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那人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吓得众人都愣了楞,“想不到居然连个小姑子都能来训斥我了——哈哈哈——”说着那人一把扯开了身上的粗麻衣,露出了白的不正常的瘦弱的胸脯。

“啊!”朝饮惊叫着倒退几步,双手紧紧捂着眼睛。那婆子也被吓得不清,幸亏小厮反应快,忙将两人护在身后。

“哼。”一声冷哼,一块小石子突然丢到了那正在解裤带的人头上,那人“扑通”一声,晕了过去。低沉稳健的男声响起,“把人送到宝善堂里解酒。”

“是。”两名健壮的家丁抬起那人,飞快的往宝善堂走去,宝善堂就是李大夫开的药堂。

“这种只会借酒装疯的酒鬼,直接一桶雪水就解酒了,还送什么宝善堂。”请冷冷的少年声音说道,一名华服少年在家丁簇拥下,款步出现在街上。那少年年约十三四岁,穿着一袭白裘,雪白的裘毛尚不及他肤色雪白晶莹,娇艳的红唇微微扬起,明媚的凤眸闪烁着不屑,“就一穷酸,也妄图学七贤裸奔而行!”

刚刚被疯汉吓得不轻的女郎们,见到那美貌少年,不禁美眸发亮,连连掏出身上的帕子、玉佩往少年面前丢去,少年面前的家丁连忙挡住少女们的热情“攻击”。

“天太冷了,这样会让人生病的。”另一名刚健挺拔的黑衣少年从茶楼大堂里走出,少年相貌刚毅,肤色黝黑,并不符合时下的审美,可刚毅英挺的男儿气也引得围观的女子芳心扑扑直跳。

黑衣少年大步走到朝饮面前,弯身拾起锦盒,团扇一色画的皆是精巧鲜活的虫草图案,小虫大小仅如豆粒,但刻划极为精细,须爪毕现,双翼剔透,仿佛振翅欲飞。只可惜有一把团扇,手柄被锦盒的铜锁划坏了,少年小心的拭去团扇上不小心溅到的飞雪。

“幸好团扇没事,如此精巧的扇子要是坏了,就可惜了。”霍行云走到梁肃身边,见六副团扇如此精巧可爱,忍不住想拿起一把细细把玩,梁肃锦匣一合,团扇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怎么能给人随便把玩呢?他先让集石斋的掌柜把坏了的团扇修好,剩下的五把让侍从递给朝饮身边的小厮。

“多谢梁郎君。”朝饮慌忙接过锦盒,屈身道谢,要不是梁肃,她这次就闯大祸了。

梁肃微微颔首,“我让人送你们回去。”朝饮带着羃离,可梁肃一眼就认出,她是萧源的贴身丫鬟之一。那六把团扇的扇面、做功皆精巧非凡,想来应该是萧源之物。

“有劳郎君了。”那婆子和小厮松了一口气,连声道谢,朝饮、夕餐一向是姑娘面前得宠的丫鬟,这些内房伺候的一二等丫鬟和寻常官宦人家的姑娘也没什么不同,出门也是羃离遮的严严实实的,婆子、小厮一路随行。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姑娘肯定饶不了他们!

霍行云似笑非笑的望着梁肃利落的举止,等朝饮走后,才道:“你对萧家的事倒是上心。”

梁肃早习惯了他的脾气,径直道,“今晚我住你那里。”

霍行云脸色一变,切齿道,“滚,你自己有院子不住!”要不是这无赖整天死皮赖脸混在自己房里,也不会传出他们两人断袖的谣言!害的他走到哪里,别人看他的眼光都怪怪!

梁肃神色未变,“王永手迹一本,半年。”王永是大秦朝的书法名家,手迹珍贵程度,仅次于萧源的外公顾熙顾大人,万金难求,霍行云一直想要一本他的手迹。

霍行云脸色变了又变,“半年太多了,最多一个月!”

梁肃低头从怀里取出一本用红绸包裹好的书册,“五个月。”

“两个月!” 霍行云移不开眼的望着书册。

“三个月。”梁肃嘴角微微一勾。

“成交!”霍行云一把将书册捧过。

“我先走了,下午我让人把衣服送过来。”梁肃说。

“好。”霍行云专注的盯着书册,漫不经心的应着。

梁肃见他看的专心,也不打扰他,带着几个侍卫,大步离开。等霍行云将一本书册全部看完,他突然回神,不对!二哥三个月后就要去巴蜀了,梁肃也会跟着去!该死的!又被那无赖给骗了!他咬牙的想到。



“姑娘,朝饮把团扇送来的。”玉珥将锦盒奉上。

“她怎么不进来呢?夕餐身体怎么样了?”萧源问,拿起团扇看了看,满意的点头,“这集石斋水平不错。”

“夕餐好的差不多了,李大夫说最多休养三天就能回来了。”玉珥说,“朝饮闯祸了,不敢进来,现在跪在外头呢。”

“她闯什么祸了?”萧源一怔。

玉珥简单的把刚刚朝饮遇到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她庆幸的说:“亏得遇上了梁郎君,不然朝饮这丫头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事呢!”

萧源微微点头,“让她进来吧。”

“姑娘。”朝饮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进门就跪在了地上。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萧源问。

“知道,我不该随便去回应陌生人的话,不该随便摆显自己的学识,更不该不知自己身份…”朝饮说道最后,语气哽咽,她不应该仗着姑娘的疼爱,随便摆显,姑娘再疼爱自己,她也只是丫鬟而已。

萧源叹了一口气,把朝饮扶了起来,“擦擦吧。”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朝饮。

“姑娘——”朝饮将萧源的帕子接过,取出自己的帕子拭泪。

萧源一笑,“好了,知道错了就好,去洗把脸。”

“是,姑娘!”

玉珥接到萧源使来的眼色,微微点头,跟着朝饮出去了。萧源隐约听到外间玉珥的劝声和朝饮隐隐的啜泣声,她微微摇了摇头,朝饮容貌出色、才学出挑,她身边的丫鬟中,她算是综合素质最强的,就是爱冒尖好强,得理不饶人,她现在年纪小身边又全是从小一起长大、熟悉她脾气的人还没什么,等再过几年就要出问题了…她早就想好好劝她一次了,这次机会正好。

“姑娘,二姑娘来了。”随着丫鬟的通报声,“二姐,怎么今天有空现在过来了?”萧源起身含笑迎了出去。

“别提了,这几天可忙坏我了。”二姑娘舒了一口气,“光是大姐的嫁妆册子,就让我三天没睡好了。”

郑娘子来访之后,卢柏舟和大姑娘的婚事就正式确定了下来,卢家的行动很快,第三天就请了媒人上门提亲,采纳、问名、纳吉后,两家人就正式确定了大姑娘和卢柏舟的婚事在三月举行,萧家目前正在紧锣密鼓的置办大姑娘的嫁妆。

“嫁妆册子,不是一开始就备好的吗?”萧家的姑娘出嫁时候嫁妆,基本都是族里早定好的,女儿如果得宠点,父母再私下多补贴就是了。

“定是定好了,可卢家给的聘礼…”这些本不该是二姑娘管的,可刘氏实在找不到人帮手,这几天就让二姑娘整理大姑娘的嫁妆单子了。卢家送来的聘礼,礼数做尽了,可东西实在寒酸,幸好大姐也不在意。“幸好都写完了,我就过来偷个闲。我看朝饮在外头哭,怎么了?”

“没什么,打坏了我一把扇子。”萧源不以为意道,“我送去修了。”

“你房里就属这个丫头最淘气,是该好好教一下了。”二姑娘摇头道,“不过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集石斋听说今天也是最后一天开门了,明天伙计们都要回家了,你有的等了。”

“最多年后拿,我又不急。”萧源一笑,同二姑娘说起其他趣事,这件事就放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我默默的对自己说,你写的是BG,这两个男人,一个是男主一个男配。。。o(╯□╰)o

 

过年

随着冀州太守霍大人放的第一声炮竹,冀州迎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春节,萧家也到处张灯结彩。因刘氏在房里养病,萧珣、萧泽、萧沂又不大管事,萧家几个姑娘,过了长这么大最轻松的年,每天都在廷芳阁里,说笑玩耍,请了戏子伶人来这里唱戏。

“话说有一人四十方得一子,生来体弱,那人担心儿子养活,就请一星家算命。那星士说:‘这孩子养的活,就是命犯贼星,将来难成大器’。”萧家廷芳阁里,一名年老的姬人眉飞色舞的说着笑话,萧家姑娘们听得津津有味。

六姑娘听到姬人这么说,不由轻轻的“啊”了一声,“那怎么办呢?”

那姬人笑道,“六姑娘,那人听了星士的话说,‘不妨事,我将孩子养大后,就让他去学做银匠。’”

“为什么?”三姑娘听得入迷,连声追问道。

“回三姑娘,那星士也奇怪呢!就连声问,‘你为什么让你儿子去当银匠。’那人说,‘做了银匠,那日不偷几分养家活口。’”姬人说完,萧家几个姑娘顿时失笑出声。

“有一群怕老婆的人,深受悍妻毒害,其中十人歃血盟誓,互为声援。那十人正在商量如何对付自己老婆之际,不料老婆已经知道,一起来到盟所,十人中九人,飞跑惊窜。”那姬人说话时,极为传神,几个姑娘不由屏住呼吸,连萧源也侧头专注的听起来。

“还有一人却临危不惧的坐着,任凭那些妇人骂都不起身,蹲在墙角的九人见了暗暗佩服,说要认那人为大哥。”姬人顿了顿继续说,“等那些妇人走后,九人去查看这人,发现那人已经被吓死了。”

“哈哈哈——”萧家姑娘们笑得前俯后仰,萧源趴在奶娘怀里身体直抽抽,祝氏哭笑不得,怕萧源笑岔气,轻抚她的背,板着脸对那姬人说,“对着姑娘们胡说八道什么!”

四姑娘笑的让奶娘给自己揉肚子,随手从身上取了一个小荷包,里面是一小袋金瓜子,她也没数,直接丢给了姬人,“赏你了,再讲几个笑话!”这小荷包是姨娘过年时候给她玩的。

“多谢四姑娘赏!”姬人接过了四姑娘的赏钱,磕了一个头,又谢过余下姑娘的喜爱,才又说起了笑话。

萧泽来到萧源院子的时候,听到院子里女孩子的嬉笑声,不由面露无奈,守门的院子见大郎君来了,忙要去回报萧源,被萧泽拦住了,站在廷芳阁前听了一会,听到妹妹开心的笑声,也微微的笑了,对婆子道:“等姑娘玩完了,让她来我院子一趟。”

“是。”婆子也知道萧泽素来疼爱萧源,也不真去通报姑娘,等着姑娘们玩耍完。

一连听了好几个笑话,又听了几个小故事,大家在依依不舍的让姬人下去,因喜欢那姬人,几个姑娘都打赏了,姬人喜得不停的磕头。这姬人原是萧家的歌姬,因年老色衰,生了一堆父不详的孩子后,就在萧家干些粗活。因她嘴巧,声音好听,又会说笑话,就被二姑娘的奶娘看上,原本是想给几个姑娘打发时间玩的,却不想让她得了几个姑娘喜欢,过年这几天,天天让姬人来说笑话。

可把这姬人喜坏了,萧家的姑娘脾气都不错,又是天真漫烂、不识人间疾苦的性子,对银钱没数,只要伺候好了,她们随便丢下一样打赏,就够她吃喝好一阵了,这几天收到的打赏,足够她这辈子吃喝不尽了。

“大姐,那姬人说得真好,以后让她天天陪我们说话,好不好?”六姑娘对着大姑娘撒娇。

“六妹,笑话天天就不好玩了。”大姑娘一笑,“以后我们每个月喊她过来一次好不好?”

“好!”六姑娘也知道因是过年,家里才会对她们这么放松。

萧源正在喝梨汤,听下人说,大哥来过了,还让她去自己院子,忙换了衣服就出去。祝氏怕她冻了,早备好了软轿,让她过去。

刚走到外院,萧源恍惚迎面走来一人,她定神一看,“梁郎君?”

梁肃带着几名亲兵正在给萧家送年礼,听到萧源的呼唤,挥手示意亲兵回避,僮儿连忙把软轿停在凉亭处。萧源等下人全回避后,才从软轿里出来,“多谢梁郎君前日出手相助。”

梁肃微微侧身,“萧姑娘多礼了,萧姑娘去大郎君哪里?”

“是。”萧源一笑,“郎君是来找哥哥吗?”

“我过来送点年礼。”梁肃朝她拱手道,“多谢萧姑娘的牛皮手套。”那副手套缝了两层厚厚的牛皮,非常结实,显然是萧源特地让人做的。

萧源眨了眨眼睛,“扑哧”一笑,“梁郎君今天准备和我一直谢来谢去吗?”

梁肃闻言微微一笑,“是我失礼了。”

萧源披上厚厚斗篷,“我带郎君去大哥的院子吧,正好我也要去。”

“我跟着萧姑娘的轿子就好了。”梁肃说,外头这么冷,他还真怕把萧源冻病了。萧家的几位郎君,除了萧沂外,萧泽、萧源的身体都不是太好,尤其是萧源,从小几乎是药喂大的。梁肃微微偏头,见萧源的脸,不过才出来一会会就有点冻红了,不由微微皱眉。

“不用,我——”萧源刚想婉拒,祝氏悄声在她身后说,“姑娘,你忘了梁郎君是来送年礼的。”

萧源恍然,她要是一直在外面,那些官兵只能回避,她歉然一笑,“那我还是回轿子吧。”

梁肃微微颔首,等萧源的软轿起轿后,才慢慢的跟在她轿子后面。

“大哥,你找我?”萧源到萧泽院子的时候,院子静悄悄的,和过年的气氛严重不符合,吓得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萧泽先让丫鬟安排妹妹进内房,“你去里面玩一会。”

“好。”

“梁兄,你这是?”萧泽有点疑惑,霍家的年礼早送来的。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梁肃说,“承蒙萧大人不弃我这块顽石,还指点我军法,不敢妄称是萧大人的弟子,但我心里还是把萧大人当先生敬重的。”

萧泽笑:“梁兄你太客气了,父亲常说你心性坚忍,比起你来,我们才是顽石。父亲出门访友了,你里面坐一会吧。”

“不了,还是等改日过来拜访吧。”梁肃说着又从亲兵手上取过一个锦盒,“这个是集石斋送来的”。

“集石斋?”萧泽心里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收下了,“也好,等改日我们一起喝酒。”

“好。”梁肃送完东西后,就先离开了。

萧泽等梁肃走后,掀开锦盒,里面是一把团扇,“这——”他若有所思的进内房,萧源正在和盈息玩花牌,盈息起身,“郎君。”

“大哥,咦?大哥,这把扇子你从哪里来的?”萧源疑惑的问。

“梁肃送来的。”萧泽赏玩着手中的团扇,扇上画了一支斜横的竹叶,叶上轻点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蜻蜓。墨线轻细,似无痕迹,赋色也以淡墨轻色,层层敷染,精细工致,就似活的一般,“这是你画的?”

“是。”萧源把那天的事简单的解释了一遍,反正这种事大哥一查就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萧泽看着手中的团扇,难怪梁肃说的语焉不详的,原来是元儿丫鬟闯得祸,见元儿怯生生的瞅着自己,萧泽哑然夸道,“难怪外公对你的书画赞不绝口。果然逼肖如生。”

萧泽不是没见过妹妹的画作,但萧源给她看的画作,大部分是线稿,成品极少,他只觉妹妹线稿画的极为精细,功底扎实,不愧是外祖亲手教出来的,却不知道她画技如此高超,

萧源听到萧泽的话,不由瘪了瘪嘴,“大哥,你也觉得我的画芬—馥—可—玩?”她一字一顿的问。

萧泽愣了愣,见小妹满脸抑郁,亲昵的揉揉她脑袋,“傻丫头。”到底还是孩子,能得外公这个评价已经很不错了,那天妹妹要是真成了大家,他才要心疼呢!大家——岂是那么好当的!

萧源启蒙于外祖父顾雍,后又有萧珣亲自批注、指点,年纪虽小,可一手书画已经颇具风韵,曾被顾雍点评为“富贵闲雅、芬馥可玩”。吴郡顾氏、兰陵萧氏皆为大秦著名的书香豪门,历代文人才子辈出,顾雍和萧珣是本朝公认的书法大家。尤其是顾雍,一向有“双惜”之称——“惜墨如金、惜字如金”,不肯轻易留下笔墨,亦不肯轻易点评字画。

萧源能得顾雍赞誉,一来是顾雍素来疼爱这唯一的外孙女,萧源年纪小,偏又画的比顾家几个年长的姑娘都好,有三分好,都被顾雍夸成了十分;二来也是萧源的书画的确有不凡之处,尤其是萧源的工笔花鸟,勾勒精细,设色清丽,不露墨痕,被顾雍赞了赞,称其“妙在赋色”。

萧源能外祖的评价,心里高兴之余,难免有些遗憾,“富贵闲雅”也就算了,毕竟自己生于豪门富贵,前世又一向喜欢临摹黄荃之画、赵孟頫之字,书画之中带了几分富贵之气是难免的,但“芬馥可玩”就明显说自己的字画只能当成闺阁游戏之作,称不上作品。但她也明白,自己算上前世、今生,都没受过什么苦,历来能称之为大家的,无一不是历经沧桑之人,她差的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投的霸王票 ^_^
jj太坑人了,今天我登陆了十二次,才登陆上作者后台,好多读者说,看不到,希望放作者有话说里,大家能看到

 

笔架

“元儿,以后你想做裱画、做团扇,不要让你丫鬟去外头做了,送到我这里来就是了。”萧泽正色说,“下回可没那么好运了。”幸好梁肃不是轻薄之人,亲自将团扇送来,也代表他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不会留什么后患。萧泽可不愿妹妹平白得一个什么才女的名声,自古留名的才女,下场好的没几个。

事实上顾雍对外孙女的书画点评后,也下了封口令,绝不许家人对外传播。顾雍绝非迂腐之人,亦无后世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他会下令这么做的缘故,是明白自古称得上一个“才”字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子,肯定都是历经坎坷。如庾信、谢道韫,两人皆是年少即有才名,可所谓的才名,也不过只是闺阁游戏之作而已。当他们真正称得上大家的时候,都是在身逢家国剧变,受尽沧桑之后。顾雍素来疼这个外孙女,哪里舍得她受苦,故对外孙女的教养一向比较放纵,只求她一生平安快乐即可。

顾纹是乐平郡主和顾雍年近四旬方得的幼女,两人捧在手心呵护的掌珠,而她的芳年早逝是顾氏夫妻两人心头最大的疼,顾纹去世之时,萧源年仅四岁,懵懂尚不知人事,只知跪在亡母灵前连声唤母,雏莺悲啼,闻者落泪、见者伤心,也让悲痛欲绝的顾氏夫妻将满腔的爱女之心都倾注到了病弱的外孙女身上。

俗话说隔代亲,顾雍和乐平郡主再疼幼女顾纹,对女儿该管教起来,还是绝不手软的,可轮到外孙女身上的,两人看外孙女哪儿,都觉得她哪儿好。顾雍连自己的儿子、孙子都没有亲自教养过,可萧源自拿笔起,所写的第一张描红,就是顾雍亲笔手书的,之后的一笔一划都是顾雍手把手教的。顾雍贵为三朝帝师,十年内史令,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几十年,可在面对外孙女的时候,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已。

“我知道。”萧源点点头,她从来不是天才,也不是什么才女,能画的这么好,完全是因为几十年厚积薄发的积累而已,从她前世五岁握笔开始,她对基本功的练习就再也没有停过,要是再画不好,那就是笑话了!

“元儿想回江南吗?”萧泽问,等刘氏生产做完月子后,也差不过该是他回江南成亲的时候了,元儿肯定也会跟着一起回去,萧珣就想把女儿也留在江南,毕竟冀州太清苦了。

“大哥你要送我走吗?”萧源仰头问。

“不是,但冀州到底不比江南,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做了新衣服也没地方穿。”萧泽舍不得让妹妹一直待在江南,毕竟她也十岁了,能留在家里的时间也不多了,但他也舍不得元儿一直留在冀州这么清苦的地方。

“但是这里有爹和哥哥啊!冀州也不苦。”萧源是很想曾奶奶、外婆和外公,但她更想和爹、哥哥待在一起,他们才是家人,不是吗?以他们家的条件,在哪儿会让她受苦?“大哥,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们在一起,我不要穿新衣服。”萧源闷闷的说。

萧泽见妹妹拉着他的衣袖依恋的模样,想起母亲去世后,才到他膝盖的妹妹拉着他和父亲衣摆放声大哭,不让他们离开的情形,心里一疼,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安抚的轻拍她的背,“好,我们不回去。”反正父亲是要留元儿到十七岁才出嫁的,就让她在他们身边多待几年吧。

“好!”萧源仰头对大哥甜甜一笑。

萧泽爱怜的轻弹她圆润的鼻尖,“后天,霍家会来我们家,你招待下霍姑娘。”

“我知道。”萧源欲言又止的望着萧泽。

“怎么?”萧泽扬眉。

“大哥,是不是三哥要和阿鸾订婚?”萧源问。

“对。”萧泽点点头,又吩咐她道,“这件事,你别和其他人说,等亲事定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