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顿了顿,转身离去,踏出门时似听他幽幽叹了句:“一万年,恨不逢君未嫁时……”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小虐饴情……
26. 逆风执炬
26. 逆风执炬(注1)
身死化鬼,并非易事,乃是死者魂魄集大执念而不散,神灵不灭,故而成鬼。妖虽与鬼生死不同,亦也是极为坚韧执着,不然千年如一日的苦修,如何忍地出来?
这妖物的执念,咱家数千年前在旁冷眼瞧过,委实惊人。当年,便有只七千年道行的灵狐对燕回生了执念,奈何燕回无论如何说服不了自己接受一只公狐狸,便总是躲着。这一追一躲就是二千来年,灵狐这才终于厌了,找了只母狐狸逍遥快活去了。只这两千年熊熊燃烧的执念就此给咱家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狐狸尚且多情,那么龙呢?
于是乎,咱家十分惆怅。
比咱家更惆怅的是葛晴。
葛晴一脸忧郁:“你说我为何要死呢?死便死了,我为何还要成鬼呢?成便成了,又为何摊上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僵尸呢?苍天啊,你告诉我是为何!厚土啊!你给我个解释!……”
咱家最是不快葛晴这厮满口的风凉话,便道:“少那么多嘴脸,我怎会料到衡斗王突然从天而降。你有这指天骂地的功夫不如快想想眼下且要如何?”
葛晴跳起来,道:“事到如今,被你一手搞砸,难道不该你想想主意吗?”
咱家真诚地说:“坑蒙拐骗,还是要看你的。”
葛晴亦是真诚地回:“师姐,我错了。我一直误以为你是装傻来着……”
几术过招,终以满室狼藉告终。
咱家望望天,道:“夜深了,今夜姑且算了,你我各自思量思量,明日再做计谋。我先回房睡会儿,你也好好休息吧。”
葛晴咬牙:“合着被砸的不是你的卧房……”
咱家自不理他,迈步回了分给我的客房。
是夜,天色如墨,残云闭月,孤星黯淡,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这样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当推开房门,发现有个不该在此处的美人出现在面前时,自然便会深深地感到:人生啊,真是一个泼妇……(注2)
思忧怯怯地看着咱家,杏仁大眼里微微蒙着一层水光,在一室烛光下看着格外楚楚动人。
咱家心里极想扭头就走,忍了忍,终于平和地打了声招呼:“夜已深,王妃何故在此?”
思忧慢慢站起来,柔弱地叫了声:“师姐……”一只银白色的皮毛的妖兽从她裙子后面露出一个脑袋,“这个……给你。”
那妖兽尖耳短嘴,黑圆的眼珠儿好奇地盯着我看,粗一看有些似白狼,再细看又似只银狐。
咱家心里略有些眉目,却又不太相信,只问道:“这是何物?”
思忧弯腰摸了摸妖兽的头,那妖兽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轻轻蹭着思忧的手。思忧低声对那妖兽道:“欣涵,化人形。”
妖兽轻哼一声,一眨眼,顿时化出个冰肌玉骨的白发女子。女子身无寸缕,依着思忧的腿半坐在地上,神态有些迷茫。
思忧低低地说道:“这是狼妖和狐妖□,意外生出来的孩子。灵窍半开未开,却身负父母的修行,是极其难得的肉身……我都听小青说了,师姐你若想要,便拿它去吧。”
咱家有些疑虑,毕竟没有掉下来不砸死人的金元宝。
思忧拍拍女妖的头,那女妖顿时还了原型,又缩到思忧裙子后面。思忧不语,眼巴巴地看着咱家。
“这不是你给自己找的肉身么?果然绝色。”咱家不动声色。
没想到思忧更是沉地住气,依旧眼巴巴看着咱家。
僵持了片刻,最后还是咱家先道:“只是这般难得的肉身,你何必让于我?”
思忧小心翼翼走近了些,极是可怜地祈求道:“师姐,区区一俱肉身,你若看得上,我自不会私藏……师姐,其实我最清楚,师门十鬼,你最是独来独往,凶名远扬,但其实你是心最好的一个。当年我被人间道士捉住,几个师兄弟都袖手旁观,只有你拼着命救我出来……”
咱家平平说道:“陈年旧事,我还以为王妃你早就不记得了。”
思忧眼圈一红,声音都带些哽咽:“师、师姐……衡斗的事是我对你不住,这王妃的位置是我从你手上抢来的!这一千年来我思及此便寝食难安,我……”
“罢了,思忧!”咱家话里有些讽刺,“时至今日,你说这些,难道还能把这王妃还我不成!”
思忧一呆,猛然就跪下了:“师姐!衡斗与我海誓山盟,思忧便是忘恩负义也总想着能跟他海枯石烂。我只是只梦魅,生不逢时,死不戴日,唯独能遇衡斗这一事,足让我感天谢地,觉得以往为了残存下来而做的一切都是值得。我爱着衡斗,衡斗亦也爱我,但是师姐不爱衡斗,师姐爱着另一个人,只因心死如灰才会愿意下嫁妖族,那么师姐你为何就不能成全我呢?”
咱家僵僵站着,好半晌,才冷冷地道:“我成全你?那何人会来成全我?”
思忧抬起头,怔怔流下泪来:“……师姐……”一旁的狼狐见思忧流泪,终于小步小步走过来,靠着思忧轻轻蹭着,嘴里发着“呜呜”的声音。
咱家撇了眼狼狐,道:“这肉身你既然给我,便也不算我抢的。我带走了。”说着伸手拎着狼狐后脖子肉把它抓起来。那狼狐似吓坏了,四条腿悬在空中直哆嗦。
我作势转身要走,果然,思忧一把揪着我的裙子,哭道:“师姐!!肉身给便给了,我只求你,我求求你,看在我们同门几千年的交情上,你便成全我吧……我知道‘分神合体炉’在你手上,不然你不会想要肉身,只你用完便借我也还魂吧……师姐,我只能求你了。几个师兄弟都怨我抢了衡斗,鬼王也因妖王离情再娶而迁怒于我,我能求的只有你了,师姐……师姐……衡斗说他爱我……衡斗说:‘思忧,给我生个孩子吧。’……我知道他那时喝醉了……可是……他那是心里话……我知道,我何尝不想和他生个孩子啊!……可是我鬼啊!我只是只梦魅!靠才梦杀人才能苟延残喘的梦魅啊……师姐我求你了,我求求你……”
思忧哭地凄惨,秀美的小脸满是泪痕,咱家略有些不忍,便道:“思忧,你向来心思细密,怎今日这般傻?”
思忧哭道:“因为我爱他,师姐你也爱过,你该知道的,只因爱他,什么都是能做的……”
没等她说完,咱家一把甩开她,提着狼狐腾空而去。
八师妹思忧,是只梦魅,魅鬼道,性子看似柔弱其实极为坚韧,最擅心术,尤其是苦肉计。
咱家其实不太确定是否又中了她的计……
不过,可恨之人亦必有可怜之处。反正这过河踏脚石,咱家又不是没当过。
注1:佛说四十二章经:“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我觉得很有内涵啊……
注2:这句更有内涵的话不是我原创的,我估摸着,原创应该是午夜飞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恩恩,明天停更,给大家一点时间酝酿长评~~
哇咔咔咔咔~飘走
PS:改名的事由于各种主观客观原因,无疾而终了……
27. 死去活来
27. 死去活来
肉身一扔进“分神合体炉”里,立刻飘出腾腾的白烟,隐隐还有“嗡嗡”之声。鬼王看着炉身镂刻的咒文缓缓由暗转明,隔了半响又亮了一个,她老人家掐指一算,道:“这一篇符咒的文字全部被点亮,少糖就还魂了,估摸着,可能要五日左右,深鱼,为你师弟护法。”
她老人家一句话,我便只能守五日的炉子。
咱家估摸着,还魂一个要五日,之前还耽误了一日,就算思忧另有肉身备着,怕是在十日之期限亦难以达成。更何况鬼王也不见得同意思忧还魂,鬼王既然是鬼王,一个徒弟成了妖算是别无他法,两个徒弟都当妖去了还让她老人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炉子上又有个咒文缓缓亮了起来,算来咱家已经守了两日,整日看着这炉子发呆,闲极无聊,竟不由自主开始想起些陈年旧事来。
咱家想起初见鬼王时,鬼王红色的衣裙在夜风中似血液染成的一面旗帜,鬼王轻笑:“太阴尸地距此地十万八千里,你是如何来了此处?”
咱家想起十鬼同堂,好一派鬼气森森的热闹景象。
或又想起二师哥晚枫重蹈大师哥的悲剧,一道天煞雷过后,什么都没留下。
后五千年浑浑噩噩的日子一星半点没想起来,想的最多的,还是五千年前的日子。炉子腾出的白烟袅袅,迷茫之处,似又看见一袭青衫似松,站在阆风巅。当年,自那次偶然在阆风巅偶遇,隔了两三日,咱家又鬼使神差地跑到阆风巅一望,便又看见他站在那里,自此,咱家便天天往阆风巅里钻,也不盼什么相谈尽欢,便只一天说上两三句话也是好的。每次远远一望,能见了那一道青色影儿便觉得十分圆满。如此这般约有大半年,他总在阆风巅等我来,便是我晚了,他也依然站着等我,有时我们一仙一鬼聊聊仙家的勾心斗角,有时聊聊鬼物的放浪形骸,或者人间的悲欢离合,更多时,我只陪他默默看这脚下的浮云万里,清风白日。直到有一日,阆风巅空了,之下云海翻滚地寂寞无言,咱家才知西王母的蟠桃宴结束了,他也回了天庭去了。只不过总似有幻觉一般,觉得会有那么个人儿,在阆风巅默默无言地等我。
炉子上又一咒符由暗转明,万年时光匆匆流水,彼时少糖还提着美酒对月高歌:“今朝有酒花下死,明日再会风雨愁。”一转眼,他就死过去了,时间无痕,再一转眼,物是人非,他又要活过来了……
守到第四日,葛晴和燕回也来了,葛晴见我便劈头问道:“深鱼,思忧为何突然就把肉身给你了?你没应承她什么吧?”
咱家笑道:“怎的?被我抢了功劳你心里不服气是么?”
葛晴狠狠瞪我一眼,咬牙道:“你个母僵尸还臭美!小心中了思忧的先礼后兵之计!”
燕回在旁笑笑,对我道:“深鱼,思忧若有所求,你让她来找我。”
说起思忧,咱家略觉有些郁闷,不想多言,只问燕回:“你怎的也来了?”
燕回微微笑道:“师弟要死而复生了,我自然要来瞧瞧。”葛晴亦笑道:“能亲眼见证少糖再世为人,我毕生一个梦想就要实现了!”
守到第五日,本来亮起了一大片的咒文突然开始一个一个暗下去,咱家着实吃了一惊,立即禀报给了鬼王,鬼王摩挲这一团仕女扇始终不言不语,隔了许久,终轻叹了一声:“死鬼还魂,实乃逆天而行……少糖若是挺不过去,便不要跟本王说了,深鱼你直接把那炉子交换给桂彬仙就是了。”咱家听着极是惊恐,只盼鬼王再指点条明路,刀山火海,自也算是一条活路,许久,鬼王却只摆摆手,“行了,去吧……”
咱家一呆,只见鬼王一闭目,顿时化成一团漆黑的烟,不见了踪影。
咱家有些缓不过神来,少糖在炉子里一憋就是八千年,原来还道是今朝苦尽甘来,却原来,少糖竟然命苦到如斯地步……
一旁理岸伸出小手拉拉咱家的衣袖,叹道:“走吧,深鱼,我们去看看五师哥。”
“分神合体炉”上的咒文只有零星的几个亮着的符,燕回葛晴在旁看着,都没说话,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灭下去。
还剩最后一个,葛晴终于不忍看下去,转身背了过去。理岸伸出小手拉了拉葛晴,葛晴没动,似僵了一般。
咱家心里也十分不好受,想着以前十鬼同欢,何等快活,如今竟然如此凄惨。
最后一个咒文闪了闪,似将要灭了,燕回缓缓走上两步,沉声道:“少糖……你真要去了?”
咒文又闪了闪,燕回道:“少糖,桂彬仙还在等你。”
咒文亮了一下,似有不舍,顿了顿,猛然,就灭了。咱家忍不住悲从中来:“少糖————!!!”
葛晴背影一震,颤了颤,终也无声。
良久,燕回终于长叹了一声,侧头正要对我说话,忽然,似做梦一般,炉身上又一个小小的咒文微弱地亮了起来,然后一个接一个,竟越来越亮,理岸欢呼道:“葛晴!你快看!!”
片刻,炉身上爬满冒光的咒文,七彩缤纷,幻化不已,少倾,炉肚子上的咒文开始浮动起来,光影搅动,炉子顶上的白烟越发浓稠,直直聚在一起,再等得良久,只见咒文更亮,白烟更浓,听得一声金石之声,炉盖缓缓打开,白色的烟裹着一个蜷缩着的身子升了出来。
咱家睁大了眼睛,但见是一个银白色长发的女子,浑身上下的皮肤莹白剔透到几乎透明的地步,猛一看只觉得吹弹可破,便是婴儿模样的理岸也远远不及。
炉上光芒瞬间一耀,终于又还原成个普通的丑炉子,炉子旁多了个昏迷的女子,赤身□地倒在一旁。
咱家仍在惊诧不已,只听身后的葛晴欢呼了一声:“美人儿~”随即立刻飞奔而去欲要将其抱起,他手刚一碰到那光滑的背脊,白光一化,美人儿顿时变了个半狐半狼的妖兽。葛晴痛不欲生地把妖兽抱在怀里:“少糖!!你快变人形出来啊!!!”
理岸干咳一声,道:“你们慢慢折腾,我去给鬼王报喜。”
作者有话要说:在榜呢,就一日一更,不在榜呢,就隔日一更,目前不在榜。
爬去码《江湖道》……
28. 今朝两忘
28. 今朝两忘
少糖的死而复生无疑是件天大的喜事,即便是她依然昏迷,鬼王坑里已然到处洋溢着欢快的气氛。燕回本想等及少糖苏醒后再回鬼军,奈何鬼军那边似出了些麻烦,连发三道白绫催燕回回去,咱家亦奉命出坑归还桂彬仙“分神合体炉”,便与燕回携手出坑。
燕回风轻云淡地与我闲谈,左手却无意识地轻轻扣在右手的扳指上,他这几千年一直有这么个小毛病,但凡心里有事,便习惯性去摸这个扳指。出得坑来,咱家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哥,是不是鬼军那里出什么大事了?”
燕回一怔,随即笑了笑:“没什么,我自能料理。你快去快回,切忌别和桂彬仙起争执……少糖的魂儿现在不在炉子里了,桂彬仙只消手一碰炉子就能明了,你把炉子扔给他,立刻就走,千万别耽搁。恩……,要不,索性我先陪你去还炉子吧?”
咱家急忙摆摆手:“鬼军事急,师哥你别再耽搁了。我自去了,你且放心。”言罢,也不待他还有话说,急急御空而去。
辟水岛黑气瘴已去,残余了些缕缕黑气毕竟压不住仙岛的腾腾祥瑞,只随风漂浮,似散非散,时值春末夏初,岛上的海棠谢了,粉白色的花瓣落了满满一岛,海风一吹,似有飘然雪浪,吹落海上,就如片片小舟,载着辟水岛八千年封闭的日子,终于散去了。
咱家落在岛上时,桂彬仙正闭目盘坐在一树桩之上,海棠的花瓣轻轻聚在他腿上,肩上,发上,周围的海棠树丫去了花朵点缀,都有些光秃秃的,桂彬仙便直直闭目坐着,也似海棠树一般一动不动,这景象不知为何,让人看着觉得甚美,只有些辛酸。
“大仙,我奉鬼王之命归还宝炉。”
桂彬仙没有动。
咱家又大声说了一遍,桂彬仙依然静坐着,似入了禅定一般。
咱家等了片刻没有回音,便把炉子轻轻放在地上,道:“大仙,物归原主。我先告辞了。”言罢,转身要走,忽而想了想,又抱起炉子,悄悄走近桂彬仙,慢慢把炉子放在他身侧。
桂彬仙依然沉默。
咱家顿了顿,觉得也无话好说,便腾空而去,腾到半空,又偷偷侧目瞄了一眼,只见桂彬仙极缓极缓垂下了手,指尖轻轻碰着炉盖,他眉目坦然,无悲无喜,只有几瓣海棠顺着他的衣袖滑下来,落在炉子上,悄然无声。
去时昕墨曾说:“人间都有悲欢离合的痛楚,妖鬼都有劫祸罹难的煎熬,而仙,是把无爱无恨的枷锁背到永生永世。”
永生永世是多长?
是不是比沧海桑田,海枯石烂还要长?
咱家一边飞着一边想地入神,堪堪与迎面飞来一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师哥,你怎的没去鬼军?”咱家见是燕回,颇是惊讶。
燕回似来得很急,看我方才舒了一口气,道:“已经去过鬼军了,怕桂彬仙性子一起,也把你拍死了。”
咱家道:“燕回,我好歹是万年的修行了,未免有些看轻了我吧?”
燕回只温和地笑笑:“哪里,没事就好。你现在是回鬼王坑答话么?一路吧。”
燕回是只紫魁,可化紫电,行如电掣,委实比我快上许多,只刻意放慢了与我并肩而行。咱家把还炉子的经过简单说了,燕回笑道:“桂彬仙给鬼王约下十日之期,怕已经料到了鬼王要给少糖还魂。八千年的朝夕相处就这么分了,想来他心里也不好受。”
咱家点头:“恩,只盼着还魂的少糖别再和以前一般糊涂……对了,师哥,鬼军那边什么事?”
燕回顿了顿,道:“衡斗王带着妖军与我鬼军合军了,微有些摩擦,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只是妖王意欲进军穷山(注1),此举略有些不妥,还要请鬼王裁决。”
穷山在轩辕之丘以北,少人多兽,险峰叠起,暗流密布,千沟万壑,地势复杂。而轩辕之丘地势平坦开阔,四通八达,与之相比,易攻难守。天兵天将已然占据了高空优势,妖王自然便想借穷山险恶的地势为依托,妖物鬼物在地势复杂的地方反而如鱼得水,对战天兵会极为有利。
咱家如何想,都觉得妖王此举在理,并没什么不妥之处。
燕回无奈地解释道:“妖王能想到穷山的好处,青帝自然也能想到。只怕现下穷山已布满陷阱,正等我们去跳。”
咱家一抖:“我还以为开战之前会先对峙个三年五载的……”
燕回沉吟了一下,道:“我看不会,等青帝把天兵主帅定下来,离开战就不远了。怎么,你怕么?”
咱家思忖了许久,才道:“说不怕是唬人的,这一战,不知多少鬼物要灰飞烟灭,几百年几千年的苦修,都这般付之东流了。”
燕回拍拍我的肩,道:“世事无常,自有造化。”
咱家道:“我只是不了,为何仙鬼不容?这仗,不能不打么?”
燕回没再说话,极目远处。天边乌金西沉,满目晚霞灿烂,喷薄在天上,竟如血色一般。
燕回轻轻一叹:“便如水与火,光与影,阴与阳。”
他这话说地玄之又玄,咱家琢磨了许久也没琢磨出个理儿来。
及至鬼王坑,咱家陪着燕回去见了鬼王,燕回自与鬼王就进军穷山一事讨论个滔滔不绝,正听得咱家昏昏欲睡,理岸突然进来,道:“鬼王,少糖醒了。”
跟着鬼王来到少糖床前,之间软被里露出个妖兽的头,耳朵一动一动的,一双圆溜溜的眼儿盯着床边众鬼,眨也不眨。
葛晴在旁道:“鬼王,少糖似乎不会变身。”
鬼王沉吟了一下,道:“可能刚刚还魂,不大习惯,多些日子就好了。”说着,鬼王伸出手,在妖兽眉间轻轻一点。
白光一化,被子里的妖兽化成了人形,白发四散,垂在露在被子外的一双长腿上,少糖提着被子捂着胸,一脸惊恐:“这这……这……”
葛晴一脸坏笑:“别来无恙,五师哥,恩……师姐。”
少糖还没缓过神来:“……我……我……”
葛晴腆着脸靠近了些,笑道:“师姐,你就认了吧。女儿身也没什么不好,你本也爱打扮,从今往后,不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涂脂抹粉了么?”
少糖往后缩了缩,叫道:“你……你别过来……”
理岸最先瞧出不对,一把推开葛晴,控着人儡把自己递到少糖面前,道:“少糖,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少糖颤颤地道:“我、我不认得、不认得……这,这,这是你孩子么?”
言一出,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咱家道:“你可还记得你自己是谁?”
少糖闻言一呆,两眼突然直愣起来,空洞洞的,喃喃道:“我……我……我是……”
鬼王叹了口气,伸手对着少糖虚空一指,少糖顿时又还了个妖兽的模样。
鬼王叹道:“少糖魂儿弱,能还魂就行了。不记得便不记得了吧,这样或许也是好的。你们各自散了吧,让她多休息。”
众鬼应了,纷纷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