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咱家心里琢磨着,为了重烬和南海龙王打了一架,这个倒是不假。

妖王捋了下胡须,顿了顿,又道:“你有心了。”

咱家心里“咯噔”一下,这一句“你有心了”可是话有两头说,妖王语调平平,真真分不清是什么意思。恩……咱家可不信重烬这小龙能蒙过他老子……

妖王看我不接话,又道:“重烬这孩子性子闹腾,亦也怪本王太过宠他。不过本王在旁看着,觉得他处处刁难你,未必是心生厌恶,反而可能是在讨你喜欢。”

咱家不自觉有点冒冷汗:“妖王哪里话……”

妖王端详我片刻,微微笑了笑:“深鱼,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也别怪本王直话直说。重烬真心待你好,若让本王再发现你利用他,害得他死不死活不活的,也怨不得本王翻脸了。本王话就说到这儿,你先去吧。”

妖王笑容亲切,活像个老爷爷叫自己孙子出去玩耍的模样,直看得咱家一个寒栗。

“深鱼告退。”

妖王毕竟是妖王,重烬这雏鸟翅膀都没长毛怎可能瞒天过海?咱家有些唏嘘,不过妖王毕竟只警告了我一句,怕也是看在重烬竭力回护我的份儿上。因为这类事情,若搬到台面上说过了,便真的不会再追究了,怕只怕妖王知道了却不动声色,另找个小鞋给我穿,那时可就哭都哭不出来。

咱家不由感叹,世道不太平,人心隔肚皮,果然还是在葫芦山睡觉的时光最是舒坦……

咱家跟葛晴这般唏嘘了一阵,葛晴漫不经心地问道:“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出来?闷头睡你的大觉估计鬼王也不会太过非难你。”

咱家道:“恩,我亦这般觉得。只我近些年也有感觉,怕我那天劫快不远了。我之前杀孽太重,恐是撑不过去……其实修了万把年僵尸,死啊活的都看得开了,只是鬼王对我恩重如山,我总想着在魂飞魄散前,能回报她老人家一二,也就是了。”

葛晴默了一下,突然厉声喝道:“何方鬼畜如此大胆!!”说完张口就是一柱黑水喷来。

葛晴乃水魊,真身时头大如斗腹大如轴,一肚子的黑蚀水,可溶金石,乃是他极为得意的法宝。咱家自然知道这黑蚀水的厉害,急忙侧身躲开,那蚀水喷在红木椅子上,顿时将一把上好的椅子生生烧成两半。

咱家怒道:“葛晴你这疯子!!”

葛晴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正常了,你不知道,你适才被鬼上身了,满口胡说八道……算了,说正经的吧,思忧手上那具肉身,你有主意没有?”

咱家道:“这个……活生生的一俱肉身,她不可能藏到哪里去吧?找几十个小鬼来找,肯定找得到。”

葛晴白我一眼:“三天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半日了,你肯定能找出来?”

咱家道:“你总不可能直接开口向她要吧?”

葛晴想了想,假膜假样地学道:“八师妹,那炉子你四师姐给你讨回来了,可是不幸的是,你五师哥居然还活在炉子里,说不得,想要你的肉身借给他还魂。”

咱家想了想,道:“少糖现在命悬一炉,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而且思忧不见得会体谅。”

葛晴又学道:“八师妹,那炉子现在讨回来了。你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你先把肉身拿出来吧,那肉身要先放到炉子里烤熟了才行。”

咱家笑道:“万一思忧坚持把炉子拿来她自己烤,不让别人来烤呢?”

葛晴道:“会么?干嘛总亲力亲为呢?……啊!对了!”他猛然大叫一声,吓了我一跳。

葛晴兴奋地道:“对!她不可能事必躬亲,她是王妃!”

咱家点点头:“你可算记得她是王妃了,别想着用强。”

葛晴依然很雀跃:“好歹是个肉身,也要吃喝拉撒,不可能都是她来一把屎一把尿的……她的侍女!她的侍女肯定知道!”

咱家忽然也忆起,思忧身边还真有两个贴身侍女,其中一个叫做小青,曾经还跟过咱家一些日子。

葛晴搓着手,两眼放光:“就这么着了,我把思忧稳住,你去审那个什么小青,记着别手软!一定要问出话来!不然可就打草惊蛇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俗事缠身,微微慢了些


24. 红颜祸水

 

24. 红颜祸水

轩辕宫里有池菡萏,正值刚开未放之时,密密的碧叶上冒出饱满的粉色花苞,风一吹,摇曳生姿,煞是可爱。临池有一亭,曰“神光台”(注1)。咱家在神光台里半眯着眼睛琢磨该如何唱这一出黑脸。

稍待片刻,果如葛晴所言,打发了小青从这附近经过。

咱家坐在亭子里唤道:“小青。”

小青寻声一看是我,自也有两分喜悦,与旁边的一个侍女低语几句,便走过来,行了一礼,道:“女魃娘娘。”

咱家拨弄拨弄裙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小青,快千年没见了,竟似与我生分了,啊,也对,千年对你来说已是极长,只对我而言,就如昨日发生的一般……坐吧,别光站着。”

小青似也有感,低低地说:“娘娘哪里话,小青一直不敢忘记娘娘的爱护之情。”

咱家靠在身后栏杆上,两眼看着她,内里委实挣扎万分,咱家是该走柔情似水的路线呢?还是该走心狠手辣的路线呢?是该迂回拿下还是该单刀直取,恩……或者应该刚柔并济,恩威并重?

啧!这还真是个技巧活儿~

小青看我稳着不说话,忍不住出声道:“娘娘……”

咱家嘴一溜,想也没想就说道:“思忧把她的肉身藏哪儿了?”

只见小青一脸僵硬,咱家轻咳了一下,索性也懒得绕圈子了,直说道:“小青,思忧亦是我师妹,我自然不会害她。我只问你,思忧给自己备了具肉身,你可知道在哪里?”

小青哆嗦了一下,回道:“娘……娘娘,小青不知什么肉身的事啊……”

咱家看着诚惶诚恐的小青,正自琢磨着怎么套出个话来,脑子里冷不丁就冒出葛晴反复嘱咐的话来:“她要是不说,你就该打的打,该骂的骂,想想那困在炉子里八千年的少糖!”

“小青,”咱家侧了下头,正巧看见亭下就有枝菡萏,高高伸出水面,亭亭玉立,“你看这娇花,”咱家说着,指间一动,一丝细细的黑烟飘向那菡萏,菡萏本是俗花,一遇这黑色的尸毒便迅速枯萎下去,风一吹,那黑黄的枯杆就断了,“花还没开便谢了,多可惜啊……”

小青没说话,我便转头过来直直盯着她,“你说,是不是?”

“扑通——”小青跟我许久,自然能估摸出我一两分心思,吓得腿一软,跪了下来,“娘娘——”……恩,或许因为她是只蛇妖?便是修行上了千年,站久了亦也会腿软吧……

咱家收回手,轻轻搁在膝上,指间恰对着小青,面上还笑道:“小青,肉身在哪里?”

恩,咱家今日还发掘出了当笑面虎的天分。

小青跪行过来,急道:“娘娘,我真不知道啊,王妃没有告诉我啊,娘娘……!”说着说着,竟有泪了,小青揪着咱家裙子,哭道:“王妃一直忌我,便有何私密的事都是遣细腰去做的,哪里会轮到我啊,娘娘……”

咱家看着泪流满面的小青忽有些不忍,青蛇本非灵兽,修炼成妖已经极是难得,更何况小青修了千余年,她本性子良善单纯,当年也与我相处甚欢,倒叫我生些了踟蹰。

小青见我沉默不语,似以为我在暗怒,退开稍许,磕起头来:“娘娘……娘娘你放过我吧,我真不知道啊……王妃的事情她若不说我做奴婢的哪里敢过问,我真的不知道啊,娘娘……”

小青这般模样,倒叫咱家真下不去狠手了……此类事情果然还是葛晴拿手些……

正欲叫小青起身,忽然响起个闷雷般的声音:“我道这是哪位神仙,却原来是葫芦山女魃娘娘。”

咱家抬眼一看,褐泥小道上缓步走来一人,玄衣玉簪,一脸冷峻。小青也回头看了一眼,也是一呆:“衡……衡斗王!!?”

咱家还没缓过神来,这衡斗已经迈入亭内,扫了眼小青,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下。

他这一露愠色,咱家大体就已经被定位成个恶人了。

咱家站起来,施了一礼,“衡斗王。”

哪想到这厮非但不还礼,亦不理我与他打招呼,只径直扶起小青道:“小青,你怎在此处?”活生生把咱家晾在一旁。

小青惶恐地站起来,磕磕巴巴地道:“女、女魃娘娘与我……叙旧……”

衡斗脸色更阴,停了停,道:“你去吧,王妃在找你。”

小青应了声,偷偷抬眼瞄我一眼,匆忙走了。

恩,甚好,打草惊蛇!一会回去估计还要为此和葛晴打上一架……唉,他的黑蚀水似乎变厉害了啊,幸好我的阴火也不弱……不过要是万一弄坏了房子不知道妖后会不会斤斤计较……

咱家正自胡思乱想,衡斗在旁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还不曾见你们鬼族是这般与人叙旧的。小青脑门都流血了。”

咱家不动声色,只道:“衡斗王真是爱民如子。”

衡斗微微侧了下身子,道:“便是其他人得罪你女魃娘娘便也罢了,只是小青是思忧的人,说不得,我只有插手管上一管。”

这话听着颇是阴阳怪气的,让咱家很不舒服:“小青没有得罪我,这里只有些误会。”

衡斗道:“小青是王妃的侍女,便是有误会,也只能王妃来训她,还不用女魃娘娘越俎代庖。”

咱家忍不住有些怒,恨道:“衡斗,咱家敬你一分是看在妖王面子上,可不是怕了你!”

衡斗冷笑了一下,道:“女魃,当年退婚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与你师妹思忧无关,你便是对她不理不睬也就罢了,何必还处处为难她!你明知道小青是她贴身侍女!!……女魃,你上万修行便也就这点心眼么!”

咱家气得浑身发抖,咱家若真心眼小点,当年就能一口阴火把思忧烧死,那样鬼王也不会和妖王闹僵,也就不会有妖后这蛇人耀武扬威地站在妖王身边!

衡斗看我面色杀气腾腾,却也不惧,道:“女魃,今日之事,姑且罢了。思忧是我妻子,我敬她爱她,便不会容许有人伤害她。”

咱家气地说不出话来,看着衡斗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几乎就想一口阴火烧过去。

“王妃自是你妻子,别人伤害不得;可王叔你便能这般伤害别人了吗!?”熟悉的声音依旧带几分轻佻,咱家气过头了,竟然不察重烬何时也在附近了。但见重烬脸色依旧看着些病态,在雉鸡精水儿的搀扶下慢慢走来,面色惨白,精神却极好,黑眼明亮地像深夜空中的星辰。

衡斗也看见了重烬,诧异道:“重烬,你怎出来了?伤那么重,不好好躺着到处走什么?”

重烬走近,站在我身边,道:“恰巧路过而已,正赶上王叔你文采激昂,对着一个你明明理亏的人痛斥其非。”

衡斗哑然,似有些尴尬。

“女魃娘娘乃鬼王得意门生,此番来为我妖军拼死出征,感谢之言尚且难尽,更哪有直斥其非的道理?!若是闹到我父王那里,也是王叔你丢了待客之道,万一更由此惹恼了鬼王,鬼军撤军,王叔你万死难辞其罪!”重烬说到后面,有些许声色俱厉,似乎亦存了那么一点儿妖王的影儿。

重烬顿了顿,又道:“不过,女魃娘娘向来宅心仁厚,今日之事就不和你计较了。王叔以后可千万小心了言语!”这个……宅心仁厚……真是个好词儿……言罢,重烬扭头对咱家笑笑,执起我手道:“你怎没事又到处乱跑,跟我回去吧。”

咱家确然对这衡斗王有些恶心,便顺势点点头,表示同意。

“重烬!”刚迈出亭子,只听衡斗王在身后道:“你既身为太子,不要被周遭美色谗言迷惑!女魃娘娘既然是客,你又何必整日缠着她!这难道又是待客之道了?”

重烬停了停,扭头笑道:“王叔,你当年不愿意喜欢她,自然有别人喜欢她;你如今不愿意待她好,自然有别人待她好!你、管、不、着——!”

衡斗王脸色都白了,顿了顿,有些口不择言:“我是怕你又给人骗了!她哪会对你好!她只是利用你!她马上就要过天劫了,只想要你父王手里的‘大明金刚伞’,故而才接近你的!”

重烬握着我的手突然一紧,咱家抬眼一看,却见他依然对衡斗王笑道:“王叔费心!我就是乐意对她好,她便是利用我,我也落得开心!王叔有空还是回家多看看王妃吧,免得王妃哪日又教何人欺负了去!”

他面上在笑,谈笑自如,只握着我的手竟越来越紧,轻轻颤着……

注1:取自“九龙吐水浴身胎,八部神光曜殿台,希奇瑞相头中现,菡萏莲花足下开。”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这么多,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满足呢?

PS:关于评论的事情,恩,我的原则是:沙发和长评都会回复,让我忍不住还嘴的我会回复,其他的……阿弥陀佛,作者实在是懒得天妒人怨,大家快拿鲜花砸死她吧!!!

有爱的思思给我写了好长好美的番外《魅生梦死》上下,我加精了,大家一定要看啊!


25. 情深不寿

 

25. 情深不寿

“误会”这类事儿,大多都是越描越黑。更何况认真计较起来,重烬确然是被咱家狠狠利用了一把。

这被利用的滋味委实不太好受,常常沦为过桥筏子的咱家更是深知其中苦楚,那可是百般辛辣酸苦,又是恨他人又是怨自己。故而,重烬这沉默的黑脸咱家是完全体谅的。

一路跟着回了太子东宫,水儿忙前忙后把重烬安顿了,咱家见重烬去了外衣卧在软塌上,似欲小憩片刻的样子,便琢磨着开口告辞了。

“深鱼,”咱家还没开口,倒是重烬尊口先开,“你过来。”他拍拍身侧,示意我坐过去。

咱家自知对他有两份理亏,走近了两步,轻声道:“适才多谢你替我解围。”

重烬无奈地笑笑:“你这呆子,明明站理却闷声吃亏,你忍得我却忍不得……你不是有铁指甲么?怎的不晓得用?”

咱家耸耸肩:“……不过几句弄舌,没什么的。”开玩笑!那可是衡斗王,以后燕回还指望着和他并肩抗敌,我和他说翻脸便翻脸了,那身后站着的师兄,鬼王,和整个鬼军又会如何?

重烬便冷笑道:“王叔向来自负,早该教他晓得,这天下又不是只他一人风光明媚。”他撇着我道:“我便就觉得你比你师妹强,亦比她美,哼,当年幸而没嫁了我王叔……”

咱家这般年纪的僵尸了,自然瞧地出来重烬嘴里说着一厢事,心里想着另一厢事,却活生生绕开不谈,他小小年纪便有此定力,也算难得。“太子,你伤还没好,先歇着吧,我隔日再来看你。”只咱家对此类猜谜比心极不在行,便想脚底抹油,一走了之。

“深鱼……”重烬似想起身拉住我,起到一半约莫是扯到了伤口,疼地眉头一皱。

“太子——”水儿急忙过去扶着,软声道:“太子您别再动了成吗?奴婢求您了!!”

恩……真真是举步维艰……

咱家复又回转来,提了提他身上的软被,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衡斗话也没说错,我确实是利……”

“别说了……”重烬打断咱家的话,头微微垂着,顿了顿,才道:“‘大明金刚伞’我见过,我渡小劫之时我父王拿它给我挡过劫雷,只不知后来我父王把它收在了何处。你且放心,你天劫来前,我一定拿来给你。”

咱家一呆,忽觉得有些感动,毕竟几千年来,众生惧我,众鬼敬我,真心实意拿出好来的,不过屈指可数。即便身死万年,血肉归土,那血管里凝固冰冷的血液原来也是在意哪怕是有些不真实的温暖。

虽感触在心,落到口上只有句不自然的:“伤了就多休息,我先去了。”恩……僵尸确实不善言辞……

重烬笑了笑,挥挥手,轻轻阖目。

水儿耷拉着脑袋送我出了太□,忽而转过头来,对咱家道:“女魃娘娘,水儿有些话,卡在心里不吐不快,今日拼得女魃娘娘生气,也想一并说了!”

咱家正自愕然,水儿已经噼里啪啦说了起来:“女魃娘娘,水儿只是只雉鸡精,不过修来福分在太子身边伺候,今日本无水儿置喙之地,娘娘和太子的事亦无须他人多舌,只水儿在旁看着,忍不住想为太子说几句话。娘娘和太子间的恩怨,水儿不得而知,亦无权过问,只水儿平心而论,娘娘未免太过心狠绝情。太子对娘娘一片真心,娘娘总是视而不见,弃如敝履。娘娘轻描淡写一句话,太子能为您独闯辟水岛;太子冒死争来了分神合体炉,拿给娘娘,娘娘一拳把人放倒了不说,还拿着炉子就走了,留太子在鬼军枯等您回来;太子伤成那模样,还惦记着您给人欺负了去;到如今,又在琢磨着怎么对您好!怎么给您拿那个大明金刚伞……我自不知太子可是曾经如何得罪过您,但这些您都看不见吗?!您真的看不见吗……”

水儿越说越激动,咱家都听呆了,她仍在滔滔不绝……雉鸡果然亦是一种嘈杂的活物……

水儿终于停住了,怔怔地看着咱家,冷不丁突然跪下来:“水儿口不择言,请娘娘责罚——!!娘娘……”她还埋头跪着在说什么,咱家便悄无声息向回走去。

重烬半撑着头,阖着眼睛似睡着了,一缕丝缎般的头发从脖子上绕过来,垂在胸前,有些彷徨地轻轻颤着。咱家蹑手蹑脚轻轻走过去,在塌边坐下,细看重烬,越发觉得他生了个顶好的样貌,不太像妖后,妖后尖脸粉颊,薄唇细目,重烬却有个流畅的下颚线条,唇色红得有些妖冶,眉眼嘛……

“水儿,她回去了么?”重烬闭着眼问道。

咱家有些怔忪,重烬见没回答,睁眼一看便见到我兀自发呆,轻笑道:“怎又回来了?落下什么东西了么?”

咱家有些不知如何开头,重烬看我不语,佯做不悦:“这扭扭捏捏的样子看着忒恶心,有话就说,没话就过来陪我睡觉。”

“重烬,”嗓子有些干,话自然有些涩,“你这是为什么?”

重烬道:“什么为什么?”

咱家想了想,道:“我觉得你待我好过了头,而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你图什么?”

重烬默了默,艰难地往我这边移了移,伸出手来轻轻握着咱家的手:“不图什么,难道你不知我中意你么?”

他的手极是温暖,那掌心的温度烧地咱家晕晕乎乎的:“……”

他捏捏我的手,漆黑的眼睛又是微微弯着:“既然我喜欢你,自然便要对你好,不然你如何知道我喜欢你呢?我要是做不到最好,又怎能让你这只万年老僵尸来喜欢我呢?”

他这话说来倒是天经地义一般,只把咱家弄得十分窘迫,推开他的手,干笑两声,道:“妖太子,您年岁还小,莫让我这老树叶蔽了您的眼。”

重烬有些不高兴:“什么叫老树叶?!你是说我眼光很差么?”

咱家干咳了两声,道:“恩……我本不想说破,但太子总是执迷不悟,我也就只好直言了:您这样的情况,人间常有,便是少年初尝情滋味,只觉天上地下,心尖上只容地下一位,但蹉跎十年,便也淡了,回头想想,只是年少荒唐,黄梁一梦。……太子,妖鬼殊途,回头是岸。”恩,咱家居然连“回头是岸”这般离奇的字眼都说出来了,重烬你也好歹体会一下咱家的苦心吧。

重烬呆了片刻,忽道:“深鱼,你觉得我是在玩闹么?”

咱家顿了顿,道:“您现在觉得不是,以后……”

“以后也不是!!!”重烬眼一瞪,大喝了一声。

两个人之间忽然无话。

咱家打破沉默,柔声道:“太子,我无意得罪您,本想让您自己慢慢领悟这番道理,只见您为我累得一身是伤,实在过意不去,您好歹要多珍惜自己啊。”

重烬苦笑道:“算我自作自受,只是我如今乐意这般,你便由得我吧,若哪日我真如你所言,忽然顿悟了,亦不会怪你。我心甘如饴。”

咱家亦觉得十分不好受,想想也无其他的话说,踟蹰了片刻,便起身道:“太子先歇着吧,我不打扰您了。”

重烬没答话,转身平躺在塌上,眼睁睁望着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