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让丫鬟再做一双吧。”霍行云颇为无奈的说,“只可惜了萧姑娘的一番心意。”

萧源隔着薄的几乎透亮的屏风,远远的瞧见梁肃手上一块颇为眼熟的破布,那个不是…萧源侧身对玉珥低声吩咐了几句,玉珥点点头,走出了兰苑,朝两人行礼,“霍五郎君、梁郎君。”

两人微微一惊,“你是——玉珥?萧五姑娘的丫鬟?”霍行云迟疑的问。

“回霍五郎君、梁郎君,正是儿。”玉珥见梁肃手上果然拿了一副双明显被外力用力撕开的手套,她微微笑道:“梁郎君,我家姑娘说,这样的手套家里还有几幅,一会她让若往给你送来。”

若往是萧泽的贴身僮儿,萧源让玉珥给梁肃就叫私相授受,让若往给就代表萧泽给梁肃的。时下礼教并不太严谨,但也不代表大家闺秀可以私相授受,尤其萧源已经十岁,以大秦女子差不多十五六岁出嫁的年纪来说,她已经算个半大人了,不严谨举动很容易引起别人不必要的误会。

梁肃黑脸一红,人家刚给自己的礼物,人还没有走呢,就被他弄坏了,他拱手歉然道,“萧五姑娘,抱歉,梁某不是故意的。”

“梁郎君不必在意,是我思虑不周,只顾着羊皮软和,却忘了羊皮太嫩了,不适合给骑马、射马之时戴。”萧源隔着屏风还礼,语气里没有一丝不悦,反而带了一丝歉然,让梁肃越发的不好意思。

“元儿,你来这里了?正好我那株兰花好像精神了些,我带你去看看。”霍宝珍更衣完,径直来找萧源了。

“好。”萧源望了屏风外一眼,对两人福了福身,便和霍宝珍离开了。

霍宝珍对萧源道:“怎么了?他们打扰你了?不过就是奴才而已,你客气什么?直接赶走就是了。也就二哥好说话,要是依着我,都不许他们来这个清雅之地。”

霍行云和梁肃都是贱婢之子,若不是两人还算有点本事,根本得不到家族的承认,只能一辈子当奴才而已。就算梁肃有官职在身又如何,霍家还缺当官的吗?在霍宝珍这样万千娇宠的嫡女眼里,他们两人哪怕现在当了官,也是奴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兰兰、不变善变 投的霸王票 ^_^

 


饮食

霍宝珍的话,让屏风外的霍行云脸色未变,但紧握双拳上的青筋暴露了他的情绪,梁肃低头慢慢的用方巾将被他不小心撕开的手套包好。

屏风里,萧源轻轻一笑,“阿鸾姐,我看花苑里水仙开的很好,好像还有黄瓣的水仙呢!”江南那边多白瓣黄蕊的水仙,这种纯黄的水仙还真不多见。

“你喜欢,我让花匠给你分一株回去养。”霍宝珍说,“那水仙是我大哥刚从南方找来的。”

“好。”萧源不动声色的将霍宝珍的注意力转移开了,嫡待庶如霍宝珍这般,已经算很和蔼了。她早就习惯了上位者对下位者高高在上的态度,但习惯不代表她会去做。除非必要,萧源很少会动用手中的特权罚人,如果真的犯到她头上了,她也会总会留几分余地,就如她对四姑娘一样。

这和萧源本身的个性,还有外公、外婆从小教导的有关。外婆总是和自己说,尊贵的气度不是靠单纯打骂下人出来的,真正的贵女首先就做到谦虚宽和、心胸豁达。宽厚待人并不会折损本身尊贵的气度,反而会让人更加信服。打骂训人是管家该做的事,贵女不该这么没有修养。

比如自己外公顾雍,萧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外公对谁发过火。记得三哥说过,外公做内史令期间,曾被一个奸臣陷害,差一点祸及全家。后来那奸臣获罪,刑部尚书当场就想对他动用私刑,却被外公阻止的,让那尚书一切依照国法行事,私刑发泄,于事无补。

还有一次,在外公的六十大寿的时候,一个小丫鬟不慎将热汤打翻在外公身上,不仅让一向衣冠整洁的外公狼狈不已,在外人面前失了礼不说,身上还烫红了一大片。要是换成其他人,这样的丫鬟肯定只有活活打死的份,而外公非但没有责怪那个丫鬟,在那个丫鬟吓病后,还送了药材吩咐她好好养病。

可这么好脾气的外公,却得到了所有人的敬服,哪怕是当今圣上,在面对外公的时候,也是亲切的称他为“先生”。外公教导过她,生气和傲慢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而谦和会让人清醒,更会让人对你产生好感。但宽厚不代表软弱,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规矩,如果有人犯了错,就一切按规矩惩罚来好了。

外公用那奸臣和丫鬟举例子,他说奸臣,为官不仁、通敌叛国,哪怕他是皇帝的心腹爱臣,也要受到国法的惩罚。而丫鬟,她犯错了,但罪不至死,等病好了,自然有家里的规矩嬷嬷再次教导她规矩,让她受该受的惩罚。听完两人的教导,萧源最后总结,严以律已,宽以待人,又有一套严格的行事准则,所以两人哪怕再平易近人,也是让人敬畏的存在,而她——还差得远呢!

“你别做梦了,那些士族贵女,哪个看不起来都温柔大方的,可私底下的手段比男人都狠!”霍行云见梁肃小心翼翼包裹手套的举动,不屑的冷冷一笑,霍宝珍脾气是暴躁了点,可不会面上一套、心里一套。就算萧源温柔宽厚是真心的又如何?她也不是他们可以肖想的。就算是父亲,也只一心想把霍宝珍嫁到萧家,哪怕成亲对象是庶子也好,从来没梦想过霍家的郎君能娶到萧家女。

梁肃望着霍行云强装不屑的神色,思及他刚刚莫名的举动,了然的朝他笑了笑,只将手套塞到了怀里,大步的往练功房走去。

“喂!”霍行云在梁肃了然的目光下,脸一下子涨红,“梁肃你——”

“时间不早了,你该去上课了,别让先生等久了。”梁肃提醒霍行云道。

霍行云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课,忙往书房赶去。

萧源同霍宝珍在兰苑玩了一圈,捧着一小株霍家接来的水仙花,心满意足的回家了。回家一换下外出的衣服,她就问玉珥,“玉珥,你去找个方圆盆来,要白色的。”又让灵偃把自己收集的一匣子雨花石拿来,选颜色鲜艳剔透的,压在水仙花下方。

祝氏看得又气又笑,听玉珥说姑娘今天吃了一堆不易克化的食物,怕她一会衬闹肚子,忙让丫鬟取来了橘皮小米冰糖粥给萧源消食,提醒萧源道,“姑娘,喝了消食粥,该去给太太请安了,听说今天李大夫来了两次呢。”

萧源一怔,“怎么了?太太身体哪里不舒服了?又吐了吗?”

“听说是吃不下饭,吃什么吐什么。”祝氏给萧源换上请安的常服,“已经好几天了,只能喝点粥汤。”

“这样可不行,对孩子不好呢。”萧源说。

“可不是,听说刘家已经派嬷嬷过来了,过几天就会到冀州了。”祝氏说。

“嗯,有了娘家人,太太心情也会好点吧。”萧源换好衣服,就出门去看刘夫人了。

等她和二姑娘到刘氏院子的时候,几位姑娘都已经到了,正在房里喝茶,见萧源来了,六姑娘起身唤道:“五姐。”

“太太还在休息吗?”萧源轻声问。

大姑娘微微点头,眉宇间浮上轻愁,“大夫刚刚来过,听说太太已经三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三姑娘轻声说:“从今早到现在,太太就喝了一点银耳汤,其他什么都吃不下去,连止吐的姜汤鸡都吃不下去。”

谁都知道刘氏有多希望这个孩子的到来,要是真有什么万一,姨娘们肯定是刘氏发泄的第一对象!为了自己姨娘,几位姑娘比谁都希望太太这个孩子能平安无事。

萧源对刘氏生不生孩子无感,可也不希望刘氏的孩子出什么意外,毕竟那是一条小生命!“大夫怎么说?”她关切的问。

大姑娘摇了摇头,“只让太太要多吃点东西,可太太现在就想喝粥,看到大鱼大肉就想吐。”

这时吴嬷嬷前来请五位姑娘入内,正房里,刘氏正在暖阁的炕床上躺着,二姨娘端了一碗熬的浓浓的清粥,正一口口的喂着刘氏,炕床前的小几上摆满了各色的美味佳肴,刘氏捂着鼻子道:“快撤了,我闻着难受!”

萧源注意到房里空气怡人,熏炉之类的摆设已经全撤了,眼见刘氏这几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瘦,她心里也跟着叹气,做女人不好受啊!她上前给刘氏请安,轻声劝道:“太太为了自己身体着想,好歹也要吃点东西。”

刘氏叹了一口气,二姨娘在一旁说:“五姑娘,你不知道,夫人现在是吃什么吐什么,也就能喝下点粥了。”

萧源想了想,“既然太太吃不下大鱼大肉,那用鸡汤粥试试看。”

“鸡汤粥?”刘氏蹙眉,“我不吃,油腻腻的,闻着就想吐。”

“不是鸡汤拌粥,是鸡汤熬粥。”萧源说,“把鸡汤熬好,放在冰鉴里冻一会,浮油就会冻起来了,把浮油撇去,用鸡汤代替清水熬粥,这样熬出的粥,没什么鸡汤的味道,又比寻常的白粥好喝一点。”厨房里熬出来的鸡汤都是油腻腻的,别说现在孕吐的刘氏了,就是萧源也不爱吃,每次都是除尽浮油后才肯下肚的。鸡粥是上次曾奶奶生病,也是什么荤腥都吃不下,只喝得下清粥,萧源就让厨房每天换花式给曾奶奶煮粥,鸡粥就是其中的一种。

三姨娘见刘氏脸上松动,忙吩咐下人去做。

萧源道:“还可以让厨房蒸几个裂纹蒸饼,揉面团时别加清水,就加鸡子。等蒸饼熟了后,把蒸饼撕成小块贴在铁锅上,不放油,慢慢的用小火烘干蒸饼。吃不下肉味的东西,就用高汤慢慢煨干蔬菜,豆腐性温滋补,可以做高汤豆腐吃。”

萧源几道菜一说,刘氏居然有点饿了,“那烘干的蒸饼我也吃过,的确又香又脆。”二姨娘、三姨娘见刘氏露出了想吃的表情,叠声吩咐厨房去准备。

“太太要是喜欢吃又香又脆的东西,还可以让人做烤薄饼,用麦粉、芡粉揉入牛乳、蜂糖,摊上一个个小薄饼,放在冰鉴上烤一会,比烘蒸饼还香脆的。”萧源又说了一个菜单。冰鉴是萧源厨房里用的最多的器具,夏天可以当冰柜,冬天可以当烤箱。萧源爱吃的小点心,大多数都是从冰鉴里做出来的。

吴嬷嬷忙让认字的丫鬟把食谱记下,萧源说,“不用那么麻烦,回头我让人把食单送来就好。”

刘氏听着萧源的菜单,都是自己以前没听过的,又是极费功夫点心,心里暗叹,这般金尊玉贵养大的丫头,也不知道将来会嫁给谁去?寻常点的人家,如何供得起这丫头?可惜今上已经立后,太子又太小了些,不然入宫当后倒是不错。

刘氏也是出自高门大户,蜀地也是物产丰美之地,但刘氏的父亲刘买一向清廉自持,家中日常饮食,食常五碗,盘外无余肴。刘氏是嫡幼女,备受母亲疼爱,也就顶多每日比其他姐妹多食一碗酥酪而已。在家的时贴身伺候的丫鬟,也就两个而已。来了萧家后,她每每以父亲为例,劝诫萧珣,清廉自省,都被他一笑置之,说多了,甩袖就走,总让刘氏无可奈何。

而对萧源来说,她从小锦绣堆里长大,但凡想吃的东西,说一声自有下人做了奉上,从来不去考虑奢侈、节俭的问题。而且她要的也不是那些山珍海味,只是些寻常可见的食材,可能讲究些,但算不上奢侈。士族之中,像萧家这样度用的只能算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文里说的高汤豆腐,我今天做了,用排骨汤炖的老豆腐,放了大半锅子汤(中型不粘锅),放在炉子上用小火慢熬了大约四十分钟,中途放了一点香菇进去,汤汁大部分全部收干了,关火前在打了一个鸡蛋进去,关火后撒了一把大蒜叶,原本只是突发奇想,却没有想到意外的好吃~\(≧▽≦)/~ 豆腐炖的嫩嫩的,排骨汤的鲜美都炖进去了,香菇也煮的软软嫩嫩。整道菜我就撒了一点点盐而已,其他什么佐料都没放,又清淡又鲜美,大家有兴趣的可以试试看

 


流民(上)

几位姑娘围着刘氏,陪着她说笑逗趣,让刘氏连笑了好几次,神情开朗不少。这时厨房也把烘干的裂纹蒸饼送了上来,蒸饼刚来,喷香松脆的味道就弥漫了整个房间,二姨娘见刘氏神情舒缓,不像反胃的样子,忙挟了一块蒸饼送到刘氏嘴里,刘氏慢慢的咽下去,居然没吐。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刘氏也笑着用帕子拭了拭嘴角道:“五姑娘想出的这种蒸饼的法子,要是让那何远知道了,又要去找御厨讨要做法了。”刘氏说完,大家忍不住都笑了。刘氏此话,还有一番典故。

裂纹蒸饼是庐江何远新创的一种蒸饼的法子,和普通的蒸饼不同,何家蒸出来的蒸饼,都会裂开一个“十”,故称为裂纹蒸饼。此饼吃起来格外的松软甜香,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何家的厨子,不仅蒸饼做的好,其他美食在士族中也是出名的讲究。每次别人宴请何远,何远总是自带美食,不然他就滴水不沾、粒米不进。

萧源对何家的裂纹蒸饼闻名已久,但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直到一次曾奶奶过寿宴请何远,何远面对满桌的美酒佳肴,竟曰无下箸之处,让萧家大为丢脸。与此同时,萧源也见到了闻名已久的裂纹蒸饼,在看到何远所谓的裂纹蒸饼,居然只是普通的开花馒头,差点失笑出声。

在观赏过何远的美食后,萧源有心要打击下他嚣张的气焰,征得曾奶奶同意后,就让家里的厨子,按照自己的吩咐,整治了一桌佳肴。不仅将何远带来的食物全部做出来了,还弃之不用,又新作了一桌,大大的嘲讽了何远一顿。给萧家挣回了颜面。

那何远也是妙人,见此情景,非但不怒,反而好奇的直追问置办宴席的二堂叔,这桌佳肴到底是何人做出来的。二堂叔当然不会说是萧源让人做的,只说是祖传食谱。那何远求食谱不得,居然动起了娶萧氏女的主意,整天追着二堂叔要娶他女儿,让二堂叔哭笑不得。

这也一度成为,士族间最流行的笑话,何远就被人称为“食痴”。刘氏不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也不知道是萧源打败了何远,但萧氏食谱的名声她是知道的,她以为萧源说的全是萧氏食谱上的内容。

萧源笑道:“雕虫小技而已,能让太太吃下东西就好。”对何云的事,萧源也没多大感觉,要不是他在曾奶奶的寿宴上故意闹事,她也不会这么做。有时候那些所谓的士族弟子,真得很——欠抽!再说她也没真赢何远。何家的饭菜是何远实打实琢磨出来的,而她——不过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

萧家五姐妹,见刘氏吃了几片蒸饼,又喝小半碗鸡粥,就开始打哈欠了,便识趣的起身告退。刘氏对大姑娘说:“过几天就该过年了,你们姐妹们也该聚在一起乐乐了,就让四姑娘等过完年再学规矩吧。”

意思就是把四姑娘放出来了?大姑娘福身应了,毕竟四姑娘没犯什么大错,让她关在院子里过年也不是事。

等大家都出门之后,三姑娘拉着大姑娘的手,“大姐,我跟你一起走。”满脸笑容的模样,让人一看就是有所求,大姑娘一笑,“好。”六姑娘自然是跟着大姑娘,二姑娘和萧源一起回了萧源的院子,已经是哺食的时间了,天差不多全黑了。

两人还没有入院,就听到一阵吵杂声。院门口守门的婆子见萧源回来了,忙提灯迎上,“姑娘,你回来了。”

“怎么了?”萧源随口问,“怎么这么吵?”

“回姑娘,就是一些刁奴在作怪而已!”婆子笑着说。

“哦?我院子里出了刁奴了?”萧源漫不经心的问。

婆子忙陪笑道:“瞧老身的这张笨嘴!姑娘院子里哪会出刁奴呢?”

灵偃见那婆子越说越不像话,呵斥道,“姑娘问你话,你就回,哪那么多废话!”

婆子讪讪的说,“姑娘,我们抓到了一个偷东西的小贼。”那嬷嬷讪讪的说。

“偷东西的小贼?”萧源重复了一遍,“是我院子里的人吗?问清楚了吗?是误会吧。”萧源不信自己的人会偷东西。

婆子说:“不是院子里的丫鬟,是一个在花园里干粗使活计的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她溜进了内院,偷了一个镀金的黄铜壶。”

“他好端端的偷黄铜壶干嘛?”二姑娘疑惑的问,“又不值钱。”

萧源想了想,那人不会是把镀金的黄铜壶当成纯金的了吧?可重量相差很多吧?路过院子的时候,她听到小孩子稚嫩的哭声,她眉头一皱,“既然是孩子,就别吓她了!给她点心,好好跟她说偷东西是不对的就是了。”

“是。”

萧源进房换了衣服,坐在暖阁里,等丫鬟上了茶,才问那婆子,“可问出她为何要偷东西了?”

“刚刚正在问呢!老身估摸着,那小丫头可能把黄铜壶当成纯金壶了。”

萧源问:“规矩嬷嬷没教过这孩子,不可以随便动院子里的东西吗?”

婆子说,“那小丫鬟不是有卖身契的丫头,规矩嬷嬷就吩咐了几声,没花时间去教。”

萧源惊讶的问:“府里还有没卖身契的丫头?”萧家的仆役要么就是世代的家生子,要么就是卖了死契的,连活契下人都少,更别说这种没卖身契的下人了。

“这——”那婆子不过只是萧源院里守门的婆子,哪里懂这些。

“你叫管事嬷嬷过来。”萧源也不为难这婆子。

“是。”那婆子利落的磕了头,先出去了,片刻内院管事嬷嬷匆匆进来,她接到萧源院子里有人偷东西就赶过来了,听说萧源叫她进去,忙进来给萧源请安。

“家里怎么会有没签卖身契的丫鬟。”萧源也不同嬷嬷废话,直接问。

“回姑娘,前阶段外头多了好些逃荒来的灾民,夫人瞧那些灾民可怜,就在家里弄了一个粥棚,接济灾民。”嬷嬷说。

“粥棚?”萧源重复了一遍,冀州发生了雪灾,冀州很多大户为了名声,都设了粥棚,这不奇怪,但萧源记得父亲已经让大哥和三哥在城外设了十来个粥棚了,用的就是家里的米粮,那需要刘氏姐弟再开?萧源转念一想,不由冷笑,亏她平时还是吃斋念佛的!

“后来夫人身子不好,粥棚就让舅爷管了,舅爷说人手不够,就雇了一些灾民中的妇人、女孩子在府里干些粗活,工钱是按月结的,所以没签卖身契。”那嬷嬷吞吞吐吐的说,这件事要不是五姑娘问了,她是决定不会说的。

二姑娘脸色急变,可怜那些灾民也不能把那些人收容进家里吧?哪怕只是妇孺!萧源听到舅爷两个字,一时脑子转不过歪,舅舅们什么时候过来了?后来才想起,那个舅爷是刘氏来的弟弟。她神色未变,拨了拨茶水,轻啜了一口茶水,家里人手会不够?真是笑话!

萧源将茶盏放在桌上,“你先下去吧,还是一个孩子,抓到认个错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不犯就好了。”萧源温言吩咐管事嬷嬷说,现在首要做的事,不是惩罚这小丫头,“灵偃,你和嬷嬷一起出去,给那孩子吃点果子,几个铜钱,哄哄她。”

“是。”

管事嬷嬷忍了忍,“姑娘,你这次放过那小贼,下次万一有人——”

“嬷嬷是信不过家里的规矩嬷嬷,还是认为我太心善了?”萧源轻柔的问。

管事嬷嬷心下一寒,立刻跪了下来,对着自己的嘴就是一巴掌,“老身多嘴了!”

萧源示意灵偃把管事嬷嬷扶起来,让小丫鬟搬了一张小杌子让她坐下,含笑说:“嬷嬷快起来,你是积年的老嬷嬷,规矩比我懂多了,我还有很多要问嬷嬷的事呢。”

“老身不敢。”管事嬷嬷颤巍巍的坐下。

“我问你,刘郎君收留了多少流民,都住在家里吗?全是妇孺?”萧源问。

“一共四十五人,三十名媳妇,十五个小丫鬟,都住在外院的大通铺,平时吃住都在家里,等过完年她们就走。”管事嬷嬷说。

萧源微微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管事嬷嬷出了萧源的院子,就直接往刘氏的院子走去,她赶紧要跟太太说一声,先把粥棚的帐做平,不然五姑娘追究起来,她这内院管事也做到头了。

等管事嬷嬷下去后,“元儿,要不要去找大姐?”二姑娘问。

“找了大姐也没用,太太吩咐的事,谁敢违背?难道还把那些灾民赶走不成?萧家还不成笑话了!”萧源揉了揉眉头,刘氏办事不用脑子吗?好歹也是彭城刘氏的嫡女,其母杨县君也健在,难道就杨县君从来没教过她如何管家?

“可是让这些流民待在家里也太危险了!”二姑娘着急的说,今天可以让一个小丫头进元儿的院子偷黄铜壶,明天岂不是连男人都要进来了!太太也真是的!要办好事也不用引狼入室吧?

萧源摆手,“二姐别急,越急越办不好,我们慢慢来,太太现在可受不起刺激。”要是她再来一次直接越权下令,把她气得流产怎么办?萧源可不想背负那么沉重的包袱。再说这件事已经不是单纯的内院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