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东西不多,半侧厢房腾出来摆石氏老太太的嫁妆,也没挤得她放不下箱笼。
四周打量了一圈,顾云锦失笑摇头。
银子这东西,不用的时候无所谓多少,真要柴盐米醋的,又恨不能种到土里明日就发芽了。
蒋慕渊悄悄补贴了药钱,顾云锦心有疑惑,但不管为了什么理由,这份帮助是真心实意的,她从前见多了人情冷暖,对于善意,她心存感激。
把手里的银子拼拼凑凑拿去蒋慕渊跟前,质疑对方为何如此指手画脚、多此一举地改方子,那是昏了头的人才做的事,顾云锦没那么愣,她能做的该做的,就是下回遇见蒋慕渊的时候,好好跟他道一声谢。
郑重再郑重,真诚再真诚。
明面上谢他通过贾妇人的几次帮忙,暗地里也谢他从前在道观里,听临死之前的自己说了那么一长串的话。
徐氏要午歇,杨氏也就起身告辞了。
“云锦交给我,大姑姐只管放心养病。”杨氏一面说,一面上来牵住顾云锦的手。
徐氏笑了笑,就是交给杨氏看着,她才不能安心养病呢。
不过,顾云锦是个有主意有本事的,上回是没防备杨氏和徐令婕才吃了大亏,眼下是反过来了。
这么一想,徐氏便道:“云锦,想回来时就回来。”
顾云锦还没说话,杨氏就如临大敌一般,虽说很快就掩盖过去了,但扣着顾云锦的手又多用了几分力气。
赶在顾云锦之前,杨氏笑着道:“我可舍不得云锦。”
徐氏没戳穿她。
顾云锦也一样,笑容莞尔,一副舅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顾家小院就在这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若不能折了杨昔豫的名声,让杨氏不敢再打她的主意,那她搬回来又有什么用处?
轿子出了胡同口,杨氏没打算直接回侍郎府去,而是带着顾云锦去看金饰。
东街上数一数二的金饰铺子,看门面就与其他铺子不同。
杨氏也不是真心想买首饰,她只想让外人看看她待这个外甥女亦是极好的,当着娘子们的面,一口一个这个镯子适合云锦、那个领扣衬大姑姐,得了娘子们一连串的“夫人好眼光”、“夫人待家里人真好”。
顾云锦坐在一旁,并不说话,只一面喝茶,一面看杨氏跟人打交道,看得有滋有味的。
杨氏也不能光说不练,挑了小半个时辰,掏银子买了几样,把那个适合顾云锦的镯子直接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表姑娘这双手嫩得跟豆腐一样,果真是衬的。”一位娘子笑道。
杨氏也笑了:“我瞧着就好,刚就叫这丫头试试,她还不肯呢。”
“舅娘看东西准,我试不试都错不了,”顾云锦当即接了这话过去,笑盈盈地问那娘子,“这镯子经得起磕磕碰碰的吗?我平时粗心,怕一不小心给弄坏了。舅娘头一回送我镯子,万一损了,我多舍不得呀。”
杨氏眼瞅着那几位娘子面色微变,赶忙道:“知道粗心就该稳重些,就你这淘气劲儿,哪敢给你东西!往后不行了,明年就要及笄是大姑娘了,该打扮的还是要打扮。”
几句话的工夫,杨氏不仅撇清了不给顾云锦置办,还顺道说上了她淘气,再往下说,大抵是要把前回落水推到她自个儿闲不住上去了。
顾云锦看得明白,撒娇一般道:“您这么说我就算了,我平时与二姐姐一道,叫她听见您说我们淘气,她准不依。”
杨氏哈哈大笑。
不管这口头交锋谁胜谁负,起码两人和睦的样子已经摆出来了,杨氏见好就收,打道回府。
杨氏心情大悦,底下婆子说石瑛急着见她,也就没拒绝。
石瑛被带到了清雨堂,态度比之前恭谨多了,道:“太太,奴婢知道自己做错了,不该偷拿东西、不该当出去,但老太太是真的不知情的,全是奴婢一个人做的。”
这番说辞正合杨氏心意,她点了点头,道:“你想明白了就好,我也不是要为难你什么,但做事有做事的规矩,你既然想好了,就跟我说说,你当东西得的银子都去哪儿了?还有一枚玉扳指,又当了哪家?”
石瑛闻言,眼泪刷刷就下来了,哭得痛心疾首:“奴婢并非是鬼迷心窍,而是着实没有办法,奴婢那两兄弟,年纪轻轻不学好,在赌场里欠了好些银子,那债主说了,不给银子就要拿命抵,奴婢、奴婢只能…”
杨氏若有所思地看着石瑛,没打断她的哭哭啼啼。
顾云锦一口豆沙糕险些噎着,揉了揉胸口,上下打量石瑛,暗暗想,为了不交出银子来,这可真是豁出去了呀。
第六十二章 投诚
石瑛家里的状况,顾云锦知道个七七八八。
倒不是她爱打听一个丫鬟的事儿,实在是从前那小院子曝光时,真真假假的消息都一股脑儿地传到了她跟前。
石瑛是家生子,不说老子娘,连她爷爷都是徐家的老仆,从徐家还在小镇里当商贾时就是家里的仆从了,等徐砚高中入京,一些老仆也跟着进了京城。
待这些老人,徐老太爷向来看重,但闵老太太那儿,其实不太看重他们。
尤其是以前见过石氏老太太的那些老仆,闵老太太越发不爱用。
石瑛的爷爷是在闵老太太进门后才到徐家做活的,不在老太太排斥的范围里,而石瑛又是个机灵的,这才在老太太身边站稳了脚跟,深受信赖。
按说这样的家生子,即便生活不富裕,但也绝不至于拮据,可偏偏,石瑛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石瑛那两兄弟,太费银子了。
那小院子是由石瑛买下的,这事儿刚传开,石瑛的老子娘就闹上了门,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骂石瑛没有良心,只顾着自己,从未想过老父老母和兄弟,逼着石瑛放他们进院子里住下。
一家人那点的好事坏事,全叫石瑛老娘那张嘴嚷嚷得人尽皆知。
杨家里头,几个妯娌要看顾云锦笑话,巴巴着来传话。
顾云锦再不耐烦,也还是听了,虽说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但多少还是记得一些。
石瑛的兄弟们游手好闲不说,还整日里在赌场里厮混,欠了一屁股债。
依石瑛老娘陈平家的的说法,家里拼拼凑凑的一直在还银子。
原本赌场里还让他们拖着,陈家就这么些银钱,逼死了闹出人命,还不如每个月拿点利钱。
可等石瑛有钱的消息传出去了,债主自然就不干了,压着她弟弟陈申来要债。
那一场闹得人仰马翻,最后陈申被砍了一只手,石瑛都没松口给过银子,陈平家的当场昏过去,醒来后就想撞死在小院大门上。
闹到最后,是杨昔豫给衙门里塞了些银子,才平息了的。
杨氏得了信,气得要命,回到杨家揪着杨昔豫大骂了一通,说“她都不管她弟弟死活,你费心费力做什么”,骂了杨昔豫还不够,转头又把顾云锦损了一通。
回忆起那些,顾云锦按了按眉心。
从前能目睹亲弟弟被砍手而面不改色的石瑛,这辈子能为了兄弟去监守自盗?
顾云锦一个字都不信她。
不过,石瑛是个只进不出的,无论是交出来给杨氏,还是传到陈家耳朵里被收回去,她肯定都不愿意。
眼下,哭哭啼啼地来跟杨氏投诚…
顾云锦支着腮帮子想了想,终是明白了。
眼瞅着府里要发这个月的月俸了,陈平家的肯定会来要钱,到时候消息就瞒不住了。
石瑛只能先下手为强,务必让杨氏信了她的说辞。
赌场那儿,人家说没拿过银钱,石瑛还能反咬对方收了钱不认账。
至于人家不依,要找到陈家去闹,那也不关石瑛的事儿了。
偌大的京城,等她真从府里出去了,手里有银子,还怕让人轻易找出来吗?
顾云锦上上下下打量石瑛,暗想她这只金蝉修炼脱壳之计还真炼得不错。
退一步说,即便哪天真被人寻出了落脚处,不还有杨昔豫那冤大头吗?
这么一想,顾云锦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目光在杨氏和石瑛之间来回转了转。
杨氏沉着脸没有说话,却被石瑛哭得心烦意乱。
她也有几个兄弟,若是自家兄弟有难,杨氏不会袖手旁观,她会竭尽全力去帮助,娘家是她的立身之本,她在婆家能挺直了腰杆,连闵老太太都不敢真的得罪她、拿捏她,靠得就是娘家的强势。
石瑛一个小丫鬟,摊上两个无底洞,到底能力有限,这才走上了歪路…
顾云锦见杨氏不说话,隐约能猜到对方的想法,她柔声道:“舅娘,她说的是真是假呀?府里对底下人素来管教严厉,老太爷是最厌恶赌的,陈家也是老仆了,怎么还会让儿子去赌场里?”
杨氏的眼底闪过厉光。
侍郎府不许下仆赌博,这是规矩,但真有些小打小闹的,也没仔细管过。
不是杨氏不想管,而是吃力不讨好。
尤其是老仆们,徐老太爷护着呢,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杨氏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不成了,她要管管了。
杨氏深深看了顾云锦一眼:“说得不错,我要仔细问问这事儿。”
一来,敲打敲打老仆们,让他们知道,这侍郎府总归是徐砚的府邸,仗着进府早,拎不清好赖,那就收拾铺盖滚吧。
二来,也是防范未然,徐家真有家仆因为欠赌债被打死了,那徐砚的脸面往哪儿搁?治家不严,光这一条,又要被参本了。
石瑛闻言,暗暗瞪顾云锦,这个表姑娘,老是把风往歪处吹。
“太太,”石瑛抹着眼泪,道,“奴婢知道不能沾赌,可奴婢在府里做事,兄弟在做什么,实在管不上呀,等奴婢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屁股的债了,奴婢除了想法子凑钱,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石瑛越哭越伤心,想到如今进退困难的局面,当真是悲从中来。
今日顾云锦在这儿,石瑛早歇了抹黑对方的念头,只想把自己说得可怜些,让杨氏别真的把她送去庄子上,也别逼她掏出银子来。
“太太问银子和玉扳指…”石瑛哭着道,“几样东西就了五六十两,对奴婢来说是大钱,但对那两个天煞的兄弟来说,还不够给他们还债的。
簪子、镯子都是女人家用的东西,奴婢就当了换银子,那玉扳指能给男人用,奴婢就给那债主了,人家看扳指不错,才容奴婢慢慢筹银子,所以太太才没在各家当铺里寻见那扳指。”
听到这儿,顾云锦心里有底了。
那玉扳指铁定是送人了。
虽不能断言一定是给了杨昔豫,但拿着的人也铁定是石瑛不能说出来的。
反正,顾云锦是要编故事,要栽赃,都说不出来,那最好了。
第六十三章 丢人
杨氏让人把石瑛带了下去,继续看管起来。
徐令婕从仙鹤堂回来,一进来就道:“母亲还留着那石瑛做什么,那等刁奴,直接送去庄子上,她爱说不说!”
杨氏清了清嗓子,道:“话不能这么说,单单只是银子,那损了也就损了,可还有一只玉扳指呢,那是你姑母的亲娘留下来的东西,哪能不弄清楚下落?随随便便打发了,我怎么跟你姑母交代?”
杨氏说的真心实意,顾云锦抿着唇笑了笑,这话就是说给她听的,不管能不能找到玉扳指,杨氏的姿态要摆足。
“舅娘这般有心,我们太太一定很高兴的。”顾云锦顺着说了句。
杨氏对此满意,拉着徐令婕坐下,教导起了女儿:“你也是,做事不能只看一面,由着性子打了骂了罚了,解气是解气,但有什么用呀?”
徐令婕向来听杨氏的,闻言点头。
顾云锦笑意更浓了。
这几句话也是说给她听的。
毕竟,她就是那个由着性子打了骂了罚了解气了拉倒的人,杜嬷嬷今早上才刚瘸着腿白着脸开始干活呢。
顾云锦眯着眼看那母女两人亲切说话,心里掂量着。
杨氏不快刀乱麻处置石瑛,给徐氏交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最要紧的,应当是要杀鸡儆猴,靠石瑛和陈家来敲打府里的老仆。
要动老仆们,就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前后都要妥当些,才不会授人话柄。
石瑛所言是真是假,杨氏必须要问明白的。
翌日下午,顾云锦刚歇了午觉,轻风苑里就来人请她。
前回她答应过徐令意,得了空会经常过去,人家特特来请了,她也不好拒绝。
徐令意在魏氏屋里练字,顾云锦撩了帘子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清新墨香。
“来了?”徐令意笑盈盈地,“帮我看看这字如何?”
顾云锦给魏氏见了礼,道:“姐姐这是埋汰我呢,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字写得不好。”
“你只是练得不够多,又不是看不懂好赖,”徐令意笑容不减,“你要愿意就来跟我一道练。”
顾云锦嘴上应了,不住打量徐令意。
与王琅的婚事是彻底告吹了,可徐令意的脸上没有半点沉闷和低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反倒是魏氏,虽然含笑,但眉宇间多少有些愁思。
魏氏道:“我看这幅字挺好的,令意你收好,回头裱起来。”
“我就算胡乱写一通,母亲都说是好的,”徐令意笑道,“我先收回屋里去,云锦等我会儿。”
说完,徐令意收拾了东西,出了屋子往跨院去了。
魏氏见她走远,脸上郁郁再不隐藏,道:“云锦,舅娘有事儿跟你商量。
令意这次不顺,她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但到底是真没搁在心上,还是没跟我说,我也吃不准她。
这种事儿吧,我虽是当娘的,但其实还没你们做姐妹的好说,你能不能多来看看令意,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魏氏说得恳切,顾云锦想了想,答应了。
徐令意很快就回来了,话题又转去了别处。
才说了一小会儿,张嬷嬷快步进来,张口想说什么,见顾云锦在,又顿住了。
魏氏怕顾云锦多想,忙道:“有话就说,云锦又不是外人。”
张嬷嬷道:“陈平两口子进府来,在清雨堂里吵起来了。”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诧异。
陈平两口子就是石瑛的爹娘,这是胆儿肥了,敢去杨氏跟前吵吵嚷嚷的了?
张嬷嬷说了来龙去脉:“石瑛的两兄弟欠了银子,人家讨上门来了,陈平两口子来寻石瑛,才知道石瑛没在老太太身边做事了,给的说法就是前回大太太定的,石瑛年纪大了该说亲放出府了。
陈平两口子要见人,就被叫去了清雨堂,大太太提了石瑛过去,就…”
顾云锦听明白了,眨了眨眼睛,想,这还真是赶巧了,杨氏想弄明白的事儿,当场对峙起来,就热闹了。
清雨堂里的场面比顾云锦想得还要热闹。
杨氏自然不会亲自去听石瑛和她爹娘的大戏,闭着窗户养神,只让邵嬷嬷盯着。
石瑛咬死给过银子了,陈平说的却说,若真收了银子,人家又怎么会上门来讨。
邵嬷嬷被陈平家的嗷嗷叫得脑壳痛,呵斥了几句,稳住了局面。
这里暂且消停了会儿,外头却等不及了。
门房上急匆匆来禀,说是赌坊的闹得厉害,把衙役引来了。
邵嬷嬷的脸霎时间就白了。
陈家住的那条小街离青柳胡同不远,左右除了侍郎府的下人,还有不少同住青柳胡同的官宦家的仆从。
赌坊闹上门,原本就不光彩,连衙役都来了,那真是传去衙门里了。
丢人!真真是丢人!
魏氏也觉得丢死人,她下意识看向徐令意,只觉得女儿前路越发崎岖,心里冰冰凉的。
“那现在怎么办的呀?”魏氏急道。
张嬷嬷道:“大太太让邵嬷嬷和画梅带着银子去了,说是让衙门做个见证,欠了多少一次性就给了断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徐家不赖银子,但下仆做错了事儿,府里自己处置。”
顾云锦听罢,暗暗颔首,杨氏这个应对已然是眼下最好的了。
不过,事后虽能借此处置石瑛和陈平一家,来敲打老仆,但闹到衙门都知道,杨氏肯定是不愿意的。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等顾云锦回到兰苑,才刚刚坐下,画竹就来了。
“表姑娘,”画竹垂着手,道,“那赌坊的说没拿过玉扳指,太太说,不管如何,定会从石瑛那儿问个准话,请您莫要急。”
顾云锦并不意外,她一早就晓得石瑛是胡说的,要真的给了赌坊,她还怎么把祸水往杨昔豫身上引?
“舅娘罚了石瑛没有?”顾云锦问道。
画竹解释道:“太太说,再饿她两天,总有开口的时候。明日太太要出门看料子,让二姑娘和表姑娘一道去,也裁几身新衣裳。”
顾云锦瞥了梳妆台一眼,刚送了镯子,又要裁新衣了?
既然杨氏想掏钱,顾云锦也不给她省着,道:“大姐姐不一道去吗?”
画竹是个机灵的,当即道:“奴婢来兰苑问表姑娘,画梅去轻风苑了,奴婢也不晓得她请没请到大姑娘。”
“要去就一道去呗。”顾云锦道。
画竹连连称是。
等回了清雨堂,画竹就与杨氏提了。
杨氏眼睛一亮,忙打发画梅去知会徐令意,又转头与画竹道:“应对得不错,是该如此,都一道去吧。”
她是带人出去展示一家姑娘们的和睦的,齐齐整整的,正好。
第六十四章 书社
杨氏要做姿态,去的是京城数得上名号的布庄。
最时兴的花样一匹匹堆在桌上,徐令婕挪不开眼睛,一面比划,一面与杨氏说话。
顾云锦没凑过去,压着声儿跟徐令意说话:“我以为,比起看料子,姐姐更愿意练字。”
徐令意笑容浅浅,道:“我再爱练字,也要穿新衣裳的,谁嫌箱笼里的衣裳多呀。”
顾云锦弯着眼儿直笑。
前阵子府里刚裁了新的春衣,她们哪个都不缺的。
虽不缺,但徐令意肯定会来。
杨氏这般费力费银子,意图挽回徐家的名声和颜面,徐令意亦是徐家一份子,怎么会拖她的后腿?
果不其然,徐令意和顾云锦说了两句,就把目光落到了徐令婕身上,道:“你试试手边那匹竹纹的,天要热了,那匹看着凉快些,不沉闷。”
徐令婕一怔,但也顺从地把那匹料子拿来比了比。
杨氏连连点头:“还是你姐姐看得准,我瞧着不错。来,你们两个也过来,料子要比在身上看才好呢,多挑两身。”
三个姑娘挑布料做成衣,铺子里来伺候的娘子也有三人,一时间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这个衬得肤白,那个映得娇俏,直逗得杨氏喜笑颜开。
杨氏心情是真不错,三姐妹在外头越和睦,对徐家就越好。
她一面笑,一面想,从前就是走动少了,以后经常出来选个衣料、尝尝酒楼的新菜,还能叫上魏氏一块去城外道观里添些香油钱。
是个,下个月城隍爷诞辰,城隍庙热闹极了,可不能缺席了。
不止她们妯娌和三个姑娘,几个兄弟也没拉下了,出去转一圈,外头的风声总要变一变的。
再者,也多几次让顾云锦和杨昔豫一道的机会。
自家这个侄儿模样好、才华高,拿下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不是迟早的事儿嘛。
定了几套衣裳,杨氏又想再去金银铺子了。
还是前回给顾云锦买镯子的那家,要说的话她都想好了,家里这三个机灵鬼,一个得了新的,另两个也撒着娇想要,干脆一道来,三人自己挑去,今日衣裳也做了,首饰也买了,她可是一碗水端平,再说她偏心她也不答应了。
语气要哭笑不得,一分无奈一分责怪,余下的都是宠溺和纵容。
要说出姑娘们的亲昵和活泼,却不能透出半点儿争强攀比的意思,这其中的尺寸,杨氏捏得准准的。
金银铺子的掌柜迎出来,一行人上楼时,正好遇见了王甫安的夫人。
楼梯不宽敞,一上一下的,难免拥挤。
徐砚是王甫安的上峰,杨氏认得他夫人,也等着对方先行礼。
王夫人的笑容里有些局促,规矩问安,又受了三位姑娘一礼,她打量了一眼,三人都戴着帷帽,她看不清模样,也不晓得哪一位是原想相看相看的徐令意。
掌柜的不知两家事情,见两位夫人认得,便道:“王夫人是来挑放小定的首饰的,可是仔细了,挑了好久才挑中意。”
“那真是要恭喜了,千挑万选。”杨氏笑容满面,语气却咬牙切齿。
王家毁约,损得不仅仅是徐令意,更是徐砚的脸面,杨氏一想起来就气得要命。
王夫人自知理亏,又不敢把“好日子时请您赏脸来吃酒”挂在嘴边,只好挑了一溜儿的好话夸三个姑娘,看不着脸,就夸姿态身段着装,什么话好听说什么。
杨氏见她这般识趣,当着铺子里人的面,见好就收,不跟她为难。
王夫人看杨氏神色渐舒,长长松了一口气。
婆子凑过来,在王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
王夫人眼前一亮,道:“夫人,我听说府上的几位公子、表公子都参加了自华书社,今日是书社一月一次的词会,上个月是您的侄儿杨公子拔了头筹,这个月,应当也是当仁不让,能得好名次吧。”
杨昔豫出彩,杨氏与有荣焉,抿着嘴直笑:“他们哥儿几个时常参与书社画社的,我也不懂的,能占了先,大抵是运气。”
“岂是运气呀,”王夫人奉承道,“我听犬子说,杨公子那首词,连国子监里的先生们都夸赞,原本这月想去瞧瞧,可他今日有课,只能晚些再品读杨公子的大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