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自家门口,就见街门外站着一人,看见他们,便跺脚道:「我的老天,可总算是回来了。也没有个一家子都出动的道理,还不得留一个人看门儿?再说沈娘子你不是做药的吗?怎么也跟着上山去了?」
「这人谁啊?」钟氏顾清池等都有些疑惑,黑咕隆咚的也看不太清脸面,独沈明珠听着声音熟悉,略略一想,不由惊讶道:「可是回春药铺的阿明?这天都黑了,你怎么过来了?」
「我是特意来给沈娘子报信儿的,原以为报了信儿就走,谁知道你们上山去了,倒叫我等到现在。得,今儿晚饭和住处必得着落在你们身上了。」那小伙计知道沈明珠性情温柔,所以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听他这语气,似乎是有什么好消息。
于是便让进屋来,钟氏也来不及烧洗澡水,就打了凉水各人先洗一把脸,那小伙计站在旁边,实在等不得人问,便自己笑着说起来道:「沈娘子,今儿过来,实在是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个陶县令倒台了。」
这句话一出,别人还罢了,顾清轩却是大惊失色,手巾都掉到了脸盆里,接着也顾不上洗脸洗到一半,便来到小伙计身边,一把抓了他失声道:「你说谁?谁倒台了?什么…什么意思?」
阿明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就…就是陶县令啊,今天上午…有…有个京城的官儿亲自到…到青山县来,把他家都抄了,陶县令被人用枷锁着,坐了囚车往京城押解,全县城百姓都去看热闹。听说他家里光金子就抬出了五千两,银子足有十万以上,剩下的珠宝古玩也是不计其数,还有地契房契店铺之类的,更是不可胜数,这老王八蛋在咱们青山县三年,竟贪了这许多,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蚂蟥一般。遭了这样报应,真是活该,呸!」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住了,只有顾清轩此时异常清醒,抓着阿明一个劲儿问道:「那…那陶县令的家人呢?他家人都到哪里去了?」
「家人?不知道,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家都抄了,那些家眷们还能逃得了?下人们就没什么了,不过是换个地方再做下人呗,给谁家当奴才不是当。」
小伙计撇撇嘴,见顾清轩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也就不再理他,只对沈明珠笑道:「新来的县太爷今天就到了,说是为了不耽误县里事情,所以吏部那边直接就找了个候补的县官来顶替陶县令,可见是早把那老东西的罪行调查的清清楚楚,所以今儿直接就来抓人抄家。这下子真是大快人心,我们掌柜的说,娘子这一回终于不用担心了,新任县太爷对县里各项事务都不熟悉,即便贪财,也必定不敢收受张家贿赂,娘子的药材在整个县城都是出名的,药材大会上他怎也不敢弄权舞弊,将娘子挤出前三甲。」
这倒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此时沈明珠却无暇欢喜,她同顾清轩关心的事情一样,那就是:陶县令被抓,陶小姐究竟怎么样了?毕竟陶县令夫妻可恨,然而这位小姐当真是个可怜的。
只是阿明并不知道陶家其他人的下落,顾清轩和沈明珠问了几句,不得要领,就听钟氏在一旁道:「嗨!你们老关心那个陶小姐干什么?她跟着她老子娘,从出生就是锦衣玉食,如今她老子娘遭难,她落得什么下场也是应该的,一家人,没有个有福同享有难不同当的道理。那贪财鬼县太爷倒台了,对沈娘子来说着实是件值得庆贺的事,这样药材大会再没有障碍了,我看过两天你们就去县城,找家客栈住下来,再卖些膏药,把名气打得更响亮一些,然后药材大会说不定就直接夺魁了,这么几天工夫,就不信有谁能把膏药仿制出来。」
顾清轩没理母亲,只是转头看向顾清池,哆嗦着道:「二…二弟,这事儿怎么办?你…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如今什么都不知道,不如明天一起去县城打听打听,再作打算。」顾清池一摊手,见哥哥面色潮红,显然心情激荡之极,知道他是担忧到了极点,于是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不用急,急也没用,一夜时间,料也不至于就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被发卖进教坊司,也不可能今夜就毁了她的清白,放心,一切有我。」
顾清轩知道弟弟说的有道理,只是一颗心说什么也放不下,待听顾清池说到「毁了清白」的话,这老实人胸膛更是起伏个不停,好半天,他忽然一跺脚,沉声道:「就算是毁了清白,我也要她。」
说完便头也不回进了西屋。这边钟氏正和梁氏烧火煮热水,忽听大儿子断然说了一句话,内容却没听清,一抬头,只见顾清轩似乎是怒气冲冲进了西屋,便讶然道:「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生气起来?池儿,别是你又欺负你哥哥了吧?」
「娘亲不要污蔑我好不好?」顾清池忿忿甩袖子:「我是这个世上最关心哥哥的好弟弟,怎么可能给他气受。」说完也进西屋去了。
「一个个这都是怎么了?」钟氏整个人都懵了,却见沈明珠笑道:「没什么婶子,行了,你们烧水吧,我做饭,好歹阿明今晚是客人,人家大老远也是为了报信才过来的,怎么着也得弄两个菜招待招待,就是我们乡下地方,没有什么好东西,阿明你别嫌弃。」
「嗨!沈娘子说哪里话?我一个做伙计的,敢嫌弃谁?您看着我是那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吗?」阿明连忙陪笑道。心里却在疑惑,暗道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听见陶县令倒台,怎么…他们倒像是很担心似得?那么个黑心肠的老东西,死了都活该,怎么这些人还会为他担心呢?
第九十章:坦白从宽
第二天一大早,顾清轩顾清池便要去青山县城打听陶小姐的下落,沈明珠本来也要去,然而人多了怕钟氏起疑心,毕竟现在一切还不明朗,这会儿把事情告诉钟氏,除了徒增烦恼外也没什么用。
即便如此,钟氏也已经十分恼怒了。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两个儿子放着庄稼不管,却一定要去县城,问他们理由,那理由找得别提多牵强,而且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哥俩就飞快跑出了院子,把钟氏气得这个骂,若不是她了解两个儿子的性情,只怕就要认为他们是故意偷懒了。
沈明珠安慰了钟氏好一会儿。哥俩不在,也不可能犁地了,这一天就这么荒废过去,一直到吃完午饭,钟氏动不动还要恨恨骂几句,只说若耽误了种庄稼,就把哥俩摁到地里当庄稼种,管它秋天是长成玉米还是红薯,反正收割了就下锅。
沈明珠在一旁听得直咋舌,暗道虽然是玩笑话,这也太狠了吧。长成玉米和红薯,亏钟婶怎么想出这样别致的诅咒。
正想着,就见顾清池从门外进来,脸上全是灰尘,一脸焦急之色,看见她便要拉着她出去说话,却被钟氏拿着鸡毛掸子逼住,只听母亲冷笑道:「你们哥俩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最好老实交代,不然家法从事。」
「娘,真没什么…」顾清池还想负隅顽抗,却见钟氏面色一变,猛然一鸡毛掸子抽在炕沿上,厉声喝斥道:「说,休想再糊弄我,知子莫若母,到现在我要还看不出你们心里有鬼,我也白当了你们的娘。那陶家倒了,和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你还不给我说实话?」
「娘,这可是你要听实话,不是儿子不顾虑你的心情啊。」顾清池一想,事情的确也瞒不下去了,而且这事儿没有母亲帮忙,恐怕更难办,索性把心一横,大声道:「你还记得你大儿子两年前救了陶家小姐的事吧?」
「记得啊,不就是陶小姐去进香,回来时却在县郊遇见强人,她趁着护院家丁和那几个匪徒搏斗的时候和小丫头逃了,却又遇见两个流氓,正危急时让你大哥遇见,你大哥把两个流氓打跑,又雇了马车将她俩送回县衙,这才及时向县太爷报了信,将那伙匪徒一网打尽,县太爷还因此立了大功的事情吗?可即便如此,那铁公鸡的两口子连个谢字儿都没说,就把你哥哥打发出来了,哼!提起这事儿我就来气。」
顾清池苦笑道:「是,陶县令那两口子的确不是东西,然而他们的女儿却是知书达理,懂事的很。因着这一出英雄救美,人家知道大哥是货郎后,就想方设法总买大哥的货,一来二去的,竟然想把自己当做谢礼,只可惜她爹娘不同意,这事儿自然不可能成功。」
「什么意思?」钟氏眼睛一眯,疑惑看着二儿子:「自古只听说那些才子佳人之间若有什么救命之恩便以身相许的,就你大哥,一个乡下穷小子,虽然识字识数,可这辈子都和做官无缘,人家一个官宦小姐,能喜欢他?」
「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顾清池不认同地看着母亲:「好歹我大哥也是一表人才,品性高洁,又憨厚老实,能赢取陶小姐的芳心有什么难的?只可惜啊,先前两人身份相差巨大,又都顾忌着各自家庭不肯私奔,最后可不是只能落一个劳燕分飞的下场?」
接着便将这两年他知道的那陶小姐和顾清轩的交往经过略略说了一遍:他们彼此曾互诉衷肠,然而却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并没有什么过格的事情发生,直到陶县令将陶小姐许配给了布政使的三公子,陶小姐绝望之下,这才会在过年前悄悄来到小河沟村,与顾清轩做最后诀别。
之前的事情都是一带而过,唯有这场诀别,顾清池当真是下了大功夫,狂撒狗血,只说得是见者断肠闻者落泪,加上他本身口才就好,又是读书人,当下娓娓道来,时而深情时而痛苦时而绝望,饱满情绪甩酒楼里的说书先生十八条街,就连久经狗血考验的沈明珠,都几度潸然泪下,更不用提钟氏这淳朴妇人,只哭得泪如雨下声堵气噎,最后听顾清池讲完了,她便放声大哭道:「我那可怜的儿啊…」
顾清池和沈明珠一下子呆了:这么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怎么钟氏只想到了她的儿子呢?难道不该是哭着喊『这一对苦命的小儿女有情人』什么的吗?只想到自家儿子算是怎么回事?
「娘啊,娘,你别只想着大哥,陶小姐也很可怜的。」顾清池急着纠正他娘的关心重点,却见钟氏抹抹眼泪,抬起头道:「这么说来,你们俩今日急着进城,就是为了打听那陶家小姐的下落?你哥哥…本来都对她死了心,可如今又重新泛起希望了是不是?」
「没错。」顾清池连连点头:「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陶老爷出事后,那位尚在京中的布政使,竟连夜送了退婚文书,反正还没下聘,陶家又遭了这样的事,人家退婚也是天经地义的。只是如此一来,却苦了陶小姐,那位陶夫人因为肥胖,所以发卖了也没人要,被不知送到何处为奴,陶小姐却因为才貌双全,和她身边的小丫头春枝一起,被卖进了京城教坊司,像她那样的女子,一旦进了教坊司,哪里还有好儿?所以必须要想办法把她赎出来…」
「从京城教坊司赎一个犯官家眷,且不说钱的问题,只说这事情本身,能做得成吗?犯官家眷可不是那么好赎的啊。」钟氏叹了口气,她如今才终于明白大儿子的心思,第一个反应是想把顾清轩叫回来狠狠骂醒他,然而听了二儿子一番话,却也理解了这一对小儿女的难处。那陶家小姐父母虽然不是人,可她真是个好女孩儿,并没有像戏文中那些女子,看中了一个男人便不管不顾,私奔的主意也能想出来,把家人的养育之恩忘了个底儿掉不说,连带着她喜欢的那个男人都被教唆坏了,抛下父母跟着她私奔,这样女子,就算顾清轩铁了心要娶,钟氏也是死都不会同意的。
第九十一章:同行
却听顾清池道:「娘竟然还知道这一点,可见当日在青山县郊外住着时蹭的那些戏没白看。还好,虽然是犯官家眷,但并非是下了圣旨的案子,不过是刑部定罪,如今家产全部充公,家眷充进教坊司,本就是可以发卖的,所以还可以允许人来赎,只是若之后没有人赎她,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也低沉了下去,沈明珠敏锐察觉到,一向自恋的顾二少脸上神情竟有几丝懊恼羞愧,心中不由得惊讶,暗道这厮怎会露出这样表情?莫非此事竟是他一手造成?不可能,他一个小小秀才,哪里有这样大的能力?就是状元,要让一位县太爷倒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正想着,就见钟氏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既如此,若赎她出来,得多少钱?」
顾清池脑袋就垂了下去,闷闷道:「依照我的估算,没有两千两银子,提都不要提此话。」
「什么?」
钟氏失声大叫,一下就从炕沿上站了起来,好半晌才喃喃道:「两千两银子?两千两银子你还把这事儿告诉我干什么?你以为你娘我是神仙,能给你变出两千两银子来?」
顾清池小声道:「家里…加上沈娘子手上,应该还有一千八百多两…」
不等说完,就听钟氏气得大吼一声道:「混账东西,你惦记着自家银子也就罢了,那是你哥哥,为了他,若肝脑涂地有用处,我舍了这条老命也罢。怎的竟然还打起沈娘子银钱的主意了?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从沈娘子到了咱们家,因为人家心胸宽广,不和咱们计较,让你平白无故占了多少便宜…」
这话的意思她懂,但怎么听着就这么不对劲儿呢。一旁沈明珠听得目瞪口呆,连忙打断钟氏道:「婶子别这样说,我…我并没有让你们占便宜…」
「沈娘子休要多言,这些事我看在眼里,不过平时不说罢了,以为我真是不知道吗?那和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又有什么两样?」钟氏不容沈明珠分辩,对顾清池道:「去叫回你哥哥,告诉他,别说两千两,就是一千两,我也没有办法,纵然沈娘子不和咱们计较,如今家里也不过只趁着九百两银子…」
「娘,其实加上沈娘子的钱,缺口也就几百两…」
顾清池还不死心,想要继续游说,却见钟氏眼睛一瞪,怒极反笑道:「也就几百两?秀才爷当真是好大口气,忘了三十两欠债就差点儿把咱们家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了?如今竟然不把几百两银子放在眼中,你才过了几天好日子?更何况,沈娘子的钱你想都不要想…」
「婶子,这…这钱我是自愿出的。只要能让顾大哥和陶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银钱实在算不了什么,这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挣。」
沈明珠连忙上前表示愿意为此事出钱出力,却听钟氏断然道:「不行。」接着又哭道:「沈娘子义薄云天,对我们家是没说的了,我心里都知道。如今为了轩儿的事,你比我这个当娘的还上心,这份儿情我也记下。只是你当我不伤心么?轩儿是我的儿子,他和那陶小姐又两情相悦,刚刚池儿讲他们诀别,我也哭了,你是看到的。可我不能因为他们的事,就把这个家再拖进泥潭里,尤其不能让沈娘子进泥潭,没有这样的道理。」
顾清池叹了口气,平心而论,母亲说的也有道理,两千两也只是能谈此事而已,是否能谈成却是未知之数。陶小姐性情温柔貌美如花,这要是被京城哪个纨绔子看见了,买回去收房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时,别说两千两,就算是三千两,还不知能否谈下来。最重要的是,他们只是无权无势的穷小子,想要赎出陶小姐,唯有银钱开路,一旦有人相争,银钱未必就会有用。
意识到钟氏这里说不通,沈明珠便给了顾清池一个眼色,于是两人假装沮丧退出,一到了院子里,沈明珠便拉住顾清池躲到牛棚后面,正色道:「你和我说实话,到底多少钱能把陶小姐赎出来?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顾清池耷拉着脑袋道:「估摸着情况好的话,三千两应该够了,可就怕有人争,一旦争起来,别说三千两,就是四五千两,怕也是够呛。算了算了,这件事本来就是尽力而为,实在没办法,也不能把所有人都搭进去啊,娘说的其实不无道理。」
沈明珠沉吟良久,忽然道:「你在这里等我,等一下咱们去趟青山县,凑点钱,然后再进京城赎人。」
「喂!」顾清池一把抓住转身要进屋的沈明珠,呐呐道:「其实…其实你不用这样的,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我想帮大哥,但我也知道要量力而行。」
「废话,我这不就是在尽人事量力而行吗?你放心,我也是个自私的人,如果怎么努力也达不到,我不会傻得把自己所有都搭进去,但如果努努力,还可以做到的话,我还是想努力一把,毕竟在我心里,也是把顾大哥当做自己的哥哥来看待。」
沈明珠说完,便转身进屋,过不一会儿她就拿出一个长条包裹,一边走一边系在身上,忽听身后钟氏道:「沈娘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坏了,露馅儿了。」沈明珠刷一下把包袱打了个死结,然后拉着顾清池就往外跑,一面问道:「马车准备好了没有?我长跑可不行,到村口还没有马车的话,肯定要被钟婶追上的。」
「有马车。」顾清池一愣,老实说他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然而却也知道事情出现了转机,所以一把反拉住沈明珠,不顾秀才的稳健形象,像只梅花鹿似得嗖嗖嗖跑起来。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钟氏一出门,就见两道流星般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顿时心里就升起一股不妙预感,跺脚追了两步,却见那两人已经钻进巷子,不由骂了一句,却忘了这一骂竟是连沈明珠都带上了。
忽见青词从堂屋里走出来,畏缩道:「那个…主母,沈娘子让我和你说一声,说她和少爷去筹钱赎陶小姐,要在外面耽搁几天,请你放心,她会把握分寸,不会把咱们家全都赔进去的。」
钟氏愣住,好半天才塌下肩膀,喃喃道:「不会把全家都赔出去?怎么觉着这话就那么不靠谱呢?不过是沈娘子的话,应该…可能…差不多…还是可以相信的吧。」
第九十二章:筹钱
「你到底有什么办法?不会要去跟谭掌柜借钱吧?那老家伙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不过是你的话,应该还是可以借一点出来的。」顾清池顾不得狂奔马车的颠簸,在车厢里艰难向沈明珠发问。
「能不借钱当然还是不要借钱的好,靠人不如靠己的道理你不知道?」沈明珠艰难做答,发现声音被马车颠簸的已经不成调后,她果断闭上嘴巴。
狂奔的马车速度就是不一样,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青山县城外,刚在城门前停下车,顾清池和沈明珠便奔出来好一顿吐,车夫却是稳坐车辕,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们:才颠簸这一点路就吐了,真是没用。
「你从…哪里…雇的…马车啊?也太…狂暴了吧?我的五脏六腑差点儿没被颠出来。」沈明珠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问。
「救人要紧,哪里还顾得上这么些?也就这马车肯快跑,为此我多付了一钱银子呢,天杀的车夫,摆明了是看我有急事,他怎么不去抢?」顾清池的气息终于顺了些,挺直腰杆喃喃骂着。
「呸!你个败家爷们。」沈明珠狠狠瞪了顾清池一眼:「走了,进城去,让他别跑那么快了。」
「用得着我吩咐吗?在县城这么跑,他是妥妥儿想去蹲大狱啊。」顾清池呵呵一笑,这一回沈明珠进了车厢,他就在车辕上坐下,之前马车要狂奔,顾二少生怕被甩下来,现在马车不狂奔了,他当然也要顾忌下沈明珠的清誉,男女大防这种东西,该讲究的时候还是要讲究的。
很快来到回春药铺,谭老掌柜热情将两人迎进来,还不等寒暄几句,就听沈明珠急急道:「掌柜的,我要用一笔钱,这两根沉香木枝,你看看值多少?」
「沉香木?」谭良惊呼出声,见沈明珠从包袱里取出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连忙接过去仔细看起来,过了许久,方抬头郑重问道:「娘子这沉香木,是多少年份的?」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当日那颗大沉香树,两人合抱不过来,估计年份不会少了。」沈明珠郑重说道,沉香这种植物生长极为缓慢,能长到那么粗那么大,几百年也未必够。
果然,谭良当即动容,喃喃道:「两人合抱不过来?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沉香木,那不是要几千年了?」话音落,他就吩咐伙计将香炉拿来,然后征得沈明珠同意,用小刀轻轻削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木头,投进香炉中。
不一会儿,一股醇厚古雅的香气便慢慢飘散出来,很快溢满了整间药铺,有那买药的人便笑说道:「咦?掌柜的你今日怎么这样大方了?香炉里用这样上好的香。」说完使劲儿吸吸鼻子,赞叹道:「果然是好香,这味道说它浓,却不熏人,说它淡,周身上下都是香气,真好闻。」
谭良没有理会那人,神色越发郑重,面上也现出几丝挣扎来,好半晌,他才将手里那根沉香木枝递给沈明珠,沉声道:「沈娘子,但不知你要用多少银钱?」
沈明珠心往下沉,谭良竟然不收这沉香木,让她有些惊讶,沉香在中药中也是属于比较名贵的药材了,这从来都是雁过拔毛的老掌柜论理不该放弃啊。
顾清池见沈明珠没说话,就连忙道:「怎么着也要一二千银子,掌柜的,这可是千年沉香木,你闻闻这香气…」
不等说完,就见谭良苦笑道:「顾公子说的没错,这是千年沉香,虽不是价值连城,却也不是凡品。只可惜,作为药用,它不值这个价格,沉香虽贵,并非没有,我药店里有几十年的沉香木,治病就足够用了,根本用不着这样千年的名贵沉香,所以沈娘子要卖给我,就亏了。不瞒两位,我的确很想要这个沉香木枝,但我不可能花上千两银子买它,更不能趁两位急用钱之时贱价买来,我还指望着和沈娘子长长久久做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