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这锅里放盐了没有?」顾清池兴奋地将锅铲拿到灶台边,听钟氏说没有,他觑着这一大锅鸡肉山菌,便将铲子上还湿润的白色晶体全给拨了进去。
「你这是干什么啊?」钟氏吓得大叫:「什么东西就往里面乱放?我和你说,今天这锅鸡我可是放了许多好料,你要敢给我糟蹋了,我就把公鸡扔了,让你取而代之。」好歹丈夫也是读书人,钟氏也是会用成语的。
「放心放心,糟蹋了您尽管把我扔锅里炖。」顾清池兴奋地双眼都冒光,凑到钟氏身边小声道:「这是沈娘子做的盐,我刚才尝了一下,一点儿苦味都没有,而且鲜的很,你儿子我在照珠楼也吃过饭菜,我敢说,就是那里的盐,也没有这么好。」
「你说胡话吧?就是皇帝老子,吃的盐还有苦味儿呢,天下的盐虽然分等,但到头来味道也差不多。南方晒盐是用海水,海水又苦又涩,从那里弄出来的盐还能出鲜味儿?我不信。」
「您别不信啊,而且我和你说,咱们这不是海水盐,是矿物盐,懂什么叫矿物不?听过盐井吧?北方这玩意儿最多…」不等说完就听钟氏「哈」一声笑,然后一锅铲子敲在他脑袋上,指着他咬牙道:「你就给我洗干净了等着下锅吧,矿盐是最低等的盐,咱们家最穷的时候儿也没吃过这样盐,你这会儿倒和我说这盐美味无比,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
「娘,您这叫武断。」顾二少捂着脑袋,索性夺过锅铲在锅里使劲儿搅了几下,然后盛了口汤上来:「您尝尝,有没有苦味儿?」
「真有那么好?」钟氏迟疑着看儿子,到底尝了一口,在嘴里抿了抿,眼睛就亮起来,正要说话,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妞妞走进来笑道:「钟奶奶,我娘让我过来说一声,今晚我们在姥爷家住一晚,不回来了。」
「别啊,奶奶家做了这么多好东西,你们不回来吃,岂不都剩了?更何况你姑姑刚刚弄了些上好的盐巴…」钟氏急了,可不等说完就被儿子拽了一把,接着顾清池便笑道:「这没什么,等会儿我往二伯家送些饭菜就好。对了妞妞,你娘回去时有没有带些点心?」
妞妞摇头道:「没有,娘说姥爷家有。」
「你姥爷家的点心能和县城里上好的点心果子比吗?」顾清池撇嘴,想想又挥手道:「好了好了,你先回去,等会儿我和饭菜一起送过去,反正还要往其他几家送,就顺便一起了。」
这一顿晚饭何止丰盛?因为材料好,钟氏当真是用了心,不但有和豆子糯米一起在锅里蒸的软糯米饭,还有大锅炖的芸豆咸排骨,那排骨还是上次进山采药时,跟着打猎小队分的呢,因为当时肉太多,不吃又坏了,所以大多用盐腌了,以前是不敢这么吃盐的,如今有了沈明珠的点金之手,顾家日子也宽裕了许多。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家常菜:辣椒豆腐,黄瓜鸡蛋,尤其那一海碗鸡炖山菌,那些蘑菇有的是哥俩和沈明珠上山采药时捡的,有的是钟氏上山摆弄庄稼时捡回来的,晒得半干,如今下锅,鲜美滑嫩的几人舌头都差点吃下去。桌子中间还放了石板,上门是烧烤的工具,几块羊腿肉散发着浓郁香气,油脂滴落下去,发出滋滋响声。
顾清池就把拌好的调料撒在羊腿上,一边道:「这羊腿一会儿就能吃了,啧啧,滋味肯定是绝了,哎呀真是想一想都馋得慌。」
钟氏笑骂道:「呸!你当我不知道?当日在山上,你们几个没少吃烤肉,回来还非要弄这个劳什子,费力又费钱,不说别的,就这个炭,这可是上好的银丝炭,二十文钱一斤,咱们家是过这样日子的人吗?你们就作吧。」
顾清池笑道:「山上吃的烧烤,哪有这样上好盐巴?带着一股子苦味儿。娘你也吃了,放了沈娘子做的盐巴的菜味道如何?咱们从前吃的那些又苦又涩的竟不能下嘴了。再说,这烧烤是费点钱,可如今不是不缺钱吗?若是冬日里下雪,咱们在炕上铺着炕褥,摆个炕桌,一边看外面的大雪纷飞一边吃烤肉,那是个什么光景?真是想想就盼着冬天快点来。」
「这是富贵人家过得日子,不是还有个名目?叫做什么围炉赏雪来的?咱们庄户人家,什么时候也能过这样日子了?就是那些大地主,也不能有这样兴致。」钟氏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这会儿盼着冬天,忘了往常冬天受的那些冻?冬天就是咱们穷苦人家的一道关啊。」
第六十四章:八月十五月儿圆
顾清池连忙道:「娘别说这些扫兴的话。大地主懂什么?围炉赏雪得有诗有酒,呵呵,他们字儿都认不全呢。你儿子我就不同,好歹也是秀才,到时候一边吃肉一边吟诗喝酒,说不定兴致一起,就能做出几篇锦绣文章来,明年乡试不就更有把握了?」
「说的好像现在你没有把握似得。」沈明珠喝了一口鸡汤,笑吟吟吐槽。钟氏得她一提醒,方想起来,连声道:「就是就是,往日里说话,你不是说中举手到擒来吗?怎么如今就成了围炉赏雪喝酒吟诗才更有把握?可知你是胡说。」
「喂!不带这样的啊,我这些提议还不是为了咱们所有人过得更好?你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拆台呢?」顾清池气急,看着沈明珠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一个猪队友,顿时就惹来钟氏沈明珠的大笑,连情绪低落的顾清轩都被这热闹气氛感染,赏脸给了个笑容。
用过晚饭,顾清池就将点心果品装了几包,对沈明珠道:「怎么样?我陪你走一趟?」
沈明珠笑道:「哪敢劳驾秀才老爷?好人做到底,你就干脆自己送得了呗,这村子里反正你比我熟。」
顾清池气得翻了个白眼,冷哼道:「这话让你说的,前一句还是不敢劳驾,后一句就是支使我跑腿。少废话了,谭掌柜说的也不无道理,如今村里虽然大部分人都认识你,但那些老人轻易不出门,你从在这里落脚后也没有亲自上门拜访过,正好今天是一个机会,我带你走几家,从此后你就是我们小河沟村的人了。」
钟氏也在旁边点头,对沈明珠道:「池儿这话没错,沈娘子是该上门见一下那些老人。别看平时他们不怎么走动,可这村里但凡有什么事,最后做主的还是他们。」
听母子俩都是这么说,沈明珠也就从善如流,顾清池陪着她接连走了几户有德高望重老人的人家,还有一些穷苦的村民,也送了月饼果品去,这一圈转完,回来时月亮就已经在中天上了。
不同于往日的日落而息,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在院中赏月,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从一处处院门中随风飘来,沈明珠便笑道:「虽然日子苦了些,但正因为如此,才越发显出这样的时刻有多么幸福。」
「果然是大家子小姐,骨子里总有这么些旖旎浪漫的想法。」顾清池嗤笑:「实话告诉你吧,这还都多亏了你,不是你让大家卖药材赚了几个闲钱,哪里会有这么多笑声?往年连过个富足的年都难,中秋虽是团圆佳节,却也没几个人有闲钱去过它,富裕点的人家或许能包一顿素馅儿饺子,穷人家不过是贴几个野菜饼子完事儿。」
「我也没有这么大的作用吧?」沈明珠连忙谦虚,却见月光下顾清池没好气瞥过来一眼,冷哼道:「何必说这种话。你难道没发现?如今走在路上,含笑和你打招呼的人有多少?我堂堂秀才爷,只怕还比不上你的声望,唉!都说一身铜臭,到你身上成一身铜香了。」
「好了,真不知你哪来这么些牢骚,村民们才跟着我得了多点儿好处?真正得好处的,还是你们家吧?」沈明珠摇摇头:「走吧,咱们也得赶紧回去了,钟婶说了,要等咱们回去才供月。」
一边说着,两人就加快脚步,路过梁家的时候,正看见梁氏和妞妞在院中摆果品供月,听见那清脆的童稚笑声,两人相视一笑,脑海中同时浮起那个收留梁氏的清晨的情景。
「孟二虎那边怎么还没有信儿?你当时可是拍了胸脯说这事儿你来料理,肯定会解决的。银子都批给你了,到现在也没听见什么消息。」
想起梁氏,自然就想到孟二虎,沈明珠忍不住打听了一下,却见顾清池呵呵笑道:「真笨,没有消息难道不就是最好的消息?若没有我,那孟二虎如今早闹上门来了。你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估摸着再有两三个月,他就会欢天喜地来送休书了,到那时,小爷我釜底抽薪,让他从此喝西北风去。」
「你到底用的什么办法?能不能不要卖关子?」沈明珠是真的十分好奇。
「呵呵,法不传六耳,这个道理你不知道?」顾清池一副自鸣得意的小人嘴脸轻晃着脑袋。
「我们两个加一起才四只耳朵。」沈明珠没好气,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说出来,只怕不灵。」顾清池斜眼看她:「你是真没知识还是装着没知识?法不传六耳是这个意思吗?」
「从字面上看是啊。」
「算了,没法说话了这,话不投机半句多。」
「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
「就是呵呵的意思。」
「为什么我听着好像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你没有听错。」
…
…
过了中秋节,小河沟村的人们就暂时停了采药大业,壮年男女纷纷带着家里孩子到山上收庄稼去了,这在农村有个俗语,叫做「收山」,一般要进行半个月左右才能彻底收拾利索。
这时间让沈明珠吃了一惊,心想怎么要用这么久啊?后来才知道:不但要把作物收割回来,还要连带着秸秆一起处理掉,如此才能算收完。小河沟村的村民们除了自家有的几亩地外,多还租种了地主家的土地,每一户总有个二三十亩,幸亏孩子们也能帮的上忙,不然半个月也收拾不完。
就连自诩清高的顾二少,在这样日子里都放下书本扛上农具跟着钟氏顾清轩上山劳作。沈明珠一来压根儿不会干这些农活,二来她也不算是顾家的人,这样活计没有让她帮忙的道理,人家随便采些草药,收入就比他们这些粮食高了。
所以沈明珠和梁氏妞妞仍然上山采药。如此一连过了八九天,这活儿总算完成了大半,只剩下一些地里的秸秆还没收拾。这一日早上两家人吃完早饭,就各自收拾用具准备分道扬镳,沈明珠看着顾清池晒得微微有些黑的脸,便笑道:「真想不到,秀才老爷倒还是个干活的好把式,我以为你干个两三天就要叫苦连天了呢。」
第六十五章:奇怪陌生人
「我倒是想叫苦,也得敢啊。」顾清池叹了口气,见母亲和哥哥在牛棚那边,便凑近了悄悄道:「说实话,累还在其次,关键是累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真不如去采药。你向来诡计多端,能不能帮着想个法子?劝我娘明年不要种地了。」
「简单啊,如今咱们也不是没有闲钱,让钟婶雇几个人帮着种地不就完了?我想肯定会有许多人愿意效劳吧?毕竟巴结秀才老爷的机会可不多,明年秀才老爷鲤鱼一跃,说不定就变成举人老爷,那可就更了不得了。」
「你不要说笑,我是认真的。」顾清池磨了几下牙齿:这女人哪天不损自己两句是不是就觉得不舒服?
「本来就是认真的啊,谁说笑了?你明年要备考,顾大哥可能要开杂货铺子,到时候谁来帮钟婶种地?指望我吗?呵呵,我是那种专挑又大又水灵的苗拔掉的家伙,钟婶愿意用我这样的农活白痴吗?」
「我去不是吧你?又大又水灵的苗要留下来长大的,你倒拔了?你是帮倒忙的吧?」顾清池哈哈笑了两声,看见沈明珠阴沉的脸色,连忙面色一整,摸着下巴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雇几个人来干的话,这主意不错,很不错。」
一边说着话,大家就出门了。钟氏刚刚锁了院门,忽然就听见一阵叫卖声传来,扭头一看,只见从巷子里拐出两个货郎,看见他们,先是一愣,接着才露出热情笑容,上前招呼道:「大娘和娘子们不要点什么吗?咱们这里布头,丝线,点心应有尽有。」
「不了不了,我们赶着上山呢。」钟氏挥挥手,接着与沈明珠道别,便和两个儿子往村西头去,一直走到村口了,还能听见那两个人的叫卖声,忽见顾清池扭过头去,一脸的疑惑之色,钟氏便道:「怎么了?你这一路上老回头,可是那两个人有什么不对劲儿?」
「是有些不对。」顾清池沉声道:「哥,你也是做货郎的,什么时候看见过两个货郎一起做买卖?」
「唔,倒是没见过,不过也许人家卖的东西不一样,这也是有的。」顾清轩琢磨了一下,很老实的替对方开解,却听弟弟冷笑道:「即便如此,可如今中秋已过,正是收山的时候,村里人十停中有八停不在家,倒有货郎来做买卖了?」
「嗯,这话没错啊,难道那两个人真是不安好心来的?」让儿子这一说,钟氏顿起疑心,又听顾清池沉吟道:「咱们乡下穷地方,谅也没有土匪响马过来踩盘子,连小偷都少。我只怕他们是冲着沈娘子来的,上一次在回春药铺,老掌柜那话里话外就透露着,似是有人要对沈娘子不利。」
「不是吧?沈娘子这么和善温柔的人,怎可能会得罪人?」钟氏却不相信了,却听顾清池道:「我的娘亲哎,您真是头脑简单,也不想想沈娘子在青山县卖的药材闹出多大动静?别人就罢了,那把她休出门的张家,这会儿大概肠子都要悔青了,你敢保他们不从中作梗?」
「没错没错,我竟然把这个给忘了。」钟氏一下停了脚步,紧张道:「既如此,你今儿别上山了,快去追了沈娘子,保护她别被人掳去。」
「噗咳咳咳…」顾清池一下让自己口水给呛了,心想我的娘,您可真是天才,怎么就想到这方面去了?那些人是为了求财,绑架那个女人?呵呵,那可是个烈性的悍妇,真要撕破脸,指望她给你们炮制药材?不把你们扔锅里炮制就算是仁慈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嗯,这种事情那女人干的出来。
不过他却没多说,反正自己本来就是想看看这些人用的什么招数,于是和钟氏顾清轩嘱咐了几句,他便悄悄潜回村子。
此时那两个货郎正把担子卸在一户人家前,坐在街边石头上假装歇脚。从刚刚看见沈明珠,两人就知道找对了地方。于是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个好的落脚处,好在哪儿呢?呵呵,对面有几个老头儿老太太坐在一起闲聊呢,只要能融入进去,把话题引到沈明珠身上,再把雇主教的话一说,五两银子就轻松到手了。这么痛快的来钱路子,他们此前还从没有过呢。
果然,几个老头老太太的目光就被两人吸引了,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农村老头老太太们不可缺少的调剂品,于是立刻就有人搭腔,问两人是从哪里来的?
货郎中叫刘江的那个便忙陪着笑脸道:「咱们是从青山县过来的,听说这些日子乡下许多人卖药材都发了财,所以特意进了一单货过来卖卖。」
「呵呵,哪有发财?自古也没听说谁是靠卖药发财的。」村里被人叫做二大爷的老头一乐:「再说你们找的时候不对,这会儿人都上山了,就剩下我们几个老咔嚓,谁买你们的货啊?」
这就搭上话了。刘江和刁云原本就是嘴皮子利索的伶俐之人,随着几个老人的谈兴越来越浓,他们便渐渐将话题往沈明珠身上引,果然,就有老人上了当,兴致勃勃道:「说起来,还真是要谢谢沈娘子,不是人家教大家伙儿辨认药材,谁知道那些漫山遍野的竟然是可以卖钱的草药呢?都当成野草了。」
刘江和刁云心中大喜,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刁云就凑到二大爷身边蹲着笑道:「大爷,您老说的沈娘子,该不会就是在村东头住的那个女人吧?」
「是啊,就是她,她如今租了顾家的房子住。」二大爷一拍大腿,惊奇道:「原来你们也认识她吗?沈娘子这么出名?」
刘江也凑了过来,呵呵笑道:「怎么不认识呢?她原本是青山县张家的媳妇,青山县大概也没几个人不认识她,只是不知她被休后去了哪里,没想到竟是来了这儿落脚。也是,她在青山县名声不好,怕是也没有地方可去,乡下消息闭塞,还能让她安身立命。」
第六十六章:挑拨离间的下场
几个老头老太太眉头就是一皱,不过刁云和刘江想着即将到手的五两银子,竟是没注意到,刁云见刘江把话挑起来了,于是接着道:「刘兄说的没错,我也听人说过,这女人可是个水性杨花的,整日里穿红着绿,和张家药铺里的伙计掌柜们眉来眼去,偏偏又泼辣成性,她自己不检点,还管着丈夫,连丈夫纳妾都不同意,想那张少爷也是个人中龙凤般的人物,年纪轻轻就做了张氏家族的掌家人,怎能容忍这样的妇人?到底一纸休书将其休出门去,我还以为这女人早羞愧自尽了,没想到竟落脚在这里…」
「你们两个,积点口德吧,沈娘子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人。」一个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冷哼一声打断两人。
刘江刁云一愣,但两人也没多想,谣言这玩意儿,一开始被人质疑也正常,但只要说出去了,那是越离奇越容易流传,尤其这些香艳流言,更是百姓们的最爱,今儿两人把沈明珠污蔑一番,用不上三天,这附近的十里八村估计就传遍了。
一念及此,刘江便道:「大娘你们不了解她,那可是个厉害女人,既然租住了顾家的房子,我们过来时看见那家还有两个兄弟呢,其中一个尤其是个俊秀人物,怕是早被那女人勾上手了,不然怎么会容她住在家…哎哟…」
却是不等说完,就被怒极了的二大爷一脚踹在了地上。刘江正诧异,便见老头儿站起身,愤怒指着他道:「你这是血口喷人。沈娘子在我们村子住了一个多月,难道我们不知她是什么样人?那最是一个依礼正形的大家子闺秀,更难得一副菩萨心肠,村里人背信弃义,她却既往不咎。似她这样仙子般的人物,也是你们两张臭嘴能污蔑的?老哥几个,这两个王八蛋不安好心,揍死他俩丫的。」
一边说着,大脚就踹了下来。接着几个老头一拥而上,就有另外一个三大爷也气呼呼道:「太可恨了,这两个杀才,污蔑沈娘子还不算完,竟然连池哥儿也一起污蔑上了,池哥儿是什么人?那是县学里的廪生,整个陆家集唯一的一个秀才,是咱们村子的骄傲,你们敢污蔑他,揍死也活该。」
这话果然厉害,老头儿老太太们虽然也喜欢沈明珠,但毕竟只有一个多月的感情,但顾清池那可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文曲星下凡一般的人物,侮辱他简直就是侮辱了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一时间,几个老太太也加入战团,别看是六十多岁,可手里武器厉害,之前说话时人手一双鞋底子在纳,此时便用那鞋底子往刘江刁云身上抽去,更有脾气暴躁的,鞋底子抽还不过瘾,于是捏着手里大针一通乱扎,只扎得这两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家伙鬼哭狼嚎,那可是纳鞋底子的加粗铁针啊。
「该,活该啊。」躲在暗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顾清池乐歪了嘴巴,暗暗向老头老太太们竖着大拇指,一面自语道:「二大爷三大爷五大爷周伯伯张大妈…不枉我为你们做了那么些事,关键时候到底还是向着我。揍,多揍几下,揍死这俩王八蛋。
刘江和刁云万万没想到,这么简单一件事竟然让自己给办砸了。那个沈明珠到底给了村民们多少好处?怎么就这样得人心?可笑那张家还想着让人走一个地方臭一个地方,最后走投无路去求他们收容呢,结果这第一个地方就兴不起风浪,听听刚刚这些老头老太太说的是什么?仙子般的人物,菩萨心肠,这是你张家能挑拨离间的吗?
心里是这样想着,但就这么被人大鞋底子抽了半天,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性,何况这两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被揍急眼了,终于瞅到一个机会鱼跃而起,几拳出去就把周围老头老太太给捅倒了,那小小的包围圈立刻就露出空档来。
两人松了口气,货郎担子也不要了,就要急着逃跑,却不料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清叱响起:「大胆歹人,竟敢到我们村子对老人行凶,今日务必不能饶你。」随着话音,只见一条人影如飞而至,脚一抬,身子一转,就听「哎哟哎哟」两声,刘江和刁云就重新被踹到地上去了。顾秀才虽出身微寒,但从小父母照顾得仔细,功夫底子也扎实,这拳脚功夫的确不俗,哪是两个地痞无赖可以斗得过的?
刘江刁云面色剧变,这赶来的小子太阴太损了,一上来就给他俩定了性:对老人行凶。这罪名真要是解到县衙,最轻也要挨三十板子,若是哪个老人真受了伤,他们都要吃牢饭的。
一念及此,也不由着急分辩起来,大叫道:「我们没有,没有行凶,不过是出了点误会。」
「误会?我刚进村就看见你们将村里长辈打倒,这叫误会?」顾清池威风凛凛站在那里,一边指导着老人们:「张大娘你把二大爷扶起来,三大爷您别急着自己起来啊,腿脚能行吗?哎周伯伯你先躺着,等我替你检查检查再说。」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你们着什么急爬起来?我还想利用这事儿好好做文章呢。
好在几个老头儿立刻就听懂了这「侄儿」的暗示,周伯伯本来都起来半个身子了,闻言「嗯哼」一声又软倒了,二大爷也捧着一条腿开始哀叫,三大爷左右看看,终于明白过来,「嗷唠」一嗓子就又躺了下去。
刘江和刁云差点儿没把肚皮给气破了:这小子不止阴损,还他妈狠毒。你从村口能看见我们行凶?村口在二里地外好吗?你长火眼金睛了?能越过房子树木看见我们?还有那几个老头儿,气死人啊,那个捧着腿哀嚎的,我一拳打的是你胸口好吗?那两个躺下的,你们是让这个老头撞翻得好不好?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