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么?”我问他。
就在离鸢回答的那一霎那,冷溅荏抓起白狐裘穿窗而出。
床上只剩下一只扒光衣服的熊猫。
雯雯很庆幸她现在是没穿衣服的熊猫而不是没穿衣服的女人。
“你为什么不追?!”我气的跺脚,眼睁睁看着冷溅荏消失在窗外夜色里。
离鸢忽然单膝跪下,低头。神色凝重的报告:
“属下确已经叛出白梅。自今日起,属下生死命运仅凭少主一人。此生此命,听任差遣,刀山火海,愿随同往。”
停了一会儿,他接着说:“属下来剑阁山庄确系寻找白狐裘 ,但这是为少主寻的,所以白夫人所说对少主兵刃相向的事情决不可能。”
我忘了对于离鸢,韩淡还一直是他自幼侍奉的少主人,是青莲教的合法继承人和已灭亡的墨焰派的唯一香火。
不离不弃。
“你就为了向我解释这个,错过了追踪的最佳瞬间?”我不可置信,想想,却又笑了:“罢了,本来苏锦紫就没说要我找到白狐裘,他只不过要我来这里调查一下慕容墨的意图罢了。冷溅荏破窗而入的瞬间你用短剑护住我,而不是床上的白狐裘,我就知道她的话是放屁了。”
“倒也是。不过这下假戏真做了…我们本来只想做出白狐裘在青莲的假象,没想到真的被青莲教夺去了。”雯雯喃喃的说。
我困惑的看着她。
雯雯扫了我一眼,目光甚是不耐烦:“你语文也不差,怎么理解力这么低下。本来你和雨雨可是有约定的,要用白狐裘嫁祸青莲,联合白梅,剑阁和极地白狐三个势力围剿青莲教的。(你看慕容砚秋不是来寻白狐裘了么,要是他知道它在青莲教,会放过桓昌雅么?)这下可好,白恕行没死,雨雨被桓昌雅虏去了,所以剑阁山庄的权不在我们手中。白狐裘还真真正正被青莲教取走了。”
好像,好像是这样…但是我不像雯雯,想起了什么类似“前世记忆”的东西,我可以一无所知啊!!!我突然想起最不能理解的一部分,于是转向离鸢。
“你可知道换魂?”
“换魂是一种西域秘术。它先用强功震碎心脉,再把两个人灵魂的碎片嵌如对方身体中。要是一方死了,他分离出去的灵魂将生生世世追寻本体,带着活着的另一方赴黄泉。整个换魂的过程十分痛苦,成功率很低。少主,白公子和文梓小姐为了计划顺利执行,不被背叛,相互之间施行了换魂术。”
“也就是说——”雯雯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你有一片灵魂在我身体里,我有一片灵魂在雨雨身体里,雨雨有一片灵魂在你身体里。我们三人互换过灵魂。天山派本来是白狐裘的前主人,慕容家得到白狐裘的时候为了防止被前主人取回去,在上面下了前世今生转换的诅咒。我在熊猫泉把白狐裘给雨雨的时候气息没隐藏好,不小心中招了。雨雨的灵魂追随我的灵魂残片,你的追随雨雨,我们一齐前世今生转换了。”
“很好很复杂,总之都是你的错…哎哟,别咬我。那今天白狐裘冒出的魔光也就是慕容家的前世今生转换…咒么,怪不得慕容赤西可以压制它。雯雯,那,那你不是又转换回去成文梓了?”
“没有。在前面一瞬间,被赤西阻止了。”
说道慕容赤西,雯雯忽然变得温柔。那种通常的郁闷鄙视的眼神变成小狗小猫那种委屈的水汪汪大眼睛,眨巴眨巴能眨出水来。
我忍不住想拍她的头说,乖,晶晶,吃饭了。
“这样一来,赤西知道我是谁了…”她喃喃的说。
离鸢一直站在门边为我们警戒,沉静的听我和雯雯对话,以他的智商大致也猜出七七八八。
他站得如一尊雕塑,有好看的侧影。他本来就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随时有融入门外夜色的感觉。
“谁在,出来说话。”离鸢忽然低低的说。
有人站在门外几株潇湘竹后面。夜风中只听见竹叶沙沙,他又不声不响,不是离鸢难以察觉。
那人站的位置在上风向,虽然暂时隐瞒了自己的气味,却也听不到我们的谈话。看来是明哲保身的类型。
“苏先生有令,接七公子韩淡回冰雪白梅宫。”说话的人缓缓走出藏身的阴影。月亮正巧透出浮云,一地月华中我认出了这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
“吓死我了。原来是断风啊!”我长舒了口气,“直接进来就是了。”
断风不进来,只是在月光下站定了。平日他虽不苟言笑,偶尔也会抽动嘴角皱皱眉头。不像今天一副死鱼表情。
“苏先生有令,接七公子韩淡回冰雪白梅宫。还请离公子不要阻拦。”
我这才发现,离鸢已经像我这边靠近半步,站在我斜前方。我的整个前方都是他的活动空间,如同一个坚实的屏障。
断风叫离鸢“离公子”而不是“一公子”的时候,我才切实明白他真的脱离白梅了。
“不要回去。”离鸢简洁的说。
“七公子是白梅的人,要不要回去自然不是你说了算。”断风把目光从离鸢投向我,从怀里取出一块红色的布:“七公子看看这个,再决定跟我走不。”
接过布的瞬间,我左膝盖突然疼得紧,仿佛万根针扎一般。本来锁骨处的伤就没有痊愈,这一疼我整个人就往地下跪去,肩膀抖成一团。离鸢在我瘫倒在地前一秒钟抱起我,把他大而温暖的手附在我膝盖上,运动真气,渐渐平息了那里躁动的疼痛。
“忍耐一点,那里是换魂的地方,寄宿了白公子的灵魂残片。残片遇到原主人的血,自然会躁动不安。”他在我耳畔低语道。
原主人的血…这不是雨雨的血么…
我抬起头怒视断风,事后离鸢形容我那两只眼睛瞪得滚圆,黑暗里像头小豹子。
“你们对白公子做了什么?!”
“苏先生说,你回去他就让刑堂告诉你。白公子可是自愿来找他的。”断风面无表情的说。
我挣开离鸢冲上去,一把抓住断风的衣襟。我以为他会退后三步或者一掌把我弗开,但他却没有,笔直的站在那里任我抓住他衣襟。
抓人衣襟把人提起来这个动作纯属肌肉记忆,我本来想抓住他两个肩膀没命的摇晃,这才是女人发飙时做的事情。看来韩淡在我灵魂深处根深蒂固了啊。
我试着想把他提起来,提不动。
而且断风比我高。
于是我只好悻悻然放手。
“苏先生说,你若不跟我回去,下次送给你的就不止是血手帕的这么简单了。你和白公子做的事情他都知道。你若是回去,他可以考虑放过白公子。”
断风面不改色,一字一句咬得清晰而缓慢。
“算了,我跟你走吧。”我叹口气,“离鸢,雯雯就交给你了…”
“不可!”两处声音一高一低同时响起。
高的是从床上爬下来趴在门口大伤未愈的雯雯,低的是挡在我前面的离鸢。
“我跟你去。”雯雯坚定的说。
雯雯,你才受了伤自己都照顾不好,逞什么强。
我叫离鸢,淡淡的问:
“你不是答应我说要‘此生此命,听任差遣’么?”
“是。”他低声答道。
“那你保护好雯雯,我跟断风走。不许阻拦。”
断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才走出五步,离鸢忽然移形幻影到我身后,双手紧紧抱住我,耳语道:
“少主,换魂之后,你和文梓小姐,白公子都是栓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为了他们,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一定要活着。我回来救你。”
在我头顶屋檐上站着另一个人影。他笔直的站在那里,衣袍在夜风中翻飞。他的气息隐藏得如此完美,连离鸢都未能发觉。
我亦是不知。
慕容砚秋隐藏的实力有多深,连苏锦紫都未必知道。
明天剑阁山庄要骚乱好一阵子了。
冷溅荏不会放心托人带白狐裘回去,必定会亲自回青莲宫一趟。婚宴的主角新娘子失踪了,这婚宴还怎么进行得下去?
事实上第二天剑阁山庄确实大乱一场。
乱得除了我侍奉的尚琦没有人觉得少了个吹萧的戏子有多大不了。
尚琦在我走后三天,换了一个侍童。
衔接番外 青莲记事
庾郎最年少,芳草妒春袍。
初次见到公子小白时,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小白”这个名字并未名贯江南。
立春,武林大会。
当时墨焰已经为青莲所灭,江南两分,一为杀手组织白梅,一为邪教青莲。以江都为界,分而治之,井水河水暂不相范。
冷冽尚在青莲教教主之位,桓昌雅方居副教主。
十二丈的比武台,上好花岗石质地,正是青莲刚上任的副教主和剑阁山庄庄主白恕行对决之时。
桓昌雅年方十九,用一把无名短剑,白恕行正直壮年,拿的是天下有名青龙幻月软刀。
桓昌雅手上那把短剑吸尽人血,被唤作“草罹”之时,是三年之后。
台上划地白光,三丈之内不见人影。台下叫好声已经没有了,人们都微张着嘴巴呆看。桓昌雅一边随意用剑遮挡应接,一边暗笑。这次比武大会冷冽让自己对鼎鼎大名的白恕行,不过是试新上任的副主教实力。若是敌不过,不等白恕行刀到,青莲自己人暗中会飞出一根毒针攻自己要害——副帮主断不可输,也不可死在外帮手中,而且死的比活的好,因为总有其他觊觎这个位置的人。若他要赢,也不能下手重了,要是一个不小心把白恕行杀了,剑阁山庄这么大个中立势力倒向自己这方还是白梅尚是未知数。这局势又要乱了。所以这倒是个难吃的果子。
不过他吃得下这果子。
白恕行倒没有顾忌,几次猿猴探桃,飞身取命,刀离他脖子就那么一寸,被自己轻轻闪过。
桓昌雅不过是等白恕行攻急了露出个破绽,一剑取其咽喉,制其要害,刀不血刃赢了这场比赛。
几招之后不觉有些倦怠,忽然看到台下人群里独立着一个白衣少年,手里紧紧握了一把折扇,盯着台上目不转睛。
倒是个美少年,却年纪太小,称少年尚显不足。十三有余,十五不到。皓齿明眸,人如霜雪,正有那个年龄段孩子的矛盾:介于纤弱与挺拔之间,稚嫩与美艳之间。他安静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只白凤凰,误落入了鸡群之中。
桓昌雅暗自猜想,这个气质不凡的孩子长成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这一想,心竟然乱了。
心乱行亦乱。本来玩笑似的剑法竟然出了大破绽,眼看要被白恕行凶猛的压制住。
高手对决时,一个下风全场皆败。
桓昌雅甚至看到青莲暗部的人手上已拿出了毒针。
认为他会败么?他偏不!
毒针既出。
却不是暗部的人发的,时机也不准确。
竟然是那个白衣少年。他趁人不注意,手中折扇微开,一支毒针竟自飞出。
目标不是自己,而是白恕行。
毒针擦衣而过,明显之极。若是自己手下人发暗器,角度速度要精心调试,绝不可能被人看到。这孩子太过稚嫩。
这么明显的毒针,众人皆知。于是比武终止。
白恕行面如严霜,胸中不平,他自以为可以制住桓昌雅,却因一根小小的针错失良机,于是要求查发毒针暗杀的人。
桓昌雅暗暗赞叹那个白衣少年,虽然毒针发的不隐蔽,还好发时的动作隐蔽,除了他竟然没人发现。
本来武林大会禁止带暗器,这么一查,竟然叮叮当当查出许多毒针飞镖来,还有人听说不让带暗器于是往口袋里装石头代替的,无奇不有。青莲暗部亦有多人落网。倒是白衣少年安然无恙。想必他就准备了一根毒针,用了就没了,再搜也搜不出来。
桓昌雅暗笑一回暗部人笨。
比武推至下午。
午餐就在比武台不远处野外举行。一望无际的平原,选了地势开阔处摆上长桌长椅,武林中人不分门派辈分随性而坐,说是十分惬意,实则十分拘束。
桓昌雅又看到白衣少年,竟然垂手站在白恕行身后。
“那是剑阁山庄少当家白公子。剑阁十年前经历大难,就剩这么一个继承人了。”常年随侍身边的小邪在身后说。
桓昌雅眉毛一扬:他是白恕行的儿子?
有意思。
顿时嘴角勾起一弯自己尚未察觉的微笑。
白恕行挥手,白衣少年离开了。桓昌雅跟随其后,惊奇的发现少年脚步空浮,不像懂武功之人。
“白公子。”微笑着叫住他。
桓昌雅本来就有一双凤眼,狭长纤细,笑起来邪气。所以这么一叫一笑中,竟别有含义:白公子,我等你解释今天比武台上的事情。
少年只是回头望了他一眼,兴趣缺缺的问:“凤眼眯起来很小,所以又叫咪咪眼。你眯着双咪咪眼看着做什么,桓副教主?”
咪咪眼?竟然有人说我是咪咪眼?!还有,有必要把“副”字音发这么重么,桓昌雅皱起眉头。
罢了。
“公子那飞针是不是方向错了,怎么向着令尊那边飞过去了,白公子?”桓昌雅决定把事情挑明,笑得促狭。
不料少年只是站定,淡淡道:“桓副教主(又把’副‘字重读了,桓昌雅皱眉)可知道,十二年前家父与人结下无聊之仇,竟然导致剑阁山庄一夜之间被人全灭的事情?家母妹妹都死在那夜浩劫中,你说家父该不该罚?”
“自然。”桓昌雅说,却没说是“自然该罚”,还是“自然不该罚”。
“若是我知道灭我全家的人是谁,这血仇我该报,还是不该报?”
桓昌雅有趣的打量这个小小少年。
“桓副教主(第三次重读‘副’字了,桓昌雅异常不满),家父懦弱,只会欺负你这种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报仇之事是不指望了。若是家父亲死了,剑阁山庄就是我掌权,全庄上下三百口人雪仇之日指日可待。到时候还请阁下多多担待。”
朗朗声音,脆若银铃,吐出的字句却是不该这般年龄担待的成熟。不过不够,还太过稚嫩。
还有,‘请阁下多多担待’,好大的口气。
“既然有报仇大志,为何白公子不学武功?”再逗他一下。
少年一撅嘴:“自有人会武功,我只要学好暗器防身就够了,将来我是经营剑阁山庄江南三百六十商行的人,有的是保镖。”
果然还太过稚嫩,不过这点自负倒还很可爱。
总觉得哪里和自己有点像,为了掌剑阁山庄的权不惜弑父,难不成我们是一类人?桓昌雅暗笑。
忽然听到有人喊:“白,过来!”
来人脚步之轻,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竟然也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年,青衣斗笠,纤弱身段,黑纱覆面。小小年纪如此打扮,是面容太过丑陋不堪入目,还是太过美艳不愿引人注意呢?
公子小白竟然没有回头再看桓昌雅一眼,直直向带着面纱的少年跑去,拉住他的手。那本来绷得紧紧的小脸忽然笑成一朵春花。
一笑惊鸿。
桓昌雅觉得自己似乎也跟着笑了起来。
忽然笑容凝固了。
桓昌雅看出了知道青衣少年是谁——冷澈:冷冽侧室墨雅静所生唯一的儿子,被灭门的墨焰唯一的血脉,将来要坐上青莲教主位置上的人。他总是站在面纱后面,没人见过他的真正面目,不过那弱柳扶风的身段却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早晚必须除去的人。
看着两个少年拉手远去的身影,桓昌雅忽然觉得有种不是滋味。
那种青涩的,不带血腥味的感情。
从此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随这这片天边的白云。
命运自此隆隆运转。
冷溅荏把白狐裘装在华贵的黄色香木匣子里,裹着黄色绸缎献宝一样献给他时,桓昌雅正躺在裘皮铺垫的帮主宝座上,在回想初见公子小白时的景象。公子小白离开青莲,半月有余了。
“这些事情,白恐怕早已不记得了吧?”徒然叹道。
冷溅荏惊道:“什么?”
抬头看她的脸,依然艳若桃李,只是那副献宝的神情实在看不得。
“放在香案上。辛苦白夫人了,夫人可以去赏堂,自有薄礼备上。”凤眼一眯,微笑道。
“桓公子,你真当我是白夫人了么?!这不是为取白狐裘演的戏么,你不是真
的把我嫁到剑阁山庄了吧?!”听到那声“白夫人”,冷溅荏忽然醒悟过来。
“要为青莲去跟剑阁山庄联姻可是夫人自己提出的。”桓昌雅不紧不慢的说。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留你在青莲宫一天,白就一天堪其扰,不如送给剑阁一个人情。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奖赏,桓公子!你知道我想要的是…我只要,只要你抱我一个人,只要你看我一个人…你知道的!”
为了一生一世保护白,白狐裘是必不可少,但也不是重要到需要背叛白抱这个无聊的女人,况且还是白恕行穿过的破鞋。
背叛,自己竟然也会反感起“背叛”这个词了?
“送白夫人出去!”桓昌雅一挥手。
暗处立刻闪出两个影卫,分别架起她左右两手。
“你们不敢!放开我!父亲在的时候,你们可以这样对主子吗?!”冷溅荏花容失色,尖叫道。
桓昌雅叹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低头道:
“白夫人,青莲教主之位传男不传女,你现在只是剑阁山庄的白夫人。婚宴当中失踪,你可要好好想回去怎么跟白庄主解释啊。”
冷溅荏左眼缓缓流出一滴眼泪。
“我竟然为了你这样的人,背叛了小澈…我真是傻子…”
“是的,你就是傻子。”桓昌雅邪气的笑道。
女子恋爱的时候,大多都是傻子。
忽然有侍卫进来,单膝跪下,报:
“白梅的苏先生派使者,说是给桓副教主一个礼物。”
“副”主教,每个人都要把“副”自说出来。
“打开。”
一个长匣,抱起来轻如鸿毛,打开只装了一件衣服。
月白色长袍,自胸部一下沾满鲜血。
血迹尚未完全凝结,点点刺目,如盛开牡丹。
桓昌雅心立刻拧紧了。
这是白平时常穿的一件袍子,那夜他走的时候,就穿的这件。
怎见浮生不若梦
我问断风:“即刻出发?”
断风说是。
于是顺着一条蜿蜒小路离开剑阁,离鸢暗地里施展身形跟在我后面一直到过了剑阁两边夹山的狭隘关口,方才回去。
过了关隘便是丘陵地带,人口逐渐密集。那里的茶园农田全仰仗剑阁天险屏障北方蛮族侵扰,又全仰仗剑阁通路与北国人民通商,换回皮毛鹿茸,面粉干肉。蛮族游离不定,穴于北国深山之中,常在春种秋收,牧场生羔时出来抢掠,北国居民不堪其扰。
“慕容家也有他们的苦楚啊。”我徒自叹道。
断风回头面无表情的问:什么?
我摇头。他丢给我一个覆着青色面纱的斗笠简单命令道:“戴上!”
关隘外有两匹等候的骏马,我带上斗笠后选了黑色那匹骑上去。断风翻身上了白色那匹,正准备扬鞭策马,回头见我忽然原地不动。
“我不会骑马。”我老实交代。
姐姐我这种现代人,哪有机会学骑马?第一次见到真马还是在马戏团捏…
“那你怎么来的?”断风问。
“跟着戏班子一路走来的 ”
“不要装了,我见过你骑马。”他冷淡的说:“拿鞭子在马屁股后面拍一下,马儿就往前跑了。”
“哦。”
我依言拿起一根挂在马鞍旁的鞭子哗的一飞,刚听断风喊了句“轻点!”马就抬起前蹄嘶鸣一声狂奔出去,而我以一种优美的弧线被抛了出去,啪的一声摔在…阿勒,怎么这么软?
我以一种优美的弧线被抛了出去,啪的一声摔在断风怀里。
确切的说,是落地前被他接住。
“我失忆了,不记得怎么骑马了。”我嘟嚷着解释。
“算了,你坐我后面。”他哼道。
江南五月,暮春时节,茶花开过了,树荫正浓郁。大片的云朵从高天中流过,我们的马在云投射下的阴影中忽明忽暗的穿行。马奔腾得飞快,我们如同在光阴里穿行。
坐在断风身后,不得已紧紧拽住他的衣服,我没有少问问题。
断风一概不答。
来时十天的行程我们三天就走到了,目的地却不是冰雪白梅宫,而是还要往东走的落雪行宫,断风说苏锦紫在那里等我。
白梅围攻青莲,苏先生到了离青莲宫所在的江都最近的落雪行宫。
本来就是大伤未愈的身子,哪里经得住马背上的折腾,三天下来面色如雪,胃里翻腾,锁骨钻心的疼,几乎形容萧索。断风却不看我,头总是扭向一边,只是赶路。
第五天,到达在瑞京的落雪行宫。
断风勒马停住时,道歉似的说了句:“本来该四日前围攻青莲教的,苏先生接到暗使关于你和白公子的报告,竟然四天未出落雪大殿,只让我来唤你回去。战事紧迫,不得已只有请七公子尽早赶到。”
落雪行宫气象宏大,里面亭榭勾栏,宫宫环套,深宫景象,不像是行宫的格局。我在落雪大殿见到苏锦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