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把房卡给沈逢南。
沈逢南不明所以,“这不有两张床?”
“老大特地交代的,让你睡了小半年地板,他过意不去,喏,他说今天这整张床都是你的,随便滚。”
说到这里张平突然叹息,“唉,只是南哥你这孤家寡人的,又没姑娘陪你滚。”
“…”
贫嘴的结果是脑袋挨到一下暴击。
张平委屈兮兮,“我又没说错啊。”
离开俞城的前一天,梁研和赵燕晰去逛商场,打算给老人家买几件冷天穿的衣服备着。
路上,赵燕晰问梁研还有多少钱。
梁研没讲具体的,只说一句:“够养你的。”
赵燕晰不大相信,总觉得梁研这样贫嘴是故意避开重点。
这个季节卖秋冬衣服的还不多,逛了几家,梁研挑了件暗红色的棉袄,问赵燕晰:“这个怎么样?”
赵燕晰也觉得不错,趁导购不注意,翻了下价格牌,脸就黑了。
“这个不好。”
“我觉得挺好的。”梁研认真地又看了一遍,“质量不错,颜色也合适。”
她对导购说,“这个装起来,我们要了。”
赵燕晰在背后扯她衣服,小小声地提醒,“姥姥肯定也不希望我们回了南安喝西北风的。”
梁研没理她,刷完卡出店才说:“别杞人忧天,东南风我都没让你喝过吧。”
“我们回去还得买手机呢,这又是一笔花销。”
梁研说:“花不了多少钱,我又不给你买土豪机。”
赵燕晰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抬头说:“梁研,我是不是总是拖累你?”
“说什么屁话。”
“你别蒙我,我也没那么傻,我知道我放在你那的那点钱早花完了,现在我要考研,南安房租又贵,全都要靠你一个人,你今年还要交学费。”
赵燕晰声音越来越低,“我本来还想着跟陈渠后头小赚一笔,你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梁研不知道她脑子里想这么多,听完沉默了会,说:“我说真的,你不用操心,真穷到那地步我会动他给的那些。”
赵燕晰愣住,没想到梁研会说这话。她知道梁研口中的“他”是梁越霆,她再孤陋寡闻也知道梁越霆不缺钱,但她印象里,梁研在这件事上倔得出奇,上大学后就不再花梁家的钱。
梁研现在这样说,反而让赵燕晰更难过,她不再往后想,决定先专心复习,考完试就去找工作。
两人又买了一件衣服,之后去箱包店选行李箱。
晚上,梁研洗完澡吹头发,赵燕晰躺在床上看了她一眼,有点惊讶地说:“梁研,你头发又长了。”
梁研头也没回,说:“回去剪。”
“不剪了好不好?”赵燕晰说,“梁研,你留长发吧,一定很好看。”
梁研直接无视了这句话,赵燕晰有点失望。
梁研关掉吹风机,躺到床上,赵燕晰坐在床边看着她,说:“我说真的,你以前长头发真的很好看的,大家都这么说。”
见梁研不说话,赵燕晰略有些忐忑,停了下,故作轻松地说:“我可没夸张,你记得么,那时候暑假你回来俞城看我,我在补课呢,你到我们学校去了,你不晓得我们班男生都来打听你呢,那天你穿白裙子,扎着辫子,我记得可清楚了,你…”
“睡觉吧。”
梁研关了灯。
屋里瞬间黑掉,赵燕晰张了张嘴,半截话堵在嘴里。
对面的人毫无动静,赵燕晰顿了一会,无声叹了口气。
梁研,那一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只有这一件,你始终不肯说?
赵燕晰乱糟糟想了一会,没纠结多久就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赵燕晰正在拖地,突然有人敲门。
她打开门,外头站着个女人,长卷发,穿得很好看。
“请问梁研是不是回来了?”
赵燕晰愣了下,点点头,转头喊:“梁研。”
梁研从卧室出来,看到门口的人,脚步微顿。
“研研,”对方有些惊喜,“原来你真回来了。”
梁研走过去喊:“林阿姨。”
林晓清笑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没有跟我联系呢。”
梁研说:“只待几天,马上就走了。”
“这么快?那你妈妈的东西…”
“林阿姨,”梁研打断她,“那些东西你处理了吧。”
林晓清怔了一下,“研研,你不是说会来拿的吗?”
梁研没讲话。
赵燕晰偷偷握住她的手,“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拿吧。”
林晓清说:“或者我给你送过来也行。”
“不用了,我并不想要。”梁研直接把话说出口。
林晓清有些为难。她是沈玉的朋友,也是沈玉的医生,沈玉最后的一点遗物都保管在她那里,梁研几次答应会去取,但始终停在口头,这次干脆说不想要了。
她们沉默了一会,梁研说:“林阿姨,抱歉让你保管了那么久,今天回去就扔掉吧。”
“研研,”林晓清皱眉,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其实,你妈妈有给你留一封信,我本想等你自己发现。”
见梁研没有反应,林晓清从包里取出信递给她。
“毕竟是你妈妈最后的话,不想看看么。”
赵燕晰赶紧将信接下来,“谢谢林阿姨。”
林晓清看了看梁研,说:“那我就先走了,研研你如果改变主意,就给我打电话,或者给我发个地址也行,我给你寄过去。”停了下,说,“另外,你妈妈的病历资料我也一直保存,如果要,也一并给你吧。”
梁研不应声,赵燕晰就好声好气代她讲:“好的,谢谢林阿姨。”
林晓清走了两步,又回头,欲言又止。
“林阿姨还有事吗?”赵燕晰问。
林晓清想了想,还是叮嘱一句:“研研,你不要忘了,定期检查身体。”
第10章
林晓清走后,赵燕晰把梁研拉进卧室。
“你…不看看么?”她把手里的信递过去。
梁研接下来塞进箱子里。
赵燕晰忐忑,“梁研,已经过了这么久,要不你看看吧,也许有什么重要的话呢。”
“人都死了,几句话能有多重要?”梁研将拉链拉上。
“既然不重要,你为什么不敢看?”
梁研倏地一顿。
赵燕晰走近,又说一遍,“梁研,你为什么不敢看?”
“我不是不敢。”
“那是为什么?”赵燕晰难得执着地问下去。
“没有意义 。”
“是么,那你怎么不把它丢了?虽然是我收下来的,但你也没有把它丢掉,你心里还是很在乎你妈妈的,是不是?”
“不是。”梁研几乎没有思考地否认,“她并不值得我在乎。”
“你说假话,梁研…”
赵燕晰觉得不揭开讲的话,这个问题永远都在,那些不好的全都堆在梁研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过去。她犹豫了一会,说:“你知道么,你以前睡觉会讲梦话,那时候我就听到了。”
“听到什么?”
“你叫沈阿姨不要丢下你。”
其实还有别的,只是赵燕晰不忍心说。
梁研的身世,一直是邻居间讳莫如深的话题,但仍然抵不住好事者的八卦心,背后谈论的人不会少。这些年,赵燕晰东听一段,西听一句,加上一些亲眼所见的事实,揉在一起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她知道,梁研梦里那句话是有原因的。
小区里人都知道,梁研是私生女。
沈玉没有结婚,但她怀孕了,她将梁研生下来就丢给梁研的姥姥,梁研六岁她才露面,隔天梁研放学回来,她就已经走了。
赵燕晰记得,那天梁研一晚上都没有讲话。
沈玉再次出现是一年后的五月份,那时梁研的姥姥已经去世一个月。
那个月发生的事情,赵燕晰希望梁研永远忘记,再也不要想起,但她知道不可能。
没有哪个七岁的小孩会独自在死去的姥姥身边睡两天。
如果不是她刚好来这边过五一,又刚好去找梁研玩,她不敢想梁研会怎么样,整个小区根本就没有人发现这对祖孙两天没出门。
后来是邻居凑钱帮忙办了丧事,赵燕晰的姥姥将梁研带回家照顾。
而沈玉一个月后才出现,她卖了房子,带走梁研。
赵燕晰从那之后没有见过沈玉,后来才知道沈玉那一年就死了,是自杀的,梁研因此回到了亲生父亲身边,再往后,读高一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梁研被送回俞城,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梁家。
如果说梁研恨沈玉,赵燕晰可以理解,但她发现不是这样简单。像现在,梁研听到别人提起沈玉,情绪会不好,但她总是在忍。她不看沈玉的信,但也不丢,那个结永远在那,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它也许每时每刻都在折磨梁研。
赵燕晰决定把这一切都说破。
“梁研,你看看她说什么,然后,你心里有什么,你也说出来,你可能不会再那么难受了。”
但梁研显然不配合。
“没什么好难受的。”她固执地说,“我早就忘了。”
离开俞城之前,谈话没能再继续。
九月中的列车重新将梁研和赵燕晰送回南安市。
生活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假期里的一切都是插曲,除了慢慢被遗忘,似乎没有别的结局。
开学后,梁研成为大四老学姐。
她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课少很多,九月底将直研材料交到院里,就只剩每周二的一次课。
她的同学大多在准备考研或找工作,确定直研的那些也会找实习和兼职。
但梁研仍然靠接稿过活,偶尔出去接一单会场翻译。
赵燕晰正正经经复习备考。
她们租的房子在云阳路,离梁研就读的A大不远,也靠近赵燕晰要报考的师大。赵燕晰觉得梁研特别神通广大,不知找谁拿到了师大的校园卡,可以让她进图书馆,也可以在食堂吃饭。只是,图书馆占座问题严重,经常找不到座。
赵燕晰晚上精神好,睡得迟,早上睡眠最好,连着几天为了占座早起,好好的一双水灵眼睛熬出两坨黑眼圈。
她想在家复习,但尝试了一次效率巨差,背着单词就躺到床上去了,有梁研监督也没用,她坚持不了一会就想跟梁研说话聊天。
没几天,梁研也忍不下去了,在南安高校论坛搜索一圈,找到几个口碑靠前的校外自习室,做完筛选,定下离A大最近的E书馆。
E是eagle的缩写,所以论坛里的同学们亲切地称呼它小鹰书馆。
帖子里描述的条件很令人心动,全天24小时开放,单独隔间,包位一个月三百,大厅提供微波炉、饮水机,图书角、打印机随时可用,前台售卖零食饮料。
第二天,梁研就把赵燕晰送过去了,得到的反馈是一条过分激动的语音信息——
“这里棒呆了,效率飙升!”
梁研收到消息时正在食堂。她早上接到准导师电话召唤,这会儿刚好吃完最后一口饭,听完语音,她回了个摸头的表情图以示表扬,然后迅速收掉餐盘赶去六号楼。
那位钟老师做事风风火火,最恨别人迟到,梁研早就帮他做过事,对他的脾气秉性一清二楚。
果然,到了办公室,钟老师已经在了。
梁研一进去,他就丢来一张便签,上头只有几个字和一串邮箱号。
钟老师的交代极简洁:“联系这家,约一位摄像,28号八点,北楼1101拍摄远程教学资源片。另外,你今天去把场地提前申请下来,再通知院学生会安排志愿者帮忙。”
梁研仔细一看,是家摄影工作室。不知为什么上面只写了邮箱,也不多留个电话,打电话其实最方便快捷。
回去后,梁研按要求发邮件预约,半个小时后收到回音。
梁研看完邮件,将对方留的联系号码存进手机。
27号晚上,梁研特意给对方发了消息提醒第二天的拍摄工作,收到回复后,她又将通讯录名片转发给学生会负责人。
她的任务就结束了。
第二天,28号,梁研去市医院体检,赵燕晰坚持要陪她,中午拿到报告单,赵燕晰抢过去,看完松了口气。
“没事儿。”
梁研也看了一遍,的确没有任何异常,两人吃了顿饭,慢慢坐公交车往回逛,到了学苑路的小鹰书馆,赵燕晰先下车,“我今天晚上多看一会儿,估计回来得晚。”
“知道了。”
车门关上,梁研转头看前方,发现路旁的树叶居然开始黄了。
手机突然一声响,梁研回神,低头看,群里来了条信息,是学生会那边的负责人发的,跟大家汇报持续四个小时的拍摄工作终于结束了,然后底下就是一片撒花祝贺,有人发红包犒赏。
抢完红包,现场帮忙的志愿者小姑娘发来一条消息,问大家有没有觉得今天来的那个摄像很帅。消息刚滑过,迎来一片整齐的“+1”加“捂嘴笑”表情图。
负责后勤工作的小姑娘直接跟一个“+10086”。
于是有人吼着求照片。
不一会,有好人上了张图,背影照。
梁研随手点开,看清了大图——
短寸头,宽肩窄腰,穿白T恤,休闲裤,背影挺拔。
她看完点回去,一串消息又来了,清一色的“求正面照”。
发图的同志遗憾地说没敢拍。
底下又一溜“求联系方式”、“求电话”、“求微信”。
负责人妹子甩上电话号码并艾特梁研,指明是梁研给的,但她试过了,用手机号搜不到微信。
其他妹子发了一堆哭脸。
梁研看着不由笑了,这几届的学妹实在太可爱,她想拉过来一个个捏脸。
公交到了A大站,梁研收起手机下车,从侧门进学校,经过小操场,一辆黑色汽车从她身边行过。
梁研无意间扫了一眼,目光落到副驾驶位。
她愣了一下,再看的时候,那车已经远了。
梁研怔怔站了两秒,无意识地往那方向走了几步,看见那辆车已经开出校门。
她没看清车牌号。
晚上,梁研拨了张平的电话,嘟声还没响,她突然又按掉。
打通了要问什么?
问他们回了南安没?
这好像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梁研皱着眉,想了好一会,没想出理由。她把手机放下了。
过了两秒,又拿起看了下时间,十点半,该去接赵燕晰了。
梁研正要出门,手机响了下。
一封邮件来了。
第11章
邮件是那家摄影工作室发来的,告知梁研后期剪辑制作中需要提供的信息材料,末了询问是否有其他具体要求。
梁研这才想起把钟老师发来的样片和材料包转发过去。
等她赶到小鹰书馆已经十点三刻了。
赵燕晰的信息五分钟前就来了,梁研没有进去,也没有找地方停电动车,她就坐在车上,脚撑着地给赵燕晰回信息。
发完信息,她抬头看了下,觉得这地方和那次白天看到的感觉不大一样。
或许因为是夜晚,周遭的黑暗和静谧将这里的灯火衬托得有几分特别,连门口的这棵梧桐都好像更大更有力量了。
梁研顺着树身往上看了一眼,发现这个书馆的二楼也亮着灯。
难道二楼也是他们家的?
那也太大了点,要亏本的吧。
梁研瞎操着闲心,看见楼上落地窗边多了一道人影。
梁研突然顿了一下。
这样的距离并不能看清什么,最多是个模糊的剪影,但梁研奇怪地感觉到一丝熟悉,好像以前就见过,甚至于她看着那道身影能确定他此刻靠在那儿是在抽烟。
她看了一会儿,挪开视线。
为什么又会想起他?
这不科学。
歉也道了,谢也说了,他安全脱困,一点事儿没有,她又不欠什么。
一天来两次错觉,看谁都像他,这是有病啊梁研。
赵燕晰出来时就见梁研坐在电动车上发呆。
她伸手过去晃了下,梁研才回过神,“好了?”
“对啊,你想什么呢。”赵燕晰坐到后座,扶着她的腰,“我出来你都没看见。”
“没什么,你也不叫一声。”梁研将车骑上大路。
夜风拂面,梁研看着前方道路,赵燕晰在她身后絮絮叨叨汇报今天的学习进度。
回去后,梁研随口问赵燕晰:“你跟池宪联系过么?”
赵燕晰正在啃苹果,嚼了两口说:“没有啊,他留的电话我不知道塞哪儿去了,但我不是留过你宿舍电话给他吗,估计他打过电话,可你这阵子都没回学校住过。”
梁研哦了一声,去洗澡了。
赵燕晰啃完苹果慢慢回过味儿,陡地惊了一下——
梁研不会惦记上痴线了吧?!
赵燕晰仔细回想了一下,眼睛慢慢瞪圆了。
梁研那家伙没谈过恋爱,没喜欢过人,感情世界一片空白,以前都没有认真看过一个男人,更不可能去研究什么男女相处的问题,看到一个可怜兮兮的痴线就保护欲爆棚英雄救美,又享受被痴线崇拜和需要的感觉,也不管人家娘不娘man不man,就这么上心了!
难怪和痴线分别后梁研就有点不对了,在俞城那几天总有点心不在焉,回南安后才好了,因为痴线在这儿啊。
看今天这趋势,梁研这是忍不住想见痴线了吧。
真是要死啊。
赵燕晰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她打心底希望梁研和普通女孩一样尝试着谈个恋爱,但对象不要是痴线好吗?
这还不如她自己上跟梁研百合呢。
梁研洗完澡就回卧室睡觉,赵燕晰坐在自己床上抱着腿看她。
梁研看了下手机,皱眉:“十二点了,你愣着思春呢?”
赵燕晰“唔”了声,心道你也就嘴巴厉害。
对着镜子刷牙时,赵燕晰渐渐冷静下来,思路转了个向。
或许这也可以算好事情,再怎么说痴线的生物性别也是男,这至少说明梁研能关注到异性了。
是个进步啊。
赵燕晰决定顺水推舟,就从痴线入手,先让梁研接触一下男人,以后再慢慢引导,她就不信等梁研上道了还能忍得了痴线那种磨叽的男生。
梁研不知道赵燕晰像老妈子一样操心她的感情启蒙问题,第二天她仍然和往常一样早起买早餐,留一份给赵燕晰,自己先去了学校。
赵燕晰锲而不舍,愣是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当初池宪留的电话,主动联系上了。
梁研一回来,她就汇报:“池宪约我们玩呢。”
梁研在写邮件,头也不回地说:“你现在还有时间玩?”
“偶尔玩一下当放松啊,国庆七天假呢,池宪说还叫了那个张哥和那个沈、沈…”
“沈逢南。”
梁研敲键盘的手顿住,她看了眼屏幕,慢慢按Backspace将错打出来的三个字删掉。
赵燕晰说:“对,就是他。”
见梁研没声音,她直接拍板,“池宪定了六号,反正我答应了。”
假期头几天,梁研过得异常繁忙,她接了两万多字的新稿,一半英语,一半法语。早八点到晚十点都对着电脑,马不停蹄译了三天,前脚刚交差,后脚接到钟老师的电话,说是给她介绍了个活儿。
梁研虽然有点累但还是接了。
传媒学院的董老师和钟老师关系好得像拜把子兄弟,梁研以前就给他帮过忙,这活儿就算不给钱,她也得卖个面子,何况人家正儿八经地花钱请她。
研讨会在A大东区报告厅进行,与会的有两位法国学者,梁研担任全场翻译。会议分上、下午两场,结束后把人送走,董老师带她和另几个帮忙的研究生吃饭。
饭局上气氛不错,不同于钟老师的雷厉风行,这位董老师特别接地气,讲话幽默风趣,和学生处得像朋友,梁研跟他还算熟,又饥肠辘辘,于是毫不客气地闷头吃菜。
包厢的门被推开时,梁研正在啃一块扇骨。
她啃得专心致志,没关注旁人,直到董老师突然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咦,还真来了,你这家伙不是开玩笑啊!”
其他人都望过去。
梁研头一抬,扇骨掉回碗里。
柔光中一个人走近,颀长身影在她视野里逐渐清晰,他穿着黑色的T恤和裤子。
光线将他五官的轮廓勾勒得很明显。
他的头发剪了,很短的寸头。
董老师已经在对学生介绍:“喏,这是我小师弟,算你们小师叔了!”
学生们站起来打招呼问好,唯独梁研没动。
一个高高的男生挡住了她。
等他们都坐下,梁研就看到了沈逢南的脸。
他唇边还留有一点笑容,目光在别人脸上,过了一秒,他的视线随意地转了下,落到梁研在的方向。
梁研清楚地看到他顿了一下。
短暂的四目相对后,沈逢南率先转开了脸,因为有人絮絮叨叨地跟他讲话了。
“真成大忙人了,想见你一面都难,我要不是今天走不开就直接去你那取了,看你这忙得屁股落不着板凳的!”董老师熟稔地抱怨几句,说,“钥匙给我吧,我这不留你了,你赶紧忙去,哦,我的片子你可得先剪好,过几天要用了。”
沈逢南点了点头,把钥匙给他了。
董老师以为他就要走了,挥了挥手,沈逢南却又往桌子那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