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知道了!你到一边去,乖!”非常敷衍的摆了摆手,何弼学就这样被殷坚赶到了角落。
若在平日他肯定跟对方理论,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何弼学咬了咬牙忍下这口气。等回到阳间后,他绝对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能透过这些仪器来了解我前世是什么、做过哪些事?因为我就是我,那些想不起来的记忆并不会消失,它们其实一直都在?”神情恢复严肃,殷坚冷静的询问着。
其实不用判官回答,他就已经清楚那个答案。果然就瞧见那个男人若有深意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全看殷坚自己了,他想不想了解、想怎样了解,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第四话阴间归来
一手牵紧何弼学,另一手开始结着手印,殷坚静下心来默念着咒语,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过,整个阴间变得混乱不已;忽然间,心底闪过一丝异样,殷坚危险的眯起眼睛…时候到了,就是现在!
明知道不该拖延,可是殷坚却没办法不这样思索下去。
看着在一旁玩弄着豆芽菜的何弼学,他无忧无虑到几乎可以说是人神共愤的境界,因为他没有累世罪孽这个包袱,他就是他自己的第一世,在天地之间灵魂干净得像张白纸,所以女媪对他特别宽容、判官对他也另眼相待,得天独厚得让人不禁有些嫉妒。
反观殷坚自己,从来到人世开始,就注定了一切条件的不公平,不论他再怎么努力、不论他的天资有多高,他不是最初那个殷坚就不是那个殷坚,甚至,他还得背负着『来历不明』、『恶鬼』等等罪名。
即使表面上他是殷家长子嫡孙,是殷家继承人,可是他就是得不到认同,更别说能享受到亲人间该有的情感。
现在,他有机会弄清楚这一切,只要一个动念,他就可以将这些纠结在他身旁这么多年的问题一一解开,可是殷坚却在这一刻退缩了。
理由十分简单:不知道前世和来历,他还能继续这样过活,反正都不被殷家人真心接纳这么久了,再加上他的冷淡个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万一弄清楚了他前世真的是个十恶不赦、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混蛋,那他还有什么脸继续在阳间逍遥?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何弼学身边,大言不惭的说要跟他白头到老、幸福一辈子?
“坚哥,你还好吗?怎么老是在发呆,这样很损你形象耶…”刻意的戳了戳殷坚脸颊,何弼学难掩担忧的神情关心着。
他知道那个看似坚强的家伙,一遇到关于亲情的问题,就会变得意外的容易钻牛角尖,常常有些很简单的事情,他总是会想得太复杂,最后变得患得患失、裹足不前…这一点,何弼学就豪气许多,完全不多想,直接一翻两瞪眼。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万一我的前世真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头,我还有什么资格重返阳间?我还有什么资格…和你在一起?”意外的支支吾吾,看来这个问题真的深深困扰着殷坚,连平日里努力维持的高品味帅劲都顾不上了。
“你在说什么屁话啊?殷坚你走火入魔了吗?我喜欢的是你!我爱的是你!就是现在这个『你』!你的前世是猪是狗也不关我的事啊!我喜欢的在乎的就是现在的这个殷、坚!”非常用力的摇晃着殷坚的肩膀,何弼学的一字一句像重锤似的敲进对方心里,也打碎了他先前的不安。
确实如此,他可以质疑自己,却不该怀疑何弼学对他的情感,那个单细胞又直线条的笨蛋,绝对没有想过什么前世今生的问题,他单纯的就是爱着这一刻的他,就是这么简单。
“恩,我知道了!”大力的拥抱着何弼学好一会儿,殷坚下定决心似的笑了笑。那名圆圆脸蛋,长相过份稚气的年轻男子,像感应到一般的也跟着笑了笑,支持似的拍了拍殷坚直挺的背脊,跟着很明理的退到一旁去。
“阿学?”面对何弼学的松手退开,殷坚有些愕然。
“那是你的前世,算起来是你的隐私,如果你想告诉我,你自然会告诉我。但是我要你知道: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今生今世的你,所以什么前世、什么罪孽都跟我无关,我不在乎也没有兴趣。”脸上挂着支持意味的笑容,何弼学点了点头,要殷坚去找寻自己遗失的过去,很识相的退到一旁。
殷坚感激又感动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回头望着那些电脑荧幕,不稳定的画面开始跳动着。正当何弼学公式化的想提醒殷坚要小心时,那个紧盯着电脑荧幕的高瘦男子,就在他眼前这样嗖的一声消失,吓得何弼学呆愣在那儿。
“他…”
张口结舌的指着殷坚消失的方向,何弼学意识到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的判官想回答,连忙的抬手制止他。
“你不要说话!你说话没人听得懂!我等!”
***
“将军!”
突然一声宏亮的叫唤,让全神贯注中的殷坚心跳硬是漏了两拍,猛一回身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办公室、判官以及何弼学全都不见踪影。
正当殷坚还没来得及问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那个人高马大、嗓音宏亮的男子走向前,不偏不倚的穿过他。
有过几次类似的感应,殷坚很快的弄清楚,眼前的景象和他毫无关系,他只是个旁观者,或者,不全然是个旁观者,这些是他脑海中那段不曾消失,但又回想不起来的前世记忆。
反正自己『不存在』,所以殷坚也没有刻意躲藏,大大方方的跟在这名人高马大的男子身后,从他身上盔甲般穿束,以及周遭简陋的摆设来看,他应该是回到了战争时期。
殷坚对于历史和考古的研究自然没有像吴进那般透彻,观察了半天也无法从这个人的装扮谈吐间推算出这是哪个时代,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名穿着盔甲的男子所配有的兵器,是青铜铸造的。
“恩。”应声的又是另一名男子,正巧背对着殷坚,低头研究着手中的竹简。偏高偏瘦的身形,同样也穿了件盔甲。从先前那人恭敬的神色来看,这名被唤将军的男子颇受人敬仰,甚至有些畏惧。
“降兵已经安排好,只不过…”那名身高马大的男子面有难色。对于眼前的将军一向言听计从,不仅是他一直以来军令如山,更多的是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累积起来的威信,军中上下对他敬若神祗,谁还敢对他的决定存在异议?
况且,这种拉拢身体强健的降兵收编利用,招降的事情自古有之,谁还能说他的将军决定错误?
“只不过他们人数太多,一旦造反,对我们极为不利。”仍然背对着众人,冷淡的语气仿佛他早就看透这一点。
那名高壮男子反倒放下心来,说到底,天下间不会再有第二人比他的将军更能看清、看透战局,他先前的担心真是多余了。
“让他们吃饱喝足,送他们上路。”
“将军的意思是…”
“叫我们的人头系白布。凡无白布者,尽杀之。”
平静得几乎可以称之为冷酷,那名高瘦将军回过头来,目光锐利仿佛天下间没有任何事能隐瞒、阻挡他。
殷坚紧盯着那位将军,连退了好几步,虽然容貌看上去是那么陌生,可是他却清清楚楚的知道,眼前的那名高瘦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前世的自己。
冒出一身冷汗,殷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因为他曾经『亲身经历』过。
没有杀声震天、没有哭喊冤枉,那些降兵们根本来不及反抗,一夜之间全让他一句『尽杀之』而斩杀殆尽!
血水汇集成溪,流入河中染红一片,众多的头颅堆成山,浓浓的血腥味笼罩在此地久久不散…
努力的提醒着自己记得呼吸,殷坚的心跳无法克制的加快再加快。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被殷司讥讽为『恶鬼』该下十八层地狱,因为他实在杀死太多人了!
“只这一场战役,他的一生,在他自尽之前,打过无数场大大小小的战役,攻下七十几座城池,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光辉战功背后,代表的是有多少人惨死在他的剑下”
虽然战争本来就是这么残酷,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愚蠢游戏,可是殷坚仍然感到很不舒服;不只如此,他相信他前世已经后悔了,否则不会自尽得如此一干二净。
长长的呼出口气,殷坚的心情逐渐平复,冷眼的看着重新上演的灾难和血腥。他开始有些明白,为何那位判官会说,只有自己才能定自己的罪、唯有自己懂得反省前世的错误。
自己愿意为过去的错误付出代价,一切才会有意义,否则不论在十八层地狱里待多久,久到地老开荒都是屁。
认真反省与悔悟了,跟着喝下那碗孟婆汤,前世的恩恩怨怨烟消云散,才是真真正正的脱胎换骨。
不知为何,殷坚的心情突然变得轻松,他有种通过了考验的感觉。不清楚自己是谁之前,他承认自己非常不安;可是弄明白了,他反而可以平静的面对这一切。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一个动念之间,殷坚又回到那间办公室。
原本蹲在角落里玩弄着豆芽菜的何弼学,啊的一声奔回他身边,又是兴奋又是担忧的望着他。
殷坚笑了笑、揉了揉对方的乱发,以行动表示着自己一切正常。
“你只要我对前世做过的事情有所悔悟就好?就这么简单?”口里虽然说着『简单』,事实上却是十分的不容易。
前世的他在最初被困在阴间时肯定有怨有恨,即使他在死前的那一刻忏悔,留在十八层地狱里,依然心有不甘。若不是阴差阳错的被返魂咒召回,意外的成了殷家的子孙,他可能还在这里继续怨着,恨着;若不是殷家给他的教导、殷琳给他的亲情,还有何弼学给他的包容与温暖,他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承认,进而接纳这一切。
殷坚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心地有多善良,可是周遭的这些亲人、朋友们,全都一步步约束着他走向光明这个方向,让他能在此时此刻面对判官时,如此平静。
“大彻大悟并不容易。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的时间仍然无法醒悟,还不如你在人间的短短数十载。”一面微微笑的解说,一面领着殷坚和何弼学离开这里,判官像是完成任务似的流露出轻松的表情。
本来,阴间的存在,赏善罚恶的必要,只是为了让凡人能愈走愈好而已,这一点,殷坚确确实实通过考验了。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殷司那个老家伙喽?”仍然不改他轻蔑的语气,殷坚冷哼数声。单就结果来说,确实应该感谢殷司,只不过那个过程实在太令人不得不憎恨他了。
“有因必有果,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堆尸骨的怨,你就该还他这一报,尝尽魂飞魄散之苦?”判官平和的一席话让殷坚愣了一愣,随后静了下来认真细想,本来对殷司那点憎恨心也消失不见了,判官像是感应似的再次扬起微笑。
夹在判官和殷坚之间东看看西瞧瞧,何弼学最后高举双手投降。对于他们两人那种玄之又玄、有头没尾的对话,何弼学自认自己没有半点慧根,太禅的东西实在像鸭子听雷。
“现在的意思是不是殷坚可以离开这里,再也不必管前世犯的过错了?”对何弼学而言,他唯一关心的只有这一点。
“不是不管,而是他已经想通。”判官若有深意的点点头,继续领着他们两人往前。
在这里跨进电梯里实在需要勇气,天晓得往下会通到哪里?
“想通?这么简单?感觉好儿戏。”跟在殷坚身后钻进电梯里,何弼学下意识的朝内缩了缩。毕竟,他对电梯有着潜藏的畏惧感,尤其在这种地方,虽然判官一再保证他的前女友,火辣美艳的CK早就投胎去了,那抹阴影恐怕会永远长驻在何弼学心底。
“想通原本就不难,不过在你想通之前,什么都不容易。”像是对何弼学十分有好感,面对他的问题,即使只是随口说说,判官仍然面带微笑的认真回答。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捂着耳朵,摆明了不想听,何弼学的反应正如绝大多数的凡人般懵懂无知。判官一点也不在意,等时候到了,这些道理他自己会明白,到那时,就换他『想通』了。
“等等!你要带我们去到哪里?”叮一声电梯门打开,殷坚俊眉微微皱了皱。外头的景象看似平常,却隐含着不对劲。尤其是那道耸立在大厅正前方的旋转门,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一旦通过,他跟何弼学之间的缘分就走到尽头的危机感。
“既然已经得到重生,何必再留恋这个皮囊?唯有真正放下,才能得到解脱。”平静的回答,判官认真的操作着手中的PDA。
殷坚与何弼学两人互看一眼,心底警铃大响。要殷坚放下这个『皮囊』,岂不是要他重新投胎?虽然一样是重返阳间,但这个选项绝不在他们的计划内,何弼学还没那个心还必须来个光源式计划,慢慢等待重新投胎后的殷坚长大啊!
“喂喂!你不要我搞六道轮回这一套哦!殷坚怎么来就要怎么回去!”凶狠的拦在殷坚与判官之间,何弼学再次发挥他老鼠吃象的功能,仗着判官不能对阳寿未尽的他怎样的小利多,横眉竖目的掠夺着他最大的权益。
“他确实不该这样重回阳间啊!生死簿上没有他的名字。”
“他有!他叫殷坚!”
“没有他的阳寿。”
“随便填一个上去!”
“没有死因。”
“和我一样!”
不管判官提出些什么,何弼学二话不说的回答,明明是殷坚的人生,他倒是答得比当事人更起劲。
“你也这么认为?”似乎不太坚持要殷坚重新投胎,判官操作着手中的PDA一会儿后,平静的询问着殷坚的意见。
“恩,都听他的。”微微一愣,殷坚真的没想过判官会这么好说话。
对判官而言,殷坚重新投胎或许能过得更好,至少,他会拥有一对疼爱他的父母,正常的人生,不过这是殷坚自己的选择,他想要继续这种日子,替原本的『殷坚』扛下所有的重责大任,判官也不会阻止他舍易取难。
“你该知道:当你重返阳间之后,你就成为真正的凡人,若是继续着『殷坚』的身份,一点都不轻松。”再三的提醒着,判官不用再解释,殷坚就该了解,等在前面的日子会有多辛苦艰难。
“最多就是随时得提醒自己,这回被捅是真的会死。”殷坚潇洒的耸耸肩。他很开心多了这段重返阳间的旅程,让他先适应着凡人该怎样过活,若是突然间摆脱活死人身份,他担心自己会因为缺乏『危机意识』而当场变成真死人。
“那好。”显然不怎么在意殷坚用什么身份重回阳间,判官像是完成自己使命似的递出掌中的PDA。
“等等!我有个要求!”眼明手快的先一步抢下,何弼学将判官拉到一边嘀嘀咕咕。
“重返阳间之后,坚哥要成为真正的殷家人,让他们发自内心的视他为亲人!这个你办得到吗?”小声的请求着,何弼学摆出一副让人遗弃的小动物模样。这招对殷坚很有用,希望在判官身上也能发挥功效。
“你一直都是殷坚啊…”
无法形容的平凡面孔再次扬起微笑,判官向殷坚递出自己手中的PDA,用眼神示意要他按下指纹…
***
“有没有搞错啊?这是欺骗吧?弄了这么半天,他还是没把我们送回阳间,结果还不是要走走走走走…”踢着路上的碎石子,何弼学嘀嘀咕咕的瞎抱怨。
本来满心欢喜的以为穿过那道旋转门就能回到阳间,哪知道此路不通,他们还是得去找孟婆帮忙;早知如此就不必跟判官耗这么久了,浪费时间。
“这不算欺骗吧?本来就不是他的业务啊!他没理由费力的送我们回阳间。更何况,你没资格抱怨,一开始你就不适用那道旋转门,是我放弃投胎转世的机会,陪你辛苦的『走』回阳间耶!”低声的开着玩笑,殷坚的心情莫名的轻松许多。
就在按下指纹的那一刻刹,他感到自身有些奇怪的变化,好像他和殷家人的牵绊变得更真切,一种实实在在的血缘关系…可能是他的错觉,又或者是真的如此,总之他的心情异常的愉快。
“是啦是啦,你最委屈了…要不是你变成凡人,也会觉得累了,真想叫人背我。”捶了捶大腿,何弼学动了动发酸的四肢。
真的是鬼地方啊!为什么没有交通工具?是说…死后灵魂到这里也不用交通工具了,怪就只能怪何弼学是倒霉的活生生跑来阴间。
“我不介意啊!你要这么娘的话,随你哦!”耸了耸肩,两人的身高体重相差不多,殷坚还有这点自信搞定何弼学。
“去死啦!你才娘咧!要不是你现在也会挂点,我就将你就地正法!”抬起长腿就想踹人,殷坚机警的闪过,两人居然又开始旁若无人似的嬉闹起来。不过在阴间里,确实没有『旁人』会打扰了。
两人又扭又扯的滚成一团,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意识到自己仍然被困在阴间里,只怕会又一次擦枪走火,一发不可收拾。
翻滚了一阵子,玩闹够了之后,总算舍得分开,一个拉一个互相扶持的爬了起来。两人对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从原本的窃笑,变成微笑,最后互相感染的朗声笑了起来。
十指交错的手用力的紧握,分外的珍惜着彼此之间的对等、浓烈的情感。
就在此时,殷坚与何弼学两人惊讶的发现,身旁竟不声不响的多了个人?
白色的细跟凉鞋,修剪整齐抹成淡粉红色的脚指甲,秾纤合度的小腿,跟着是白晳的大腿,最后是翘臀、细腰、丰胸,穿了件白色小旗袍的孟婆,眨着水汪汪的大眼镜,有些天真有些茫然的回望着他们俩。
“啊!是你!”何弼学兴奋的跳了起来。原来他们不知不觉的走到奈何桥旁,终于啊!
“喝不喝汤?”漾开了甜美的笑容,孟婆友善的自身后端出两碗热汤。
好奇的观察着孟婆,真的就如何弼学形容的那样,年轻漂亮,外加身材姣好;让殷坚有些不解的是,她的脑袋似乎有问题,除了规律的盛汤、摆桌、收拾空碗之外,再来就是一直询问他们渴不渴、喝不喝那碗热汤。
他们两人站在这里才多久,她就已经问了数十次,殷坚不知道该感到厌烦还是觉得可怕,好几次,他是真的觉得有些渴,反倒是何弼学,像是十分熟稔似的和孟婆叽叽咕咕,一点也不在乎她随时随地递过来的热碗,偶尔还胆大无比的直接推开。
按照何弼学的说法,孟婆并没有恶意;而殷坚则是怀疑,她会不会是在这里待久了,吸多了汤里的香气,结果连她的记忆也一点一滴消失了。
“你还记得我吗?何弼学啊!我曾到过这里寻找情人啊!就是他、就是他!那个魂飞魄散的家伙,那时真的谢谢你呀!”脸上挂着与孟婆不相上下的灿烂笑容,何弼学献宝似的将殷坚揪到身旁,怕人不知道他的坚哥帅气似的拼命介绍,后者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有时真的弄不懂何弼学在想些什么,难道不会担心他太优秀被别人抢走吗?
“哦…是你啊!渴不渴?喝不喝汤?”漂亮的眼睛眨啊眨,孟婆友善的笑了笑。跟着不知又从哪变出一碗热汤递到殷坚眼前,后者礼貌的摇了摇头,婉拒了她的好意。
“她就是孟婆喔!很漂亮吧?当初就是她带我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去找魂飞魄散的你哩!如果不是孟婆的帮忙,我可能失去勇气继续寻找下去了,所以我真的很感谢她。”回想起那段日子,何弼学原本开心的面孔瞬间黯淡下来。只有真正失去过的人,才晓得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也造就了他现在的万分珍惜。
原本就十指交错一直不舍得放开的手,再次用力的握了握确认彼此。
他们都曾失去过对方,也费尽千辛万苦才寻回真爱,所以他们之间的浓烈情感,是旁人怎样都无法了解跟介入的。也许他们会遇上许多许多的风浪与波折,但是误会和第三者却不会出现在他们之间,因为他们太了解彼此,也相信自己与对方的爱就是这么强大。
“听何弼学说你,一直在等你前世的情人?怎么?他没出现?”一路上,何弼学不是在聊豆芽菜的趣事,就是跟他提及孟婆有多痴情。
殷坚真的很佩服这些女人。一个白素贞可以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终于让她盼到殷铣;大唐公主李珺更了不起,连头都断了还能继续守下去,不过她总算聪明了一回,没有因为这样而对席路的付出视而不见,甚至勇敢的选择了另一种结束;再看看眼前的孟婆…女人一旦痴情起来,真的是地老天荒的等待着。
“也许出现过了,也许还没出现,我已经不记得了。”垂下眼睛,刷上睫毛膏的浓密睫毛,在脸上投出一抹阴影,反应着孟婆突然间变得低落的情绪。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站在桥边多久了,也许已经数十年数百年,又或者仅是一瞬间,她只知道有无数的灵魂经过她身边,喝完了她留在桌上的那碗热汤,抛开了前尘往事,准备投胎转世,重新做人。
“不记得?那怎么办?”对女孩子总是十分友善的何弼学惊叫。
不知为何,他就是很同情孟婆,一个年轻女孩孤零零的站在这里,天晓得还要经过多少年,才能跟她前世的情人再续前缘?难道说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缘分了?那她更不应该站在这里继续等待。
“这样很好啊!我不记得他了,但我还记得那种心动的感觉,仿佛感觉永远不会消失。”年轻的脸颊再次漾开甜美的笑容。孟婆看向桥的另一方,仿佛她心爱的人会在那里出现。
跟随她的目光望去,那座高度发达的城市看上去十分繁荣。何弼学猜想着,那些英年早逝的朋友们,是不是正住在里面,像在阳间似的过着生活?很想去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可是他却不能踩上那座桥,走过去他就真的回不了头了。而更令何弼学伤感的是,他真正想见的那人却是永远都见不着了…想到这里,他刻意的别过头去,抿了抿薄唇、吸了吸鼻子,努力的不让自己眼眶泛红。
“嘿…你不要这样,堂哥最疼的就是你了,如果让他知道你这么难过,他会不安心的。”心灵相通似的,殷坚伸手揉了揉何弼学的乱发安慰着。
虽然听上去很恶俗,对真实情况也没有任何帮助,但他总能适时的让何弼学不再消沉下去。深深的吸了口气,揉揉有些发酸的鼻子,何弼学用笑容回应。
“好了,我们不能再拖延了,是时候该回阳间了!孟婆,麻烦你帮个忙。”
“帮忙?”
面对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一脸茫然的神情,殷坚与何弼学愣了愣,对看了一眼——她不会在这么要命的时刻,『刚好』不记得怎么把他们送回阳间吧?
“那个…你上回不是带我到『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然后我在那里找到坚哥,跟着出现一道白光,嗖的一声我就回去啦!”何弼学比手划脚的努力唤醒孟婆的记忆,那个漂亮女子脸上的茫然神情让他解释得心惊胆跳。
“我知道啊!你还有朋友魂飞魄散吗?”歪着头,孟婆有些天真的笑了笑。
何弼学差点没厥过去。为什么这些非人类一个两个都这么难搞?女娲与女媪是完全不理会别人的说法,一意孤行的蛮干;判官则喜欢禅之又禅、故弄玄虚,好好一句话非得说到让人听不懂为止;现在这个孟婆更夸张,她根本不在状况内!不要以为自己长得正就可以完全不用脑袋啊!
“不,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想利用那道白光重返阳间。”冷静的拉住何弼学,殷坚认真的回答。他相信孟婆不是故意为难他们,也许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煮汤盛汤,真的让她变得麻木了。
“光?什么光?你们渴不渴?要不要喝汤?”孟婆先是茫然的望着这两名高瘦男子,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笑了笑,友善的端出热汤。
“啊啊——不要不要不要!我们不喝!你再答非所问,信不信我把你整锅汤端去倒了!”理智终于让跳针似的孟婆消磨殆尽,何弼学哇哇乱叫的恐吓着。
“就是那道能接引我们重返阳间的光…是不是非得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才会出现那道光?还是…你有办法让它出现?就在这里?”
拽紧何弼学不让他做出任何蠢事——天晓得打翻那锅汤会闹出什么事?殷坚依旧很冷静的询问着,他们两人的个性就是这么互补,其中一人在瞎激动时,另一个就扮煞车的角色。
“那道光…不会出现了。”低着头盛着汤,孟婆小心翼翼的将它摆上一旁的桌子上。
一盏一盏的灯笼经过后,汤碗变空,孟婆又小心翼翼的将汤碗收拾干净,规律的动作着。
“不会出现?你是什么意思?”意外的大声起来,殷坚突然的激烈反应让原本在他箝制之下不断扭动挣扎的何弼学愣了一下,随后跟着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