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波澜又起(二)

太上皇帝受伤的消息并没有对外宣扬, 但是架不住天和帝有两个猪队友,一个是独孤太妃、一个是他最近的宠妃贺兰贵人,两人一看到满身是血的太上皇帝就嚎出来了,她们一嚎,几乎建章宫内外的人都听到了。崔太皇太后拦之不及,知道的人也太多,根本不可能杀人灭口,只能禁卫封锁宫廷, 不许宫中人出入, 宫中能自由出入的人不多, 大部分都是心中有数的人, 唯一不让人放心的就是那些皇子公主的小伴读了,是故谢知等人就被太皇太后留在宫里。当然国家大事跟小孩子是无关的, 太皇太后让他们留下来时特地让心腹女官去开解她们,还让各宫嫔妃领着自家孩子、伴读回她们宫里。谢知再次随着高平公主拜见了王夫人。王夫人今年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已育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在宫里也算老人了, 她也自认年纪大了,更多的是操心儿女之事而不是圣宠。古人本就比现代人看老, 加上她心态一变,看着就比实际年龄老了十来岁不止。人又生得富态,咋看像个发面团子, 不过这样也显得她面相十分和善。她先亲切的问了谢知这几天上学还习不习惯, 又制定了身边的大宫女来伺候谢知, 谢知乖巧的跟着大宫女去王夫人安排的偏殿休息,大宫女还贴心的把谢知的书都带上了,“谢娘子,你可要看书?”“不用,我洗漱后就睡了。”谢知打了一个哈欠说,已经过辰时了,她长这么大还没睡这么晚过。大宫女也被人提点过谢娘子平时的习惯,忙伺候她洗漱铺被,谢知拉起被褥合眼就睡了。第二天一早,她毫不意外的接到暂停授课的通知。谢知明白现在是紧要关头,莫说出门锻炼,就是跟几个伴读都不多说话,待在自己屋里专心致志的背诵诗经。“在背书?”王夫人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轻啜一口,听说谢知早上醒来后就待在房里背书,一直没出门,意味不明的微笑:“这孩子还挺聪明的。”不愧是谢简精心养出来的孙女。“可不是,我看小娘子一会就把一首诗背完了,连有东安县子家两个姑娘来找她,她也没多说什么话。”侍女说。“谢家的女儿向来聪明。”王夫人想到谢知的课业,似笑非笑道:“也亏得是在我们魏国,要换了梁国,谢家的女儿怎么都不用掩饰自己才华。”宫女说:“谢娘子才多大,能有多少才华,比起公主差远了。”王夫人道:“我的女儿我还不清楚?高平她们三个都不笨,就是不肯用心。”再聪明的孩子不用心也读不好书,她也不关心女儿学业,“陛下的身体好些了吗?”王夫人问宫女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她说的陛下是太上皇帝。“没有,宫里管得紧,奴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出来。”宫女低声道,就是去打听消息,她也是再三小心的,就怕被有心人发现,自己没了小命。王夫人眉头微蹙,虽然陛下已经退位成太上皇帝,可他在世一日,就能庇护他们母子一日,待太上皇帝离开,宫里还有他们母子的藏身之处吗?可王夫人再焦急陛下的身体,她也不敢再打探下去,生怕自己知道太多会被太皇太后灭口。那么天和帝目前身体到底如何?这件事莫说后宫宫妃关系,就是拓跋曜也很关心,他倒是不像宫妃一样,看不到天和帝,崔太皇太后大约是为了将来安拓跋曜和百官的心,特地让拓跋曜侍疾。可是天和帝迟迟未醒,不止大臣担心,就是拓跋曜心里也很惶恐,他怕父亲就这么走了。父亲在,哪怕他们依然被太皇太后控制,他也有父亲庇护,父亲一走,宫里谁还能制衡太皇太后?他就变成了太皇太后手中的傀儡。“陛下,你都陪了太上皇帝一夜了,还是先去休息吧。”崔琰强提精神劝慰拓跋曜早些休息,他是拓跋曜的伴读,天和帝回宫时他来不及回宫,也跟着拓跋曜守了一夜,现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拓跋曜哑着声音说:“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崔琰哪里敢说自己累了,连忙辩解说:“臣不累,臣只是担心陛下的身体。”“不错。”崔太皇太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太上皇帝病重,圣人就是一国支柱,岂能随意糟蹋自己身体?”拓跋曜抿抿干裂的嘴唇道:“大母,我不累,我想多陪父亲一会。”崔太皇太后抚摸着拓跋曜的头顶,以温柔但不能拒绝的语气说:“大母知道你孝心,但你年纪还小,不能这般熬下去,你先回去休息,等睡醒了再来陪你父亲。”拓跋曜知道看似劝慰自己,实则已经提自己做了决定,他心里苦笑,现在父亲重病,他跟父亲可不是把命都交到这老妪手上吗?他起身道:“孙儿告退,也望大母多注意身体。”崔太后含笑送走拓跋曜,缓步走到天和帝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天和帝烧得满脸通红的脸,她还有没有什么大动作,这蠢货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他贵为皇帝,底下多得是将领替他打仗,他又何必亲自去追敌?不用自己出手,他都可以把自己弄死了。“太皇太后。”太医署的太医令颤巍巍的走到太皇太后身后,想给太上皇帝请脉。崔太皇太后回头看着太医令:“太上皇帝还有救?”“臣无能,太皇太后恕罪。”太医令双膝跪地、额头扣地的请罪。“罢了。”崔太后看到天和帝已经腐烂的伤口就知道他活不成了,“他可还能清醒一次?”“可以是可以,但是——”太医令有些迟疑,他可以施针唤醒太上皇帝,可一旦唤醒,太上皇帝就顶多只能活一盏茶时间。“可是活的时间不多?”崔太皇太后问。“臣惶恐。”太医令再次下跪磕头。“那就等老臣都来以后,唤醒太上皇帝。”崔太皇太后说,臣子肯定不会让他现在就死,但也等不了几天,毕竟他现在也不是皇帝,只是太上皇帝。崔太皇太后嘴角泛起笑意,在他退位的那一刻,他就先输了一步,现在终于全输了。“喏。”太医令领命。崔太皇太后瞄了身侧的宫女一眼,宫女上前一步,低声在太医令耳畔问有没有让太上皇帝不说话的法子。太医令先是一惊,随即了然,太上皇帝跟太皇太后不合在宫中早不是秘密,陛下这次受伤来的意外,太皇太后不抓准这次机会才怪。太医令低头颤声道:“臣尽力而为。”太后身边的宫女呵斥说:“什么尽力而为?太皇太后看中你,就是指望你能替她老人家分忧。”“我想你一定会尽力而为的。”崔太皇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太医令说。太医令身体抖得更厉害,可他已经无路可退,他额头重重扣在地砖上,“臣定会让太上皇帝安然离去。”崔太皇太后满意的点头,抚了抚衣袖唏嘘道:“也亏得圣人已经登基,不然我们魏国又是一场大乱。”太医令不敢说话,他只是太医,对朝廷政斗并不擅长。真正擅长的臣子再听说太上皇帝重伤昏迷,已被独孤雄送入宫中时,已明白太上皇帝和太皇太后多年的纷争已落幕,谁胜谁负已经明了了。谢简偏首看着数年未见的长子,“太上皇帝要御驾亲征,独孤雄就没拦着他?”“拦了,但是拦不住。”谢灏身着一袭青衫坐在阴影之中,“独孤雄还派亲卫护卫他,但依然被细作抓住机会偷袭了他。”“受伤很重?”谢简问。“不重,只是在胸前划破一条口子,但凶器上有铁锈,太上皇帝受伤当夜就发烧,三日后便昏迷不醒。”谢灏说着当时军中发生的情况,“独孤雄担不起耽搁太上皇帝伤势的罪名,才连夜快马加鞭把他送到皇宫里来了。”谢简似笑似讥讽的冷嘲:“明明独孤家是他最天然的盟友,他都能让独孤家放弃他。”就因为他认为独孤家害死了他生母,这么大一个人,城府居然还及不上自己儿子。拓跋曜明知道自己生母是死于崔太皇太后之手,都假装不知,对太皇太后恭敬孝顺之极。“查清楚柔然这次为何进攻吗?”谢简问儿子,明明十年前才被秦宗言打的一败涂地,元气尚未恢复,哪来的勇气再同魏国开战?“他们连续三年蝗灾,领地上几乎寸草不生,许多牲口都饿死了。”谢灏说,“连我们那边和怀荒都受波及了。”谢简一怔,“为何无人上报?”有蝗灾是大事,为何边境官员不报?“他们觉得这不是大事。”谢灏说。“愚昧!”谢简怒斥了一声,随即敛下怒意对谢灏道:“你在家里住几天,有空陪阿虎聊聊,别出门。”“阿菀呢?”谢灏想起数年未见的女儿,神色转柔的问。“她在宫里,明日太皇太后召见重臣后应该就能出宫了。”谢简说。谢灏眉头一皱,对谢简道:“阿镜要回京城了。”谢简说:“是该来了,毕竟要送太上皇帝最后一程。”谢灏道:“您还在做太傅吗?”不准备复出吗?“我暂时不会复出。”谢简说,即使太上皇帝驾崩,他也不会再次担任中书令,自他准备将孙女送入宫中,他就不再将宝压在太皇太后身上。

正文 第34章 波澜又起(三)

“您真准备一心支持圣人?太上皇帝可能过几天就要驾崩。”谢灏问, 太上皇帝不死,太皇太后肯定不会反对父亲教导皇帝,但等太上皇帝驾崩,太皇太后还会乐意父亲一心支持皇帝吗?谢简反问:“你觉得支持太皇太后更有前途?”“当然不是。”谢灏否认,太皇太后权势再大,毕竟只是女人,皇位怎么都要传到拓跋家皇帝手里,“但一旦太上皇帝驾崩, 太皇太后又要摄政了。”“人总不能一直左右逢源。”谢简淡淡道, “我不是还有你们吗?”如果两个儿子一直在梁国, 他肯定一心跟崔太皇太后走到底, 可他现在有儿子有孙子,他总要为后辈考虑。“这样您可能会有危险。”谢灏犹豫道, 他已经明白父亲的意思了,他是准备放弃自己的前途,一心一意辅佐皇帝, 为他和阿虎铺路。谢简哈哈一笑:“吃饭都有噎死的危险。”谢家在魏国根基太弱, 不用些激进手段,怎么可能更进一步?为了家族, 谢简可以放弃一切,包括他自己。“那我还是继续回独孤家?”谢灏询问,他这几年跟孤独雄相处的很不错。谢简沉声:“对, 你继续跟独孤雄交好, 皇上的母家李氏官位不显, 他很有可能会偏向独孤家。”拓跋曜生母李氏只是寒门小吏之女,对拓跋曜并无益助。“阿菀那边,您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吗?”提起女儿,谢灏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他真心不想让阿菀入宫。谢灏扬眉:“你有更好的人选?”谢灏摇头,天下还有比皇帝更尊贵的夫婿人选吗?“宫中女子各个出身不凡,将来阿菀要受委屈了。”谢简哂笑:“太皇太后当年还是宫奴,可照样当了皇后。”宫中是最不看女子出生地位的地方。谢灏说:“你就能保证阿菀能当第二个崔太后?”“等你见了阿菀就知道,我为何要她入宫了。”谢简也懒得跟儿子解释他为什么要坚持送阿菀入宫,“她比阿镜更合适。”他那个女儿娇生惯养,不顺心就会发脾气,也亏得萧赜脾气好,能忍她,换了拓跋曜早把她赶回去了。谢灏沉默了一会又道:“独孤雄想把女儿许给我。”谢简挑眉:“你拒绝了?”谢灏苦笑:“那孩子今年才十二岁。”谢灏跟独孤雄平辈论交,他要成亲早点,都能当那孩子的爹了,他怎么可能答应?“那就让阿虎娶。”谢简说:“他的年纪也该娶妻了。”谢灏一想也是,阿虎跟那女孩儿年纪差不多,“我去跟阿虎说。”他也清楚,这门亲事让父亲去跟阿虎说,阿虎肯定不答应。谢简和谢灏都认为,崔太皇太后一召见群臣,谢知就会从宫里回来,但宫里并未放人,宫里的宫妃都派人来传话,说实在喜欢几个女孩儿,想再留她们住几天。要不是谢简在宫里还有几个暗探,确定谢知的确好好的住在王夫人宫里,他们都怀疑谢知是不是发生不测。谢知并不知道宫里为为什么不放她回去,但她第二天起床,听到宫女在传太上皇帝病重的消息,就知这消息已经过明路了,她让宫女把自己鲜艳的衣服都收起来,她自觉换上了素净的衣服,然后也不背书了,而是磨墨铺纸,抄写经文。抄写经文并不是一个轻松活计,因为每章经文字体大小都要差不多,排列也要整齐,更不能有太多的错别字,即使高平公主比旁人多上了几年学,都没达到抄写经文的能力。但谢知听拓跋曜说过,他五岁就开始抄经文了,既然他都能写,她五岁抄经文也不算惊世骇俗。谢知能沉稳的抄写经文,她几个留在宫里的伴读却坐不住,王夫人两个侄女还能去找姑母打听消息,东安县子家两位姑娘却没人可以打听,姐妹两人商量过后就来找谢知说话。宫侍来报时,谢知一页经书才抄到一半,她头也不抬的说:“两位姐姐宽坐,我写完这一页就来。”两人拘谨的坐在屋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谢知的寝室,她一个人住的地方比她们两个人的还大,书房、客厅、卧室一应俱全,都用屏风、花罩隔开了,空气中还带着缕缕茉莉幽香,两人捧着茶盏低头喝茶,也不说话。等谢知抄完一页经书,放下笔朝两人行礼,“小妹怠慢两位姐姐了。”“阿蕤妹妹不必多礼。”尸突依依和尸突霏霏起身还礼,虽然谢知有大名,但伴读见还是互称小字,皇帝给谢知取小字玉蕤在宫里无人不知,因此宫里人都称呼谢知阿蕤或是玉蕤。说来东安县子跟王夫人还有几分渊源,东安县子夫人是王夫人的族妹,从立法上来说,尸突依依、尸突霏霏都是高平公主的表妹。但两人的生母都是卑微的汉人女奴,她们甚至不是东安县子的妾而是家妾,在宫里没有遴选伴读前,她们两人只是县子府中的奴隶。公主的伴读不仅要陪公主读书,还要替公主受罚,无论是王夫人的侄女,还是谢知都不可能替公主受罚,因此王夫人就让族妹送两个庶女进来侍奉女儿。东安县子家中适龄的只有两个嫡女,县子夫人哪里舍得让亲女儿入宫受苦,想起了家中还有几个家妾生的野种,就接到身边充作庶女送入宫。她们没上学前只是家奴,自然也不可能有大名,她们两人的名字还是高平公主取的,都是取自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两个名让高平非常满意,觉得能完全展现自己才华。尸突依依、尸突霏霏也很喜欢这大名。她们知道自己入宫是来伺候公主,替公主受罚的,因此伺候公主十分精心,平时都跟在公主身后,很少跟谢知说话,两人今天回来让谢知挺惊讶的,“两位姐姐找我有事?”“阿蕤妹妹,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宫吗?”两人小心翼翼的问谢知,她们跟谢知不同,她们平时是住在宫里的,但发生这么大的事,两人巴不得现在就能出宫,而不是一直住在宫里。“不知。”谢知摇头,见两人一脸惶恐,她也有些奇怪,宫里又没有亏待她们,她们干嘛这么惊惶?不过这话谢知自然不会多说,眼下这时候多说多错。“那个——”尸突依依迟疑了一会道:“我听说崔家五娘子去探望太上皇帝了,我们是不是也要去?”尸突依依说话声音很低,谢知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见她满脸期待,才知道她居然是真想去看太上皇帝,她匪夷所思,目前连朝臣都没机会见太上皇帝,只有太皇太后和陛下才能去探病,就是王夫人都待在公里不敢动,她们哪来的自信可以去建章宫探病?“建章宫非诏莫入,且太上皇帝生病需要静养,我们还是在屋中为太上皇帝多念几遍经书祈求他老人家早日康复更好。”谢知说。尸突霏霏说:“那崔——”谢知蹙眉,“姐姐慎言。”她们两人是故意来陷害自己的?这种时候来她屋里胡说八道?尸突霏霏被谢知吓了一跳,怯生生的看着她,泪水隐隐浮上眼眶,“我——”“我有些累了,两位姐姐少陪。”谢知歉然对两人施礼,起身吩咐丫鬟送她们出去。尸突姐妹都怔住了,她们从来没想过向来对她们最和善的谢知会如此行事。谢知嘴角微哂,她们这是准备怂恿自己去建章宫安慰拓跋曜?难道自己平时上课太低调了吗?才会给她们自己如此愚蠢的错觉?尸突依依起身尴尬道:“妹妹累了,就早些休息,我们先走了。”谢知微微颔首:“两位慢走。”这连姐姐都不叫了。尸突依依和尸突霏霏本来还愤怒谢知不讲情面,可见谢知如此冷漠,两人又开始害怕,惊慌失措的告辞,连头也不敢抬匆匆离开谢知的房间。谢知平时对她们和善,是因为她们没冒犯自己,但不代表她会无限制的纵容她们。对付这种以为自己全世界最可怜的人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理会,不给她们颜面,她们反而就不敢来纠缠自己。谢知前世读书成绩好,小学跳了两级,一路读的都是重点小学、初中、高中的尖子班,大学读的都是华国顶尖名校。等大四实习,她就进外交部实习。外交部是什么地方?说个话心里都要转好几弯的地方,里面哪怕打杂的都是人精子。谢知是有后台,可能进外交部的有几个没后台?她能站稳脚跟靠的都是自己实力。要不是后来太公、太太突然去世,对谢知打击太大,让她毅然决定从外交部辞职,去图书管任职,她说不定在穿越前就是外交官了。在外交部那几年,她早练就一副冷硬心肠,怎么可能会被尸突姐妹拙劣的演技蒙蔽?所以现在崔五娘是去安慰拓跋曜了?她真准备走青梅竹马、患难与共路线吗?谢知讥讽一笑,这路线对她生父有用,因为她生父是个大好人,可对拓跋曜——她将来就自求多福吧。崔五娘并不知道尸突姐妹已经把自己的吩咐搞砸了,她正满脸担心的看着拓跋曜,温声劝拓跋曜:“圣人,你这样下去,太上皇帝醒来会不安心的。”拓跋曜已经连续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拓跋曜厌烦的瞥了崔五娘一眼,要不是心里还有一丝理智,他真想让人把崔五娘拖出去,他沉声道:“我没事,我想让阿耶醒来就看到我。”崔五娘泪水涟涟的看着拓跋曜,“太上皇帝知道您这么孝顺,一定会很欣慰的。”拓跋曜心中暗咒,他爹还没死,她就哭上了?“明珠,你先回去休息。”明珠是崔五娘的名,亲近的人都唤她明珠。崔五娘坚强的说:“不,我要陪圣人!”她本来是不愿意入宫的,可太皇太后执意要她入宫,也说将来等圣人一成年,就给两人举办婚礼,还允许崔五娘借腹生子,不让她有子贵母子的风险,崔五娘自然想趁着小时候跟拓跋曜多相处,将来两人感情也能更好。拓跋曜见她满脸坚持,知道自己不可能劝她单独回去休息,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拉着崔五娘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寝室,简单的让常大用脱鞋、净面后说:“我睡了,你也睡吧。”崔五娘没想拓跋曜会带她来寝室一起休息,一时又羞又急,见拓跋曜已经闭目睡下,她想了想,也羞怯的躺到他身边合眼休息。崔五娘今年才七岁,还不懂什么叫勾引,只是太皇太后吩咐她要寸步不离拓跋曜,本来是她两个哥哥陪的,现在哥哥困了,就轮到她来陪,她严格照着太皇太后的吩咐行事。可是她也累了一天了,一躺下就觉得倦意袭来,不一会就睡熟了。拓跋曜等崔五娘睡熟,才睁开眼睛,厌恶的看着崔五娘,也不是小孩子了,阿蕤那么小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她都七岁还不知避嫌,还跟自己睡一张床。拓跋曜想到自己未来的皇后居然是这么一个不懂礼数的蠢货,心里就越发烦躁,“她怎么还没出宫?”他沉声问常大用,父亲重病,宫中早停课,伴读也不用留在宫里,为何崔家这些男男女女都还在宫里?“据说王夫人喜欢这些伴读,让她们暂留宫中。”常大用低声说。“喜欢她们?”拓跋曜轻嗤一声,他揉了揉额头,“阿蕤也没走?”常大用回道:“谢娘子从昨夜开始就待在自己房里没出来过,我听伺候她的宫女说,她在抄写经文。”抄写经文,这是在为父亲祈福?拓跋曜目光转柔,“你多照顾她一些。”“喏。”常大用应声,他顿了顿又说:“圣人,刚有人传说,说半夜可以让太上皇帝醒来。”拓跋曜闻言双拳紧握,“你们——”常大用忙跪下说道:“陛下,据说这是太上皇帝昏迷前的吩咐。”拓跋曜心中苦涩,他明白他马上要彻底失去阿耶了,“我知道了,等时间到了你们叫我。”常大用这次上前真正伺候拓跋曜换衣洗漱,“圣人要奴婢将崔五娘移走吗?”“让她睡榻上去。”拓跋曜才不会勉强自己跟一个不喜欢人的睡觉。拓跋曜这一睡,睡了三个时辰,等到了半夜,常大用悄悄的叫醒他,领着拓跋曜去天和帝养伤的房间,屋里寂寂无声,一个人宫侍都没有,只有一名黑衣男子跪在天和帝床边,看到拓跋曜进来,他行礼道:“陛下。”拓跋曜看着父亲消瘦憔悴的目光,咬牙说:“将父亲唤醒吧。”他们时间不多,不能浪费时间。“喏。”黑衣人取出银针给天和帝针灸,不一会天和帝便睁开了眼睛,一开始他目光溃散茫然,过了片刻后才渐渐有了神采,黑衣人见状跟常大用退下,两人一人在明处、一人在暗处守在外面,让天和帝跟拓跋曜单独说话。没人知道天和帝跟拓跋曜说了什么,但他仅仅只醒来了一炷香时间,之后又昏迷了,等第二天崔太皇太后召见百官,再次让太医施针唤醒天和帝时,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用目光紧紧的盯着崔太皇太后片刻便撒手人寰。“父亲!陛下!”拓跋曜、百官同时跪下嚎啕大哭。正平四年三月,太上皇帝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