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是个什么事情都憋着的人,她总是在为别人考虑。”楚维琳也不知道这样的性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她既然应下了,事情就往好的地方想,”常郁昀低声道,“陈家的那位宣哥儿,我听陈家舅母说过些,为人诚恳,是个实在人,他的母亲和气大方,在族中很受人喜欢,三妹妹在岭西,也许会过得不错。”
楚维琳低低应了一声。
这些话,具是安慰自己的话。
她今日也同常郁暖说了不少,盼着能宽一宽心。
可说到底,这里的女子,出嫁前的日子靠投胎,出嫁后的日子是完全赌在了婆家身上的,好与坏,婚前哪里能说得明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瞧着夫妻恩爱风光无限,明日里兴许又会有什么变故,就好比大赵氏,从前和常恒翰也算举案齐眉,小日子舒坦,可眼下,当真是一去不复返了。
要楚维琳说,嫁得好不好,到两只脚都进了棺材里才能有个断言。
她盼着自个儿往后的年月能如今日一般夫妻齐心,也盼着常郁暖这临危受命一般的婚姻能让她之后的几十年都兴庆“命运的安排”。
两人又絮絮说了些闲话,楚维琳倦意袭来,沉沉睡了。
第二日清晨,楚维琳起得比平日里早些。
底下人晓得她要出行,路上要用的该带的,早就收拾妥当了。
常郁昀要去翰林院里当值,并不能陪着一道去安华镇,楚维琳抱着霖哥儿去松龄院里请了安。
大赵氏看起来比昨日还要疲乏,整个人都病怏怏的,老祖宗不想对着一张病容,便打发她回去休息。
陈三太太亦准备好了,和老祖宗说了几句话,便打算启程。
楚维琳随着陈三太太退出来。此去安华镇虽然不远,但霖哥儿毕竟太小了些,外头总不比家中舒坦,楚维琳便没有带上他。想着几天见不到儿子,到底心中不舍,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这才交到方妈妈手上,嘱咐她一定要万般仔细。
柳氏从屋里出来,见此情景不由就笑了,可对着霖哥儿的笑容,她忽然想起了她新添的那个庶女。
盼了几年的孙儿没盼到,却新添了庶女,柳氏心里堵得慌。
红笺从院外进来,见了众人便规矩行礼。
柳氏见了她,道:“你们太太已经先行回去了。”
红笺道了声谢,又道:“奴是来寻段嬷嬷的。”
段嬷嬷还在屋里伺候老祖宗,红笺只能在外头候着。
红笺垂手站在角落里,也没有找相熟的丫鬟婆子说话,柳氏盯着她眉间的朱砂痣看了会儿,慢慢走到她跟前,道:“这些日子,出了不少事情,你该多劝着你们太太,若是一直病着,这一家上下的事情,还怎么打理呀。你是聪慧人,别让老祖宗白疼了你这么多年。”
红笺抬眸看了柳氏一眼,又垂下了眼帘,道:“六太太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的。”
二门上,邓平家的正等着楚维琳。
处置那些嫁妆,邓平家的很有眼光,楚维琳便带上了她,让李德安家的守着家中,又带了宝莲和流玉,这两人也是一双慧眼,最知道怎么收缀那些东西了。
陈三太太今日兴致不高,这几日接连赶路让她疲惫不堪,上了车之后,便靠着引枕小憩。
楚维琳闭目养了会儿神,便翻起了嫁妆册子。
安华镇虽不远,可即便是匆忙赶路,直到第二日夜色渐浓时,才到了镇子上。
在驿馆停下,得了信儿的常郁晔兄弟迎了出来。
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人便到了陈三太太的房间里坐下说话。
常郁晔眼下发青,看起来颇为操劳,他摇着头道:“附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找到。”
楚维琳并不意外。
常郁映那是打定了主意要逃婚的,她一定做了不少准备,虽然不清楚她是一早选定了安华镇,还是到了这儿觉得机会不错就走了,可她孤身一人,要藏起来并不困难。
常家和陈家找人,反倒是困难重重。不能大张旗鼓,不能通知官府,暗地里寻访,便是常郁映还躲在镇中的某户人家里,只要她的银钱塞住了那家人的口,他们就别想找到人。
“五弟妹怎么过来了?”常郁晓有些惊讶,若是觉得他们几个男人做事不妥当,卢氏、徐氏、廖氏都可以过来,偏偏来的是家中孩子才三个月的楚维琳。
楚维琳抿了抿唇,陈三太太心里明白,有些话,他们一家人之间反倒是不好开口,便干脆张了嘴,道:“岭西那儿耽搁不起,我和老祖宗商量好了,二姑娘找不到了,我们陈家就娶三姑娘。郁昀媳妇帮着来收拾嫁妆,过两日等三姑娘到了,我们便启程了。”
几兄弟听了这话,都愣住了。
常郁晖最先回过神来,问道:“那我们还找不找二妹妹了?”
“自然是要找的,不过,就算找回来了,我们陈家也只娶三姑娘。”陈三太太道。
常郁晓急了,蹭得站起身来:“那二妹妹怎么办?舅母,陈家下的婚书是给二妹妹的呀!”
陈三太太摆了摆手,对于这件事情,她并不愿意多谈。
常郁晓也不是不晓事的人,他心急不假,却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从头到脚,都是常郁映理亏,陈家那儿,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常郁晓叹了口气,颓然坐了回去,抱着头不说话了。
常郁晔面色廖白,半晌才问楚维琳道:“我母亲还好吗?”
楚维琳并不想说假话,便道:“大伯娘急坏了,身子就有些不爽利了,事到如今,先把二妹妹找回来,才能宽了大伯娘的心。”
比起长房的三个兄弟,常郁明则算是个“外人”了,对于换个新娘子,他更心疼常郁暖,便劝了几个兄弟回去,莫要打搅了陈三太太休息。
楚维琳也从陈三太太那儿出来,她的房间就在隔壁,宝笙站在外头等她,道:“奴婢去看了一眼陪嫁的箱笼,和奴婢走前摆得一模一样的,奶奶,今日已经天黑了,怕是看不清楚,明日再清点吧。”
涂氏她们是明日一早从京中出发,匆忙赶路,到安华镇也要到后日晚上了,时间倒也是够的,楚维琳便颔首应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惊变(九)
驿站不比家中宽敞,但出行在外,这样的条件已经是极好了的。
楚维琳赶了两天的路,睡得极沉,直到第二日眼睛睁开时,那股子疲乏感翻涌而上,让她有些不舒服。
稍稍躺了会儿,楚维琳起身梳洗后,便去了陈三太太那儿。
陈三太太歇得并不好,楚维琳晓得,这是心思太重了。出了这样的差池之后,在常郁暖顺顺利利嫁入陈家之前,陈三太太的神经会一直绷着,就怕哪儿再出什么偏差。
用了些早点,楚维琳便过去看常郁映的那些嫁妆。
整整八十抬。
楚维琳随便打开了一个箱笼,里头塞得满满当当的,这八十抬可真是实打实的,没有一丁半点是拼凑出来的。
大赵氏准备的嫁妆,楚维琳从前在松龄院里见过一些。
为了远嫁的常郁映,大赵氏是费了不少心思准备的,从首饰头面到绫罗绸缎,日常所用的、把玩的,样样都是顶尖的东西,叫人只看一眼,就晓得了大赵氏的用心良苦。
只可惜,这些好东西,在常郁映的眼中,根本比不上傍身的银票。
手背拂过一匹湖色回字暗纹丝绸,手感极好,楚维琳多少有些感慨。
她想起了她的那些嫁妆。
那时候,东西都是章老太太与何氏帮她准备的,陆妈妈也过去帮着何氏挑了挑,具是参照了楚维琳的日常喜好来的,也有不少东西是楚伦煜准备的,他一个男人不懂那些,却也用心与陆妈妈一道参详。
楚维琳对她的嫁妆从来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比起前世,她今生拥有的已经好了太多了,可看着大赵氏为常郁映准备的东西,她忽然就有了一个念头。
若是江氏还在,若是江氏亲手准备,她的嫁妆会是什么样子的?
这些念头一股脑儿浮现。楚维琳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才让情绪稳了下来,让宝莲与宝笙一道轻点箱笼里的东西。
东西多,宝笙叫来了留在安华镇的其他丫鬟婆子们帮忙了。宝笙熟悉这些东西,又把常郁映的一些私物给收拾出来放到了一旁。
楚维琳领着邓平家的和流玉一起挑选。
毕竟是大赵氏给常郁映准备的嫁妆,即便是老祖宗开口说要给了常郁暖,楚维琳也不会全部收下。
涂氏那儿也是这个意思,本就是帮长房收拾残局。伸手是理所当然的,可拿得多了,反倒是自家变得小气把拉的,挑些好的、合适的,再并上涂氏在京里替常郁暖备下的,也就够了。
楚维琳挑东西,自然是依着常郁暖的喜好来。
常郁映偏好金银,首饰头面里金器居多,而常郁暖偏爱珊瑚南珠,布匹料子上。常郁暖肤色白皙,什么颜色都映气,邓平家的眼睛毒辣,挑得全是最好的布料。
余下的日常用具,该带上的都要给常郁暖带上,也没什么好挑挑拣拣的。
到底是八十抬,等楚维琳收拾好,重新拟了嫁妆册子呈给陈三太太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下午了。
陈三太太歇了一天半,整个人缓过来了些。只是眉宇之间依旧有些担忧。
常郁明忙了一天了,摇头道:“还是没有半点儿消息,大哥他们不死心,还在继续找。”
陈三太太叹了一口气。无论换作了谁,自家妹妹找不着了,也是不会死心的:“让他们继续找吧。郁明呐,你二伯娘他们应当快到了,你去镇口上迎一迎吧。”
常郁明应了,转身便去。
楚维琳陪着陈三太太说了会子话。
陈三太太晓得她心思。说了些陈家里头的人和事,尤其是宣哥儿,陈三太太赞赏有加。
“有您照看三妹妹,我也该放宽了心才是,”楚维琳笑着道,“您知道的,三妹妹与大姑姐,还有我们爷,他们感情很好,三妹妹远嫁,他们两人连杯喜酒都喝不上…我也想过送三妹妹到岭西,只是我们爷职务在身走不开,霖哥儿又小。岭西那儿,只五妹妹她们,到底还是不够热闹。”
陈三太太笑着点了点头,道:“各有各的安排和难处,岭西那地方,还是很好的,郁昀媳妇,这一回是去不了了,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来岭西。”
楚维琳应下了。
快到二更时,涂氏一行人才到了驿站。
他们出京时极其低调,倒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等到了安华镇之后,马车、随从,都是现成了,倒也不用困扰了。
常郁暖拜见了陈三太太之后,便先随她姨娘一块回去休息了。
涂氏与陈三太太还有事情要商议,便催着常郁晚先回房去,楚维琳替常郁晚引路。
常郁晚东张西望的,只是夜里太黑,她看不清四处模样,撅着嘴道:“嫂嫂,你去过岭西吗?”
楚维琳摇头:“没有去过。”
“听母亲说,岭西也挺有意思的。”
楚维琳笑着问她:“怎么有意思了?”
“我说不明白,等我去看过了,回来再告诉你。”常郁晚似是心情不错,说话也就没有那般冲了,“你去过长公主府,对吗?你跟我说说?”
提起长公主府,楚维琳恍然明白过来,一眨眼又是一年了。
算起来,今年的春宴还有五六天,原本常郁晚是兴致勃勃想要去开一开眼,认识几个京中姐妹的,她甚至央着涂氏给她新做了一身裙子,只是没想到,忽然就要去岭西了,没有办法去参加春宴了。
常郁晚自然是遗憾的,涂氏和韩妈妈好言劝了许久,只说春宴明年还能去,岭西那地方,往后可不一定有机会了,又是常郁暖出嫁,常郁晚左思右想,自然还是岭西占了上风。
“我去瞧一瞧陈家的那个宣表哥,万一他歪瓜裂枣一般,二姐姐看不上才逃了的,三姐姐岂不是吃了大亏了。”常郁晚道。
楚维琳失笑,并不和常郁晚争论那陈家宣哥儿的长短,陪着她说了些长公主府中景致,眼瞅着夜深了,便起身告辞了。
楚维琳缓缓往回走,经过常郁暖房间时,见里头灯还亮着,她不由停了脚步。
豆蔻开了门,捧着水盆出来,见楚维琳站在外头,一时有些惊讶。
“三妹妹歇了吗?”楚维琳问她。
豆蔻笑着回话,道:“姑娘刚梳洗好,正与姨娘说话,还未睡呢。奶奶有事寻姑娘?”
楚维琳清楚,明日一早,常郁暖便要走了,往后姑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便冲豆蔻点了点头。
楚维琳进了屋子,常郁暖披着长发起身迎她。
苏姨娘浅笑着道:“这两日,辛苦五奶奶了。”
“说不上辛苦,这也是我分内的事体。”楚维琳坐下,道,“新的嫁妆册子,我已经交给了宝笙,你一会儿看一看,若有不喜欢不合意的,赶紧添补一番,倒还来得及。”
常郁暖道:“嫂嫂与我的喜好差不多,你替我挑的,我放心的。”
这话说得暖心,楚维琳拍了拍常郁暖的手,道:“我不能送你去岭西,这一路上,有太太与你姨娘在,一切都安心吧。等到了那儿,记得给我们写信,我们都牵挂着你。”
常郁暖重重颔首:“我晓得的。出发之前,我去看过大姐了。以后不晓得能不能再见到她,看过一回了,我心里总归踏实些。嫂嫂,大姐气得不行,要不是底下人拦着,当时就要赶回家里和大伯娘说理去了。其实呢,我自个儿也想了很多,倒是有些想明白了。既然陈家那儿那么好,他也很好,我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
楚维琳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常郁暖说这番话的时候很平静,楚维琳看得出这些都是真心话。
“你能这么想,日子就一定不会差。”楚维琳道。
楚维琳从常郁暖的房间出来时,正巧遇见了涂氏。
涂氏刚刚和陈三太太商量好了,因着这一回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他们一行人明日天一亮就出发,尽量早些赶到岭西,也好有时间让涂氏相看宅子。
“你明日也早些回京里去,好在也就两三天的路程,你带着丫鬟婆子,我也不用太过担心。”涂氏道。
楚维琳问起了常郁晔几兄弟:“他们什么时候回京?”
涂氏微微摇了摇头:“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他们一定要把郁映找出来,我还能不让他们找吗?不管他们的事情,等他们死心了,自然就回京里了。我这一走,差不多要半年了,府里的事情你做主张罗着,就跟从前我没回来时一样。”
涂氏没有回来时,那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她管好她的霁锦苑,莫要插手清兰园。
楚维琳也不想去沾清兰园的事情,总归韩妈妈留守着,也没什么大事体。
翌日天一亮,驿站里就忙起来了。
楚维琳送了常郁暖启程,便让身边人收拾好了东西,与常家几兄弟说了一声之后,往京里走了。
回程不比来时匆忙赶路,可楚维琳惦记着丈夫儿子,也不想在路上耽搁时间,依旧行得匆匆。
到城外时,已经是快要关城门的时候了。
邓平去打探了一番,站在车外与楚维琳道:“奶奶,队伍说不上长,估摸着能赶上。”
听了这话,楚维琳放松下来,耐着心思等候着。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迷离(一)
楚维琳依着引枕养神,宝莲与流玉低声说着话。
邓平家的坐在后头的马车上,等了会儿,不见队伍往前进,便打了帘子问她男人,道:“怎么这么慢呀?”
邓平耸了耸肩,道:“进城嘛,守卫们都要查一查验一验的,你也别急,再等等吧。”
这一等,又是两刻钟,队伍往前行了一小段。
邓平家的皱着眉头看天色,这么慢吞吞的,今日莫不是要赶不上了吧?
“哎!”邓平家的拍了拍邓平。
邓平此时也觉得不妙,不叫他婆娘催,利索地小跑往前去城门处打探,等问明白了,他苦着脸回到楚维琳车外。
“奶奶,今日这守卫查得极严,因而耽搁了不少时间,照现在这情况看,我们未必能赶上。”
楚维琳睁开了眼睛,宝莲惊讶地问邓平道:“查得很严?”
“是啊,连守卫都比平日里多了一倍。”邓平答道。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楚维琳心想,三月快到头了,这几日也没有什么大日子,按说不该有这样的情况的。
京城守备司都加强了守备,只怕是奉了上头的命令了,既如此,除了等着,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正想着,几辆华贵马车越了队伍直直往前,邓平眼尖,一眼认了出来,道:“是宣平侯府上的。”
车中的正是荣安县主,她急着要回京,仗着身份不一般,想直接进城,却叫守卫拦了下来。
没一会儿,连楚维琳这边都听到了前头的吵闹声。
楚维琳问邓平道:“若是入不了城,今夜我们住哪儿方便些?”
邓平想了想。道:“奶奶,城外逗留了不少人,这附近便是有住宿的地方,怕也是人又多又杂。不如去稍远一些的庄子上。”
楚维琳应了。又等了一刻钟,见今日进城无望,干脆掉了头往庄子上去。
这庄子最初是老祖宗的陪嫁庄子,前些年,老祖宗拿出来归了公中。庄户都是老人了,管事的也是老祖宗的心腹。
管事顾平安带着一家人迎了出来。
顾平安家的四十几岁,从前伺候过老祖宗,过年时进府里磕过头,楚维琳见过她。她笑着与楚维琳道:“奶奶,庄子上不比府中,还请您担待。”
楚维琳笑了:“是我来得突然,倒叫你们忙了一场。”
顾平安家的做事麻利,很快便收拾好了房间,置了一桌热菜。
“不单单是今日。昨儿个就查得严了,也不清楚是出了什么事体。”顾平安家的说起入城的情况,也摇了摇头,“听说这附近能住人的地方都满满当当的了,连寺里庙里,都有过路想借宿一宿的。”
“明日大概也是如此,怕是要一大早就去城外候着了。”楚维琳道。
顾平安家的道:“叫顾平安去吧,早些进城与府中说一声,叫人来迎奶奶,说不定就能方便些了。”
“不消麻烦。今日连宣平侯府的车都拦下来了。”
一听这话,顾平安家的唬了一跳:“连侯府的都拦了?这守备司,是在查什么大事体吧?”
“哪个说得明白呢!”
想着第二日要起个大早,楚维琳便早早歇了。半夜里朦朦胧胧的,似是听见了尖叫声和哭声,她惊醒过来,唤了一声。
守夜的宝莲急忙点了灯,她的声音也有些颤,道:“奶奶…”
听宝莲的语气。楚维琳知道,并非她听错了,可竖起耳朵又听了会儿,却是再没有半点声响。
宝莲压着心中惶恐,安慰楚维琳道:“奶奶,兴许是谁梦里魇着了吧。”
那叫声尖利凄惨,若说是做了噩梦魇着了,似乎又有些不像,可大半夜的,一时也弄不明白,楚维琳不想两个人都惶惶不安,便点头道:“应该是吧,咱们也睡吧,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宝莲应了一声,吹了灯。
再睡下之后,倒是再没有扰人的声音。
翌日天刚亮,楚维琳便起身了。
流玉麻利地替楚维琳梳头,楚维琳轻声问她:“夜里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流玉脸上一白,僵硬着点了点头:“奴婢听人说过,只有失心疯的人才会那么叫和哭。”
失心疯?
楚维琳瞪大了眼睛,她从镜中看着流玉的柔和的神色,一种凄惨锐利如刀的声音划过脑海,她突然想了起来,前世流玉疯病发作的时候,就是那样哭喊的。
这庄子上,住了一个疯子?
顾平安家的准备了早饭,很是可口。
楚维琳用过了,装作无意问了一句:“昨夜里好像有人又哭又喊的?”
顾平安家的面上笑容一僵,尴尬地搓了搓手,道:“哎!是一个庄户的婆娘,前些年,男人死了,她扛不住疯了,我们瞧她可怜,留她在庄子上,给她口饭吃,却不想惊扰了奶奶,还请奶奶恕罪。”
“那还真是个可怜人,她都这样了,不该怪她什么的。”楚维琳道。
顾平安家的赔笑着说了几句“奶奶宽厚”,楚维琳却隐隐有种感觉,这事体绝非顾平安家的轻描淡写一般,可要从顾平安家的口中套话,一时半会儿,未必有效果。
顾平安家的再不说那疯婆子的事体。
楚维琳收拾好了便要出发,顾平安送他们去城外。
一路到了城门口,前头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流玉倒了些热茶递给楚维琳,宝莲压着声,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出发前,奴婢悄悄去找了住着那疯子的屋子,一个娘子守在外头,奴婢塞给她一个镯子,她说,那疯婆子不是庄子上的,是从府中送来的,已经有二十年了。顾平安家的可怜她,看在她平日里很少吵闹、安安静静的份上,一直照顾着。那疯子中间清醒过几次,抱着顾平安家的一个劲儿的哭,嘴里模模糊糊说过什么六爷、五爷、刘琦,还有一些那娘子听不懂的话。”
楚维琳赞赏地看了宝莲一眼,打探这些消息,宝莲最是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