连忙上前,一问才知道公主今天进宫见太后,是三少爷陪着的,所以王府派出了两辆马车,于是和车夫说了一声,就把三少爷徐涤的马车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