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数钱吗?”傅时牧觉得自己快看不下去了。
远远的,那个卖相不错的女土匪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得意忘形,表情跌宕起伏。
傅时牧在房顶上闷闷的笑着。
他从没有恨过这个差点整死他的女魔头。因为这样一个连土匪都做不好的人,如何上升到一个能让他用心去恨的高度。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心底对花晏最真实的看法,只要一声冷哼便能表达的淋漓尽致。
那边厢傅时牧像看戏似的侧躺在屋顶,这边厢花晏挫败的拿脚碾着一片落叶。
花晏的挫败不是没有原因的。接二连三的被嫁祸,自己却分析不出一点头绪。
最重要的是,两个月后若是再不能把自己洗白,那三刀六洞的刑罚可真不是说着溜嘴皮子的。
“我怀疑靳老儿害死了我爹,然后靳老儿死掉了。”花晏自言自语着掰回一根手指。
“然后我又怀疑云川有可能是暗杀我的那个人,然后云川又死掉了。”花晏又掰回一根手指。
“难道我只要怀疑谁,谁就会死吗?”花晏终于面临崩溃的边缘,仰面无语问苍天。
于是她看见了正在房顶讪笑的傅时牧。
花晏石化了片刻,登时恢复了大庄主的姿态,“噌”的站起身,板起脸冷冷瞪着傅时牧道:“你在那做什么?”
傅时牧摊了摊手:“晒太阳。英明神武的大庄主这个都看不出来吗?”
花晏正要回嘴,却登时起了疑心,走近了去抬头质问傅时牧:“你是怎么上去的?”
表面上看着是一个纯良无害的普通商贩,这般轻易的就上了房,难道那日伏在她房顶引她出门之人,就是这家伙?花晏想着,眼神不觉犀利了起来。
傅时牧一手支着脑袋,像在看一个无药可救的人。
“说!”花晏又厉声逼问。
傅时牧拍了拍额头,用下巴往一旁点了点。
花晏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于是看到了搭在一侧的木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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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说看完这章觉得俺家小晏像小孩子,也有人说小晏智商好低??
望天??其实她的反应挺正常的 对吧对吧对吧
打滚~~
PS:感谢尘埃在JJ抽来抽去的情况下依然坚持发来的长评~~鞠躬~~撒花~~

会爬树的猪.
庭院深深,浓荫如盖。
花晏尴尬的垂下脸,将微微发红的脸隐藏到一片绿荫中。
她低着头,羞恼的想那姓傅的八成是自己的克星,竟然在他面前几番丢了颜面。
傅时牧坐起身,慵懒的舒展了一下,探头去看花晏。
檐下那姑娘低着头,肩上不知何时落了许多花絮。不知怎的,傅时牧突然觉得这姑娘似乎比这浮屠山诸多景致都要动人一些。
傅时牧就那么安静的俯视着她,深??的眼神不知是在欣赏还是在思考。
蓦地,花晏突然动了。
傅时牧看着花晏似是想到了什么,而且是极为开心的想到了什么,因为她得意的动了动双肩。
傅时牧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妙了。
那位适才还尴尬脸红的大庄主,此时抬起头,斜睨着傅时牧笑了笑。
傅时牧却没有笑出来。
因为他看着花晏慢慢走至木梯前,张臂,伸手,抓住梯子,转身,移开。
“你??”傅时牧半张着嘴,表情要笑不笑,指着花晏瞪了半天。
“姓傅的,你就在屋顶上喝风去吧!”把木梯移开后,花晏洋洋得意的冲着傅时牧冷笑。
傅时牧伸着脖子,看见花晏一个潇洒的转身,扬着脑袋就走了。
坐在屋顶上那人忽然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狡黠的笑意被敛进狭长而温柔的双眼中。
“渴了。要去喝茶呢。”他自言自语着,继而以极快并且稳当的动作,一脚踩住檐下凸出的一角,两手牢牢扒住屋檐,轻轻一荡便落了下地。
花晏似是听到了身后有东西落地的声音,转过身去,于是看见傅时牧正轻拍着身上些微的尘土,一脸才享受完阳光的惬意。
花晏当下呆住,看傅时牧的眼神像在看一头会爬树的猪。
那头猪不仅会爬树,还爬的相当出彩。
傅时牧理了理衣衫,迎着光,微微一笑:“你真以为我只是个做桃酥的?”
果然!花晏心下一凛,神色警惕。
这姑娘怎么什么事儿都挂在脸上呢。傅时牧突然想,到底是谁这么赶鸭子上架的把这姑娘推上庄主之位的?
“你什么意思?”花晏见他不说话了,便追问了一句。
见她这么紧张,傅时牧却有心调笑:“做桃酥前,我可什么事儿都干过呢。”
“你??还做过什么?”花晏又问。
“好吧,你给我泡茶喝我便告诉你。”傅时牧笑眯眯道。
这是女魔头和桃酥贩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张桌子旁。
一壶乍香扑鼻的浓茶,两个心思各异的人,三碟口味清淡的茶点。盏茶过后,傅时牧瞥了眼花晏依旧警惕的眼神,慢慢悠悠道:“其实到流水镇安家后,我才开始做桃酥卖的。”
花晏没有说话。
“我父母早亡,从小就一个人出来走南闯北,没有点手艺怎么生存呢。”傅时牧咬了一口茶点:“嗯?味道不错。”说罢顺手就把咬了一半的糕点递到花晏眼前:“你尝尝。”
花晏脸色暗了暗,微微往后一仰,避开了傅时牧的手。
“反应这么慢,如果这不是茶点,而是极快飞来的暗器呢?”傅时牧姿势没变,手腕一抖,茶点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落进傅时牧口中。
“你果然会武。”花晏脸色更暗了。
傅时牧却摇头,“不会。”
花晏一脸不信。
“真的不会。”傅时牧咽了口茶,道:“只不过和各种道上的人打过不少交道。”他眼神游移,说得轻描淡写。
“你都做过什么?”花晏道。
“太多了。”傅时牧道。
“比如?”花晏穷追不舍。
“比如木匠,专做各种精巧机关,你信么?”傅时牧淡笑着看着花晏。
花晏没说信或者不信,只是咽了咽口水。
“再比如香粉,更擅长迷香。”傅时牧侧过头看向窗外,似是在用一张漏口极大的渔网费力的在记忆的海洋里捕捞着。
“还做过死人生意。”傅时牧又想到了一个,接着再次陷入回想,“或者堪舆师,还有??很多想不起来了。总之做桃酥纯属偶然,或者说,我更喜欢那种安定的生活吧。”
听着听着,花晏突然觉得自己也口渴似了。她低头给自己满了杯茶,心不在焉的就往嘴里送。
“喂,烫啊。”傅时牧微惊,忙伸手阻止。
“啊!”花晏的双唇尚未触及杯口,便觉一只手快速伸了过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茶杯。
“嘶??”滚烫的茶水泼了他满手,傅时牧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傅时牧甩了甩通红的右手,拿衣摆擦了擦干,嘴里嘟囔道:“你怎么整日失魂落魄的。”
花晏心下感激,口中却依然毒舌:“红烧猪手。”
傅时牧举起发红的手,一挑眉:“嗯?的确。”
花晏不再说话。她发现傅时牧这个人好像并不容易动怒,或者说,不会有什么事真进的了他的心。
“看来你以前的生活还挺丰富的。”花晏随便找了个话题。
“见多识广。”傅时牧厚颜道。
花晏忍不住怪声道:“噢?那有没有见过一个人进了一间屋然后突然消失不见的?”
花晏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哪里出了问题,因为她清晰的感觉到傅时牧浑身突然散发出一股逼人的锐气,他转过头看着花晏,那眼神就像一只掐着她脖子的手,令她生生不能呼吸。
“见过。”傅时牧眨眨眼,适才的锐利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哦不,是听说过。从前有个人去住店,三天没出过门,等店掌柜忍不住推门进去后才发现人不见了。”
“三天?”花晏努了努嘴,“说不定是偷偷溜走了呢。”
傅时牧淡笑,没有回答。花晏偷瞄着傅时牧,她怀疑刚才他身上的煞气是不是她的幻觉。
傅时牧看了看天色,喝掉了杯中残茶。
“今日喝了大庄主泡的茶,真是不胜荣幸。”傅时牧脸上的表情却写满了“时运不济”。“我一个杂役,也不便在庄主屋中久留。”傅时牧长身而起,便要离去。
“等等。”花晏忽道:“你适才说你精通香粉?”
傅时牧点头:“嗯。”
“那就是说,你对各种香气都十分熟悉了?”
“算??是吧。”傅时牧一抱手。
花晏眼中一亮,忙起身进了内屋,片刻后抱着一个很小的琉璃罐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罐子,罐口用蜡封着,罐内仅有一块布。
花晏小心翼翼的抱着罐子,看样子很宝贝它。
“帮我辨识一下这块布的香气,好吗?”大庄主第一次对傅时牧用乞求的语气。
傅时牧愣了愣,眼前这姑娘竟然放下姿态,用近乎于恳求的态度来求他帮忙。
“这是什么?”傅时牧坐了下去,仔细的打量起那块并不起眼的粗布。他发现那块布似乎是衣服的一角,被类似于刀或者剑的利刃硬硬割下。
花晏突然犹豫了。
她发现她此时对一个并不熟的陌生人没有丝毫戒心,甚至可以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为什么要信任他?只因为他是一个局外人?似乎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她自己。
傅时牧看着花晏表情的变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笑了笑,笑容冲淡柔和,“今日若不便,可以改日找我。”
“就今日了。”花晏像是突然下了决心,纤细的十指紧紧握着小罐,抬头道:“这块布是我从父亲的衣角处割的。”
傅时牧点点头,没有插话,听着花晏缓缓道来。
门扉大开,细风斜斜的吹着,带着院子里浅淡的青草香气,撩起花晏耳畔柔软的青丝,缠绕如令人纠葛的过往。不大的厅室盛满了横斜的光影,纤瘦的女匪首就像那些光影中的一支,她的背影时而僵凝,时而突然站起。而那背影的对面,墨发青衣的男子,自始至终沉默而专注,深琥珀色的眼瞳中全是花晏起伏不定的神情。
“大概就这样了。”花晏长吁一口气,竟然将几桩诡异的凶杀案原委和她身为庄主微妙的处境一口气全倾倒给了傅时牧。
傅时牧一直在沉默,意味深长的沉默。
或者说,傅时牧一直在细细思考着所有花晏所说的事实和推测。
“能想到的我都想过了,所有的可能性我也都推测过了,可就是没有一丝头绪。”花晏有些失落,更多的是焦虑。
“果然真的是愚者千虑,都未有一得啊。”傅时牧终于开口,对花晏以上所有的滔滔不绝进行了盖棺定论。
“喂!”女匪首恶狠狠的嘲笑道:“你的聪明劲儿也不过用来做桃酥了吧?”
若真是这样,我倒求之不得。傅时牧心中突然有些苦涩,嘴上却散漫的笑笑,不愠不怒的转了话题:“你刚才说,你父亲死时身上留有极淡的异香?于是你割下衣角密封起来,寻找那异香的来源?”
“嗯。我原本求助过纪怀宿,就是无色山庄大军师,”手中的琉璃罐渐渐温热,花晏续道:“但是他说他横竖闻不出什么异香,还说就算我留着这布,味道也会很快消逝的。所以我便想到用小罐密封的方式试图保留气味。”
“难道这味道真的不存在?”花晏突然陷入了不可自拔的自我怀疑中。
看着花晏踌躇的模样,傅时牧浅笑着拿过琉璃罐,在手中转了一会,道:“我能打开吗?”
花晏点头道:“跟你废了半天口舌,就是为了让你帮我辨别下这香味。”
将封漆剥开后,傅时牧举起小罐凑到鼻前,仔细闻了闻。花晏则在一旁紧张的盯着傅时牧,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只可惜,傅时牧的神情凝固般悬停在灌口上方,丝毫不曾变化。
“闻出香味了么?”花晏有些心急。
傅时牧点头。
仿佛一丝曙光临头,花晏眼睛一亮:“辨别出是什么香了吗?”
傅时牧摇头。
花晏垂下头,抿起嘴来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神情倒也没有失落到极点,毕竟她也曾私下寻访过不少有名的制香师,没有一人知道这香味的来历。
她早该料到的。可她仍然莫名其妙的对一个桃酥小贩寄予了无限期望,这种期望现在看来足够让她鄙视自己一段时间了。
“这不单是一种香料的味道。”不知过了多久,傅时牧忽得开口。
嗯?花晏身子前倾,一脸专注的等傅时牧继续说下去。
“不过我也不知道都混合了些什么,因为这香气实在是??太淡了!”傅时牧一扭头,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
“也难怪你那军师朋友闻不到,若非制香师,普通人对香味不敏感的,的确很难闻的出这味道。”抬起手,将琉璃罐还给花晏。
“所以呢,”花晏恹恹道:“所以还是一无所获。”
“我至少闻出了云木和白兰的味道。”傅时牧看着花晏取来火烛,一点点的又将瓶口封上,想了想又道:“还有青桂香。”
花晏“嗯”了一声,似是都记下了。
“不过,我还是有办法的。”傅时牧道。
花晏深深的看了眼傅时牧后,这才道:“什么办法?”
“随我下山,去见一个老朋友。”傅时牧两肘支桌,十指相交支着削尖的下巴,“一个天赋异禀的制香师。”
花晏登时露出了不信任的表情。
“放心,有你跟着,我怎么可能跑的了?”傅时牧抬眼,澄澈的眼瞳里悠荡着浅笑,那模样,带着倾世公子般的自如风采,生生让花晏怔了片刻。
这人??真是个做桃酥的小贩么?花晏再次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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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乃们猜 傅同学有木有跟小晏撒谎 (? o ?)
PS:谢谢小千的地雷~ =3=

心无所住.
花晏站在一方不大的院子里,迎面槐絮扑簌,抬眼处一方老旧的牌匾上写着“拾香斋”三个字。
花晏细细琢磨了一下,发觉自己以前并没有挖掘出这么一个地方。
难道真的是什么高人,隐蔽至这深宅小巷?这么想着,花晏倒也多了一丝盼头。
傅时牧敲了半天门,才有人晃晃悠悠的打开门探出半个脑袋,竟是个少年。
“是你呀。”那少年头发凌乱,似是才打完盹儿,一脸的厌烦气还没收起来。
“还睡。”傅时牧照着那人脑袋轻轻给了一巴掌,又道:“老莫人呢?”
“忙死了,当然得趁闲了小眯一会儿啊。”少年把门拉开,道:“里面等吧,师父制香呢,一会儿便来。”
进了屋去,两人才一落座,那少年就没了踪影。
“嘿,这孩子,越调/教越差劲儿,连水都不倒。”傅时牧修眉一挑。
花晏一直抱着琉璃罐,眼神已经把四下扫了三圈。
她向来喜欢简单的布置。就如这方斗室,半壁书墙,一案木桌,满屋浅淡却高雅的香气,这些都让花晏越来越觉得即将出来之人必定是个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
可是直到天光黯淡,那个姓莫的师父都没有出来,连那个少年也没再露过面。
花晏有些耐不住性子,忍不住又扭头问傅时牧:“怎么回事,会不会忘记有来客了。”
傅时牧一摊手,“有可能诶。”
“那,那怎么办?”大庄主开始焦急了。
“我去看看,你在这等我。”傅时牧起身,忽的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冲着花晏一脸郑重道:“记住,在我回来前,哪里也不许去!”
花晏哑然。
傅时牧又补了一句:“乖乖在这,等我回来。”
这番话左右听着不太对味。
花晏呆坐在那,将傅时牧那话嚼得如甘蔗渣一样细碎,都没品出个道道来。
不过她并没有等多久,就有脚步声临近了。
花晏抬头,见进来的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看上去矮小却精悍,微微耷拉的眼角使得他的目光更加深沉。
莫师父脚步沉稳的走到花晏对面坐下,眯起眼打量了她一番后说:“何事找老夫?”
花晏简单的说了一下来意。
说话的时候,她有些略微的心不在焉,一边说一边不时朝莫师父身后那扇门瞟几眼,似乎傅时牧随时会从那个门里跳出来一般。
“就是这个?”莫师父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桌上的琉璃瓶,续道:“你没有给小傅闻闻?”
说到傅时牧,花晏像是突然回了魂,她收了收心神,道:“有啊。”
“噢?他怎么说?”莫师父的脸上头一次展现出一丝饶有兴味的表情来。
“他说这香味是很多种香料混合的,不过他只能辨识出其中两三种。”花晏如数交代道。
莫师父听完,干脆一撑桌子站了起来,“他都说不出来,还找我做什么?”
啥?花晏呆住。
老头子冷哼一声:“那小子制香识香的造诣,老夫至今没见过有谁能超过他。”说完莫老头甩了袖子就走了,丢下花晏坐在桌边半天没回过劲儿来。
敢情那姓傅的骗我带他下山,然后自己跑了?
脑袋中似是灵光大现,花晏蓦地想明白后,“啪”一拍桌,收起琉璃罐就跑了出去。
傅时牧在落日余晖中偷溜出拾香斋后门,街上熙熙攘攘,比平日多了不少人。
到底还是没放下自己那点家当,傅时牧加紧了脚程回了趟桃酥铺子。
傅时牧站在乱七八糟的客厅内,发现他幻想了很久的场景都没有出现。比如说柳随芯曾来过,替他收拾一下东倒西歪的桌椅,再或者有哪个好心人顺手帮他关一下大开的铺门。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别说放钱的地方已被洗劫一空,就连面袋子都给搬走了。
傅时牧无奈的摸了摸下巴,“人情渐冷啊。”
虽是这般感叹,但傅时牧还是决定去一趟柳家,看看柳随芯是否安好。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日落后,凉意渐起。傅时牧拉紧了领口,顺着人流的方向快步向前走去。
“不知道莫老头有没有帮我拖住那丫头呢?”傅时牧想。
“万一那丫头暴露匪性,把莫老头那宅子掀了个底儿朝天怎么办?”傅时牧又想。
“不对,她那点儿匪性,也就唬唬小孩子。”傅时牧故作轻松的笑笑。
“算了算了,大不了回去给她赔罪呗。”傅时牧扬了扬嘴角。
“可是??”傅时牧驻足。他发现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特别在意花晏的想法。即便如自己这般潇洒的出逃,到头来却莫名其妙的紧张了起来,好像自己对不起她了似的。
“还是先去随芯那吧。”傅时牧有些讨厌自己这种无法把握自己情绪的感觉,干脆横了心健步如飞的朝柳家走去。
走出数十丈,傅时牧突然站住,一个大转身,朝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之后他给自己的理由就是“实在太担心老莫了”云云的。
尽管他潜意识里十个花晏都斗不过莫师父这个已成精的老头子。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后悔了。
不过他后悔的不是奔回去找花晏,而是刚才他竟然试图请求莫老头帮他拖住花晏,好给他留点时间回家看看。
“死老头!不是让你帮我多拖住她一会吗?你怎么直接掉头走人了?”如果傅时牧有胡子的话,此时一定会被他吹的直指天花板。
莫师父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哼道:“活该!谁叫你没事跑来消遣老夫。”
“你狠你狠,以后道上所有生意单子你别指望我再给拾香斋!”傅时牧愤愤道。
莫师父停下手里的活儿,抬起一双三角眼,细细看了看傅时牧,神情甚是玩味:“小傅啊,老夫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动怒。有意思,有意思。”
傅时牧心下蓦地一梗。
“做你的活儿吧。”撂下话,他恶狠狠的哼了一声,两手一背出了门去。
月挂枝头,华灯初上。街道两旁张灯结彩,异常热闹。
在浩浩人海中站了良久,花晏才发现今天似乎是中元节,无怪耳畔如此喧哗。
她踱步在一片煌煌灯火中,任这人流在身周熙攘,却填不满她空落落的心。
适才从空无一人的桃酥铺子出来,花晏一时便不知道该往哪去。她在想,那人该不会真的从此消失,再不出现了吧。
如此想着,愈加烦恼起来。
花晏沿河一步步走着,看着河中朵朵莲灯悠悠荡荡,缓缓飘向未可知的方向。灯芯跳荡的烛火愈来愈远,最终无数莲灯汇聚成一片模糊而遥远的微光。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步不前。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也需要那么一盏灯,然后将自己满腹心事一股脑全塞进去。可那么多的心事,纸灯肯定不堪重负的吧。
花晏浅叹一声,继而抬眼,却见身前不远处,一个老比丘正佝着身子,将白日里法会上未用完的蜡烛一一放进竹筐中。花晏看得仔细,发现那香案上似乎还有不少用来结缘的手抄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