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笼外端还挂了一直细竹,想来是用来斗八哥的,楚棠便斗了一会,就见这畜生不要命的喊:“还钱!还钱!还钱!……”
她气的将细竹一扔,吩咐道:“把它给我挂在檐子底下,要是再叫,就饿它几顿!”
楚莲的婚事照旧,楚棠无心再履行什么承诺,再者霍重华已经是狮子大开口,她给了七成已经是吃了亏了。
是以,便干脆闭门不出,看他还能有什么花样。
*
城郊小筑,竹林深处阵阵凉风习习,霍重华捧着一本《春秋.公羊传》,他正意志悠闲,奎老却是疾步匆忙而来:“天乐,你可看到为师的咕噜?”
咕噜是奎老饲养的八哥,专会学人讲话,奎老一生未娶,虽说早年考取了进士,却是无心仕途,只顾丘壑山水,那只八哥是他的心肝宠。
霍重华提起头来,俊颜淡定无波:“师弟外出挣银子去了,先生莫急,届时学生会把它接回来。”
奎老一口气没咽下去,四处寻着戒尺,“你……你……”
霍重华慢条斯理的收起了书册,又去书筐里挑了本《易》诵读了起来:“庖羲氏没,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耜之利,以教天下。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先生,此句当何解?”
奎老终究没有寻到他的戒尺,多半已经是不翼而飞了:“你当真会把它接回来?”
霍重华似埋怨道:“师弟身无细肉,烹不得汁,学生又不能把它吃了,到时候自然会把它带回来。”
“!!!”奎老一巴掌盖在了自己的脸上,长长吐了一口浊气之后,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说起了正事:“王大人的案子已经有了定论,于昨日一早离开了大理寺,八爷说陛下有让王大人官复原职之意,此外,八爷府邸下月设宴,届时会一并邀请王大人,让你也去王大人面前先露个脸,你可别给为师丢脸!”
霍重华坐正了身子,长臂从臀/部底下抽出了戒尺:“先生,不想让学生给您丢脸,今后可千万莫要再打我这张俊美无双的脸。”见奎老即将够着戒尺,霍重华突然收回了手,神色突然素重:“既然王大人的案子已经平了,为何楚家未受牵连?”
奎老被他这么一问,也就压下了方才想抽/打霍重华的冲动,道:“天乐,你的意思是陛下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霍重华却道:“又或者,大理寺有人做了手脚,将本来争对楚居盛的证据抹去了?”
楚家虽然出了楚贵妃,却是未曾诞下皇嗣,楚家是站在太子这边的,太子早在十几年前就被立为储君,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到了这个岁数还在储君的位子上,是个人都会等不及了,太子母族萧家又是开国功臣---镇国公府,超品一等爵,世袭罔替。镇国公萧将军手上的兵马让太子有了几分肆无忌惮,这几年在朝廷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其中就不乏大理寺。
奎老道:“此事还是要问过八爷才能知晓,你且安心读书,切不要辜负八爷厚望!”
就这样,奎老气势汹汹来,却是安安静静的下了小筑。
霍重华眯了眯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拧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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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驴车‘哒哒哒’的抵达横桥胡同时,已是乌金西沉,霍重华因着一日没有被‘师弟’滋扰,心情大好,不过,他知道那小丫头估计就不太好了。
此时,楚家厢房里正乱作一团,楚棠下了命令,谁也不准喂八哥滴水粒米,这畜生似乎很不太理解小美人的意思,一个劲的叫唤:“还钱!还钱!还钱!……”
尚未入夜,墨随儿就提了鸟笼子交给了护着楚棠的小厮,“小姐说了,把这东西送到霍家去,就说是霍家四少爷落下的,让你给捡着了。”
小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自然是要照办,八哥实在吵得很,他马不停蹄的交给了霍家的家丁,并将墨随儿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达了一遍。
这厢,霍家家丁便又拎着鸟笼子去了陌兰院:“七少爷,您的鸟儿回来了!”
随着他的嚷嚷声,霍重华手头毛笔一滞,阴恻恻自言了一句:“小丫头,你是想赖账!”


第38章 无比熟悉
楚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霍重华或许是拆穿了霍重明不堪的本性,但她的目的却没有达到,楚莲还是要嫁入霍家,依旧免不了今后的苦雨凄风的命运。
楚棠无心再与霍重华纠缠下去,她重活一世也不是为了和这厮斗气的,不负韶华才是正理,吩咐了墨随儿之后,便等着童妈妈给她端了冰水银耳吃。
满满旦旦的银耳上面还撒了一层陈年的干桂花,且香且甜。
不过,她胸口总觉得憋着一口气,没地方可以撒。
天色渐黑,府上的丫头小厮纷纷用细长的竹竿将屋檐下的灯笼挑了下来,点燃后再小心翼翼过上去。
不一会便是华灯高照了。
楚棠身边的护院一脸蒙的提着鸟笼子站在月洞门外等着,墨随儿走过去后,他道:“随儿姑娘,外面有人说,这的的确确是小姐买的八哥,还会叫小姐的名字,不信你听。”
墨随儿一双杏眼对着那八哥,道:“是么?这之前,它怎么不会喊?”她用细杆子挑/逗了一下,紧接着八哥果然就仰着脖子叫唤了起来:“楚棠小气/姐!楚棠小气/姐!……”
墨随儿反复听了几遍,好像是在说楚棠小姐。
未了,她又将鸟笼子提了回来,楚棠亲耳听到这小东西唤她时,恨不能把手里的瓷碗也给抛出去。
什么楚棠小姐!
那人是教它叫的‘楚棠小气’!
楚棠自问活了两辈子,也勉强算是人情达练,却从未见过霍重华这样的人,简直脸皮厚实到了不屈不挠的地步。
他就那么缺银子?非要从她一个孤女手里头捞点好处过去?
楚棠放下瓷勺,将碗里的银耳汁仰面喝了下去,因着酷暑,她纱衣广袖往上一掳,就露出一段洁白的皓腕出来,指着那八哥道:“把它拎下去,好好教它说话。”
墨随儿有些恍惚:“小姐,奴婢要教它说什么?”
楚棠想了想,直接让这小东西咒/骂霍重华,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便起了心思:“就教它‘天乐小人’!”
墨随儿还是不解:“小姐,天乐又是谁?”
楚棠苦笑,还能是谁!
她揉了揉自己气的发酸的脸蛋:“按着我说的去做,它若学的好,就给他肉吃,若是学不好,赏几颗高粱就是了。”
本来楚棠可以考虑给霍重华剩下的那三成,可在他种种行径之后,楚棠突然改变了注意,决定不给了!
*
日子一晃,过了小半个月,酷暑犹在。
康王府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或是小油车,或是骏马依次的排在了巷子口。
不过最为引人注意的还是一辆小驴车。
因着它的不起眼,停放在康王府这等皇族贵胄的府门前,才会更加引人注意。
这一日是康王妃的生辰,每年这个时候康王便会操办一次酒宴,宴请的都是至交好友,或是朝廷重臣,或是鸿儒巨商,亦或是明间艺人,康王府的大门绝对不会仅仅针对于高门第之人。
相反的,不乏朝中权臣想结交康王,却是吃了闭门羹。
纵使是康王与几位大人走得近,也无人以这个理由上书皇帝,说康王结党营私。
毕竟人家康王连街头的行走商也视作过故交。
康王府书房,霍重华长揖:“八爷。”
康王应了一声,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由得感叹:“三年过去了,听你师傅说,你现在功夫学问都大有长进?届时,秋闱可有把握?”
霍重华身着一间石青色细布的直裰,腰身挺拔,五官英气,虽是尚未弱冠,那眉眼之间隐隐露出的野心与霸气却是藏不住的,康王知道他平日的桀骜并非他骨子里的本性,否则三年前他在大兴那场变故中,也不会独独只有他活着回来!
霍重华不卑不亢,从容道:“尚可。”
屋内安静的落发可闻,少年的脸掩映在一片火光之下,他的瞳孔里是傲物的自信。
严格地说他算不上是寒门子弟,但是像他这种出生的官家庶子,想要出人头地,只有凭本事发迹,家族中的资源和利益绝大多数都是落在嫡支上。
康王又问:“你师傅给本王看过你的文章,文辞明锐并非好事,这八股文章里头还是存了奥秘的,审视夺度方为上策,亚魁之上可有把握?”
秋闱第一名是解元,第二名为亚元,排名四五的则为经魁,到了第六名就是亚魁了。
霍重华又是一次长揖:“多谢八爷指点,那些文章不过是闲暇时随意撰写,这八股经文还是得按着另一套来,天乐不才,然非解元不考。”
康王闻言,朗声大笑了起来:“哈哈……本王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本王就等着这一日了,天乐,你记住了你今日的话!”
霍重华点头应声。
康王继而又道:“王大人有意要感谢你与奎老此番的作为,前面设了宴,你一会去了可与他多走近,届时说不定王大人就会是你的房师。”
霍重华正要拜谢,他自知这是康王暗中提拔,他若中举,今后的事必不会太难,却就在这时,外面想起侍卫恭敬之声:“王妃!您来了,王爷在里头会客,您稍等。”
霍重华就见康王一直很平淡的眸子陡然间亮了几分,往门扇那边看了去,也没有顾及霍重华,便道:“无事,进来!”
来者是康王妃,霍重华自然识趣的拜谢退下:“王爷,那天乐就不打扰了。”
他退了几步便转身往外走,就在门扇被人从外面推开时,一清丽的贵妇走了进来,霍重华避到一侧,半垂下眼眸之际,目光似乎瞥见了女子的面容,因为实在太快,他也不会去直视康王的女人,那只是那一瞬,却有一种奇怪的,熟悉的惊艳。
“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我一会就过去。”这是康王的声音,他在此女面前自称‘我’,语气温和的如暖阳拂面,可见其珍视程度,久闻康王后院从无妾侍美人,原来是娇宠了一人。
霍重华自然而然的迈了步子踏出房门,再合上房门的那一刻,又瞥见了那女子的背影,有些清瘦却不显单薄,美人就是美人,单单是背影都叫人看了心情舒畅。
到底是在何处见过?如此熟悉的惊艳?


第39章 情不自禁
康王高有八尺,随着双手扶住了美妇的肩头,垂下的棕色广袖仿佛将她罩住。美妇在女子当中算不得矮,却是只能仰面看着他:“可是妾身碍着王爷的正事了?方才那少年实在年轻,不知是哪位大人之子?”
烛火下,美妇容色灼华妖妖,其眸色亮而不乏素气,康王轻摁着美妇肩头,让她在紫藤花木椅上坐下,再立在她面前,低垂眼眸,那样温柔的看着她,似叱责,却又似宽慰,“你呀,还是一看到这般大的公子少爷就想打听,你那女儿还小,就操这份心,她将来的婚事,我自会暗中给他寻门良婿。”
美妇神色赧然,她生的富贵,又得康王娇宠一身,打扮着装却是清淡雅兰,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云雁细锦衣,垂云髻上不过仅一玉簪修饰,白皙的耳垂上一对梨花玉白小珠钉,却是淡出不太真实的幽光,叫人见了心逸情悦。
她的嗓音亦是淡淡的,亦如其人。
当年梨花庄一见倾慕,她就是立在那样一片雪一样的梨花浅海之中,叫他从此着了魔障。
美妇本是想来寻康王的,今个儿是她的生辰,赴宴的官员幕僚大多都是携妻而来,她却与那些人说不上话,多半只是寒暄敷衍了了事,实在无趣。便想着与康王商榷一下幼子的百日礼,方才见那少年眉目清朗,俊美刚毅,她便思及了那心头的心肝儿,明知康王许会不悦,她还是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
“妾身不过是随口问问。”
书房内安静了下来,从窗扉袭入的夜风吹的烛火摇曳,康王也知她的不易,可事情已成定局,有舍必有得,他拉起她的白皙细致的双手,语气再度温和,“到时候京城高门子弟,但凡是你看上的,我一定会让他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娶了那小丫头,你生完孩子才过了几个月,还是要好生修养,旁的事皆有我。”
美妇深知这人的手段,他也是有言必行,从未诓骗过她,遂点了点头:“妾身倒不是指望她今后富贵,只是盼着她不要像我一样……”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康王抬手绕过她细柔的脖颈,圈了过来轻轻一带,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不会的,柔儿放心。我虽与她从未谋面,却是时常着人去打听,她现如今一切皆安。”
*
王大人,王重阳还是第一次见到霍重华,他原以为这人最起码也该是弱冠英才,或是魁壮侠士,否则又怎会得八爷如此器重?却不知竟是个少年,又见他一身团花纹的袍子,背脊挺直消瘦,眉目中看不出年少轻狂的踪迹,却是沉稳如庙堂老手。
王重阳出生草莽,并非正统的官宦世家,科举入仕,步步艰辛,直至官拜正三品的户部左侍郎,一路发迹,可谓阅人无数,是龙是虎,一眼便能识个大概,若不是此子伪装太深,也便是天生的权谋之人了。
霍重华一个庶子,并无功名傍身,与朝廷大员同席而饮,却是无丝毫卑低之感,王重阳在感激他与八爷的所作所为之时,同时也觉得此子有几分可怕,这今后他若入仕,可千万不能是个佞臣啊!
然,想归想,王重阳目前还是欣赏之心占了上层,“你怎么不饮酒,光喝茶?这茶……可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霍重华不喜与这些朝堂上的老顽固应酬,他之所以敬了王重阳几分,也是因着他当年为了修葺黄河绝地,大胆向帝王上了死谏,硬是将太后贺寿所用的银钱拿去了修河堤,“回大人,这是‘龙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原产于深山乱石中,因靠着西湖西边的凤篁岭,水流蜿蜒而行,形似一条游动的蛇,先人讳言‘蛇’字,而以‘龙’字代之,故曰‘龙泓‘’。此外,晚生师门严厉,未及弱冠,不得饮酒。”
一旁的奎老险些一口酒喷了出来。
师门严厉!他何曾对这劣徒严厉过了?
这厢,王重阳朗声笑了起来:“你年纪轻轻,有如此觉悟,实在难得,听你口音是京城人士,不知你父亲姓何?家住何处?”
霍重华修长的手指轻研了杯盏,表情里没有太多的受宠若惊,若是一般人被一个三品大员这般询问,早就乐的自报家门,他却有意漏出难色,王重阳是何等人,自然看出了他不欲透露,而且此子又是为八爷办事,还是八爷倾力举荐之人,到时候他遮不住这一身狂性芒刺时,他不想知道也会知道。
却是出乎了王重阳的意料,霍重华如实阐明了自己的身份,“晚生是霍家庶四子,家父曾与大人是同科的进士。”说到这里,已经不用在说下去了。
王重阳先是一愣,转而带着五分羡慕与五分嫉妒的笑了笑,没想到霍凌那个榆木脑袋竟然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还是庶子!虽说霍家嫡长子已在翰林院观政,但今后霍家到底谁掌权还说不定啊,王重阳思及自己膝下只有一女,不由得生了伤感。
酒馈散,人情淡去。
待康王府沉静在夜幕之下时,康王从净房走出,行至楠木雕花的千工床边,看着妻子哄着幼儿睡觉,他迈上脚踏,低头看了过去:“让奶娘来做这些就是,你又何必自己操劳。”他依着床沿坐了下去,看着襁褓里吱吱呀呀的奶娃儿,感叹了一声:“我也算是中年得子,柔儿,我是当真欢喜的。”他凝视着她温软的双眸:“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不必日日困在宅子里,想出去走走,且随你意。”
顾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东西方才还意兴阑珊的样子,这一会功夫就微微眯眼,很快就睡着了,她将孩子交给了嬷嬷抱走,方道:“若非是你,我怕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我怎能给你添乱,万一……如今有了辰哥儿,我哪里也不用去,就在家中挺好。”
康王揽过她丰腴却又窈窕的腰身,二人一并躺在了榻上,他抚着她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终有一天,你什么也不必顾忌了,相信我。”他闻了闻她的发香,见她脸颊绯红,不由得情不自禁起来,二十六的妇人了,还娇羞的像个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PS:这里是伏笔,今后会陈铺……难道我写的是冷门么?为什么评论和收藏都是辣么的萧凉……要哭晕了。


第40章 群芳花宴
入了六月,刚过辰时,外头已经是娇艳似火,却是在这样的日子,楚家长房嫡小姐楚岫亲手操办了一场群芳花宴。
说起这花宴,寻常都是贵女们在入春时,邀了闺中密友,又或是世家姻亲的女儿家参席,就是出阁的少妇也可,花宴办得隆不隆重,邀请的高门女子是否足数,都是直接与家族地位挂上关系的。皇亲国戚,侯门高户又或者二品以上大员家中的女儿要是办了花宴,那必定是宾客盈门。
而楚岫为何要在这个时节让吴氏花了大笔银子弄来了四月天才会盛开名贵花儿,主要是因着京城内出了一个神仙人儿,她此举便是想邀她来一趟楚家,结为金兰之交。
这位民间谣传的女神仙就是王家之女,王若婉,前阵子刚被其父从道观里接回府。王家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儿,阖府上下都是溺惯着的。因着幼时高人给她算过命,说是此女如若遁入空门,那便是化作神仙,福泽无度,可如果入了红尘,命里则注定有劫。王家只有一女,怎可能让女儿就在道观里空渡余生?出家自然是没有可能。王家便在家中设了道观,让其女在家修行。也算是弥补了命劫一说。
墨随儿从箱笼里挑了一件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出来,悬挂于手,左右看了看,又觉得不妥,再度折返箱笼找了件撒花烟罗衫出来。
墨巧儿瞧着她为了挑拣一件衣裳竟花了半盏茶的功夫,亮着嗓门:“随儿,咱们小姐不过去给大小姐撑场面的,又不是去相看,你在哪里用寻思这么久,还能不能找出一件衣裳出来了。”
墨巧儿被她这般一打乱,也是被一箱笼的衣裳看的眼花缭乱,干脆又取了一件宫缎素雪绢裙走了过来,“昨个儿就传遍了,说什么王家小姐是神仙人物,我偏不信,还能比得过咱们家小姐?!”
墨巧儿见她冒冒失失的,连披帛也忘记拿了,嗔道:“你哪里会知道!那王小姐之前是因着王家出了事,便被王家人托了故人送去了道庙里出家,这才免了被抓,入了道观里便做了带发修行的姑子,如今王家洗清冤屈,自然不会再让嫡出的小姐当真做了神仙去了。外头的传言也是不可全信的。”
楚棠听了她二人之言,对那个王小姐愈发的感兴趣,因为她终于想起一件事来了。没记错的话,这王家千金便是霍重华的夫人,不过进门没到一年就因病而逝了,也算是个无福之人,那个时候霍重华发狠的势头还没有起来,尚未走上权势的顶端。她是一日阁老夫人都没当上就魂儿归了天。
当真做了神仙去了。
楚棠瞧着墨随儿给她拿的是颜色出挑的衣裳,还没出门就觉得热了,“堂姐今日是主,王小姐是客,我不过是陪衬,你给我找件素净的过来,最好是翠绿的,穿着凉快。”大热天的,她其实并不想赴什么群花宴,六月的天最适宜睡觉了,这阵子被外头廊檐下挂着的八哥吵得实在心烦,如今一沾了枕头就能睡着。
墨随儿应下,只得再去箱笼里找一遭。
楚棠最后穿了一件撒花纯面百褶裙,蝶戏水仙衫,还是如常的双丫髻,陪着她如今的年纪最适宜,临出门前,她特意去挑/逗了一下八哥,时日一长,楚棠发现这小东西就如霍重华一个样儿的势力,给点吃食才会学说话,这厢她便用细竹挑了块肉脯给它,八哥一口咬下口,便像得了赏赐似的叫了起来:“天乐小人,天乐小人……”
楚棠听了几声,面带浅笑,满意的转身而去。
楚家的府邸占了横敲胡同的一大半,府门恢弘大气不说,府内的园林越往里走越是别有洞天。楚岫的花宴就设在楚家的后花园,里面还有一条人工挖掘的浅湖,这个时节正是荷花绽放,翠鸟啼鸣时。依着假山往上走就是一条长而曲折的回廊,坐在里面,迎着夏风,畅逸舒爽,还可一览园中景致。
楚岫,楚莺,楚莲,就连楚娇等人也早就到了,除了楚家本族的姐儿和京中大户千金之外,隔壁霍家的大奶奶和二奶奶也来了,一群人都在有说有笑,而与楚岫挨着的是个穿着乳云纱对襟衣衫的娇俏女子,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粉颜玉肌,眉眼弯弯的十分友善的样子。
她应该就是王若婉了吧。
楚棠心叹了一句:这般一个娇好女子,嫁给霍重华,怎滴不到一载就死了?
“……”她都不敢去细想,这霍重华到底怎么对她了,竟能将好端端的一个美人折寿至斯!
楚岫见楚棠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细腕,将她介绍给王若婉:“王小姐,这位就是我那棠妹妹,可是如花一样的人儿?我说的没半分假吧。”楚岫仿佛将楚棠当作她所准备的其中一株盆栽了,便这般展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