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快一个时辰,到了村口,这才纷纷下马。
苏润卿余光瞥谢筝,压着声儿与陆毓衍道:“以姑娘家来说,骑术挺好的。”
陆毓衍看向谢筝,她的气息平稳,面色如常,只两鬓的丝叫风吹乱了些,丝丝络络的,叫谢筝随意挽在了耳后。
“是还不错,”陆毓衍收回目光,牵着马绳往村子里走,嘴上道,“真撒开蹄子跑,你未必能跑得赢她。”
苏润卿闻言不服气极了,跟上去道:“我晓得你那逾轮是名驹宝马,但说我会输给她,你未免太小瞧人了!我骑术肯定比她一个姑娘家厉害,我的马儿也不比逾轮差,怎么就会输!你这不是胡说嘛!哎,说起来你怎么把逾轮借给她了?上回我问你借的时候,你可是说什么都不答应的。”
苏润卿一面说,一面频频回头往后看。
谢筝就走在后头,被他瞧得莫名其妙的,最后才现,苏润卿的视线都在逾轮身上。
“你骑术好,马又不差,不牵匹好马给她,难道还压着马慢慢让她跟上来吗?”陆毓衍说完,唤了松烟上前,让他先去村里打听罗家情况。
桃花眼浮着浅浅亮光,似笑非笑一般。
苏润卿啧了啧嘴,陆毓衍又信口胡说诓人,刚刚明明损他策马赢不了,现在又反过来说。
第二十八章 钱袋
见谢筝从后面走上来,苏润卿没当着她的面,再和陆毓衍争口头高下,只问谢筝:“萧姑娘还让身边的丫鬟骑马?”
谢筝脚下一顿,道:“我们老太太从前喜欢,就不拘着姑娘。”
苏润卿了然。
傅家是百年世家,教养出来的姑娘亦与寻常闺中女子不同,不说傅老太太,先皇后傅氏也是策马扬鞭的好手,连圣上都夸赞过。
“明州城的马场如何?”苏润卿来了兴致,问道,“我没有去过明州,那边靠海,海边景致如何?”
谢筝也没有去过明州,对明州城的所有印象都来自萧娴的信函。
五年之间,两人一两月一封信,谢筝说镇江城外丘陵山水,萧娴说明州城里寺院巷口,还说了不少当地口味的吃食,馋得谢筝恨不能策马奔去明州。
谢筝记性好,看过的信都存在脑子里,抿了抿唇,依着记忆与苏润卿说些明州事情。
不止苏润卿听着得趣,连他的小厮留影都凑过来一道听。
几人站在村口,一面说,一面等松烟。
松烟在村里打听了一些,匆匆出来,正要向陆毓衍回禀,见他站在谢筝几步开外,却也认真在听她说话,松烟便没有开口打搅。
留影听得感慨万分,与谢筝道:“我们爷不去外头走动,我都没有出过京畿一带。”
苏润卿手中的扇子轻飘飘地拍在留影额头上:“你遗憾,爷比你更遗憾!祖父管得紧,爷能带着你们几个在京畿走上一圈,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留影连声称是。
松烟在一旁低声与留影嘀咕:“你知足吧,我们爷出远门都是带的竹雾,我就只走过京郊!哪里像竹雾,他还去过…”
“松烟,罗家在哪儿?”
松烟正在抱怨,突得就叫陆毓衍打断了,他赶忙指了指南边小道:“沿着这条小路,走到底就是罗家了。”
陆毓衍让松烟引路走在前头。
松烟牵着马绳,一面走,一面回头道:“奴才听村里人说的,要真是穷得揭不开锅了,把孩子送走也就算了,但那罗家在村里不算穷破天,一个女娃娃还是养得起的,罗家老太把孩子扔进山里,这才遭了报应。”
正好是村户们生火做午饭的时候,炊烟袅袅,伴着各家菜色香气。
村里不比城中,更比不得大户,平日里也就用点简单的蔬菜,闻不到什么肉味。
在村子破旧的房舍之间,罗家的屋子很是打眼,看得出是两三年间翻新过的。
罗家大门紧闭,隔着院墙,里头传来一阵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还不等谢筝几人听明白,又是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动,似是打翻了不少东西。
动静极大,一时像是收不住,男男女女的骂架声劝解声夹着砸东西的声音,乱作了一团。
里头那么热闹,这会儿去敲门问话,显然也问不出什么来。
陆毓衍从腰间钱袋子里摸出了十几个铜板,递给了谢筝。
谢筝微怔,看了看面前的铜板,又抬头看向陆毓衍,她有些迟疑,但想到昨日在几处善堂的经历,大概领会了陆毓衍的意思:“衍二爷是叫奴婢拿着银子去向村里人问话?”
似乎很满意谢筝的通透,陆毓衍的眉梢微微挑了挑:“姑娘家问话,比我们几个方便。”
妇人们爱说道东家长西家短,要打听罗家在闹腾些什么,谢筝出面自然是比爷们强。
人都来了燕子村了,也没什么好推拒的,谢筝双手并排,做掬水状,伸到陆毓衍的手掌边,等他将铜板倒在她的手中。
陆毓衍没有动,谢筝以目光示意,对方还是浑然不觉,一副等着她自己动手拿铜板的模样。
留意到苏润卿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谢筝犟不过陆毓衍了,垂着眼帘去取铜板。
陆毓衍的手大,铜板铺开了些,谢筝小心翼翼地去抓,只抓到了叠在表层上的几个,只好又继续。
青葱十指纤长,她没有染豆蔻,却留了一小节指甲,修得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
饶是谢筝再仔细小心,指甲也划到了陆毓衍的掌心。
谢筝硬着头皮取了两个,迅抬头偷瞄了陆毓衍一眼,见他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动作一般,她心里的火苗不禁就往上冒了。
再是皮糙肉厚,人的手掌心都是柔软的,谢筝就不信,陆毓衍没有注意到她的指甲刮到了他的手了。
明明知道,却不动声色,即便他是公子,她是丫鬟,那也该要避嫌才是。
这等做派,摆明了就是欺她。
“这些铜板,不晓得够不够大娘们开口的。”谢筝哼道。
“这些不够?”陆毓衍这时才把视线落在谢筝身上,见她紧紧抿着唇,似是强压着怒意一般,他收回了摊开的掌心。
谢筝当他要从钱袋里再抓一把铜板,下一瞬就见陆毓衍解下了钱袋子,扬手抛给她。
脑袋还没转过来,只凭着本能伸手一接,沉甸甸的钱袋子落在了谢筝的手心里。
眸色深邃不见底,辨不得其中情绪,连映在其中的影子都隐在了清辉浅光里,陆毓衍道:“你看着给吧。”
掌心沉甸甸的,谢筝估摸着袋子里少说也有小十两银子,在这燕子村里,够农户家中两三年的嚼用了。
她原本就是气不顺抱怨,那十几个铜板,向村妇问些事情是足够了的,哪里想到,陆毓衍把整个钱袋子都给她了。
谢筝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好自个儿动手,又从里头取出了六七个铜板,把钱袋子交还给陆毓衍。
陆毓衍没有接。
谢筝干巴巴道:“衍二爷,奴婢手劲小,您这袋子太重了。”
陆毓衍这才把钱袋子收回去,谢筝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寻人说话,一面走,一面数了数手中的铜板。
从罗家往北走,谢筝见一家院子开着门,她瞧了瞧门板。
一位妇人提着锅铲从出来,探头问道:“谁呀?瞧着真眼生。”
谢筝笑着道:“嫂子,我能跟你买几个馒头吗?我们经过村里,干粮不够吃了。”
第二十九章 细密
妇人上下打量谢筝,见她模样端正,不似歹人,且摊开的掌心里放了几个铜板,便道:“哎,家里穷,吃不上白面馒头,只有干菜窝窝,你要不嫌弃,嫂子给你拿几个。”
“窝窝也好,能填饱肚子。”谢筝点头,跟着妇人进了院子,“嫂子,我们东家要去普渡寺,离这里还有多远?”
“也不远,脚程快的,走到天黑也就到了,”妇人道,“你们是外乡来的?不知道京里事情吧?这两个月,好几个寺庙庵堂都死了人了,现在都不敢去拜菩萨了。”
谢筝佯装惊讶:“死了人了?还是好几个?”
“可不是!”妇人连连点头,“之前还是些没什么香火的小寺,昨儿个我男人进京,听说连宁国寺都出事了。普渡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们既然要去,还是当心些,出事的都是独自拜菩萨的,造孽哦!你们记得多几个人,壮壮胆儿也好。”
“谢谢嫂子提醒,我们有五六个人,应当不碍事,”谢筝笑眯眯说,又把话头转到了罗家,“我进来的时候,前头那家吵得厉害,听那动静,家里能砸的好像都给砸了,嫂子,他们家在闹什么呀?”
“你说罗家啊?”妇人不屑地撇了撇嘴,把一包窝窝给了谢筝,道,“那家人也是造孽哦!在闹分家呢!”
谢筝多给了几个铜板,妇人见日头正好,也还不到去林子里给男人送饭的时辰,搬了两把板凳来,道:“罗家人做事实在不够良心厚道。”
虽说是人死如灯灭,好好坏坏都盖棺不提了,但罗家老太委实太过狠心,妇人提起来就连连叹气。
依妇人的说法,她与那个罗妇人是打小一块大的,罗妇人上头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她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人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要伺候一家人吃饭。
罗妇人嫁出去时,娘家拿了好些聘礼银子,加上罗家本身就有些家底,罗老太给三个儿子讨回来的媳妇也都是附近村里条件不错的,一个比一个脾气大,三天两头妯娌起争执。
罗老太还活着时,总算还能压住儿媳们一头,老太婆摔下山死了,这日子就乱套了。
况且,罗老太的死因不太好听。
“又不是养不起,两岁的女娃,乡下人又不讲究,给口粥吃都能活,罗家倒好,全家上下哄骗着归家的寡妇去城里给人当老妈子赚些银钱,拿回来给一家人吃喝用,还把女娃扔到山里去自生自灭!从山里找回来的时候,听说是遇到狼了,咬得一塌糊涂!嫂子都不敢去看!”妇人一面说,一面搓着双臂,正午的大太阳底下,依旧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头七,罗老太就摔死了,我看呐,山神土地都看不过去。”
谢筝晓得罗妇人的女儿死在山上,且死状吓人,却不知道,竟然是叫狼咬死了。
作为母亲,见到女儿如此惨状,只怕是要当场厥过去了。
“罗家那妇人呢?她就没跟家里闹?”谢筝问道。
“闹啊,怎么不闹!”妇人啧啧道,“那三妯娌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反过头来骂她克夫克子还克死老娘,关起门来的丑事,里正都管不住,可怜她孤苦,罗老太没了才两天,就被那三妯娌空着手赶出家门,不晓得去哪儿了。哎,我那两天回娘家去了,要不然,旁的帮不上,好歹拿几件旧衣衫给她。等骂走了小姑,妯娌几个就开始闹分家了,为了点破家具破水缸,都要分出个高低来,我看呐,她们继续砸,砸光了就不用分了!”
谢筝听着心里沉沉的,五味杂陈。
世人多疾苦,她虽出身官家,但谢慕锦为官经常与百姓们打交道,谢筝也听了不少市井人家的生活故事,可谓是人生百态,但罗妇人的经历,还是让她很不舒服。
岁儿说过,罗妇人前头的几个孩子都没夭折了,对这个女儿很是宝贝,幼女被老娘害死,还死得那般惨,谁能忍受得了?
即便是疯魔了也不奇怪。
妇人与她又絮絮说了些罗家事情,便收拾了竹篮,提着窝头干菜,准备去林中送饭。
谢筝告辞,刚起身走出两步,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她转过头问道:“嫂子,罗家里头有没有人信菩萨呀?”
妇人一怔,复又应道:“信的呀,你还别说,那罗老太天天阿弥陀佛挂在嘴上,屋子里还摆了尊佛像,可你看她做出来的事儿,是个慈悲心肠的人能做的?哎,所以说,都是报应!”
谢筝谢过妇人,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思绪。
他们今日为了罗妇人来了燕子村,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总归是觉得她与案子有关,起码与郑夫人被害有关。
郑夫人对罗妇人不说有恩,但肯定无仇,若凶手真是罗妇人,她出手的原因又在何处?
凶手害的都是在佛前诵经之人,谢筝想,那个人一定很恨信佛的人。
要是罗妇人,经历了那些之后,她有此恨意,倒也不难理解了。
两个月间,那七八个死了的妇人,她们出身的村子、年纪、性情各不相同,更别提共同的仇家,也只有像罗妇人这样愤恨信徒的人,才会对她们下手吧。
如此看来,罗妇人大抵与这一些案子有极大的关系了。
谢筝出了院子,一眼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松烟,她走上前去,问道:“怎么在这儿,没在你们爷身边听吩咐?”
“爷让我过来的,”松烟把窝窝接了过去,他正好饿了,抓起一个咬了一口,一边走一边道,“这村子人家多,我跟着你,免得出意外,你要是不见了,我们都不知道去哪家寻你。”
谢筝微怔,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子,她戴了丝巾,手指没碰到瘀伤,但也回忆起了那日舍利殿里的惊魂。
要不是小师父经过,她大概是脱不了身的。
松烟不远不近跟着她,也是以防她再出意外。
分明她自己都没吓得不敢独自去寻人说话…
走到路口,谢筝抬眸就看到了树下的陆毓衍,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斑驳驳落在他身上,光影之中,整个人不仅柔和,也添了几分温暖。
察觉到了谢筝的目光,陆毓衍偏转过身来,四目相接,桃花眼潋滟,似有笑意。
谢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指尖捏了捏,她想,陆毓衍这个人,说话冷冰冰的,却是个心思细密谨慎的人。
第三十章 心思
松烟见陆毓衍看到他们了,便加快了步子小跑过去:“爷、苏公子,这干菜窝窝还过得去,你们将就将就?”
留影身上带了不少干粮,都是府里厨房做的点心,很是可口。
苏太傅名满朝野,府中衣食住行不僭越,却也精细,苏润卿平素吃惯了那些,对农家做的窝窝反倒是更有兴趣,伸手拿了个咬了,皱眉道:“有些怪,勉强还能吃。”
陆毓衍没有苏润卿讲究,出远门时,夜宿林中,饼子馒头之类的也吃惯了,接过一个窝窝掂了掂,道:“就这么几个,还不够松烟和留影填肚子的,我们再多分两个,他们就挨饿了。”
松烟刚要摆手说“奴才没那么金贵也不饿”,就见留影从马上取了漆黑镶金的食盒,打开盖子,里头装了不少米糕、团子,这东西绵软,一路颠簸来,也不会像绿豆糕之类的散开。
话在嗓子眼里转了转,松烟险些叫窝窝给噎着,眼珠子暗悄悄瞥了谢筝一眼,又瞄了瞄逾轮。
陆家马厩里那么多马匹,陆毓衍极少以逾轮代步,偏偏又喜欢得紧,不说前回苏润卿开口要借,去年陆毓岚要带去马场跑两圈,陆毓衍都没答应。
今儿个破天荒了,把逾轮借给了阿黛姑娘,这就太稀罕了。
只可惜,阿黛姑娘是萧家的丫鬟,自家爷便是高看一眼,也不可能去跟萧家要人,传出去了不好听。
松烟咬完了一个窝窝,盯着陆毓衍腰间的红玉,暗暗叹息,要他说,他家这位爷,还真不是个管外头说得好听还是不好听的。
他等苏润卿拿了一个团子后,开口道:“阿黛姑娘,你就别吃硬邦邦的窝窝了,吃米糕吧,苏府的点心做得可好了。”
窝窝还是米糕,谢筝倒不在意,她都跟野狗抢过吃食,窝窝又不是馊了,不至于吃不下去,只是她最喜欢品尝各种好吃的,见那食盒里的点心样子好看,不禁也有些心动。
苏润卿大方地点头:“对,我们府里的厨房,做别的都马马虎虎,就点心做得好,不是我自卖自夸,殿下吃过都说好的。”
谢筝失笑,道了声谢,取了一块尝了。
松烟见谢筝吃了,又偷偷去看陆毓衍神色。
陆毓衍面无表情,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吃了窝窝,又打开水囊仰头喝水,喉结滚动,一脸淡然。
松烟吃不准了,莫不是他猜错了?按说他这么机灵地让阿黛姑娘吃些好的,免得咽干巴巴的窝窝,自家爷该赞许才是,怎么没半点儿反应?
猜不透…
松烟苦闷,他跟在陆毓衍身边好几年了,自家爷的心思,他就没几回摸透过。
谢筝尝了米糕,又尝了团子,果真是配得上苏润卿的这番“自卖自夸”,香甜不腻。
等几人用完,罗家院子里砸东西的声音才歇了,只传出来几句妇人的骂骂咧咧,听起来比起先清楚许多。
“早跟你们说了,兔子急了还咬人,一个小不点,一顿能吃几口?非要扔去山里,出事了吧?现在人不见了,还去哪儿找她要银子?”
“就她那一个月拿回来的半吊钱,你还稀罕上了?”
“怎么不稀罕!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隔壁那几家,一年也就用个一、二两银子,摊到每个月,才一两百铜板,半吊钱可是有五百文呐,你厉害,你下山去做活,不求多的,一个月拿回来三四百个铜板,老娘就把你们一家子伺候得舒舒坦坦的。”
才你来我往了几句,到底是没收住脾气,嗓门抬上来,又响起了东西打翻的声音。
谢筝摇了摇头,把从妇人那里打听来的罗家事情一一讲了:“那嫂子也说,罗妇人没了踪影,不晓得去哪里了。”
“这下麻烦了,即便罗妇人是凶手,又要去哪里找她?”苏润卿叹道。
陆毓衍没有说话,一手背着站在树荫之中,低垂着眼帘,长长睫毛在眼下映出弧形阴影,愈窥不见眸中情绪,另一手抚着腰间红玉,动作随意,似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
谢筝和苏润卿看在眼中,都噤了声,没有催促他。
陆毓衍想了许久,才又抬起眼帘,落在谢筝身上,问道:“在宁国寺袭击你的妇人,身上可有异味?”
谢筝闻言一愣,而后摇了摇头:“没有,整个殿中点了香,闻到的只有檀香味道,没有其他了。”
“看来这几个月间,她一直都有住处,有吃食。”陆毓衍沉声道。
听他这么一说,谢筝也有些明白了。
罗妇人若无处安身,这几个月下来,离开家门时穿的那身衣服早就不能再穿了,身上也有会味道,而谢筝什么都没有闻到。
此刻正是一年间最热的时候,罗妇人起码在一两日内是梳洗更衣了的。
勒死那么多人,手上劲儿不小,罗妇人也不像是挨饿了。
陆毓衍又和他们说了静心庵里的情况。
静心庵是在宁国寺之前,最后报上来的一处案之地。
庵堂断了香火有小半年了,陆毓衍前几日去探查过,大殿、厢房、厨房里都乱糟糟的,一副破败样子,厨房外堆了些受潮的柴火,看灶底的状况,又像是半个月间有人烧过火的样子。
“当时有猜过,是不是行凶之人动过炉灶,眼下看,只怕是她在庵堂里住过一些日子,直到那个被害的妇人来拜佛,她行凶之后才匆匆离开。”陆毓衍道。
谢筝在进京路途中,也曾向一位老尼讨过吃食,她想,那些香火不盛的庵堂,倒也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最早生案子的小庵,听说一月里也难得有十来个香客,罗妇人暂居,在出了事之后离开,庵中的师父也不会觉得怪异。
反倒是罗妇人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偏,直到去了静心庵这样彻底没有尼姑的地方。
附近寺庙庵堂虽多,也有废弃之处,但像静心庵这样已经没有人了,但厨房里还留下些米面的地方就极少,这大抵是罗妇人会出现在宁国寺的缘由吧。
无人知道她是凶手,衣衫整齐,向师父们要一些果腹的干粮,夜里就宿在山中空荡荡的某处寺院里。
“京郊庵堂寺院这么多,她要是白天还去其他大寺里寻吃的,那要找到她,可是不容易了。”谢筝喃喃道。
第三十一章 买卖
“倒也未必,她既然出现在宁国寺附近,落脚处大抵不会太远,虽说是出了郑夫人的案子,但她也无需离开,很有可能还住在之前的地方,”也许是有了追寻凶手的方向,陆毓衍的眉梢舒展,桃花眼底的笑意明朗许多,“我去寻里正,你们几个在村子里再问问,看看那妇人说得可有偏差。”
话音落下,陆毓衍的目光从谢筝身上略过,脚步不疾不徐往村里去。
松烟本想跟上去,又觉得刚才那句“你们几个”里也包含了他,脚步顿住,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谢筝走。
苏润卿示意留影看顾好马匹,自个儿打开折扇遮挡日光,跟着陆毓衍一道走了。
谢筝掂量着剩下来的几个铜板,寻了另一条道。
小半个时辰,她又在村里问了两位大娘,说辞与之前的妇人差不多,皆是说罗家心狠,那罗妇人可怜的,有一位也是婆媳不和睦,拉着谢筝絮絮说了好久,说自家儿媳比罗家那三个还要折腾人。
谢筝回去时,陆毓衍和苏润卿也正好到了,各处得来的消息都对得上,罗家里头又不见消停,他们没有再去问,便启程下山。
较之上山,下坡骑马更困难一些。
谢筝走得稳稳当当,没有叫他们落下,一行人回到南城门。
守备的官兵依旧查着出入城的人员,见他们回来,他赶忙道:“两位公子,顺天府半个时辰前来传过话,杨大人让两位一回京就过去。”
杨大人指的是顺天府尹,陆毓衍颔应了。
谢筝原本想回萧家去,转念又想,顺天府也算顺路,她跟着跑了两天了,亦出入过衙门里,等抓到罗妇人时,少不得还要再去认人,这会儿避开回去,似乎也没什么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