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晏遣退了侍仆,一个人疲惫的走至客房,看了看仍在“昏睡“的傅时牧,轻轻的坐在床侧。
她有些头疼,缓缓揉捏着太阳穴。
适才和楚三生争执了大半天,那个性情如坑石一样的三庄主终于同意放柳随芯下山,条件是年终山庄分取钱财时,花晏所得的一半都归楚三生。
花晏拿起傅时牧额头上的毛巾,拿手探了探他的头。
她的手指冰冷,没有温度。蓦地被触及额头,傅时牧不自觉的眼皮一动。
“行了,别装了。”花晏淡淡道:“柳随芯我已经遣下山了。”
这合该是差点整死人后心里仅存的内疚吧?傅时牧没有吭声。
片刻后,傅时牧这才有些僵硬的转过脑袋,咽了下口水:“那个??给我一杯水吧。”
花晏给他递了杯早已凉透的茶,接着道:“得罪了三庄主,你就去给他打一个月的杂吧。”
“打??打杂?”傅时牧呛了一口水,“打什么杂?”
“端茶倒水做饭洗衣侍寝??”花晏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侍寝??”傅时牧干脆从床上做了起来,狠狠瞪着坐在床侧的花晏。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闻到了花晏身上淡淡的清香,飘忽萦绕,不禁让他有些心思缱绻。
傅时牧怔了怔,微微拉远了和花晏的距离,可花晏似乎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
事实上她在走神,“嗯?什么侍寝?”
“你说我要侍寝。”傅时牧道。
“我刚才说了要‘侍寝’?”花晏疑惑。
“嗯。”傅时牧郑重其事的点头。
“哦,对不起。”花晏似是这才反应过来她在讲什么,脸上一红,转过身子看着窗牖。
她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心不在焉。傅时牧很肯定这一点。
傅时牧慢慢的靠在床头上,眯起一双秀长的眼,嘴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细细琢磨着花晏耐人寻味的神情。
她好像有心事。傅时牧想。
可是,她这样的女人应该是没有心的吧?傅时牧又想。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你看什么?”花晏忽然回头,发现傅时牧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傅时牧笑笑,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的疑问:“一个月后我就能下山了?”
花晏促狭道:“看你表现。”
“记住,敢跑的话,”花晏一把揪过傅时牧的衣领,然后温柔道:“我就穿了你的琵琶骨。”
傅时牧却云淡风轻的化开了她眼神的攻势,他一把打开了花晏的手,笑弯了如琥珀般清亮的眼,“哈哈??”
“你笑什么?”花晏不悦。
傅时牧扶着额头道:“大庄主啊,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你犯的着跟一个做桃酥的这般过不去?”
“希望不是,被你欠着又讨不到什么好处,你用桃酥还我么?”花晏一甩袖,不想再跟他纠缠,撂了个白眼,昂着头飘然离去。
出门的时候,大庄主一个没留神被门栏绊了一下。她窘迫的迅速理好裙摆,头也没回,继续假装若无其事,然后失魂了一般的飘走了。
傅时牧一直看着花晏离去,像在看一朵没有花蕊的花。
他摸了摸下巴,这个没有心的人,在想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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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日的大风,将整个浮屠山都吹凉了三分。刚出门的花晏在冷风中打了个寒颤,她拉紧了身上的斗篷,朝自己小院走去。
昨日云川答应花晏要替她在三庄主等人跟前明个理,本应是让她松了口气的事,不知怎得却总让她感到心神不宁。
“不知道云川会不会记得这事呢?”花晏总觉得不太放心。正想着,忽见斜里一身影着急慌忙的朝这里跑来,一眼瞥去,尖嘴削腮,两耳招风,人还没到,先扯了嗓子便喊:“大庄主出事了!”
花晏拉下脸:“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出事了?”
来人是庄上平时跑腿的喽????牧呈欤???套芗遣蛔∧侨说拿?帧?
“大,大庄主,川儿死了!”
“嗡!”花晏脑中一片轰然。
她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不知是悲伤还是愤怒,过了良久才发出了点声音:“带,带我去看看!”
云川死的时候,是大瞪着眼的。
他的死仿佛一株勃然生长的青苗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无情的扼杀。
他就那么躺着,瞪着,满眼的不信和不甘,似是能把屋顶瞪出一个窟窿。
刘十八在一旁伸手废了半天劲儿才替他合上眼。
“这有多死不瞑目啊!”刘十八猛地一拍大腿,扭过脸去不忍再看。
无色山庄上上下下都很喜欢这个小伙子,因为他有着土匪本不该有的和善,有他在的地方好像连风都吟唱着欢快的曲调。
当然,云川也有一张英俊的脸,可此时这张脸却堪称狰狞。
花晏瞪着有些发红的眼,半晌后垂下眼,她有些无措,更多的是无力。
死人看得多了,竟也习惯了。悲愤太多了,慢慢也就平淡了。花晏默然不语了一阵,然后抬眼向对面的三庄主楚三生:“云川是在哪被发现的?”
“在他自己的屋中。”回答的时候,对面那男人没有抬脸,而是继续半蹲在尸体旁看着云川身上的剑伤。
花晏不懂那些伤口的学问。
说实话,江湖上的那些事,她懂的很少。
若按花晏的既定生活轨迹,那今日她早已是规矩人家的媳妇了。可她终于掰弯了自己的前路,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从庄主之位被她“抢”来到现在不过一年时间。从前她用了很多个一年来学会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女人,而今她却要努力将自己变成一个合格的女匪。
她是很努力。为了复仇,她不得不努力。
于是花晏也走近云川的尸体,半蹲下去看那剑伤。
才一近身,楚三生却猛地抬头看向花晏,一双三角眼里冷冽四射。
花晏脚步一凝,“怎么?”
“怎么?”楚三生嗤道:“花庄主不觉得这剑伤很眼熟么?”
花晏闻言只得凑近了去看。
那是一个极小的伤口,圆圆的,只有小指粗细,血迹早已干涸凝结成绛紫色。
可惜这位新上任的大庄主只能看出这些,其他一无所获。
花晏左右看看,似乎也没什么人愿意上来帮她一把。又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阵伤口,只得坦言道:“唔,哪里眼熟了?”
起身的时候,花晏发现楚三生依然冷冷的死盯着她,似是要从她的脸上挖掘出什么线索一般。
楚三生天生一副高耸的颧骨,被这种面相的人狠狠盯看着,更会多出几分令人不由一颤的附加效果。
花晏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大庄主不觉得这伤只有赤焰剑才能留下的吗?”楚三生依旧冷着腔调。
赤焰?!花晏懵住,腰畔挂着的赤焰剑似是登时着了火一般,连带着她的怒火一同燎了起来。
“三叔的意思是,我杀了云川?”花晏脸色煞白的瞪着楚三生:“我为何要杀他?”
话才说完,花晏就看到楚三生嘴角意味不明的扬了起来。
花晏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努力压抑着胸中怒气。
“哎,川儿尸骨未寒的,应是先好好安葬了。”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刘十八突然开口。刘十八已一把年纪,却有一副硬朗的身板。“二位庄主,如此争吵也着实??咦,大庄主,你这斗篷??”说了一半,刘十八便把话撂下了,神色复杂的看着花晏。
花晏顺着刘十八的眼神向下看去,于是看到了斗篷被扯破的一角。
她拽过破损的地方,细细看了一番,并没有想起是什么时候不小心挂破的。再一抬头,却发现一屋子人表情各异,空气中缓缓离散着一股令人压抑的狐疑。
“大庄主,云川死前你见过他?”刘十八这话问得既婉转又露骨。
“我??”花晏咽了下口水,“昨天下午见过他。他??什么时候死的?”
刘十八叹了口气:“从伤口看,大概是昨晚。”
昨晚?花晏想了想,昨晚除了去看过一次昏迷不醒的傅时牧,剩下的时间都是在自己房里度过的。
花晏看了看刘十八。她探不出刘十八那声叹气的深浅,只能强压着一丝莫名的慌张,默默咬着下唇,觉得自己似乎该解释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根本没有人能替她证明什么。
花晏将目光转向云川僵硬而狰狞的脸,那张脸已经没有温度。
而花晏曾一度认为云川是整个无色山庄最有温度的人。
看着看着,花晏不知怎的就平静了下来。
“直说吧,你们怀疑我杀了云川吗?”花晏猛地抬眼,狠狠盯着刘十八。
刘十八被她看得一怔,没说出话来。
花晏颤声长笑,笑声尖厉而悲痛,“你们眼里的我就是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女人?就凭这般臆测想诬陷我?”
楚三生老眼威棱凹射,一指花晏身披的斗篷,冷冷道:“那这斗篷的破损是怎么回事?布料分明为钩状武器所割裂,裂痕处四周参差不齐,显然是钩刃处带着倒刺,这种少见的武器,不是云川的,难道还是大庄主自己留下的?”
话罢,厅堂内哗然四起。
花晏这才注意到被搁置在云川身旁的倒刺弯钩,一眼看去,满身冷汗。
“杀人凶手还做什么庄主!”
“这么心狠手辣,恐怕靳二庄主的确死于她手吧?”
“呸!胡说什么,肯定是有人陷害大庄主!”
??
花晏铁青着脸,沉默着。
屋内吵闹声喧杂乱耳,可她却僵直的立在原地,仿佛四周都是空空荡荡的,唯独风是怪啸着的,暗沉的光影在她古镜般清透的双眼里摇晃。
“晏姑娘还是给我们一个解释吧。”说话的是极有声望的陈伯。那个瘦小的老人,曾跟着前任大庄主花远苍走了一辈子江湖,当了一辈子山贼。
花晏却似是没有听见。
她手里依旧攥着斗篷破损的一角,她想起了那日午时屋顶可疑的声响,想起了那招调虎离山。可她什么都没有讲,讲什么?怎么讲?一切在别人眼里会像一则杜撰的笑话,而且还是则生硬无聊又白烂的笑话,一点创意都谈不上。
陈伯狠狠吸了一口烟嘴,吐出一片烟雾,继而长叹一声,一脸痛心的摇摇头,颤巍巍的出了门去,再不忍多留。
“我没有杀云川。”过了一会儿,花晏说。
她的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她也没有看别人,只是看着陈伯即将消失的背影,一字一句,一句千钧。
陈伯略一顿足,有些佝偻的背影晃了晃,继而不再停留,消失在长长的走廊尽头。
最后一丝温暖,就那样一寸寸的,从花晏身体里抽离。她手脚冰冷,却坚定而缓慢的拉紧了斗篷的系绳。
厅堂内依旧喧扰,没有人听她在讲什么,也没有人愿意听。
刘十八抖着手替云川拉上了盖尸布。
楚三生一直紧盯着她,似是防她突然逃走。
她害怕,无措,可又觉得再怕也不过如此。
花晏从来不认为自己足够坚强。可在而后的数年,她终于明白原来每个人的身体里都偷偷藏了一只可以吞噬一切的怪兽。只不过困着怪兽的壁障太硬太厚,那些小打小闹般的坎坷和挫折是无法砍破困兽的牢笼的。
花晏松开了攥紧的手,无声的走到云川身侧,半蹲下去贴近他的耳旁。
“我会查出真凶的,为你,也为我自己。”她说。她想起了云川的话,他说你不适合做土匪,现在她觉得云川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可惜她走不了回头路。
刘十八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他只看到她倾斜而下的墨发,还有那朵刺目的红莲,示威似的泛着耀目血光。
花晏直起身,“都闭嘴吧。”不大的声音,商量的语气,她就是这样,似乎总没有办法让大庄主这个赫赫的身份替她撑腰。她羡慕纪怀宿不怒却凌人的气势,自己好像永远只能站在他身后狐假虎威一下。
四下议论依旧,无人噤声。
“还不闭嘴吗?”花晏刷得抽出赤焰剑,冷哼了一声:“忘了庄里的规矩,那就来尝尝断指的滋味。”
还好有庄规,她安慰的想。
堂内瞬间安静了下去,花晏紧紧的握着赤焰,就像溺水人拼死抱着一根浮木。
“大庄主犯了人命,恐怕大家心里也都不服吧。”楚三生沉下脸,唇边的旧刀痕更显森然恐怖。
“云川不是她杀的。”
一个声音慢慢悠悠的飘进了门,闲适的像是吹着蓑草的秋风。
众人回头,于是看到了那个紫衣宽袍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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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到亲爱的墨君菇凉的留言,俺觉得灰常有代表性,所以专门在这里解释几个问题:
1)可能有菇凉认为花晏比较傻比较愚钝,木有上一世那个和尚的沉稳气质。但素,和尚的气场是修了十几年修出来的,这一世花晏前20年都被她爹努力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好媳妇”,因此不太可能成长为一个霸气的女土匪。
所以花晏才必须要通过接二连三的被陷害,然后一点点成长起来,最后hold住全场。【噗
2)花晏的确看上去轻易的就被陷害,而且还无反击的能力。这一点俺暂时不能解释,因为解释了会剧透T.T,等亲们知道陷害真相后,就会晓得为啥了。

兼职女匪首.
“云川不是她杀的。”
纪怀宿逆光而立,斜斜靠着厅门,眼神无声的在屋内扫了一个圈,最后落在花晏身上。
然后他蓦地笑了,“大庄主果然贵人多忘事,昨儿一整晚你可从未踏出过我房门。”
好容易静下来的厅堂,又如冷水入油锅,瞬间炸了起来。
花晏半张着嘴,像是下巴被装反了。
纪怀宿继续一脸平静的胡说八道着,间或不咸不淡的打个呵欠,一副昨夜精气耗尽劳顿整晚的模样。
花晏登时憋出一脸猪肝色。
纪怀宿不再看花晏,只是理了理衣服,闲闲的一步步踱进来,挑了张舒适的椅子坐了下去,自始至终没有去瞧一眼地上的尸体。
“是不是呢,花大庄主。”纪怀宿又抱起了手。
“你??”花晏无措。
“是也不是,大庄主?”这一声是刘十八问的。
“我??”花晏又只吐了一个字。
“庄主?”楚三生又适时机的插了一嘴。
“这??”花晏彻底梗住。
“看来我的话也是一点分量也无呀。”纪怀宿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可看得久了,却品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意味。
“军师言重了。”楚三生深深看了眼纪怀宿,竟微微弓了下身。
“没有没有,”纪怀宿摆了摆手,“我不过是山庄一个小小军师。”
小小军师?楚三生暗暗冷哼。这个平日就喜欢参禅悟道的军师,连前任大庄主花远苍都对他言听计从。
楚三生向来讨厌这个总挂着淡泊微笑的年轻人,他知道那种淡泊背后深藏着要人命的东西。无论那人看上去有多和善,他都明白,那个连头发都懒得找跟丝带系一下的年轻人,比任何无恶不作的匪徒都要棘手。
一旁一直紧绷着脸的刘十八突然说话了:“怀宿啊,非我们怀疑你,而是全庄上下谁人不知你与大庄主素来私交甚好??”
“哈哈哈哈??”纪怀宿突然放声大笑,“既然都已经说‘私交甚好’了,她在我那里过夜,还有什么好让你们怀疑的?”
说着,纪怀宿不为人察觉的看了一眼花晏。
那个尴尬的不知所措的大庄主正侧着脸梗着脖子,一脸的苦大仇深,于是纪怀宿又不由的多笑了几声。
“那这斗篷??”刘十八犹豫着。
“斗篷怎么了?”纪怀宿目光始终平静,声音却冷了下来:“刘伯,我若杀了云川,再趁你不备,用那银钩在你衣服上划拉两下,是不是人就变成你杀的了?”
刘十八脸色一阵青白,动了动喉头,却一字未吐。
“好了,”纪怀宿一拍扶手,长身而起,慢条斯理的走至花晏身边,极为自然的牵起她的手,“闹也闹够了,我们走吧。”
一拉之下,掌心冰冷的手不仅没动,还忽然干脆利落的抽了出去。纪怀宿面色微变,回身见花晏抽出手去,扭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纪怀宿垂下眼看着花晏,他看到她的眼里清清楚楚的写着“我很难过”可是脸上却绷着一股无甚所谓的冷漠劲儿,他不知道这种装出来的冷漠能不能使她看上去更具有威慑力。
“我知道有人处心积虑的给我挖了个陷阱,然后混在众人之中看着我往里跳。也许这个人正巧就在这间屋子里,等着看我如何被冠上凶手之名,再无立足之地。”花晏停了停,因为她忽然胸口憋了一口委屈的闷气,怎么都无法畅快。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却不知道该看谁。很多次在她无助的时候,纪怀宿都会像天神一般突然降临来解救她,她这么无能,难怪会轻易的被人三番五次的陷害。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花晏说得很慢,像是在掂量什么,又像是在下决心,“凶手我都会找出来的。”
“庄主总给个时限吧?”楚三生突然发话。
花晏狠狠瞪了楚三生一眼:“两个月后若凶手依旧逍遥,我花晏自当三刀六洞,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完,花晏反倒把纪怀宿晾在原地,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纪怀宿眉角一动,笑着摸了摸下巴,朝着她的方向追了去,紫衣轻振,翩然如雁。
花晏闷着头向前走着,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连着几次拐进死角。
“庄主这边请。”
一扭头,纪怀宿正笑吟吟的给她指着路。
花晏奇道:“你跟着我作甚?”
“怕你被我毁了清白然后想不开。”纪怀宿十分老实的回答。
花晏一努嘴,无奈道:“不会,你多虑了,我知道你的好意,我领情。”
纪怀宿摇摇头,“怎么算多虑,三刀六洞的话你都敢放,还有什么你不敢对自己做的。”
花晏转了转眼睛:“我说三刀六洞了吗?”
纪怀宿点点头:“当然。而且很有气魄。”
花晏愣了一下,然后两腿一软向前跌去,接着一声惨呼:“赶紧把我扶回去,让我晕死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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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暑意未褪。
人道是春困秋乏,花晏觉得一点也没错。她才心里多装了点事儿,就觉得整日身心俱疲,神思恍惚。
细细罗列起来,事儿虽不多,但个个都万分棘手。
比如怎么洗脱自己这个“杀人犯“的嫌疑,比如肋下箭伤到底败谁所赐,再比如怎么在遇到傅时牧的时候能抽扁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自从那日被浸了猪笼,那个桃酥贩每次看见她总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探究的眼神也着实叫人不自在。想探究什么呢?一个弱女子的发迹史?
“哎!”花晏重重的叹了口气,心道什么时候傅时牧这人也算得上一件“棘手的事儿”了,真抬举他了。
直到若干年后,花晏才觉悟到当初百般刁难傅时牧是为哪般。
不过即便花大当家真悟了出来,她也不会承认这样的事实:那就是一个做桃酥的竟然没有展现出市井小贩应有的职业特质,比如老实本分,再或者贪生怕死。这让花晏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被傅时牧身上奇特的风骨鞭打的面目全非。
于是到头来花晏终于意识到,在几番明争暗斗中,她竟然把自己输掉了。
不过这个可悲的姑娘显然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她更多的心思仍然扑在了云川之死的事上。
花晏边走边沉思,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纪怀宿的院子外。她抬头朝里看了看,又低下头,转了个弯儿,朝别处去了。
她的确不是很想打扰一个每天坐禅动辄七八个时辰的人,尽管她知道,那个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的纪怀宿,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隐隐约约的,花晏觉得自己似乎对于纪怀宿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至于有多特殊,花晏自己也说不出个一二三。至少她认为那个大军师的感情跟他的为人一样高深莫测。
花晏偶尔也会想,自己是不是投错胎了,不然怎么一点都没有女人天赋异禀的直觉能力。
难道??真的像傅时牧所说的,自己是个不知感情为何物的人?
可是??花晏蓦然一怔,怎么又想起傅时牧了?花晏猛的摇头,似是要把那姓傅甩出脑袋。
晃晃悠悠的,花晏不知不觉的走至山庄大堂的前院儿。刚过午时,正是饭饱人困之时,偌大的前院儿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花晏散漫的来回踱步,脑子里纷乱如麻。想着想着,干脆便一屁股坐到了大堂前的台阶上,扳着指头一点点理着头绪。
斜前方不远处的青瓦屋顶上,懒懒的晒着太阳的桃酥商贩正目睹着花大当家各种有失作风的举止。
“啧啧,这是兼职女匪首吧?”傅时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花晏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石阶上,低着头翻来覆去的掰着手指,那模样,完全是丢失了一个专业化的土匪当家所应具备的职业素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