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随儿瞪大了眼:“你!……我家小姐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原来他是霍家的庶子,小姐怎么会和这种人牵扯不清的!
此言一出,霍重华已经踢了驴腹往前走了,人未回头,声音却传了过来:“去不去皆随你们家小姐,误了时辰可没有下次了。”
墨随儿见此人傲慢至斯,方才的那点好感消失殆尽。
还仙人之姿呢?哼!现在看来就是个跳大仙的!
墨随儿回了楚家,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同楚棠说了一遍,“小姐,那人实在可恶,您千万别当真去见他,单是老祖宗那里可是不饶的,况且多大的事,您不同向大夫人,亦或是老祖宗说呢。”
墨随儿似乎对霍重华很有成见。
楚棠很疑惑,那人到底做了什么,让墨随儿这般厌恶了?
她也不愿去求人的,只是有些事还真不能对楚老太太和吴氏透露半个字,她也无法拿出合理的解释,说是霍重明将来会死在他的庶弟手上。
楚棠摆正了脸色:“随儿,你跟了我多久了?”
墨随儿想都不用想:“回小姐,八年了。”
楚棠又道:“既然你已经在我身边伺候了八年,咱们主仆二人今日就把话说清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很清楚,这今后你只要按着我的吩咐办事便是了,旁的不要多问,你和巧儿都是我院里的人,我不会亏待你们,将来一定给你寻门得体的亲事。”
墨巧儿打了珠帘进来,就听到自家小姐稚嫩的嗓音说了这一番话,笑道:“小姐,你可别拿奴婢们说事了,小姐走到哪里,奴婢们就走到哪儿,伺候小姐左右总好比过给那些没良心的当牛做马的强。”
童妈妈这时也走了进来:“你们这两个丫头又胡扯什么?仔细着把小姐也给带歪了。”
楚棠却见童妈妈过来,借机道:“妈妈,我明个儿想去衣料铺子给湛哥儿裁两身夏裳,你且去马房那里跟管事说一声,提前套一辆马车过来。”她语气如常,听不出有什么异常。
墨随儿虽然知道小姐的用意,但肯定不至于违背小姐的意愿。
童妈妈笑道:“难得小姐记挂着小少爷,老奴手头的忙完秀活没几日就完工了,届时再陪您一道出去。”
楚棠又道:“妈妈且忙你的,我身边有随儿和巧儿二人,沈管家还指派两名小厮,你还怕我被人劫走了不成。”她似打趣道。
童妈妈未察觉异样,想着还有两床夏被还没赶制出来,便道:“也好,那老奴这就去马房。”
光天化日之下,是没有人敢动楚家的小姐的。
是以,第二日童妈妈便放心的由着楚棠去了。
这一路上,楚棠命小厮绕着几家成衣铺子转了几圈,先是给湛哥儿选了几样料子,大约估摸着尺寸便付了定金,而后又弯弯绕绕的,这般掩人耳目,逛到了晌午,这才在悦宴楼停下。
楚棠正寻思如何同霍重华碰面,就有小二上前,恭维的笑道:“有位姓霍的公子让小姐移步雅间,酒菜都已经备好了。”
那小二见楚棠娇小稚嫩,又道:“小姐有这样以为兄长也是有福气的。”
兄长?
福气又是从何而来?
楚棠刚下马车,一抬头就看见二楼小阁有人倚在窗棂旁,那样高高在上的看着她,许是日头太大,她看花了眼,那人的唇角分明的一丝似笑非笑的得意。
楚棠上了小阁,门扇一打开,那一桌子的佳肴更是她晃了眼,小二道:“姑娘啊,你兄长说了,今个儿给你祝贺生辰,上的都是小店的招牌菜,小的这就不打扰了,二位慢用。”
随着小二的退去,门扇被人合上。
别说是楚棠了,就是她身边的墨随儿与墨巧儿也是一愣一愣的。
小姐的生辰怎会是今日?
楚棠肯定也知道这顿饭大概是她掏银子了,虽说日后的霍重华是帝王跟前的大红人,执掌六部,权倾朝野,叱咤官场,但今时今日的霍重华,他就是个霍家庶子,而且此人却无半点自觉自悟,是当真拿她孩子耍了?
霍重华很绅士的给楚棠拉了椅子,墨随儿与墨巧儿防备式的不让他靠近自家小姐。
霍重华也不强求,自己在对面落座之后,道:“我这般对外说,也是为你好,你围了西城绕了一大圈不就是为了不让旁人知道你的踪迹。”
楚棠惊了一惊,但一想到霍重华今后的所作所为,也就不好奇他是怎么知道她如何来的悦宴楼。
楚棠并不想冒险,她不想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速战速决,直言道:“那你到底愿不愿意帮我揭穿你那三哥的丑事?”
霍重华吃了几口菜,品的很有滋味,他虽地位底下,贫寒清苦,吃相却很雅致,一举一动都是规矩矜贵的样子,无论如何都没法同他顽劣的本性联系在一处。
他道:“我为何要帮你?有什么好处?”他也是够直接的。
这时,楚棠让身后的墨随儿与墨巧儿先退到门扇之后,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银子?”
他现在或缺的就是钱财吧?
旁的她也给不了!
此事若非涉及楚莲的一生,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与未来权臣谈什么交易!
这太不明智。
“三百两。”霍重华风淡云轻的道。
楚棠的小脸不受控制的抽了抽,他怎么不干脆去抢钱啊。
然,有求于人,她服了服软,“二百两。”
霍重华夹了醋花生吃,而后又换了一双新筷子,给楚棠夹了一只醋虾:“五百两。”神色仍旧是淡若无痕,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而且,他似乎很喜欢食醋……
楚棠真没想到未来的执掌吏部,以法理治人的霍阁老还是个会勒索敲诈的主儿,更何况她才十岁啊!
这人当真没有‘人性’!
楚棠担心他会坐地起价,他已经看准她不会让楚莲误入歧途,这才狮子大开口,于是只能应下:“可以,不过我只能先给你三成,另外七成事成之后再给。”
霍重华慢条斯理的剥了虾壳,楚棠发现他的手长的又长又整齐,一只醋虾被他剥的干干净净。
他又重新沾了醋,品过其中滋味之后,方道:“先给七成,剩下三成事成之后。”
楚棠:“……”他怎么不干脆开口一次性都给他。
她没有法子了,霍重华肯定是她不能得罪的人,不然今后湛哥儿的仕途,就是他动动手指头就能影响到的,楚棠小脸憋的通红:“好,我没有现银,先给你七成的银票。”
幸而她早有准备,而且沈氏的嫁妆已经由她保管着,就算楚老太太到时候察觉到了账面上的波动,也不能直接质问她。
霍重华接过楚棠递过来的银票,发现她那细腕实在是细,那日抓了一把,如今还能感觉真切。
霍重华觉得自己善心大发,收好了银票,又给楚棠剥了一只虾,还特意沾了醋才放在了她面前的碗里:“小丫头,今后再有诸如此类的事,你可以再来找我。”
楚棠觉得自己再待下去肯定会气死,未来首辅大人亲手剥的醋虾,她更是不敢消受,与霍重华商榷之后,就告辞离开。
不过临走之前,霍重华又道:“丫头,记住了,你从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
楚棠:“……”这句话已经听出茧子了!
霍重华也没有强留她,待吃的差不多了,还让小二将没有吃完的打包带走,从悦宴楼出来,赶着毛驴,一路沿着乡道去了城郊,在一座破庙外停下,随后将手头的吃食抛了下去:“吃饭了,吃饭了,都出来吃饭了!”
没一会,破庙里走出七八个衣衫褴褛,或是垂髻孩童,或是孤寡老者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这些人似乎与霍重华挺熟,其中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叟道:“四少爷今天风光满面,又是去哪里寻欢去了。”
霍重华没说话,嗤鼻一笑,驾着毛驴往林子深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PS:放心吧,女主总有一天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第36章 婚事如旧
眨眼入了仲夏,霍家的礼书已经送过来了,虽说是霍家庶子娶妻,礼单所列的东西倒还过得去,像素色薄棉缎,云锦,金银的头面,翠玉首饰自是不必可少,
放在寻常人家,已经算是盛婚了。
楚老太太与吴氏轮流交换着大致过了一眼礼单,婆媳一致点头表示默许,乔嬷嬷在一侧笑道:“莲姐儿也是个有福气的,霍家三公子虽说是个庶出,他姨娘得宠,这婚事操办的也是面面俱到,也算是给她贴了脸面了。”
坐在桃色瓷杌上的楚莲低垂着眼眸,脸颊上的微红清晰可见,她抿着唇,憨憨的笑了笑,是那种笑而不露齿的笑。仿佛楚老夫人和吴氏眼下就是她的天,一星半点的失误也不能在她二人面前展露。
至于嫁妆,她从不奢望,楚家给她多少她便得多少。
厅堂里,楚家的几个姐儿在打七彩的络子玩,时令正热,细布帘子早就换上了竹帘,正合适挂上缀着珠串的络子。府上很快就要操办婚事,楚岫和楚莺自是高兴于不必日日去跟女先生读《女戒》了,楚棠却是无心耍玩。
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霍重华那头却是丝毫没有动静,他不会只收钱不办事?
楚棠之前觉得就算霍重华此人品行怪端,但起码也是将来权臣的苗子,讲理守信这等孔圣人遗留下的为人之道,他总该遵的吧!
可是现如今,楚棠又觉得自己或许当真是认错人了。
楚老太太和吴氏商量了楚莲的嫁妆一事,楚棠便寻了借口,一人走到小亭下透透气,霍楚两家的府邸是紧挨着,她要想见霍重华一面却是不易,问他一些话更是不易。
她张望着不远处霍家斜飞如天的檐角,浑身有气无力,按理说霍重华还有三成的银子没有到手,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而且他那庶三哥的丑事泄漏出来,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二人不是有大仇么?否则,霍重华得势之后怎会亲手砍了他?
楚棠犹自苦恼,明知霍重华是何等心性,她怎会那么轻易就信了他!
此时,日头已经开始偏西,没有晌午时那般酷热了,柳叶上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着,霍重华升了个懒腰,清瘦的面孔从书卷中抬起,陌兰院里唯一的小斯朱墨上前递了凉茶:“四少爷,您可得加把劲了,再熬上两年中了举,老爷夫人一高兴,说不定也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到时候日子可就熬到头了,这醒神茶是董管家特意吩咐小的给您泡的,您喝了便不会乏了。”
霍重华一动未动,却在朱墨将凉茶端过来时,一个喷嚏打了出来,接着又是一个。
好好的一盏醒神茶说没就没了。
霍重华这才正了一正他身上的淡青竹叶纹额直裰的衣领,道:“谁又在骂我!”
朱墨:“……”老爷和夫人哪一日没有训斥过您?
霍重华挥了挥手,让朱墨再去倒一盏过来,似乎对中举成婚人生两件大事并不感兴趣。
很快就入了夜,夏风携着落日的热浪自东面而来,吹的人心都开始浮躁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自陌兰院的墙角隐出,一路疾步无踪的往内宅而去,他最后轻手轻脚的落在了一处房檐下,而后顺着廊柱往上窜,影在了昏暗之中,他倾耳轻了动静,里头似乎比上一回来的还要激烈。
霍重华舔了舔食指,窗户纸捅破,单眼朝着里头看了进去。
古人常言,人生极乐,无非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他也时常耳濡目染/男女/敦//伦的妙处,不过眼下之状况,却是毫无美感可言。
他自信的认为自己是绝对不会败在女子的石榴裙下。
真不知这种事有什么可贪恋之处?
他这个庶兄处处抢着出人头地,竟也会这般大意,为了一夕/之欢,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霍重华似无奈的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今后少了一个对手,日子会更加无趣。
他吹了火折子,往窗棂上的高丽纸上扫了一扫,看着眼底的火苗儿腾起耀眼的浪花来,这才满意的隐在了夜色之中。
*
“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漫天的嘶喊声划破夏夜的安宁。
楚棠此刻还未入睡,闻声后,推开半掩着轩窗,探过身子往火光高照处看了过去。
是霍家的方向。
霍家着火了?
今个儿造成才下了一场暴雨,因着闷热异常,回廊下还沾着潮气,怎会好端端的着火。
因着霍楚两家相连,楚家这边见风向偏向了这头,管家忙带着小厮下人提着木桶前去霍家救火。
火势并不算大,未至半盏茶的时辰便已经熄了,霍家那头却是响动更加躁动异常,时不时还有女子哭叫之声传来。
楚棠趴在小几上看着账本,墨随儿碎步走了过来:“小姐,霍家出事了。”
童妈妈也撩了竹帘进来,“这莲小姐也是个苦命人,命理注定的不得安生,这好不容易谈妥了一门亲事,谁料霍三公子会是这么一个主儿!”
事关楚莲,楚棠便打起了一分精神:“妈妈这话是何意?大堂姐的婚事……可是出了岔子?”她突然想到霍重华是不是出手了?
童妈妈见楚棠年幼,自然不愿在她面前提及那些污秽的事:“小姐啊,您就别问了,这不是您该操心的事,总之,以老奴看,莲小姐就是命衰,您今后少同她往来。”
墙倒众人推,楚莲不过只是出生的月份不利,上午还是乔嬷嬷口中的有福之人,这一眨眼就成了灾星了。
人心……当真不古。
楚棠知道童妈妈一直将她当孩子,不会同她多说,待童妈妈出去倒香炉,便问墨随儿:“怎么一回事,你说清楚。”
墨随儿也算是半个知情人,便道:“小姐,您可不知,那霍家三公子竟然与其兄长的偏房有了苟/且,要不是霍家着了火,还不得瞒到什么时候。”
楚棠闻言,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只希望自己那五百两银子花的值,能让楚莲免了一辈子的孤苦无依。
至于霍重华的办事手段……她不想做任何评断。
这厢,霍家长公子的侍妾,肯定是被打死了了事,不过霍重明再怎么说也是霍老爷的骨肉,又有姨娘王氏求饶,算是免了逐出家门的责罚。
世事就是如此,世道可以宽恕犯下伦/理大错的男子,对女子却是没有任何容忍。
再者,与霍重明背地里相好的女子,也不过是一个侍妾,可有可无的,用来消遣的玩意儿,霍家岂会为了她,而当真将子嗣如何!
霍老爷子气的八字胡直颤,王氏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王氏三十出头,还是风韵犹存时,是霍老爷最为疼宠的妾侍,又是个有手段的,泪眼楚楚道:“老爷,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您可别气坏了身子,这眼下闹出了这么一桩事,妾身也是没脸见您了,只是楚家那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说法,聘书和礼书都送过去了,两家又合了八字,再退婚也不合情理。”
霍老爷看着跪在地上,半身赤/条的庶子,气愤难耐:“你啊……碰谁不好,偏沾/染上了你兄长院里的人!”
霍重明早就瑟瑟发抖,一直以来,他都是在父亲面前百般争优,他也没想到这么次了都没有被人察觉,却是被一场火给害了。
王氏给霍重明递了眼色,霍重明跪着往前爬到了霍老爷跟前,苦求道:“父亲,是她……是那妇人一开始先勾/引的儿子,说是大哥常年不在家中,就算是回府,也只会宿在长嫂房门,她多次与儿子接近,是儿子无用,没有把持住……”说着,抱着霍老爷的大腿:“父亲,儿子知错了,楚家那头的婚事,您不能退啊。”
他一个庶出,想娶高门的嫡女几乎没有可能,但退而求其次,娶了庶出的女儿,将来或许也能有助力。
霍老爷痛心疾首,长叹一口气:“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你且起来吧,明日一早就跟我去楚家谢罪,谈若楚家无意义,这件事便就这么过去了,对外就说是那贱/妇勾搭你在先。”
霍重明感激涕零,却是不敢造次,霍老爷虽让他起身,他跪到了夜半方才起身。
翌日一早。
楚棠去给楚老太太请安,她在回来的甬道上碰见了楚莲,见她面色苍白,眼神无光,便知是因为何事。
楚棠道:“大堂姐,霍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幸而是大婚之前就看清霍三公子的真面目,否则你当真嫁过去,可就是迟了,如今就算是退婚,也是霍家理亏在先,于你的名誉无损。”
楚莲咬了咬唇,眼底还存有暗青,一看就是一宿没睡:“五妹妹,我……没想过退婚,祖母与大夫人说了,婚事还是照旧。”她除了会搅帕子之外,似乎已经没有旁的发泄情绪的方式。
楚棠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万万没想到就算是她已经勾结了霍重华,将霍重明不齿的行径抖了出来公布于世,楚莲还是愿意嫁他。
这么说,她的五百两还是白花了?
第37章 陶朱理账
楚棠倒不是心疼那五百两银子,只是楚莲的伤春悲秋,自怨自艾,将自己彻底贬为尘埃的心理让她有种窒息之感。
她是有多绝望,多不欲留在楚家,就是霍重明那种不顾三纲五常的人也愿意嫁?
而且,楚家竟对霍重明的品行视而未见,就这么让事情就过去了?
这无非就是家族与家族之间巩固关系的一场交易罢了。
回到小院,童妈妈端着账本过来:“小姐,您上个月在账上支了五百两?你都做什么去了?”
虽说沈氏的嫁妆已经归为楚棠自己打理,但私库账目和账本是在童妈妈手上的,童妈妈是沈氏的奶娘,她以为这般事无巨细的伺候照拂楚棠,就是对沈氏在天之灵最大的慰藉。
墨随儿与墨巧儿闻言,皆是面色一滞,二人互换了眼神,墨随儿道:“童妈妈,老祖宗既然将夫人的嫁妆还给了小姐,那便是小姐自己做主了,您又何必多问。”
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童妈妈就更不高心了:“你这个倔嘴!小姐这才多大,五百两是小数目么,用在哪里,怎么用的,总得有个去处!”
童妈妈就是这样一个人,凡事一板一眼,皆是按着规矩来,从不僭越违礼,是个老实本分,但也顽固的老妇。
若非看在沈氏以及她的确是真心护着自己的份上,楚棠怕是就早将她大发到小厨房里做活了。
楚棠脸上无半分他色,稚嫩的小脸太过清淡,让人有种不太真实的疏离感。
她道:“童妈妈,你是从金陵过来的,也知道沈家祖上是靠着什么发家,这陶朱之道也是幼时母亲教会我的,如今我不过是拿了自己的银子去做了正经事,这都要一一向童妈妈你汇报么?”
童妈妈立马察觉到不对,脸色欠了一欠:“小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老奴哪能让您汇报。”她还是觉得楚棠的行径不妥,又道:“小姐,您莫不是拿着银子去……”做买卖?
不能吧,小姐这才多大!
况且,士农工商,小姐是官家女儿,要去经商的话,恐怕不合规矩,会损了楚家百年簪缨的清誉。
楚棠哪里不知道童妈妈的所思所虑?
未及她说完,楚棠便打断了她的话:“童妈妈岁数也大了,下面的小丫鬟还要靠你多多调教,这账目的事今后就不必管了,我亲自操持。”
童妈妈怀里私库的钥匙还没焐热,这厢楚棠就要收回去,她自是有种不再被重用之感,顿时老眼婆娑,声音哽咽:“老奴无能,没能依照夫人的心愿,好生将姐儿和哥儿照顾长大,老奴还是回金陵老宅去吧。”
童妈妈这般哭诉,却是没有人楚棠动容,她反倒觉得嫌腻,“童妈妈这是哪里话,你都已经离了金陵多年了,这再回去怕是会不适应,再者我这里也缺不了你,账目不用你管,我手底下的人还是童妈妈能管得住的。”
楚棠适时给童妈妈留了脸面,收回了账目和钥匙,便让墨巧儿锁进了自己的箱笼里。
童妈妈见楚棠寡淡的倚着软塌看书,又想与她亲近,但楚棠却是如同未见,她只好退了出去。
墨随儿忧心道:“小姐,这事万一传到老祖宗耳朵里,您可如何收场?”
楚棠又犯了夏乏,干脆弃了书不看了,至于楚老太太会怎么想她,且随她去吧。左右不过又是一场戏。
“无碍的,童妈妈知道分寸。”她懒懒道。
这时,外面的小丫鬟提着一只鸟笼子过来,笑道:“小姐,您托人买的八哥送来了。”
八哥?
楚棠莫名的看着守门丫鬟手里的鸟笼子,里面还真关着一只鸟儿,尾羽黑色,尾下覆羽黑而具白端,嘴基上羽额耸立,样子很无怪,而且相貌丑陋。
那八哥‘咕咕’了几声,看着楚棠的一双大眼,突然就开口了:“还钱!还钱!”
楚棠:“……!!!”
墨随儿和墨巧儿瞧着新鲜,就围过来细细瞅了瞅:“小姐,您何时托人买了这畜生,奴婢听老人说八哥惯会学人说话,可这鸟儿怎么就只会叫着‘还钱’呢?”
楚棠僵了片刻,身上的所有夏乏尽数被驱散。
她到底有没有买鸟儿,她心里很清楚。
这畜生是什么来历,她应该也能笃定了。
那人就这般急不可待的上门催债了?还用了这等古怪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