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平安点头,扶着舒蓉进屋。
舒蓉刚进屋就道:“这小妾就算生了十个八个也不顶用,到底是庶出,摆不上台。以后无论是谁当家,都得喊九弟妹一声娘不是。”
舒蓉这话说的有意思,屋里在的大多是正妃或者正室,其间又有许多没生育儿子的,舒蓉这话正合她们的心意。其余几个看笑话的,见是舒蓉说的也不好反驳,只拉着她打招呼。
一下子人全跑到舒蓉那边了,齐王妃有些不高兴了,拉着脸道:“到底不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隔层肉孝顺的都是自己老子娘,哪里会管你嫡娘如何。长公主没生过孩子自然不懂其中道理。”
此话一出,屋内气氛顿时压低,平安担忧的压住舒蓉的手,看她脸也渐渐灰败。齐王妃也惊觉,忙道歉:“舒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三嫂啊。”
舒蓉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黑,许久才冷哼一声,笑道:“我自然生不出孩子,哪里比的上三嫂你。听说你不但自己生还要给三哥找肚皮生。”
孩子是舒蓉的禁忌,她十五岁嫁给穆莳的伯父,十七岁守寡,驸马在世时夫妻两人聚少离多,驸马走了,舒蓉还是个蒙昧未开的少妇。等她了解了,孩子早已经是奢望了。
齐王妃知道自己摸了老虎屁股,还想再说什么,舒蓉却盯着她问:“三嫂子还要教我什么道理吗?今晚三哥也在我给他说说去。”齐王妃白了脸,在先皇那一辈中,兄弟几人只有舒蓉一个妹妹,所以舒蓉也最受大家疼爱,齐王妃自然也知道这点。
“哎呀,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别伤了和气。老七家的这就是你不对了,舒蓉来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口茶喝。”不知是哪个王妃出来打和气,正好忠顺王妃走来,忙拉着进来,岔进舒蓉和齐王妃之间。
忠顺王妃微愣,见她老给自己使眼色,忙应下:“哎呀,看我给忙的。晓茗看茶——”屋外婢女应了一声。
忽然,忠顺王妃觉得奇怪,长公主身边的女孩子是谁?怎么和东平王妃长的有几分相像?忠顺王妃刚要问,几个侍女端着盘子进屋,盘子上又端了新茶过来。平安见舒蓉面色还是不好,接过茶喊了声姑妈递给舒蓉。
这下惊讶的人不止忠顺王妃了。姑妈?各王府都没见过这个女娃子,可她又和东平王长张的极像,难道是东平王府的郡主?可也没听说东平王妃又生了个女儿还养这么大的呀!
众人都迷惑了,但是又不敢再去触舒蓉的霉头,只得把疑问埋在心底,等着哪个胆大的上去问问。
不知过了许久,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中年女人,四十上下年纪,穿着淡蓝色长袍,向舒蓉缓缓一拜问道:“敢问公主,这位姑娘是?”众人皆拉长耳朵听。
平安见着她觉得有些奇怪,她干嘛给舒蓉请安,一个是王妃一个是公主,即使是弟妹也不需要为了一个问题行礼呀?还用了“敢问公主”四个字,刚才那些王妃可都是直呼舒蓉来着。平安也蹙眉看向舒蓉。
舒蓉又喝了几口茶才放下,但是却转身看着平安道:“这是你爹的刘侧妃,你娘身子不好,现在府里都是她管事。”
这下全部人都震惊了。平安为了那个侧妃震惊了,没想到东平王爷还有侧妃。而众人为“你爹”二字震惊了,东平王爷还有郡主?
情况很微妙,事情很复杂。刘侧妃吞吞吐吐道:“公主,王府,王府只有三个小姐,没,没有…”没有再多出一个了。她自己生了一个,张侧妃生了一个,王姨娘也生了一个,这第四个小姐是哪里冒出的?
“你看她长得像谁再说。”舒蓉十分嫌恶。她才不会被这个女人假惺惺的外表骗到,竟然敢趁着主母怀有身孕爬上主子的床!十足十的贱人。
像东平王妃!所有人一致认同了,可是自从纯孝公主落薨,这个王妃就深居内苑,没传出又怀了有身孕呀,还养到这么大了。
其实按私心来讲,舒蓉并不希望平安知道这件事,但是没想到今天却撞到枪口上了,该死的刘侧妃,她怎么没想到她会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屋外戏啰子开场,管家派人来请各位主子,舒蓉首先拉着平安出门,却在门口被叫住。
“长公主,她真的是我们王府的小姐?”平安没有回头,她到现在还没消化这个消息,而舒蓉已经淡淡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管好自己的事,手别伸的那么长。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也不是你能管的事。哼…”
锣鼓声渐大,喝彩声也从墙外传了过来,舒蓉不再停顿拉着平安快速离去。
耳朵旁闹哄哄,不知演的是什么,只听得西皮导板:一见姣儿泪满腮,点点珠泪洒下来。
她似乎开始明白为什么舒蓉那晚会说,你该叫她娘,又为什么说她为了你做了很多傻事。这个女人的确是够傻!在这个时代,儿子就意味着一切,女儿丢了,可以再生,唯一的儿子没了,就等于失去了保障。她身后还有王府其他的女人盯着,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她为了自己还是赶走了唯一的儿子。
唱词不知又到了哪里,只听着武生唱到:老娘亲请上受儿拜!紧接着一声旁白:母亲!原来听了这么久,竟是《四郎探母》,平安潸然泪下…
晚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府的,平安只觉得昏沉沉的,舒蓉很担忧让人喊了水映过来,穆莳晚上留在公主府过夜,三人守了平安一夜。
到了半夜,也不知怎的平安发起烧,请了太医,说是受了风寒。喂完药舒蓉也累的不行,穆莳让她先睡,明早再过来,舒蓉恋恋不舍看了一眼平安也实在熬不住,又嘱咐了水映穆莳两人好好照看着。自从来到这儿,水映的眼睛从没离过平安。舒蓉的话,穆莳只能替他应下。
夜有些浓了,寒气渐渐渗进屋里,穆莳脚坐的有些麻,走到屋外跺跺脚。正想唤人取些搞点来,屋外的侍女都眯着眼,好像睡着了。穆莳朝里间向水映喊了声,自己去厨房拿吃的。
走至半路觉得有些凉又折回来拿大褂,却听得里间水映断断续续哽咽声“荣,荣儿,你要好好的…咱们都好好的…”
“荣儿…”
里间又没了声音,穆莳觉得心里酸酸的,悄声走进去,看到水映背对着自己,紧握着平安的手,不知又说着什么。
穆莳努力才听得他道:“娘病了,她怪我,怪我扔了你。她说白生了我这个儿子,说我不争气…”
薄雾打湿了衣角,穆莳抬头望天,消失在夜幕中【谢谢阳砚,shenli564004201君的霸王票╭(╯3╰)╮】这几天晋江原创网抽了,我一直进不去后台,文即使发出去也看不到,实在是抱歉后面有一部分没有涉及到红楼梦,想要看的童鞋可能要耐心点了,呵呵,但是此文绝对是红楼同人哦
逛街听后续
平安的病并不严重,喝了两帖药就好了,太医临走时还说她身体康复的很快,但是注意这几天还是不要吹风为好。
水映和穆莳两人天天都来,有时带了几本新书过来,或带一些小玩意。穆莳经常挑起话题引平安说话,而水映只是听着,说到好玩处,嘴角不时扬起微笑。
“荣妹妹,以后我就叫你荣儿好不好?”穆莳把昨晚的事记得很清楚,心底微微有些泛酸。
平安翻了一页,看到正是《今古奇观》的妇人心,她问:“干嘛,好好的不是有名字叫吗?”穆莳凑上去笑道:“我觉得荣儿叫起来更好听呐。”
“是吗?”平安随意一问,书中已经写到:吴氏首先进来,禀道:“昨承爷爷分付,棺木已备,来领不孝子尸首。”府尹道:“你儿子昨夜已打死了。”吴氏毫无戚客,叩头道:“多谢爷爷做主!”
死了?平安挑眉,继续看下去,后面竟峰回路转。原来这达生没死,府尹用的是一叶障目,让这对奸丨夫丨淫丨妇没了防备,幸好,幸好。
一口气看完这一章节,平安这才看向穆莳。却见他直啾啾瞅着自己,眼梢是轻而易举的愉悦。
她吓了一跳。这人,今天干嘛笑成这样?像是偷鸡的黄鼠狼。
“荣儿。”穆莳又唤了一声。连水映也觉得不正常,放下书,看向穆莳。只听得穆莳道:“你这几天都呆在府里,今天要不要跟我出门?”
可以吗?她记得最近舒蓉看她看的可紧了。不过她今天一大早被九王妃请过去了,应该可以吧。她心底起了小小期待。
穆莳道:“没事,等下我和嬷嬷说一声就好。你都窝屋里七天了,出去逛逛也不错。”接着又看向水映问:“你要不要也去?”他眼底有股不明的幽光,隐约间对什么东西很有把握。
平安顺着穆莳的眼光看向水映,却见他绷着张脸,生硬道:“我刚调回兵部,还有一些事儿忙。”
穆莳知道近日因为东平王爷带兵回朝,兵部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水映自然又被调回去继续当差,就连这几天来看平安他也是挤出来的。
想到这儿,他不禁莞尔,作揖道:“我会照顾好荣儿的,你放心。”
平安坐在两人中间,抬眼望去,金黄的阳光打在他们两人,带着说不去的味道。水映紧蹙的眉毛,眼中似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而穆莳轻扯的嘴角轻松又凝重。
和府里管事嬷嬷说了一声,三人一同出门。临了,水映塞给平安一包东西,扬身上马。马蹄踏起除皆扬起阵阵烟尘,待平安回过头来,这才发现怀里竟是一袋沉甸甸的银两。
穆莳望着那绝尘处,看向平安轻笑:“他这是不想你用我的钱啊。不过…迟早都得用不是?走吧。”穆莳说的隐晦又深有含义,平安只是看着他微微皱眉,却也没再说什么。
车上她稍微掂量了下怀里的银子,估摸有五十两,也就是一万来块,要是在现在水映八成会给自己一张副卡。平安再一次真切的体会到自己不再是薛府的小丫鬟而是王府的公主。
马车走的是西门,东门多是王公贵族居住地,铺子少,街上也冷清,时不时还能看到官兵的巡逻。
而西门南门就不一样,商贾多居住于此地,民间小作坊也很多,是京城一等一的繁华之地。平安一路走来,就能感受着四周环境由冷清到繁华,由寂静到喧嚣。
又走了一段路,不知到了哪里,只听得外头车夫喊道:“姑娘,到了。”平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车帘子已被打开。
昏暗狭小的车厢一下子涌进缕缕白光,穆莳站在外面,朝她笑道:“下来吧,咱们先去首饰店看看。”穆莳的手指修长又干净。平安微微一愣,见穆莳盯着自己,这才道了声谢,借着他的力翻身下车,站稳了又迅速放开。
穆莳望着空空的手掌,追上去笑道:“店里不知道咱们的身份,我没说。今天我就带你好好玩玩。”
“好。”平安应到。她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进了铺子,正入眼的是掌柜的柜台,掌柜正在上面算账。铺子里的伙计眼尖,一见两人忙不迭迎上来,笑道:“爷,夫人这边请。”不容她解释,穆莳已经问道:“你们东家呢。”
“回爷的话,我们东家还没来。小的侍候也是一样的。不知今儿个爷要给夫人买什么?咱们这金钗,步摇,花钿应有尽有,只要爷说的出,没有拿不出的道理。”掌柜放下毛笔,从前台出来,低着腰给穆莳做了个揖,肉松的脸上堆满微笑。
平安拿起一枚玉钗,淡淡道:“我不是夫人。”掌柜一愣,穆莳忙补充:“她还不是我夫人,今儿个是带她出来转转弯弯,四处看看。”平安有意瞥向穆莳,没再说话。
掌柜轻轻打了自个儿一个嘴巴子,忙改口:“姑娘好,是小的有眼无珠,看错了。”他刚只是看到年轻的爷后面站着个花样的女子,以为两人是新婚夫妇,压根没注意到平安的头发是放下来的还是卷上去的。
“没事。”平安也正经回答。
趁着掌柜去柜台开锁的时间,穆莳向平安解释道:“听说这家店的东家是皇商供货的,店里的东西是全京城最多的。你想要什么,自己挑。”
皇商供货?平安眉头一皱,不会是她认识的那家皇商吧?
这时伙计正端茶上来,是上好的碧螺春。茶香氤氲,散开淡淡白雾。他往穆莳案桌上一放道:“爷,姑娘,您先喝着。”
平安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似无意间问道:“你家东家姓什么?”伙计回道:“小的东家府上姓薛,草字头的那个薛。今儿个路上可能耽搁了又或者是起的晚了,还没来。”
“哦。”平安点头应声,果真是薛蟠的铺子。紧接着又听到那个伙计继续道:“我们爷人好是好,就是性子急了点。听说年里府里有个姑娘,我们爷可是当宝贝一样供着,可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得罪了爷被爷打了一顿撵出去卖人了。”
有这号人吗?平安起疑。
穆莳呵呵大笑问:“他既然是你东家你怎么敢这么说他?就不怕被他听见,也不要你在这儿干活了?”
伙计撇撇嘴道:“那不能,我们爷还是挺讲义气的。我娘年前刚没了,他给了我二十两银子操办,还让我长久在铺子里做下去,以后也给我个管事当当。”说到这儿,伙计的感激之情溢出言表。
平安知道这事儿,那时候薛蟠也跟她提过。
掌柜正捧着一个小盘子过来,狠狠啐了一口伙计,道:“你竟胡沁!要爷知道了还不撕了你的嘴。二位可别听他胡说。”伙计刚辩解,掌柜又瞪了一眼才安生,嘴巴里不知嚷嚷着什么。
平安被伙计委屈的样子逗乐了,笑问:“他怎么胡沁了?”说着拈起一枚紫玉竹节发钗,看了看。
掌柜忙碰过铜镜,放平安跟前,解释:“姑娘您是不知道。这话原不是我该说的,但是今儿个因为这小子抹黑了爷的脸,所以我得解释清楚。”
“哦?”穆莳走来,接过平安手上的发钗,起了兴趣。
掌柜细细解释道:“我们爷年前是买了一个丫鬟,说是卖身葬父的。爷也十分疼爱这个丫鬟,原指着过了国孝纳进屋里做姨太太。可谁知半月前竟没了,东南西北门都差人找了也不见,后面又听南门那边的人说,被一群人带走了。我们爷就跟失心疯一样,太太劝他不过是个丫头,大爷就使气和太太生气,就连姑娘也给骂了回去。最后在南门兜附近的水库旁找到那丫头的衣服。京里人都知道,那水库是咱们这儿最深的,大冬天的谁敢下去?没想到又过了几日那尸体竟然出现在下游,衣服穿得跟失踪那天候穿得一模一样,只是脸肿的不像话,看不出模样。我们爷也不嫌臭,当场抱着那尸体哭的,哎…我都说不下去了。”
平安早已愣神,原来自她消失后出了这么多的事儿,更没想到薛蟠会这样待自己。一时间她心里跟打翻了五味一样,又酸又苦。
穆莳担忧的望着平安,其实刚才他已经猜到这里头的丫鬟说的就是平安,那些事儿也都是他和长公主安排的。
平安的身份太特殊,他不得不考虑到宗室的态度,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这不但会给东平王府带来麻烦,也会让平安未来的日子更不好过。
轻轻的,穆莳将紫玉竹节钗插入平安发间。紫玉幽幽的淡光把平安的侧脸托的越发白皙。
平安拆下紫玉摇头道:“我们走吧。”穆莳点头。掌柜忙接下玉钗问:“那爷,姑娘,这紫玉竹节钗,要不要给二位包下?”平安点头。
出了铺子,阳光白的刺眼,平安看天,不自觉眼角也有了湿意。车帘刚放下,忽然听到一男音大吼:“小子,你那是用什么表情?你不想活早说,爷亲自送你上西天,”紧接着传来伙计哎哟哎哟的哀鸣声。
看来他很好,平安彻底放下车帘,心微微安了,也许再过不久他就会忘了自己,也许不用过多久,会有更多的孩子喊他做爹,只要这样就好了。
回去走到一半,马车突然停下,平安撩开帘子,却见穆莳不知跟谁说着什么事,表情有些欣喜。他看到平安望着他,咧嘴笑道:“东平王爷班师回朝,现已回到王府。”
不远处,又跑来几个太监对穆莳打千道:“长公主命郡王爷和公主即刻回王府。”
此章修了n次,我是秉持写甜文的宗旨的…
开启新篇章
穆莳带着平安赶到东平王府,府里管家忙出来迎接,他刚抬头,一见到平安立马愣住,直到两人像风一样刮过牵动衣角,管家这才回神。
他刚才是不是见着王妃了?那东厢房里的那人是谁?
穆莳平安两人直奔东厢房,跨过月门,见水映伫立在屋门前,旁边赫然是许久未见的水溶。水溶看向两人,微微一笑,又拉了拉水映的衣襟。水映这才看见两人,但也只是颔首点头,又默然站定。
四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压抑,还是水溶先打破尴尬笑道:“我刚从皇陵回来,去给太妃入灵,昨天刚回的。听说你前阵子生病了?”
“嗯。多谢您惦记。”平安的态度客气又疏远。水溶继续笑道:“王爷刚进去不久,正在和王妃在里头说话,你可能要等一会儿。”
“好。”平安看了他一眼,又朝水映看去,发现他眼底竟有抹难言的晦涩。不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平安有些急了,她缓缓走向屋门,贴着门板,只听得里头传来几声密集的咳嗽,紧接着又听到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娴雅,我去宫里让御医过来看看好不好?”
女人先是拒绝,后转而叹气:“看什么呀?咳咳…都是老毛病了。过几天就是荣儿的祭日了,你还记得吗?咳咳咳…”
“记得。”谈话声又停了。
紧接着又传来几声忽低忽高的咳嗽声,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平安正听着。水映忽然抬头道:“你进去吧,母亲现在最想看到的是你。”平安回望,有些惊讶。
“进去吧。”水溶也道。穆莳愣了一下,跟着点头平安轻轻一叹,撩起帘子,转而墨绿色的轻纱消失在门脚。没有爱又哪来的恨?正是因为爱的太深,所以最不能接受自己最爱的孩子做了这种事情。
她还记得以前考试作弊被抓,妈妈也被叫到学校来,她在办公室门口等了好久好久,到妈妈出来的时候,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说回家吧。那种失望的眼神,让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不知走了多久,月白的绣鞋印着黑亮的大理石带着凉凉寒意。屋里迷茫着淡淡药香,似烟似雾浓的化不开。平安有些晃神,里间谈话声又起“娴儿,舒蓉来信说她看到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今年和荣儿一样大。”
平安脚步一顿,只听得里头传来微微的喘气声:“荣儿吗?我给她烧了十一年的纸钱,每天魂牵梦萦都希望她来梦里看看我,可是这丫头太贪玩,总是忘了娘。你也不用哄我,我知道她,她走了,再也回不来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再胡思乱想,安心吃药。”
细细密密的咳嗽声忽大忽小,平安继续顺着大理石的纹路前进。
里头断断续续传着声音,无非是男人继续劝女人的声音,平淡中却透着丝丝情怀。平安脚步又慢下来了,她不想再多进一步打扰两人的相遇。可前脚已经转了个弯,正式出现在两人面前。
女人侧躺在床上,和男人争吵着什么,在这时忽然停住,眼神由迷离到惊讶再蒙上一层水雾。她的荣安回来看她了,她的荣安终于回来看她了!
“是荣安吗?”她的荣安。王妃从床上跌下,连爬带跑。东平王爷紧跟过去扶起王妃,却在抬头看到平安的瞬间也迷惑了,王妃跌撞跑到一半忽然刹住,又迅速退回去,看着平安摆手道:“娘不过去,娘不过去,你不要消失,让娘再看一眼就好,再看一眼就好。”
“好,我不走,就在这里。”平安艰难扯起一丝微笑,颤颤巍巍回道。王妃不断擦拭自己眼眸,极力压抑的哭声渐渐从嘴角溢出,忽然她开始着急了:“怎么办,娘眼里有好多水雾,看不到荣安了,你说怎么办?”
这个傻女人。平安也觉得自己眼角有些湿润,她缓缓走向王妃,望着和自己几乎一样的脸庞,平安有种莫名的归属感。这是平安的娘,以后也是她的娘了,她会好好保护她,好好做她的女儿。
王妃还在继续摆手,好像还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平安微微一笑,拉住她极力挣扎的身子,缓缓撩起袖子,白皙手腕上,一块碗大的胎记引入两人眼中。
这个是她荣儿的胎记!王妃颤抖的捧着平安的手泪如雨下,这孩子打从刚出生起就有这块胎记,她还记得奶娘说过,这孩子和您有缘,又投身回来找自己娘儿了。她的荣儿又回来找她娘了吗?她的荣儿长大了不再调皮了吗?
王妃脸上泪珠啪嗒啪嗒,砸在平安手上,烫的她生疼。平安心疼的摸上王妃的脸,哽咽笑道:“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走了。您别哭…”她真的是不走了。
王妃只只哭不说话,眼角的泪珠砸的更凶了,平安有些不适抽手,王妃突然一把抱住大喊:“我的儿啊——你痛杀娘了啦!”王妃紧紧搂住平安溃不成声,恍惚间,平安似乎又听到老旦的唱词声:一见姣儿泪满腮,点点珠泪洒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