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不是你导的电影。人生还是平淡一些比较保险,我一点都不想要跟魆生死相拼、一点也不想跟女媪大战一场。能这样皆大欢喜的收尾,非、常、好!”轻刮了何弼学脑袋一记,殷坚长长的呼出口气。本来嘛!他又不是超人,更不是神,不要每次地球快自爆了就要他跳出来扛,他只是个天师,还是很贪钱的那个。
“你说…我们这样一直往前走,会遇到什么?”
“我可以选择什么都别遇上,风平浪静的回到阳间吗?何弼学,你这个白痴给我收敛点!”
不知算不算风平浪静?殷坚与何弼学两人走没几步,一个拐弯,沿着岩壁而开的狭小山路,景象豁然开朗起来。两人眼前有座不大不小的高台,高台正对着一座峡谷,峡谷内飘着白茫一片的浓雾,不知为何,远远望去有种气吞天下的震憾感。
“坚哥!你看!”站在高台前,殷坚正在研究着这附近的地势时,何弼学愕然的瞪着一盏一盏朝他们飘近的灯笼。
他见过这些灯笼,就在孟婆看管的那座奈何桥上,那名年轻貌美兼火辣的孟婆说过,这每一盏灯,就代表一个灵魂。看来,他们真的到了那个所谓的阴间了。
“别太靠近了!”下意识的想掏出符纸,后来才醒悟自己其实是在那些鬼魂的地盘上。殷坚将何弼学拉往身后,退了几步,戒备的注视着那些灯笼。
一盏一盏冒着幽幽青光的灯笼有秩序的排列整齐。为了继续往前飘去,灯笼不得不通过那座高台。第一盏飘上高台的灯笼,青光开始延伸,何弼学与殷坚不能说不惊讶的互看一眼。青光照过的地方出现人影,一名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提着那盏灯笼站在高台上。
“他在干嘛?”何弼学小声的询问。殷坚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名年轻人仿佛在笼罩着峡谷的白雾当中瞧见了什么,开始呃呃喔喔的惨叫着,跟着青光的范围退回到灯笼本身,那名年轻人消失不见,而灯笼则忽上忽下的往前飘去,就好像有个看不见身影的人提着它往前走着。
“不知道,不过要继续往前走,一定会经过那个高台;到时,你跟在我身后,如果有危险你就退回到瀑布那里。”不容反驳的命令着,殷坚已经习惯了当保护者,而何弼学也很认命的点点头。这时候就不要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万一出什么纰漏反而会连累殷坚。
耐心等待着那群灯笼飘远,殷坚警戒的一步一步踏上高台。突然间,峡谷内风起云涌,白雾激烈的翻滚着,最后像片帘子似的左右分开,峡谷很宽很深,底下有条河川,景色愈来愈清晰,而殷坚的脸色却愈来愈苍白。
“坚哥,怎么了?”跟着殷坚身后的何弼学,忍不住好奇的探头探脑。看清了峡谷内的景色后,不由自主的连连深吸好几口冷空气。肺叶里充塞着恶心刺鼻的血腥味。
“那、那个是…”指着峡谷内莫名突起高耸山丘,何弼学心底发寒的疑问。这绝不是他眼花,只是那个景象若是真的,峡谷内发生过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惨烈。
“人头…”什么鬼怪没有见过?满树林乱飞的人头都可以神情自若的面对,可是这一回连殷坚都惨白了脸色——究竟要砍下多少人的脑袋,才堆的出这座高耸的头颅山?
七孔流血的人头全都死不瞑目、双眼圆瞪,浓稠的鲜血仍然不断啵啵、啵啵的往外流,汇聚成一条小河流入川中,染红了周遭的泥地与河面。
“我们一定要通过那里吗?”强忍着恶心感,何弼学努力不让自己想掉头逃跑。本来很平常的东西,原来累积了一定数量之后,会变得如此可怕…何弼学没办法想象究竟是怎么样的丧心病狂,才能用砍下的人头堆出一座山丘来。
“看来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张望了半天,殷坚无奈的长叹口气。这条蜿蜒的山路一直通到峡谷内,虽然他没发现那些灯笼是怎么离开的,但就是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除了回头之外,就只能咬牙认命的经过那座头颅山了。
从老远的高台上向下看已经够震撼的画面,如今走近了,何弼学只能说,他这辈子休想忘掉那股浓浓的血腥味…光是踩到附近的泥地上,都能挤压出鲜血,完全无法想象那些人头到底流出了多少血液,才能渗透到泥地里、才能染红整个河面。
“你还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下?”频频回头查看何弼学状况,殷坚关心的询问,连他都有些吃不消了,更何况是身为平凡人的何弼学?
“在这里休息?你疯啦?是说,为什么没有交通工具可以搭乘?这要走到哪时啊?”就差没有真的呼天抢地的哀嚎,何弼学皱着眉头、捂着口鼻,想尽办法的快速通过。
他的鞋子、裤管全沾上了血渍,肺叶里吸饱了这股恶心的气味,再不快点离开,他怕他会晕倒在这里。
知道自己的提议确实不太好,殷坚无奈的苦笑两声,拉着何弼学快步走着。一路上,高耸的头颅山时不时有人头滚落,让那双眼圆瞪、死不瞑目的人头盯着看,就算是见多了鬼怪的殷坚,也忍不住觉得背脊发寒。
突然间,何弼学的眼角余光瞄到了些不太对劲的景象,下意识的握紧殷坚的手;后者先是一愣,跟着停了下来,两人正巧走到头颅山的正下方。
就在此时,不知是哪颗头颅先发难,张开嘴、瞪大眼睛,七孔流血的更加厉害,跟着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嘶吼着『冤枉』二字。一颗头颅、两颗头颅…忽然之间整座头颅山的人头全『醒』了,张开口喊叫着冤枉,怨气冲天。
“殷坚——!”哭喊震天,何弼学不得不捂住耳朵,扯着嗓子叫唤,那些人头不仅张口喊冤,还向他们滚来,牵一发动全身似的整座头颅山朝他们塌下。
“走!众天神灵、诸神护法,急急如律令!”殷坚急忙的将何弼学推离,跟着激射出一张符纸,被血浸红的泥地应声掀起,惊险的阻挡住朝他们滚来的人头。
“阿学,快跑!不准回头。”眼看着隆起的泥地也阻挡不了来势汹汹的人头海,殷坚使尽力气将何弼学推得更远,下一秒就让铺天盖地的人头淹没。何弼学最后看见的是那些人头带着愤恨的眼神、凶恶的张口咬向殷坚。
“殷坚——!”想冲回去救人,哪知道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何弼学愕然的站在白雾当中,没有峡谷、没有河川、没有头颅山,更没有殷坚…
***
“殷坚——!殷坚——!”在白雾当中穿进穿出,何弼学焦急的呼叫着。他就知道不该松开手、死都不能让殷坚离开视线半步!那个时运低的家伙走到哪里,麻烦跟到哪里,为什么他总是有办法次次都将自己弄不见?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在这里?有没有人能帮帮忙?”愈是找寻、愈觉得心慌,何弼学硬逼着自己冷静再冷静。
如果这里是他认识中的那个阴间,那么,孟婆应该还站在奈何桥旁,那个年轻漂亮,但是说话一直跳针的女人肯定会帮他。
咬了咬牙转身就跑,虽然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是何弼学很有把握能在阴间找到孟婆。怎么说他也是实力惊人的灵异雷达嘛!要找只鬼魂应该不太难吧?
才跑了几步,何弼学心慌的感受更盛。怎么看,这座峡谷都像没有尽头似的,无论他再怎么卖命奔跑,始终看不见出口。强迫自己冷静,身后的白色浓雾边翻滚边接近,何弼学紧张万分的盯着白雾,又是害怕又是豁出去般的等待它吞没自己。
啪啪、啪啪急促的脚步声传出,何弼学瞪大眼睛,白雾出现一道人影,殷坚一身狼狈的冲了出来,搂住何弼学往前一带,临空射出一道符纸,冒着金光的火龙窜入白雾当中,凄厉的嘶吼声不断。
“那是什么?”让殷坚捉紧手腕奔跑,何弼学忍不住频频回头。那阵白雾像是有生命似的追赶上来。殷坚的式神大概已经壮烈成仁了,而白雾中的东西似乎被激怒得更加厉害,凄厉的吼叫哭喊更加可怕。
“我不知道!快跑!”捉紧何弼学,殷坚一刻都不停歇的继续往前奔。那些人头像是跟他有着深仇大恨似的追着他不放,殷坚隐隐约约的感到不安,也许这一切都是跟他的『前世』有关。
跟殷坚一起逃命时,四周的景象又不同了,峡谷的出口就在眼前,何弼学咬牙拼命往前冲,长手长脚、四肢发达反而比殷坚更快;两人到达峡谷出口时,何弼学感觉到似乎有股力道阻挡殷坚离开,不过时间实在太短暂,所以他也没多留意,殷坚只是慢了他一步的被硬扯出来,两人失去重心的栽倒在地。
“老天…回去阳间记得提醒我:下回来阴间之前先烧一辆车子代步…这样没头没脑的狂奔,实在吃不消,我老了啊…”气喘嘘嘘,何弼学瘫在地上爬不起来。
同样也跌坐在地上的殷坚,茫然的望着自己的双手。穿出峡谷时,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被撕裂,只是那阵锥心刺骨的剧痛太短暂,仅仅一瞬间,短暂的他怀疑是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仔细的检查着自己,又不觉得哪里有异状,更加深了他的疑惑。
“怎么了?”等了许久不见殷坚有反应,何弼学担忧的盯着他。除了脸色苍白了点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异状,害得何弼学不知该继续担忧还是放下心来。
微笑的摇了摇头,确定自己没什么不对劲之后,殷坚决定什么都不说,别让那个已经很容易疑神疑鬼的笨蛋,加重他神经质的病情。
“嘿!殷坚,你看!”既兴奋又激动的戳了戳殷坚,何弼学指着耸立在不远处的城市。他对那座桥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想当初就是透过那名守桥的辣妹孟婆大力帮助,何弼学才能重返阳间;这一回,那名漂亮女子肯定也会伸出援手的!
“恩,我们快走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殷坚让突然袭来的一阵晕眩吓得僵立在当场,可是那种不适应感一闪而过仿佛从没发生过。面对何弼学投过来的询问眼神,殷坚微微的笑了笑,佯装没事般的耸耸肩拉着对方离开。
“守在奈何桥旁的孟婆超级辣,心地又超好,只不过一直跳针似的要人喝汤。你要记住千万别喝,喝了之后回到阳间会怎样没人知道,千万要注意喔!”一边走、一边向殷坚解释,何弼学比手划脚的形容着,可是那名半桶水天师似乎没听进一字半句,微微聚拢的俊眉让她英挺的容貌上布满疑虑。
“坚哥,你怎么了?”神经再粗都不可能忽略掉对方忧心忡忡的神态,更何况事事都将殷坚摆在第一位?
何弼学刻意的站在殷坚身前直视着他的双眼,那双圆亮的大眼睛有着穿透人心似的力量,绝不容许殷坚对他有任何隐瞒。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好像三魂跑掉了七魄;可是实际上,我又一点异样都没有…”
“拜托,不要吓我啊!你有魂飞魄散的前科,什么叫三魂跑掉了七魄?你跟我解释清楚啊!”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啊!”
两人还在那里纠结着一个不知存在不存在的问题时,殷坚忽然警觉性骤升,想也不想的将何弼学拉到自己身旁,戒备的盯着某个方向。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间出现了一抹淡淡的人影,从透明渐渐变得厚实,一名容貌平凡得根本无法形容的年轻男子,似笑非笑的站在殷坚与何弼学身前。
“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你了…”
“什么你啊我啊?跟你很熟啊?”明显的感受到对方看向殷坚的眼神十分不寻常,何弼学动作极快的闪到殷坚身前。原来这个看似乐天到没神经的家伙,吃起莫名的飞醋来,酸劲也很可观,像这样只因为一个眼神不对劲,就没头没脑的敌视对方,证明了男人的病态占有欲一旦发作,所有的理智就完全不存在。
接收到那名陌生男子投射过来的眼神,殷坚心知肚明绝对不是何弼学那个笨蛋想象的那么一回事。先是敲了何弼学脑袋一记,将那个热血用错地方的家伙拉回自己身后,跟着再戒备的瞪视着那名陌生男子。殷坚相信他的出现,一定是跟自己先前突然感到不适有关。
“理论上,我和…他很熟。”那名陌生男子像是要喊出什么名字似的停顿一下,跟着再微笑的摇摇头,最后仅仅用『他』字代过;只是这么以来,殷坚与何弼学两人心里一跳,这个容貌平凡到可以用模糊形容的男人,肯定知道殷坚的真正来历。
“你认识我?”皱了皱俊眉,不是没有打探过自己前世是谁,只是殷司那个杀千刀的混帐仅仅扔了『恶鬼』两个字就算解释过了,殷坚才不相信自己真有那么糟。
“认识,认识了很久…很久…你本来不应该投胎转世的,若不是禁咒的干涉,你应当还在这里。”那名陌生男子眯起眼睛微微笑,没说完的话却让殷坚与何弼学两人萌生出不好的念头——应该还在这里干嘛?在阴间还能干嘛?
“呵呵!会不会是夸大其词啊?我们来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什么刀山火海啊!留在这里又怎样?别想太多了!”何弼学呵呵笑的拍了拍殷坚的肩膀,努力的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他们如果一起来,就要一起回去!谁都不可能拆散他们,阎王老子亲临都没情讲!
“你才从女媪那里过来,怎么还会以为这里就是阴间的全部?讲明了是十八『层』地狱,就该知道他们存在在不同的地方。”脸上的微笑不减,可是语气却严肃起来,那名陌生男子认真的向何弼学解释着。
也许有意透过他,让阳间的人们明白,真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生前不管做了些什么,死后来到这里,一定有该清算的帐册在等着。
“你知道…我是谁?”咬了咬牙,殷坚下定决心似的沉声询问。
对他而言,这个问题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他在乎的是这一世、珍惜的是当下的这一刻;只不过自身的来历若是不弄清楚,就像根尖刺似的一直梗在心底,他不被殷家真正的接受,原因正是『来路不明』,这让他即使不在意也变得十分在意了。
“难道,你还不明白自己是谁吗?”那个陌生男子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意有所指的看向峡谷那里,一丝丝的不安开始在殷坚心里头慢慢攀升。
***
时间的流速肯定与阳间不同,问题在于不知道这里是比阳间快还是慢?只不过殷坚与何弼学两人实在没本钱在这里瞎耗。
殷坚看了看何弼学,虽然他有种冲动,想留在这里逼眼前的陌生人说出自己的前世——他死都不信自己会是殷司口中该在十八层地狱里受刑的恶鬼——可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先处理,如果不先返回阳间阻止女娲灭世,那么就算弄清楚了自身来历,也显得毫无意义了。拉了何弼学就想走,只要到奈何桥旁找孟婆帮忙,说不定一下子就回到阳间去了。
出乎殷坚预料之外,原本一心想赶回阳间的何弼学,却意外的停下,强势的拽着殷坚走回那个陌生人身旁。
如同殷坚了解何弼学那样,何弼学也是殷坚肚子里的蛔虫,那个喜欢扮酷的男人表面上虽然不说,但是心底却十分在意自己来自哪里,强烈的希望能被殷家真正接纳。这是一个大好机会,错过了,也许就永远成谜了。
“喂!你话不要说得这样有头没尾、不清不楚的,快说!殷坚的前世究竟是谁?”用着那张过分稚气的脸孔,刻意装出流氓似的神态,何弼学这副模样不论对上谁都没有什么威胁性,在殷坚眼中看来甚至可以称之为可爱。
“从来处来。他是谁这个问题,他要问的是他自己。”那名陌生人微笑着平静的回答,何弼学双眉不由自主的一高一低摆出轻蔑的样子。又不是布袋戏人物哩!说话干嘛要这样禅?自以为高深莫测!
“算了!阿学,不要跟他瞎扯,我们赶紧去找孟婆,看她有没有办法送我们回阳间。”危险的眯起眼睛,灰色的瞳孔闪过一抹红光,随后又恢复平日里冷静的模样,殷坚再次拉着何弼学想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能这样保持冷静多久?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浪费时间跟这种莫名其妙的人纠缠,他不需要殷家那些人的认同、他不需要什么无谓的亲情,他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他以前不就这样活了这么多年?更何况现在他有何弼学,他有豆芽菜,什么前世,什么来历,他、不、在、乎。
“不!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有这个疙瘩,现在有机会把它弄清楚,就在这个时候弄清楚!我不要你将来后悔!”认为自己没错的决定,何弼学一直都很强势,否则他不会上山下海的去找鬼,更不会有一群同样神经兮兮的伙伴们陪着他去找鬼。正是因为他做了那份职业,而他很热爱那份职业,连带的影响了别人认同他的决定,愿意陪他去努力。
回望着何弼学,殷坚微微叹了口气,败下阵来的松开手,他就是对可爱动物很没辙啊!何况还是只认真起来的可爱动物。
得到支持的何弼学漾开了个得逞似的笑容,用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啄殷坚一口,后者没好气的反瞪他一眼,一举手一投足之间,两人无声的交换了数次意见,最后炮口一致向外的盯紧那名陌生人。
要想早一点回阳间,又想知道真相,那就逼他说出来,不、择、手、段!
很像是读到了殷坚与何弼学两人心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似的,那名陌生人笑了笑之后,人影就这样变淡,消失不见。殷坚眼明手快的朝他的方向射了张符纸,跟着搂住何弼学的腰,把手一劈,钻入凭空撕开的裂缝里。
***
“哇——!”不管经历多少次,像这样自虚空之中的裂缝钻出,何弼学十有九次都是形象不佳的摔出来,剩下那一次还得依靠殷坚的帮忙,才能出场的好看些。
“喂!你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人耶!拜托你重视一下形象好吗?”轻轻松松、帅劲十足的跃下,殷坚有些厌恶似的翻了翻白眼。
在他的观念当中,利用这种方式带着家人,也就是何弼学跟豆芽菜去旅游,既省钱又方便;只不过如果何弼学次次都要这样惊天动地的摔出来,他可能要重新评估这个可行性了。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本来就不是正常的移动方式!”揉着自己摔痛的部位,何弼学理所当然的咆哮着。
不管周遭有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总是很容易陷入自己小天地当中的两人,这回也不意外的又拌起嘴来;不过警觉性强的殷坚与好奇心重的何弼学,默契十足的静了下来东张西望。
他们是追踪着殷坚射出的符纸而来,很诡异的到了一间偌大的办公室,排列整齐的电脑正飞快的运作着;可是办公室内除了他们追踪着的陌生人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鬼影。实在是太明亮太开放的办公室,一想到这里其实是阴间,就觉得万分诡异。
“你们真是锲而不舍啊!”微笑的望着殷坚与何弼学,那名陌生男子像是一点都不在意被跟踪,反而更像是等待在这里许久,而两名老朋友终于出现了,一脸欣慰的模样。
“你到底是谁啊?话都不说清楚,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消失,鬼头鬼脑的想干嘛?”反应极快的跃到那名陌生人身前指手划脚,何弼学就是看不惯他脸上那种高人一等似的笑容。
可能没经历过对方有什么恐怖的力量,又或者已经习惯了女娲、女媪一出手就毁天灭地的神力,所以何弼学对这类『神祗』的畏惧感,就如同他对鬼灵的害怕程度一般,减低到几乎快谷底了,反正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是谁?我有很多的名字,你可以随意的称呼我。称谓只是称谓,不能代表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我即是我。”
那名陌生人又开始玄之又玄的似答非答。何弼学有种掐细他脖子的冲动,倒是殷坚很好奇的观察着这间办公室,电脑银幕上出现一个又一个陌生人,他猜想这些都是阳间的凡人,而这里正在忠实的记录着那些人此生的所作所为,不论好与坏,一件不漏的保存着。
“你是执掌阴曹地府中赏善罚恶的『判官』,对吧?”从周遭环境的情况推测着,殷坚有理由相信这名陌生人,正是这么一号人物,否则他不会带他们来到这里,更口口声声的说着他认识殷坚的前辈子,并且断定他不应该拥有投胎转世的机会——至少,不会那么快。
“判官?”看了看殷坚再看了看那个陌生人,何弼学说什么也不能将电视剧中那种穿着古代官服,留着长胡子的老人,跟眼前这名五官模糊到无法形容的男子联想到一起。
“你还说漏了一点,我还管理着每个人的阳寿,像你,就不应该来到这里,尤其不应该『整个人』来到这里。”那名陌生男子拿起一只很像PDA,或者该说,根本就是PDA的东西扬了扬,上头标记着何弼学的阳寿还长得很。光是魂魄离体的跑来阴间就已经很不应该了,更何况他还是整个人到这里游历。
“你是判官?”待在一间摆满电脑的办公室里,面对着一个手拿PDA的年轻男子,何弼学真的没办法想象对方是劝善书或者醒世真言里形容的阴司判官,不免稍微夸张的质疑着。
“那只不过是凡人认为我在赏善罚恶,事实上,真正在论功过的是凡人自己。我其实不存在,我即是你,你认为我是什么模样,我便是什么模样。”虽然他已经刻意的白话了许多,但是对何弼学而言,还是禅到了一定境界,就看他一脸难以消化似的变得很扭曲纠结。
微微的拧起俊眉,殷坚危险的眯起眼睛,他开始有些了解那名陌生男子究竟在搞什么鬼。
如果这个判官和女娲、女媪是同类人,那么他也像她们一样的遵守着不能插手凡人事务的规定,所以他才会说,他并没有在赏善罚恶;真正在论功过的,是凡人自己。
判官只是守在这里,维持着这里的『游戏规则』;而死后来到这里的凡人才是真正评判自己的主人,错了就该受罚,善者或投胎、或修行到更美好的世界,只有自己才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
“你想说什么?是不是要我承认,我前辈子犯了大错,所以我不该投胎转世,既然回到了这里,就该认份的认错,继续受罚?”冷哼一声,殷坚有些不服气。他已经没了前世的记忆,根本不知道自己做过些什么,现在却要他为此受罚,他不甘心更不想乖乖接受。
“事实上,你已经认了。”判官人仍旧保持着那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似欣慰似同情的看向殷坚。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殷坚已经认了?”紧张的靠向殷坚,用力的握住对方的手,何弼学危险的盯住那名判官。他只是想让殷坚趁机弄明白自己是谁,可没说过要让他呆在阴间,门都没有!
“早在很久之前,在前世的他自尽之前,他就后悔曾经犯下的过错了…”
盯着电脑荧幕不发一语,气氛异常沉闷,殷坚俊眉聚拢的思索着。判官口口声声说着,他已经知道了他前辈子究竟是谁,因为『我既是我』,怎样都不会改变;问题是,殷坚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所谓的前世记忆…
回头看向何弼学与那个判官,就瞧见他抱着豆芽菜不晓得在那里嘀嘀咕咕,讨论还价些什么,殷坚脑中突然闪过他们初次相识的画面,不仅是在脑海中闪过,电脑荧幕跳动着显现挂着黑框眼镜,手中挑着灵异照片的何弼学。
愕然的盯着荧幕,殷坚脑筋动得极快,开始想象着与他较不相干的熟人管彤,果然画面显示出他正跟一名瘦得像只毒虫似的男人聊天,那种眉飞色舞的模样简直能用花痴二字形容。殷坚懒得理会管彤的恋爱史,不过他推测这应当就是管彤正在经历着的日子。
“坚哥,你在发呆?”很新鲜的瞧着殷坚,何弼学一深一浅的酒窝忽隐忽现,看他乐得就差没龇牙咧嘴的模样,很难想象这家伙仍然被困在阴间,殷坚不禁怀疑,何弼学是不是撞鬼撞过头了,导致他今日这种人生没低潮、乐观到爆炸的奇妙个性?
“没什么,你呢?怎么这么开心?”
“喔,没什么!我问他能不能将豆芽菜带回阳间,他回答说可以!生死簿上有他的名字,他注定是我们的小孩,将来会长命百岁,未来会成就非凡!”何弼学开心的捧着那个小盆栽叽哩咕噜的说着。
殷坚好玩的瞧着他,又看向判官。这是第一次在那个男人脸上出现了不是微笑的表情,那种苦恼为难的扭曲样,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娱乐效果,他八成是让何弼学烦到不能再烦,最后妥协了泄露一些些天机,但什么『长命百岁,成就非凡』的部分,百分之百是何弼学自己加油添醋得出的结果。
“不必问我也知道豆芽菜未来绝对不是池中之物,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扬了扬眉,殷坚理所当然的回答。
“喂!他说不定是儿子!”本能的反驳,何弼学也不晓得自己哪来这么传统的传宗接代的观念,但他就是觉得豆芽菜是个男孩,这点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