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晏也没好意思用穷乡僻壤来形容这块地方,她认为这地儿怎么说也算个州,虽然就比流水镇稍微繁华了那么一星半点儿。
算算日子,到达青州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午后,天下起了雨,细细密密的。
花晏撑着伞,走在灰蒙蒙的雨幕中,穿过数条小巷,踏过一座老旧的石拱桥,沿着蜿蜿蜒蜒的小河一路向西,最终停在一间普通的茶馆门前。
茶馆门大开着,屋里的来客还没店伙计的数量多。门口屋檐下,没生意可做的茶博士正睡卧在藤椅里,藤椅慢慢的摇着,那人也神色惬意的小憩着,偶尔砸吧两下嘴,两撇八字胡便也跟着不时翘动。
花晏微微退后半步,仰头看了看茶馆的招牌:“金不知茶馆”。
她走上前,躲到屋檐下,收了伞。
“是金不知吧。”花晏看着那个微胖的茶博士。
茶博士缓缓睁眼,却没全睁开,只是眯起一条缝,极快的打量了一眼花晏:“拿钱说话,回答一个问题,十两。”
说完,茶博士伸出胳膊,摊开手掌,“我是金不知。”
花晏这才想起,从客栈出门前,店小二特意再三嘱咐过她,见到金不知后切莫多说废话,不然小心被敲诈的血本无归!
这厮果然??够狠!花晏掏出二十两丢给那人,努力维持着修养,“我就一个问题,青州有没有出名的制香大师。”
“去天问寺。”金不知回答的很快。
花晏有些狐疑,为什么制香大师会跑到寺里,但若多问一句免不了要多掏腰包。
“谢谢。”花晏道了声谢,不想再多说什么,撑起伞重新步入雨幕。
走了两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止步转身:“对了,天问寺怎么走啊?”
“沿河向西走到底。”金不知又伸出了手。
“该死的混蛋!”花晏暗暗骂了一句,掏出十两银子便朝金不知砸了过去。
花晏没加手劲,但也使了七分力气,银子夹着劲风直飞向金不知,眨眼后金不知的脑袋上就要肿起一个包。
“中!”花晏已经激动的要握起拳头。
之后一盏茶的时间,花晏都傻傻的站在原地,怎么想都想不通那浑身都冒着奸商气息的金不知是怎么出手抓住那锭银子的。因为他出手实在太快,就在银子堪堪砸中他脑袋的刹那,眨眼间,银子就跑到了他的手中。
“姑娘,孤身在外,还是别惹事的好。”金不知大大的打了个呵欠,指了指寺的方向,又随着那藤椅摇摇晃晃起来。
花晏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一脸市侩的茶博士,愣了一会儿,打着伞呆呆的走了。
进了天问寺,花晏感觉出有一丝不对。
她撑着伞想了半天,才发现今天街上没什么人,敢情都跑到寺里来了。
“喂喂,小师父,”花晏逮着一小沙弥便问:“今天有法会么?怎么这么多人。”
“每月的辩经大会都有很多施主前来学习的。”小沙弥双手合什躬身。
“噢,”花晏见那小沙弥要走,赶紧追问道:“听说你们寺里有一位制香大师?”
小沙弥想了想,点头道:“是啊。”
“在哪在哪?”花晏热切道。
小沙弥神色怪异的看了眼那个表情跳脱的女施主,抬手指了指大殿,“喏。”
“多谢,多谢。”花晏登时觉得有些精神焕发,学着那小沙弥的样子也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师父你会有好报的。”说完便乐颠颠的撑着伞走了。
小沙弥抬头看看天,这雨也停了一会儿了,那人怎么还不嫌累的撑着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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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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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经.
那一天天气始终没有晴过,空气湿嗒嗒的。
花晏挤在一群前来观摩的居士中间,探头探脑了一阵,瞅准了一个空的蒲团便窜过去坐了下来。
后来花晏才知道,原来那天她遇上的不是普通的辩经,而是带着挑衅性质的论法。简单的说,就是天问寺的法师在迎接一个游方和尚的辩论挑战。
花晏也疑惑,出家人不是应该无争斗心的吗?
坐在花晏右边的中年女居士大概是听见了她那声嘟囔,悄悄转过头来,深以为然的点着头,满脸都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表情。
花晏微笑着以示礼貌,没想到那热心的居士竟然探过头,以手掩口悄声道:“你看那游方和尚,年纪也不算小了,还每年都来天问寺跟法师们一争高低,十有□都是落败而归,就这都不气馁,年年都来。”
花晏听她这么一讲,才第一次认真的朝辩经场看去。场内倒坐了不少和尚,但正在辩论的只有两个,一个茶褐僧袍,满面风霜;一个袈裟披身,须眉尽白。
似是看见花晏眼中疑惑的神情,那居士又开始热心的解释道:“那个,就那个穿红僧袍的,就是那个游方和尚,披袈裟的就是住持啦。”
细看上去,那游方和尚已是面色微红,似是激动所致,可他说话的语气却始终慢条斯理的:“既然先觉后悟,那何又为悟?”
“灭。”
“灭什么?”
住持忽一挥袖,灭去一灯烛火。
“哈哈,心何灭之?心灭即死。”游方和尚大笑。
住持摇头:“不灭心,灭‘妄’。”
笑声戛然而止,游方和尚脸上才褪去的猪肝色似是又回来了。
听了一会,花晏就开始走神,她的眼神四处游走,最终停在了殿上高坐的金佛上。清风涌入,香风泛帘幕,金佛悲悯的面容在一条条五彩经幡后若隐若现。
看着看着,花晏没来由的难过起来。她鼻子很酸,有些想哭,仿佛心中有块累世沉积的冰垒,忽而就融化成滔天海浪,涨潮般涌起。她整个人都好像漂浮在无际大海中,带着莫名的伤感和压也压不下去的悲戚,随着一方浮木飘飘荡荡,无处是岸。
感觉到自己差点哭出来的时候,花晏赶紧将视线移开,看向场内。
场内辩法二人语速始终不紧不慢,游方和尚无逼近之意,住持也无反击之调,但任何人都能从二人脸上的微妙变化中感觉的出,这场辩论正愈发如火如荼起来。
“何为法?”游方和尚道。
“不可说,不可取。”住持道。
“既然不可说也不可取,法又从何而来?”
住持看了看游方和尚,又看向他身后,继而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这是什么意思。”花晏听到她旁边女居士的自言自语。
“万物皆佛法。”花晏想了想,试图解释道。
那女居士惊讶的看了看花晏,见她一身普通装束,既不是居士更不是比丘尼,“你很有慧根啊。”
花晏吓了一跳,她可从没想过出家什么的。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一头青丝,赶紧道:“听辩论,咳咳,听辩论。”
“那又请问,何为布施?”游方和尚再次发文。
“舍。”
“何为舍?”
住持没有说话,而是朝大殿外看了看。
所有人都顺着住持的目光朝殿外看去。
门外什么都没有,风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大院里,发出呼呼的幽鸣声,大殿两旁竹影苍苍,呼吸间都是湿漉漉的竹叶香气。
“什么啊?”身旁的女居士一脸困惑,不由轻拍了下花晏的肩,“你看懂了吗?”。
花晏若有所思的向外看去。
“燕过长空不留痕,风过竹林不留影。”许久,花晏忽然道。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大殿内却足以让大部分人听的清楚了。
那游方和尚寻声看去,见是一年纪轻轻的女子,便没在意的回过头。
住持看见花晏后却是微微一愣,继而微笑点头,合什示礼后便不再看她。
后来花晏时不时回想起那住持的神情,都觉得含义颇深。可她又觉得匪夷所思,一个老和尚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姑娘有任何想法呢?
花晏开始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哈哈,老方丈修行果然精进,不枉贫僧不远万里前来论法。”游方和尚合什弯腰。
“不敢。”住持谦虚道。
“不敢什么?不敢前来么?”游方和尚忽然提高了声音。
住持道:“该来即来。”
游方和尚道:“‘来’什么?”
住持道:“‘来’即‘不来’。”
游方和尚大声道:“如何是‘不来’?”
住持沉默。
四下众人议论纷纷,都不知住持的沉默是回答,还是无可回答。
游方和尚却渐渐扬起笑意,显然是住持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游方和尚却没有出言讥讽之意,但满脸得意之色盖也盖不住。
花晏有些不满,她认为和尚就要有和尚的样子,一脸的得色怎么能出现在一个修行了小半辈子的和尚脸上呢?
于是花晏发话了:“不来就是不去!”
在场所有人再次向花晏看来。
花晏有些局促的挪了挪身子,她知道自己只是胡说八道,没怎么想就脱口而出了。
游方和尚一怔,继而大笑:“妙极妙极。”笑着笑着,他再次回头去打量花晏,蓦地,他突然不笑了。
那和尚支地起身,几步走到花晏数步之外,躬身合什,一脸恭敬道:“阿弥陀佛,原来是??”那和尚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花晏一脸惊讶迷惘又糊涂的表情,顿了顿,道:“姑娘聪慧,贫僧佩服。”
再转身的时候,那游方和尚依旧是一脸不服气的神色。
“那么,今日就到此吧。智相方丈,贫僧就此别过了。”游方和尚拾起蒲团旁的禅杖,将包袱往身后一甩,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辩经算是结束了,四周观摩的居士和比丘也都渐渐散去。
花晏左瞅瞅,又看看,终于拦住一个寺院比丘,正要开口,却听得背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
花晏猛地转身,见那住持正站在自己身前,双手合什屈身示礼。
“阿弥陀佛。”花晏连忙回礼。
“女施主是在找什么吗?”住持微笑。
“呃??有人告诉我,天问寺有制香大师,所以??”花晏越说越觉得不对劲。
“阿弥陀佛,老衲正是智相。”
哎呀就觉得哪里不对,果然是找错了!花晏就差没拍大腿了。
住持看着花晏一瞬间就变得愁眉不展的脸,不由奇道:“施主不是来找老衲的?”
花晏慌忙摆手:“不是,这个,的确抱歉啊大师,认错了。”
住持也不以为意,不再追问,却忽然道:“施主心里有不少结。”
花晏一愣,不由点头:“是啊,大师如何看得出?”
须眉尽白的老住持反倒卖起了神秘,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哎,的确是有不少想不明白的。”花晏失落的叹了口气。
“过去的事,已然既定。修佛之人讲究忏悔,也不是为了改变过去,而是未来。所以这位施主,不要让你的未来被过去影响。”老住持慢慢道。
花晏古怪的看了一眼智相法师,狐疑道:“师父难道知道我的过去?”
老住持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却转而道:“施主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惑之事,或许老衲可以帮你解惑一二。”
解惑什么?解惑哪个挨千刀的把凶案嫁祸到我头上吗?还是叫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花晏转念就将老住持的话抛到脑后,丝毫没往心里去。
“多谢大师。”花晏表面感激的弯腰躬身,“今日因为找错了人,叨扰到大师了,有缘来日再见。”
“会的。”老住持目光如炬,若有深意。
会的?花晏莫名其妙的心下一悸。
走的时候,花晏一直是有些心神不宁,这种不宁与庄严的大殿格格不入。
“大师,命运真的是天定的吗?”迈出殿门时,花晏突然回头。
“姑娘信命?”
花晏犹豫着点了点头。
老住持笑了:“命运都被你握到掌心里了,你说谁说的算?”
花晏一怔,摊开手掌低头看去,却见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手纹,繁复如难以预料的人生。
花晏沉思良久,忽而一笑,如透过阴云飞流直下的光束。
直到花晏的身影遥遥的消失在院门之外,老住持都一直静静的站在殿内,没有换过地方。
殿门后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身背包袱,手持禅杖,竟是刚才已经离去的游方和尚。
“你终于出来了,智观。”老住持道。
“我以为你会告诉她。”游方和尚道。
“因缘有别,机缘未到。”
“那什么时候会到?”
老住持长长叹出一口气:“难说喽,这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或许她出了院门就突然开悟了,或许??菩萨转世说迷就迷,何况一个罗汉。可是这姑娘心中放不下的东西,委实太深了啊。”
那游方和尚也摇了摇头,一脸迷惘:“若说她前世的修行,比你我两人都高深太多,可到底是为什么,竟然再世为人了呢?”
花晏出了天问寺,才释然没多久的心情,转眼间就一扫而光。
“混蛋金不知!真应该把他打到什么都不知的地步才对!”花晏无不忧伤的悼念自己那打水漂的三十两银子,可又自认打不过金不知,只能站在街边垂头丧气。
“姑娘是在找制香师吗?”
花晏蓦地侧首,见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男子,登时便十分没原则性的减少了大半的警惕心。
“不是天问寺的智相大师。”花晏觉得有必要先解释一下。
“在下知道姑娘想找的是什么。”年轻男子十分自信的扬眉,更显帅气。
“你如何得知?”花晏用她所剩不多的理智质疑了一句。
“姑娘去找金不知的时候,我正好在茶馆和好友喝茶。”年轻男子看上去是个十分有耐心的人:“姑娘若信得过在下,在下可带姑娘去见一位制香师。”
花晏就这样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态跟着那年轻男子走了。
后来的经验教训告诉她,长得帅的都是不靠谱的。这个想法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左右着花晏的价值观,以至于连傅时牧这种靠脸来消弱女性防范意识的“浑球”,到了花晏这里都是跟头连连。
花晏跟着年轻男子穿过幽静的小巷,绕过歪歪斜斜的店铺,终于在一个不大的作坊门口停了下来。
花晏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下四周,并没有觉察出可疑之处。可这地方实在太过偏僻,花晏忙唤住正要进门的年轻男子:“等等。”
年轻男子驻足,询问的看着花晏。
“能不能??我在这里等?”花晏道。
年轻男子有些犹豫:“可是??叫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出来,我怕他心生不满。”
花晏想了想,觉得也是,自己有求于人,还叫人家出来迎接自己,便跟着那男子进了门去。
年轻男子倒是态度极好,将花晏请至前厅,又是烧水又是泡茶,然后说去请师父,进了后院就不见了。
花晏摸了摸腰侧的赤焰剑,心下稍微安稳了一些。
她没有碰眼前的茶水,虽然她的确有点渴。
屋内缭绕着一股股十分好闻的香气,似是玉兰,又有一点像丁香,叫人闻着心情愉悦。花晏的确十分愉悦,她甚至想向制香师买下这包好闻的香薰。
想着想着,就有人十分贴心的问了一句:“喜欢这味道吗?”
花晏想点头,却发觉脑袋有些重。她皱着眉头回过身,看见刚才那个年轻的男子正微笑着站在门口。
“唔??你,你师父呢?”花晏发现自己开始有些口齿不清,还来不及惊讶,整个人就晕了起来。
“师父过一阵才来,累了吧?那休息一会儿。”年轻男子就那么笑着,然后看着花晏毫无征兆的一头栽到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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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辩经什么的,大家会不会看得比较乏味呢...泪... T_T ...
花晏的梦.
花晏从没有做过如此真实的梦。
花晏想不明白,到底是周之梦为蝴蝶与,还是蝴蝶之梦为周与?
尽管后来傅时牧一直强调那不过是她昏过去时做的梦,可花晏坚持那不是。
不是梦又是什么?傅时牧反问。
花晏哑然。
她以为自己似乎穿过了时间的浓雾,走到了另一个世界,不是过去,就是未来。
可她不能那么说,因为傅时牧会笑她傻。
花晏没有告诉傅时牧,其实他曾出现在她那个怪诞不经的梦里。
梦中的风是温软的,花晏抱着傅时牧,头顶是灿烂绽放的烟花,身后热闹繁华的灯市。她与傅时牧相拥在五彩斑斓的花灯下,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他的双唇?q动,似是在柔声说着什么,她努力去听,却什么都听不到。
月华如水,人影相依。今夕何夕,相思不尽。
一阵风过,梦境中迷蒙的大雾似被吹散,花晏抬头去看傅时牧,却蓦然看到一张温婉静雅的脸。
花晏惊恐的后退,后退,再后退,直到眼前所有的景和人都被层层迷雾掩盖。
她又害怕了,她害怕一个人。
她内心的隐痛和忧虑仿佛瞬间被迷雾浸出,令她避之不及。
花晏想跑回去,跑回那条车水马龙的街,甚至想找回那个陌生的女人。
她拼命向前奔跑,却蓦然感到有什么东西似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抬头,漫天飞舞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空气中淡淡缭绕着檀香,头顶上似有似无的回荡着庄严肃穆的诵经声。
她惊讶的朝天上看去,除了一片空空茫茫,什么都没有。她无奈的低下头,却发现那些掉落在她身上的花瓣,一片片生根般粘在她的衣衫上,如何都不能抖落。
花晏惊讶的甩着袖子,眼前的迷雾仿佛被她煽得一点点淡去,帘幕般缓缓向两边涌去。
大雾后,是一座犬牙交错的峰峦,山脉延绵,苍翠如海。
那座山,名浮屠。
花晏大瞪着双眼,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山,似是她生活过的地方,却又好像仅仅是与浮屠山相像而已。
她疑惑着,身旁却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什么是真正快乐?
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花晏循声回首。
山依旧是浮屠山,山巅连着天,天连着山巅。声音仿佛是天边传来的,却又似是近在耳边。
风吹绿了漫山遍野的青松,花晏在暮色中驻足,耳听着微风将那一声讯问愈吹愈远,最后落在一棵苍翠的老松下。
远远的,她看到树下坐了一个人,似乎很年轻,他的面容在迷散的雾中若隐若现。
夕阳西下,那人身披着漫天霞光,微微笑着,他说,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你在问我吗?花晏试图询问着,可她却发现她一点也发不出声音来。
她猛地抬头,见那人依旧笑着,周身散发出掩也掩不住的深沉气息,这感觉让她想起了那个远在无色山庄的大军师。
花晏一步步朝前走着,她想更加靠近那人,可她越向前,雾便越浓,那人的身影始终不远不近的坐在老松下,安然静逸。
他说,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他又说,你错了。那不是快乐。
不是,不是。
花晏愈发糊涂,她以为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可片刻后,那人又像得到答复了一般自言自语着。
雾气团团,纷杳而至,花晏终于迷失了方向。
梦境涌满了空虚且苍冷的灰雾,荒寂寒凉,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渺小如微尘。
终于,在浓雾如妖怪般吞噬掉花晏之前,她十分争气的醒了过来。
“搞什么!”花晏猛然睁眼,手心里冷汗涔涔。
灯市,浮屠山,年轻男子,这些都是哪来的?花晏一边沉思,一边抓起桌布擦了擦手。
蓦地,她低头看了看手里陌生的桌布,又向空无一人的四周看了看。
“糟糕!”花晏跳起来,摸了摸腰侧,赤焰剑还在,翻了翻包袱,琉璃罐也在,又数了数盘缠,分文没少。
花晏愈发觉得蹊跷,收拾好东西,将整个宅子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别说刚才那个年轻人了,偌大的宅子除了她自己,一个人都没有!
花晏感到背脊冷气直窜。
头顶是低垂的铅云,仿佛全部堆积在一起,狠狠的压着老旧的屋顶,整个宅院透着沉沉死气。
花晏呆了片刻,夺门而出,拔腿就跑,那速度像是后面有一群狼在穷追猛咬似的。
风愈来愈大,没一会,暴雨来袭。
花晏一路跑回金不知茶馆,一脚踹开了大门。
“金不知,给我滚出来!”花晏不大的嗓门在安静的茶铺里稍显刺耳,不少客人纷纷向她看来。
两个时辰前还没人来呢,怎么现在人这么多?花晏脸上一红,没好意思再叫,于是顺手抓住一个正准备往出走的人,探头问道:“喂,你知道那个混蛋金不知在哪么?”
被抓的那人没有回答,事实上那人正在用一种又尴尬又异样的眼神看着花晏。
似是感觉到了那道奇怪的眼神,花晏抬头朝那人看去。
“是你!”
激动之下,花晏甚至忘记了拔剑,而是直接用两手狠狠掐向那人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