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越发高兴了,转头与顾云锦三人道:“自华书社就在前头,我们去看看?再让令意给令婕挑个笔墨纸砚,省的她又把字写得不好推到四宝上去。”
徐令婕愿意,徐令意不表态,顾云锦极不耐烦去看杨昔豫出风头。
她知道杨昔豫的文采不错,写文章也有一手,若没有真本事,五年后也无法金榜题名。
但她厌恶杨昔豫,对方才高才浅,与她何干?
要是杨昔豫倒霉,她还愿意去看看热闹笑话,可杨昔豫出彩,她是半点去鼓掌的兴致都没有的。
顾云锦想说自个儿不去,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去了,她太了解杨氏了,只要她前脚走人,后脚杨氏肯定会乐呵呵笑她“害羞了”、“小姑娘家心思”,几句话落到旁人耳朵里,全然就曲解了她的意思。
这么一想,还是去吧,反正不过几步路,锦上添花是别想了,万一让她寻到拆台的机会,她一定釜底抽薪。
自华书社取自“腹有诗书气自华”,老先生是先帝爷年间的探花郎,不喜官场拘束,只做了几年的官,退下来开了学堂授课,上了年纪之后也歇了,办了这家书社,给学子们以文会友的地方。
不仅是公子们,书社另有姑娘们切磋之处。
顾云锦从前极羡慕能入书社的女子,徐令婕带她来过几次,只看别人比试,从不自个儿下场。
徐令婕自认学艺不精,倒是徐令意的一手字,得过老先生几句指点。
每回比试之时,来围观的客人不少,有家眷有好友,亦有城中学子,写得好人人夸赞,很攒名声。
杨昔豫就在此处攒了极高的声誉。
书童引杨氏几人进了雅间,恭谨道:“前头做了词,在下都会给几位送来,若有点评一二,夫人和姑娘可以写在笺上,在下送去前头。”
杨氏提笔写了,让书童带去给徐令澜。
徐令澜接了一看,笑道:“表兄,母亲和姐姐们来了,等着你作词呢。”
杨昔豫转过头来,道:“谁来了?”
“母亲带着大姐、二姐、表姐都来了。”
话音刚落,边上的人都听见了,有人问道:“徐二公子的表姐,是不是那位容貌出众的顾姑娘?”
第六十五章 做好事不留名
在一众兄弟姐妹之中,徐令澜年纪最小,他兴致勃勃与杨昔豫说话,突然叫人横插了一嘴,不由顺着声音望过去。
问话的亦是个官家公子,在书社里常有遇见,虽是疑问,神色却坦荡,徐令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一回答,四周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有轻有重,有人善意,也有人不怀好意。
“容貌出众?有多出众?”
徐令澜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知道自家表姐是怎么出名的,满京城都传她落雁之姿,又传徐家姐妹不合,想到那些传言给侍郎府带来的麻烦,徐令澜很是不快。
“与你何干?”徐令澜哼了一声。
“莫非传言夸大?”问话的依旧是那不友善的声音。
徐令澜不喜欢说假话,沉声道:“我表姐是好看,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少打听!”
那人的笑容越发邪气,几个相熟的凑在一块,言语之中不返冒犯之处。
徐令峥和魏游一道过来,听见那些言辞,不禁也冷了脸。
杨氏和徐令婕做了什么,又在打什么主意,徐令峥一清二楚。
把顾云锦和杨昔豫凑作堆,徐令峥并不反对,但他极其烦旁人拿徐家说事,这几个唯恐天下不乱、语气里满满都是戏弄的家伙,由着他们往下说,还不晓得要添多少难听的话。
徐令峥到杨昔豫边上,道:“就让他们这么胡说八道了?”
杨昔豫背手站着,目光柔柔,道:“说她好看,哪儿说错了?本就是极好看的。唯心否认,叫她知道了,定不高兴。”
这几句话说得温和,眼底笑意浓浓,掩不住的欢喜和纵容,落在其他人的眼睛里,全然一副有情模样。
“与我何干?原是这个意思,”那公子嗤了声,“近水楼台先得月,妙妙妙!”
杨昔豫没有再说什么,笑容不减。
一时热闹,有人打趣,有人不屑,亦有人斜斜扫了杨昔豫一眼,那是面无表情的魏游。
等别人笑够了,杨昔豫才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们别乱说,并非那般。”
错过刚才的时机,他的语气又不坚决,看似解释,其实更添了一把火。
此处动静,在雅间里的人浑然不知。
若是知道了,杨氏定然会在心中给杨昔豫鼓掌,而顾云锦大抵会拿起大案上的砚台往对方脑门上砸。
可这些话还是让其他人听见了。
学子们在园子的凉亭写词,不远处的二层花厅,窗户大开。
自华书社的阮老先生端坐在棋盘前,对手迟迟没有落子,他道:“小公爷,该你了。”
蒋慕渊执黑,骨节分明的手指翻着棋子,没有急着落子,视线落在天元上,若有所思。
半晌,棋子脆声落下,蒋慕渊道:“虽说是表兄妹,那般说一个姑娘,不妥当。”
阮老先生也听见了那些动静,颔首道:“不是坦荡之举。”
蒋慕渊敛眉。
杨昔豫刚才的做法,岂止不坦荡,反而下作得很。
阮老先生的儿子阮柏给两人添了热茶,道:“杨公子的文采不错,为人又温和有礼,在书社里的人缘一直不错,他说的许是真的。”
阮柏自幼跟着父亲读书,一样不爱官场,只喜欢与文人墨客往来,对杨昔豫亦是惜才。
居于闺阁的姑娘,情窦初开,眼前有一个容貌才华皆出众的表兄,动了芳心,也是极寻常的事情。
才子美人、青梅竹马,倒不失为佳话。
阮老先生饮茶,没有评说真假,只问道:“徐夫人在雅间?我记得徐大姑娘的字写得不错,前些日子得的孤本,你拓印一份给她。”
老先生虽不再开班授课,但素爱分享,从不藏私。
这也是自华书社这么多年能引无数学子来切磋、会友的原因。
阮柏应了,起身出去准备。
棋盘之上,只几手工夫,原本平静的对局突起风波,阮老先生一时之间寻不到突破之处,沉思良久,终是放下棋子,道:“小公爷,我还要再想想。”
蒋慕渊笑着把指尖的棋子扔回棋篓里,道:“那我们明日再下。”
封盘等一日,在两人的对局之中并非稀罕事,阮老先生叫停得多,偶尔蒋慕渊也会如此。
阮老先生的心思还在棋局之中,并未打算起身。
蒋慕渊出来,一眼看见廊下站着的小厮听风。
听风似是在思考些什么,时而拧眉时而叹气,眼神一个劲儿往蒋慕渊身上飘,见自家爷正盯着他,听风一个激灵,收敛了神色,恭谨叫了声“小公爷”。
“在琢磨什么?”蒋慕渊随口问了句。
听风纠结着,挠了挠鼻尖,大着胆子道:“奴才在琢磨顾姑娘的事儿。”
蒋慕渊顿足睨他。
前回窄巷里的事儿,听风听寒雷提过,贾妇人让寻的几样东西,也是听风去各家当铺里打听的。
要听风说,小公爷是帮了顾姑娘好几回了。
阮柏刚才说的那几句,听风嗤之以鼻。
文采出众?温和有礼?人缘不错?
顾姑娘是见过小公爷的,他们家小公爷往那一站,论模样、论身量、论有礼,只要眼睛没瞎,都知道孰胜孰负。
那位顾姑娘,总不至于真的眼神不好吧?
思及此处,听风突又想到了另一桩,请太医、寻东西,那都是贾妇人出面的,人家顾姑娘压根不知道背后是谁在帮忙。
听风撇了撇嘴,凑上前去,道:“爷,做好事不留名,那怎么行呢?人家想领您的情,都无处领去。”
蒋慕渊看听风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我要谁领情?小事而已,你就晓得我要去招惹人家了?”
“那您暗戳戳帮她做什么?”听风心里对蒋慕渊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他伺候蒋慕渊多少年了,何时见他们小公爷对姑娘家这般关照了。
蒋慕渊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头问听风:“知道雅间怎么走吗?”
听风咧着嘴就笑。
他就说嘛!
“爷,徐夫人她们也在呢,您过去不合适吧?”听风一面笑,一面出主意,“前头不是作词嘛,您不如也作一首?让顾姑娘见识见识您的才学。”
蒋慕渊在听风背上拍了一掌:“又瞎琢磨!是要你往雅间去,有事儿让你做。”
第六十六章 淡淡的
自华书社的雅间布置别致,墙上挂着的字画亦是大家之作。
徐令意不想听杨氏那些夸赞杨昔豫的话,干脆一门心思研究字画。
杨氏不管她,只与顾云锦道:“上个月昔豫夺魁的那首词,你读过没有?”
顾云锦支着腮帮子咯咯直笑:“舅娘,我肚子里才多少墨水呀,顶多懂个平仄,知三分意思,再往深处去,那就是一头雾水了。
就是把一叠词作都摆在我跟前,我也分不清好坏高低。
表兄作词,常常比拟指代,拐着弯儿表意境,我是不懂的。”
一番话,说得徐令意在一边抿着唇憋笑。
别看顾云锦从头到脚抬高杨昔豫,贬低她自己,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她和杨昔豫不是一路人。
杨氏自然也听出来,不由惊讶。
从前顾云锦可不会和杨昔豫划清界限的,可近来…
前回那平安符都没肯收下。
这般下去可不行。
各人各心思,一时静了下来,隔了会儿,外头传来脚步声。
书童推门进来,把一本字帖呈到徐令意跟前:“刚得了一孤本,老先生让拓印给徐大姑娘一份。”
徐令意接过来一看,眼底全是喜色,高高兴兴道了谢。
书童又道:“下月,馨姑娘要办品字会,大姑娘若得空,还请赏光。”
阮老先生的次孙女阮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徐令意自是颔首应了。
一本字帖让徐令意心情大好,没拒绝帮徐令婕挑文房四宝,两人跟着书童去了。
顾云锦不想留下来和杨氏大眼瞪小眼,亦跟了上去。
园子里,遥遥能听见前头作词的书生们的声音,顾云锦漫不经心的,余光瞥见一身影从庑廊下过,陌生里带了几分熟悉,她不由顿了脚步仔细看去。
那人也瞧见了她,没出声,只一个劲儿给她打眼色。
十二三岁的少年,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稚气,眼神炯炯,还有一颗虎牙。
顾云锦回忆了一番,总算从把他和记忆里的人对上了号。
蒋慕渊的亲随听风。
她前世在京中认识蒋慕渊时,曾和听风有过一面之缘,也就是这颗虎牙让她印象深刻,时隔多年才能记起来。
顾云锦走一步停两步的,前头徐令婕和徐令意都没注意到她,她才一个转身绕到假山石后。
听风快步过来,低声道:“顾姑娘,这儿说话不方便,我们爷请您老地方见。”
顾云锦装傻:“你认得我?你们爷?老地方?”
听风摸了摸鼻尖,上次顾云锦和贾妇人一道去德隆典当行时,他瞧见了她的背影,但他并没有说穿,只是道:“小公爷请您前回的窄巷见。”
怕徐家姐妹回过头来寻她,顾云锦没再继续问“哪家的小公爷”,只点点头应了。
顾云锦直直回了雅间。
杨氏问她:“怎么就回来了?这么快就挑好了?”
“二姐姐还在挑呢,”顾云锦解释道,“我半途遇见给太太看诊的大夫的药童了,之前铺子里有一味药缺了,就只备了几天的量,今日进的货到了,让我使人得空去取一趟。
就几步路的工夫,我琢磨着就我自个儿去吧,送了药,我就回青柳胡同。”
杨氏眯着眼,想说与顾云锦一道去,但想到前两天才刚送了大把的东西去,今日再到北三胡同,许是会让邻居们觉得刻意。
尤其是她还带着徐令婕和徐令意。
过犹不及的道理,杨氏还是明白的。
顾云锦带着念夏从书社后门出去,绕到了窄巷。
听风守着巷口,见她来了,笑得露出了虎牙。
顾云锦往里看了眼,并未发现蒋慕渊的身影,等走进去了,才发现对方站在巷子里堆着的木箱子豁口处。
豁口不大,容两人说话,倒也合适。
只要无人经过,从前后街上往巷子里看,也发现不了里头有人。
“小公爷,”顾云锦记着要诚心再诚心,“近来劳您费心了,若不然,我也没法把老太太的几样东西寻回来。”
顾云锦想,贾妇人知道她猜到了蒋慕渊头上,定然会告诉小公爷一声的。
蒋慕渊没有否认,也不说什么“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而是直接问道:“还少一个玉扳指?”
“是,”顾云锦捏紧了收在袖口里的手指,略一沉吟,还是问了出来,“小公爷前回到过侍郎府?我听说您和杨昔豫相熟。”
听风正从巷口往里走,刚巧听见这一句,心说,顾姑娘直呼名字,而不是什么表兄,可见关系疏离,与杨昔豫在书社里表现出来的全然不同。
蒋慕渊弯了弯唇,忽然笑了:“只是认识而已,回京空闲,就赴宴了,算不上熟悉。”
闻言,顾云锦放心不少,她还真怕杨昔豫靠着小公爷平步青云,那真是让人极不爽快的。
既然蒋慕渊跟杨昔豫不熟,那她就能正大光明地编故事了。
顾云锦往前进了半步,低声道:“杨昔豫有个玉扳指,我怀疑就是那一个。”
微风穿堂过,明明只靠近了半步,姑娘家身上若有似无的胭脂香,突然就明朗了几分,萦绕在鼻息之间。
淡淡的,清爽的,像是枝头将开未开的花骨朵。
蒋慕渊微微低头,猛然想起上次就在此处,程晋之手下的人投鼠忌器没掀开的帷帽,如今就在离他不过半臂之处,他只要抬一抬手就能掀去。
若是掀开了,顾云锦会是什么反应?
生气?愕然?不解?
蒋慕渊不清楚,他只是背着手,并没有动作。
“玉质普通的那一枚?”蒋慕渊眸色深深,沉吟道,“我看过一次,内侧有两道细痕。”
“当真?”顾云锦惊喜,她正愁不知道那玉扳指的特征,蒋慕渊这一句话,真真是瞌睡时递上来的枕头。
简短的两个字,语调上扬,透着俏皮和欢喜,只听声音,就能想象说话人此刻的神情。
定然是眼中有光芒的。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皆是这般,让人能随着心情愉悦。
蒋慕渊笑容越发深了:“若他还没换,就是今天他带着的那个。”
第六十七章 再告诉你
杨昔豫今天就戴着?
顾云锦挑眉,前后理了理思绪,觉得这机会倒不错。
只是…
那玉扳指平淡无奇,用料也极其一般,怎么就引得小公爷的注意,还看过内侧呢?
她抬眸去看蒋慕渊。
两人站得有些近,顾云锦的个子虽不矮,但还是比蒋慕渊低了大半个脑袋,使得她不得不抬高了头去看。
蒋慕渊唇角带笑,略低着头,骤然间四目相对,谁也避不开谁。
顾云锦怔了怔,明明有帷帽阻隔,她却觉得蒋慕渊的目光清晰极了。
那双眸子,沉沉如墨。
为何如此清楚?
清楚到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半步?
大抵是从前也见过吧。
顾云锦突得想起岭北的那座道观。
十年后,她没有再长高,反而因为生病,有些微弯背,而蒋慕渊又长了不少,她只到他的肩下。
一道说话时,若要看到对方神态,要么拉开些距离,要么就抬头。
那时飘着雪花,蒋慕渊执伞,大半个伞面都往她身侧倾斜,顾云锦哪好意思叫他被雪打湿,少不得挨近些,因而她只能仰着头说话了。
远比此刻还近。
蒋慕渊说起旧事时的叹息,对战死好友的怀念…
他乡遇旧识,蒋慕渊未曾掩饰过眼底的情绪,清清楚楚的,落在顾云锦眼中,比他眼角的伤痕还要清晰。
那目光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和今日场面,重叠在一块,仿佛两世都折在了一起。
新奇得让顾云锦弯着眼就笑了。
表情在帷帽下显得朦胧,可蒋慕渊知道顾云锦在笑。
她的身体放松又自在,不显防备,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跟着她一道笑起来。
“小公爷,”为了郑重些,顾云锦收了几分笑意,却没有避开蒋慕渊的视线,道,“虽然不知道您为何几次帮我,但与我而言,当真是雪中送炭,这些恩情,我铭记于心。若有能回报之处,定不推托。”
蒋慕渊眼中的笑容亦一点一点消了,仿若是水面上的星光被云层掩去,徒留下一片平静,底下漆黑,深不见底。
他没有笑,但顾云锦想,他也没有生气。
半晌,蒋慕渊才缓缓移开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青石板地砖上,左手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应了一声“好”。
只那么一瞬,顾云锦的心有些空落落的。
她说那几句话,原是想弄明白蒋慕渊为何次次举手之劳,不管是从当铺里寻东西,亦或是请太医给徐氏看诊,瞒下了贵重的紫河车,这些事情对蒋慕渊而言,就算不是麻烦事儿,但只凭前回窄巷里的一个照面,蒋慕渊对她委实太关照了。
可蒋慕渊还是闭口不谈原因,连他所说的那个“好”字,顾云锦都觉得空泛。
一个出类拔萃的皇亲国戚小公爷,一个离开了将军府不起眼的小姑娘,蒋慕渊能让她帮什么呢?
她的全心全意,恐怕也是不自量力了。
气氛转眼间闷了许多,顾云锦正犹自琢磨,突然就听见蒋慕渊唤她,她又抬头看去。
“顾姑娘,”蒋慕渊道,“我不是随口应付,若到了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原因。”
声音清冽如泉水,叮咚而下,一下子扫去了所有的闷气。
顾云锦讶异,她分明没说什么,就叫蒋慕渊猜出心思来了?
这般被看穿,却也应允得郑重其事,顾云锦不禁莞尔:“好。”
同样的字,气氛却截然不同。
说话的两人自个儿不觉得,站在一旁听的人品得格外清楚。
念夏之前垂着头,这会儿迅速看了两人一眼,她家姑娘从未这般和哪位公子说过话吧?就半臂距离了,从前姑娘不烦豫二爷的时候,也从未这般近过,最多隔着一张桌子说话。
听风想得就更多了,眼中也满满都是惊喜。
他之前以为,小公爷做好事不留名,顾姑娘浑然瞒在鼓中,这会儿一听,顾姑娘真真是心如明镜,什么事儿都门清。
他虽然看不到顾姑娘的神情,但语气还是能听出来的,人家极其感激。
再看他们小公爷,这份关心和细致,也是没得说了。
事情说完了,顾云锦行礼告辞。
走出了窄巷,念夏才低声问道:“姑娘,那玉扳指上真有痕迹?”
刚是被旧忆晃了神,顾云锦这才记起最初时的疑惑,想了想,道:“应该是有的,小公爷几次帮忙,总不会无端说假话。”
念夏跟着点了点头,也是,小公爷骗她们做什么呢,定是真看过,才说出来的。
而窄巷里,直到顾云锦的身影不见了,蒋慕渊才收回了目光,转身见听风一脸好奇地看着他,问道:“又怎么了?”
听风忙道:“杨公子手上那枚有痕迹的玉扳指,不是阮二姑娘的吗?顾姑娘弄错了,您不但不说实情,反而真张冠李戴上了。”
阮二姑娘是阮老先生的二孙女阮馨。
寿安郡主与阮馨有往来,前回还跟小公爷说,阮馨的玉扳指送人了,她猜来猜去,才发现杨昔豫戴着。
蒋慕渊睨了听风一眼,淡淡道:“是谁的有什么要紧的。”
不要紧吗?
听风眨了眨眼睛。
“杨公子在书社说起顾姑娘时,那般不妥当,要是顾姑娘晓得他收了阮二姑娘的玉扳指,像顾姑娘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会疏远杨公子的,而让顾姑娘以为杨公子和丫鬟往来…”听风想了想,好像也真没差多少,他又道,“爷,顾姑娘记您的情,您的好心还真没白费。”
蒋慕渊哼了声:“你又知道了?”
听风嘿嘿直笑,他才不听蒋慕渊嘴上说的呢。
在书社里,还说没想招惹顾姑娘,转头就让他把人请到了窄巷里。
顾姑娘来是道谢,小公爷可没什么正经事儿要说的,这还不是想招惹了?
靠一枚玉扳指,坏了顾姑娘和杨公子的关系,若真是无心,又何必误导顾姑娘呢。
听风自认猜测有理,笑嘻嘻道:“爷,您不方便去北三胡同,要是有事儿吩咐贾家大娘,您只管让奴才跑腿。”
“省了吧。”蒋慕渊摇了摇头,转身从另一方向出窄巷。
让听风去跑腿,怕是一个不留情就跑顾家院子去了。
有贾妇人在,又不是缺了递话的人。
第六十八章 搬起石头
顾云锦和吴氏凑在一块,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故事给润色完了,便一道往侍郎府去。
也是运气好,在二门上,正巧遇上了杨氏和徐家姐妹回来。
杨氏一把搂住顾云锦,笑道:“云齐媳妇也来了?正好,去舅娘那儿坐一会儿。”
吴氏自不会推拒,笑盈盈应了。
顾云锦伸手去牵徐令意,道:“我还没见过新挑的四宝呢,姐姐与我一道去,让二姐姐写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