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是个雷厉风行的,回到顾家后就敦促着梁氏,让她寻人去给孟二虎送信,这一次梁氏也终于下定决心,因找了村里一个年轻小伙子,让他帮忙捎个口信儿过去。
知道这个消息后,梁二伯也十分高兴,梁氏的哥哥嫂子虽然有些担心,不过打听了顾清轩,知道以后母女两个会留在沈明珠身边帮忙后,也就释然。
孟二虎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沈明珠也不在意,抓紧时间和顾家兄弟以及梁氏母女进山采药,顾清轩还为她们联系了一只猎人队伍,打算过几天一起进深山,看能不能有运气采到些珍稀药材。
三天后,一家人早早起来用了早饭,正要带着工具上山,就听门外一阵嘈杂,伴着拍门声。顾清轩忙去开了门,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二话不说就闯进来,他便沉了脸道:「你们是谁?干什么大清早就闯进我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为首一人满脸横丝肉,闻言嗤笑一声道:「我们知道这是顾秀才的家,不过秀才老爷也是人,是人就得守人的规矩,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乡亲们你们说对吧?」
应者寥寥,顾清轩这才发现院门前不知何时竟聚集了不少村民,敢情对方是存心要让他们在同村人眼前丢脸。
顾清轩是个老实人,虽然生气,却也没说什么,就要回屋拿银钱还债。却见顾清池施施然走出来,往院中不丁不八那么一站,悠然看着面前几个家丁,淡淡道:「你们是张老爷家的人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说的不错,但当日借钱时可是说好了,一百两银子,两分利,八年内还清,如今才过了三年,这三年里我们也并没有拖欠过,怎么如今就气势汹汹打上门来?张老爷是脑子被驴踢成痴呆?还是不小心把屁股当脸了,才能干出这么臭不可闻的事儿?」
人群登时哄笑起来,顾清池的嘴巴刻薄,在县城都是出了名的,几个乡下粗汉哪里是他对手,此时听见他这么说,又听见村民轰笑,不由恼羞成怒,大叫道:「各种情由我们不知,反正张老爷如今急用钱,打发我们上门讨要,谁能说出我们一个不是?」
顾清池就收了笑容,沉声道:「当日家父重病,张老爷慨然相助,虽然利钱稍重,我和家母家兄亦是感激不尽,还钱规矩,借条上早有明言,怎么如今说反悔就反悔,且不问青红皂白就上门逼迫,请问这是什么道理?」
村民们也纷纷附和大叫道:「就是就是,哪有这样道理?若早知你们会这么干,人顾家也未必就肯借张家的钱,这也太欺负人了。」
几个大汉到底是粗人,以为自己占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理儿,任由顾清池舌灿莲花,他们也是立于不败之地,却不料盛气凌人而来,让人三言两语就问成哑巴,更有那些村人推波助澜,让他们一下子就坐蜡了,暗道奇怪,欠债还钱,这道理天下人都知道,怎么到了顾家,就成欠债的有理了呢?
顾清池看见几个大汉的气焰被打了下去,便冷笑一声道:「若是不服,你们可以将借条拿出来,看看是不是这样写着的?其实不用借条,当日我家同张老爷借钱,也是请了担保的,村里更有几位长者恰巧在场,要我叫他们来对质吗?」
大汉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他们这几个人加起来,连一个巴掌的数都认不全,更何况是认字儿?又听顾清池说的有板有眼,这人心里就后悔了,暗道张老爷你干的什么事儿啊这是?早知道是这样情况,你再多出一倍银子我们也不过来,太丢人了。
「不管怎么说,你们欠了张老爷家钱这总是不假,虽然借条上明言是八年付清,却也要看具体情况。张家如今也有难处,就等着这银子救急呢,你们总不好见死不救吧?秀才爷德高望重…」
其中一个瘦小汉子看上去是个机灵的,闻言连忙出来打圆场,就见顾清池啐了一口,冷哼道:「我还不到德高望重的年纪,你别来咒我。也罢,终归是我们欠了钱,如今人家就再怎么不讲理,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不过我向来是这个脾气,钱可以还,理必须说清楚。张老爷今日做的事情忒不地道,你们回去告诉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为了孟二虎,才来如此逼迫,你且问他,为了一个赌棍,和我们交恶值不值得?连带着几位,我想着就凭张家,也未必能收了你们这样威武的做家丁,不过是出钱让你们帮他办事而已。几位大哥认真想想,这事儿到底是谁不讲理?你们行走乡间,难道就不要名声了?此事若传出去,连你们也成了和张老爷狼狈为奸,值不值得?」
顾清池说完,就从身旁顾清轩手中接过一个钱袋,上前递给为首那大汉,郑重道:「这里是三十两银子连带利钱,一次结清,永不相欠,你们数清楚,清楚后就把借条给我吧。」
那大汉心中惊疑不定,暗道顾家真能轻易拿出这份钱来?他们不是一直穷的叮当响吗?再说你既然能拿出钱,刚才还扯这么一篇废话做什么?直接还钱就是。唔!莫非是特意提点我们,那张老财不厚道,让我们往后少和他打交道?没错,应该就是这样,那张老财的确不是个东西,这么不是人的事儿,倒叫我们兄弟来办,往后这逼迫的恶名岂不就背在了我们头上?秀才爷真不愧是秀才爷,火眼金睛啊,一下子就认出了我们的来历,人家还没难为我们,可见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不然摊上一个赖汉,就咬死了规矩和你纠缠不清,今儿我们几个说不得就要灰头土脸被赶出去。
这大汉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当下听身旁人说数清楚了,分毫不差,他便将借条递给顾清池,抱拳郑重道:「秀才爷就是秀才爷,今日屠某领教了,今天这事儿是张家做的不地道,日后屠某自然知道该如何做,这就告辞。」
「屠兄弟果然是聪明人。」顾清池也抱拳微笑,只看得街门口的人全都呆住了:刚刚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怎么一转眼间就握手言和了?是因为顾家痛痛快快还了钱吗?好像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啊。
第三十一章:乱说话
看着几个汉子远去,顾清池脸上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哼哼!黑心的老东西,敢算计小爷我?那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说村民们奇怪,议论著三三两两离去,就是坐在家中透过窗子将所有事情都看在眼内的钟氏,此时也是一头雾水,忽听身旁沈明珠抿嘴儿笑道:「婶子这回明白,为什么顾兄弟会说那么一篇话了吧?那话中玄机多着呢,才不是您说的废话。」
「我就是不明白那小子说了什么啊。」钟氏一拍手:「他好像说张家不厚道,可这张家本来就不厚道,还用得着他说吗?村里人谁不知道?」
「村里人都知道,但那几个来要债的却未必知道。」沈明珠低头缝着一件衣服的袖子,本来要上山,因为这事儿耽搁了,她就连忙见缝插针的做一会儿针线,不然那么些衣服被子,都指望着钟氏做,可不是个轻省活计。
「那些要债的就知道又怎么样?他们只不过是拿了人家的钱替人家办事,管你守不守规矩?这些人都是狠心肠,今儿咱们把钱痛快给了,若不是痛快给的话,保不齐他们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呢,从前又不是没有欠钱的人家被他们抢东西去还债的。」
钟氏仍然不明白,却见沈明珠微笑道:「是啊,原本是冲着咱们来的,不过有了顾兄弟那些话,他们就要多想一想了。若咱们家拿不出钱来,他们自然就会露出穷凶极恶的嘴脸,只怕还要怨怪咱们没钱还。可如今顾兄弟把规矩说的明白,又痛痛快快还钱,那些话既不是为了赖账而说,那些人心里少不得就要像婶子一样疑惑。这什么事儿啊,都怕寻思,越寻思就想的越多,越想可不就越显出咱们家正气凛然,张家虚伪卑鄙呢?有了这么个想头,再往下寻思,那他们这次来就不是拿钱办事儿,而是被张家给利用做了一把恶人了。」
「那又怎么样?终归他们办成了事,拿钱就行呗。」钟氏还是不明白儿子这个手段到底有多么阴损,不过沈明珠心里却是明镜儿一般,因笑道:「怎么样?过两日婶子就知道了。这些人可不是咱们,小小不然的事就过去了,他们活得就是一口气,一旦哪天一口气咽不下,不把这气出了,哪里甘心?」
钟氏这回有点听明白了,只是兀自不敢相信,她听得清楚,顾清池分明也没说什么,就能有这个效果?因还要细问,却听门外几下巴掌响,接着顾清池走进来,微笑道:「真不愧是沈娘子,竟有这份儿见识。」
「什么见识?不过是小手段罢了,我若连这个都不能识破,还做什么药材买卖?趁早儿跟着钟婶种地纺织是正经。」沈明珠撇撇嘴:这顾二少又来了,明明是个损招,让他说的跟智计无双似得,他以为他是诸葛亮啊。
「小手段怎么了?能让那老东西吃亏就行。哼!敢来算计我,不给他点厉害尝尝他不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顾清池冷哼,却听钟氏叹道:「不管如何,当日你爹的病,人家也是帮咱们解了燃眉之急,如今就算做的不地道,又何必呢?」
顾清池不忿道:「当日借钱他要两分利,安得就不是好心,不过因为看我是秀才,知道咱们不能赖账,还能赚一笔银子,又得了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如今他又为虎作伥,帮着孟二虎逼迫咱们,更何况,这些年他勾结孟二虎,强买了多少人的地?赚了多少黑心钱?给他一个教训不为过。」
钟氏听见这话,就不言语了,张家的行事她也听说过一些,的确让人不齿。
这里沈明珠就将衣裳放下,对钟氏笑道:「婶子,这事儿解决了,总算再没有后顾之忧,那我们就上山去了。」
「成啊。」钟氏说着话,就拿起那件给妞妞做的衣服细看,一看之下,不由惊叫出声,连连赞道:「到底是大家子出身,娘子这针脚当真是好极了,就是县里的裁缝,也未必比得上你呢。我那粗针线和你一比,简直成了笑话。我正愁我的手艺做池儿的衣衫有些不够,既如此,他那两件衣服不如你来给他做好了。」
沈明珠正从炕上往地下出溜,闻言险些没一个跟头栽到地上去,顾清池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没好气道:「娘你别乱说话,您若做不好,就找村里哪位嫂子或者婶子帮帮忙,再不成就送去镇上裁缝铺,让沈娘子给我做,这成什么了?」
「成什么了?」钟氏茫然抬头:「不就是请她帮个忙吗?这莫非还有什么讲究?」
顾清池和沈明珠额头上一齐下了三排黑线,乡下人规矩观念淡薄,但他们俩可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意义。一时间顾清池就有些难以启齿,倒是沈明珠大方,用手掠了掠头发,微笑道:「成,婶子你先做着,哪里觉得不好弄,我再帮你弄。」
「哎!好嘞。」钟氏眉开眼笑,然后又恶狠狠瞪了顾清池一眼:「看人家沈娘子多大方?偏你事儿多,记着好好谢谢人家。」说完又喜滋滋去看那件小衣服的针线了。
顾清池心里这个无奈啊,没办法只好跟着沈明珠出了屋,在院中悄声道:「我娘一辈子在乡下,不知道这些规矩,那个…你别多想,实在不成,这衣裳我自己想办法。」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我如今又不是什么大家子的小姐妇人,有什么可多想的?不过是帮点小忙而已,是你别多想才对。」沈明珠白了顾清池一眼,她刚才只是有些震惊,不过转念一想,钟氏一个乡下女人,的确不会因此而想到男女大防那么细致,所以也就释然。
「只要你不多想,我有什么可多想的?」顾清池也松了口气,心中对沈明珠升起几丝激赏:这女人落落大方,想做什么就去做,这份爽利劲儿,竟是活得比自己还潇洒快意。
「我的确是不会为这种事多想了,倒是三天前咱们从城里回来,你非要我帮你对那几个妙龄女孩儿做那样两个动作,我这几日闲来无事就忍不住细想,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儿呢。」
第三十二章:野狗
却听沈明珠话口一转,笑着悠悠说了一句。
顾清池立刻就把刚刚的激赏收回来了:呸!什么落落大方爽利潇洒?分明就是小肚鸡肠,刚才一定是我产生了幻觉,一定。
「喂!到底那些女孩儿是怎么回事?时至今日,你也该告诉我了吧?」难得此时院中无人,沈明珠忍不住就追问起来,总觉得不是什么狂蜂浪蝶那么简单。
「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顾清池咬着牙:「我怀疑我是被人算计了,可不知道算计我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哼!反正我一身正气,任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我自岿然不动,看他又能如何?」
「哦,所以你的一身正气岿然不动就是躲在家里帮我采药,既能赚钱,又不给对方可趁之机是吧?」沈明珠沉吟点头,一竖大拇指:「好主意,当真是好主意。」
顾二少登时脸就红了,狠狠瞪她一眼:「我很奇怪,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意思就全变了呢?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成缩头乌龟了似得。」
沈明珠正色道:「胡说,分明是你自己心虚,我什么时候说你是缩头乌龟了?这叫慎重,没有探明敌情之前,绝不把头伸出去,万一外面有刀子呢?趁着伸头时候一刀剁下来,冤不冤啊。」
顾清池猛点头,就是这么个道理,但他立刻就醒悟过来:妈的这不还是缩头乌龟吗?
「沈明珠,你给我站住,别跑,气死我了,敢耍我,站住…」
气疯了的顾二少化身为脱缰疯狗,一个高儿就蹿了出去,只可惜沈明珠早已料敌先机,说完后就咯咯笑着躲到了后院,后院梁氏妞妞顾清轩青词等正在准备上山工具,那厮在这些人面前一定是要维持斯文君子形象的。
果然,顾清池刚到后院,狂猛身形便刹车般猛地顿住,因为用力过猛,一口气吸到气管里,呛得咳嗽了起来,弄得人人都往这边望,顾清轩关切道:「清池,你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着凉了?」
「你才着凉了呢。」顾清池见报仇无望,心中愤怒,没好气说了一句,转身就回了堂屋,倒让后院这些人一头雾水,心想这又是怎么了?秀才的脾气果然比我们这些普通人要古怪得多。
忙了一天,从山上下来时,斜阳正好,因为今天收获相当不错,沈明珠的心情也十分舒畅,看着太阳笑道:「原来我们整日里竟是跟着它转,它睡了一觉起来工作时,我们也正上山,它在天上光耀大地卖力干活时,我们也在山上挥汗如雨,如今它就要下工休息了,咱们也正好收工回家…」
不等说完,忽然就听一个微弱的呜咽声在旁边草丛响起,沈明珠一愣,那边顾清池已经几步下了小路来到草地中,拨开草丛一看,就松了口气,回头道:「没事儿,是条野狗,不知是被打的还是…咦?好像不是被打的,这是…不会是难产吧?」
沈明珠也忙上前,就见一条瘦的皮包骨头的野狗躺在那里,眼睛已经没有了生机,肚子却臌胀的很,肚皮尚在一抽一抽的,她叹了口气,从身后药筐里抽出一把镰刀,只看得顾清池倒吸一口凉气,惶急道:「你…你要做什么?」
「你说的没错,这就是难产。它已经快死了,根本没力气把小狗生出来,我要把它肚子剖开,取出小狗。」沈明珠叹息着解释,话音未落,就听顾清池道:「你疯了?剖开肚子?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这虽然是条野狗,好歹也算是一个生灵,你不让它入土为安也就罢了,怎么能连全尸都不给它一个?」
「狗妈妈未必惦记着它的全尸,它若有思想,此时想的也应该是自己腹中孩子,你以为它为什么吊着这一口气不死?不就是因为这个最后的心愿未了吗?」
「可是…」
顾清池还要辩驳,沈明珠却已不理会他,手起刀落,就将狗腹小心剖开,一边沉声道:「你去拦着妞妞,别让小姑娘上前来。」
「你还知道你在做的事不能让小孩子看到啊?」顾二少撇嘴咕哝,却并没有依言去拦着小女孩,只是将身子一侧,挡住了妞妞的视线,一边冲路旁梁氏叫道:看着妞妞,别让她过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微弱惨叫声中传来一声细细呜咽,回头一看,只见沈明珠不管血腥,伸手在野狗肚子里掏出两只湿淋淋拳头大小的东西,然后遗憾道:「可怜啊,只活了两只小狗,其它的都已经死掉了。」
一边说着,她就将这两只小狗托在手心里递到野狗面前,那野狗眼中泛起一丝光彩,看着沈明珠的目光竟似是有几分感激和哀恳,沈明珠冲它点点头,轻声道:「放心吧,我会把它们养大的。」
野狗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那张瘦长的狗脸变得平和,没有了先前的痛苦狰狞,慢慢闭上的眼睛中,仿佛还残余着最后的感激和欢喜。
顾清池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刚刚他还在抱怨沈明珠没有善心,竟如此残忍对待一只野狗,但转眼间,这野狗就用它的表现给了顾二少一个耳光。
这记耳光很响亮,但顾清池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痛,他看向沈明珠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在这一刻,这个女人给了他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和明悟。
「喂喂喂,借你身上坎肩用一用,把这两个小东西包起来。」沈明珠的话让顾清池回神,旋即这货便恼了,捂着身上短坎肩儿叫道:「为什么用我的坎肩?你身上不也有吗?」
「我身上有怎么了?你就好意思用我的?我是女人你知不知道?堂堂七尺男儿,连这点风度都没有?」沈明珠瞪大眼睛,看着顾清池的目光仿佛是看着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而一旁妞妞也在那里使劲儿帮腔:「就是,二叔叔真坏,欺负沈姑姑。」
「妞妞住口。」
梁氏连忙捂住了女儿嘴巴,可这句话已经被耳聪目明的顾清池听见了,这把他给气得,心想我做什么了?就成坏人了。我身上这件坎肩儿也是老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如今要给狗当被子…算了算了,看在那死去野狗的一片母亲慈心份儿上,就舍了吧。
第三十三章:运气
想到这里,便将坎肩儿脱下来,没好气往沈明珠手上一扔,立刻就见这女人连眉眼都弯了,咯咯脆笑道:「谢了,回去我给你洗干净了再还你。」
「得了便宜还卖乖。」顾二少嘟囔,心里又是生气又是不忿,然而在这生气不忿中,却似有一丝莫名情绪爬上来,爬的他心里没着没落的。
此时顾清轩也走过来,看了眼这一地狼藉,就有些诧异,不动声色瞥了沈明珠一眼,暗道这女人真是好胆色,手起刀落就把两只小狗给剖出来了,换做是我这个大男人,也不能做的这样干净利落。
「顾大哥,咱们把这只野狗埋了吧?」
沈明珠手里捧着两只小狗,满面怜惜似是要溢出来,然后蹲下身让两只小狗最后蹭了蹭那野狗身子,为它们母亲送行。
「好。」顾清轩答应一声,就拽着顾清池在地上用镰刀药铲挖坑,他力气大,野狗身子又瘦弱不堪,很快就挖了一个足够让它容身的土坑,于是兄弟两人抬起野狗,正要把它埋葬,忽见顾清池似是想起什么,急急叫道:「等一等,这里好像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顾清轩顺着弟弟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就见那被剖开的狗肚子里除了血肉外,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
顾清池这会儿可顾不上血腥了,伸手就去掏,一边喃喃念叨:「天灵灵地灵灵,观音菩萨快显灵,再赐给我一块狗宝吧。」
狗宝牛黄马宝被誉为药中三宝,虽然他此前没有见过,但有自家老牛的例子在前,这野狗又如此瘦弱,所以不自禁就开始贪心。却听一旁沈明珠笑道:「你这样血腥的场面,让观音菩萨显灵赐你狗宝,不是亵渎菩萨吗?」
「对哦。」顾二少立刻从善如流:「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赐我一块狗宝。」说完又抬头问沈明珠:「太上老君是道家,道家不在乎这些的对吧?」
「道家是不在乎,但运气不可能这么照顾咱们。」沈明珠翻个白眼:「得了牛黄还不到半个月,你就又想着狗宝了,脸咋这么大呢?老天爷再偏心,也没有道理把好运气一直给你吧?你是他什么…」
不等说完,就听顾清池「哈」的一声笑,然后满手鲜血抓着一个东西递到沈明珠眼前,于是沈明珠就闭嘴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只瞪得大大的丹凤眼。
「不是吧?老天未免也太眷顾我了,这金手指开得是不是有点太凶猛?」沈明珠喃喃自语:「作者,作者,你怎么搞的?这压根儿不是金手指,这是金大腿吧?天啊我会不会遭天打雷劈?」
「你胡说什么?和你有一文钱的关系吗?」这番自语顾清池没怎么听懂,不过有一点他听懂了:「这是小爷我找到的,是我的运气,老天眷顾的不是你,是我,你叫个什么劲儿?」
「哦,二弟,这个…狗的肚子是沈娘子剖开的。」顾清轩老实人,在旁边吭哧吭哧地主持公道。
「大哥,你是我哥还是她哥?干什么老替她说话?」顾二少气急败坏,一旁沈明珠却哈哈大笑起来:「还是顾大哥为人厚道,不像某人脸厚心黑,竟然要贪污。」
「谁贪污了?这是我看见的,我看见的。」顾二少大吼,忽听梁氏弱弱道:「天都快黑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回去了让钟婶子断这个案。」
顾清池的肩膀就垮了下去:让他娘来断案?那这狗宝还不是要分沈明珠一半?真不知这女人有哪一点好,让自家大哥和老娘都胳膊肘往外拐。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这个我当然不会要了。」沈明珠见兄弟俩将野狗埋好,这才笑吟吟开口:「不过顾清池你也别太高兴,虽然并称三宝,但狗宝比牛黄的价值要低多了,这个狗宝又小的很,应该也就是形成了两三年吧,其实卖不到多少价格,有二三十两银子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