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闻言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三婶娘这个人选不错。”
能压得住最好,压不住闹了什么事情出来,乔楚也是三房推荐出来的,与黄氏没有什么干系,这样包赚不赔的买卖,她是最喜欢的。
闻老太太怎么会看不出黄氏的那点小九九,但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乔楚可以一试。
不过,乔楚毕竟是一等出身,虽是叫二房去用,可楚维璟那里根本就看都不看楚维瑞,照顾楚维瑞的事情全是长房在拿主意的,她们璋荣院里也不能平白贪别人的一个丫鬟。
闻老太太望着楚维琳,略一沉思,道:“常府那里定的是八月末吧?等事情定下了,这里里外外都要忙起来了。维琬的好多事情有她母亲操持着,维琳怕是要吃力些了。”
这一点章老太太深以为然,这也是她一直要求楚伦煜娶填房的原因。
不单单是楚维琳,还有楚维琮,父亲不能代替母亲,后院里总要有一个女人来操持的,总不能事事都依靠了她和何氏,偏偏楚伦煜就是不开窍。
“不如把流玉给了维琳吧,”闻老太太道,“流玉没什么旁的本事,女红倒是不错的,也能给维琳打打下手。”
而流玉闻言,面上惊愕一闪而过,随后垂下了头,等着楚维琳的回答。
楚维琳晓得。这不单单是换一个丫鬟,更是安抚。
楚论肃害妻害女,二房里自己的事情暂且不说。可三房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
楚维琳辛苦寻了那些证据出来,是为了讨个说法的,阮氏虽死,楚论肃和楚维瑞却是在的,闻老太太怕她心有不平,这才要点了流玉过来。
给她一个左膀右臂,叫她平些心气。
楚维琳对流玉却有另一种感觉。她很清楚,流玉能得闻老太太那般器重。行事定不简单,可在她的记忆之中,流玉仿佛还是前世时最后见到的模样。
痴呆疯傻,只有静静坐着看蚂蚁搬家的时候。才有一份深宅大院之中体面丫鬟身上的平和。
流玉偶尔清醒时吐露的信息让楚维琳震惊,也叫她格外的惋惜和唏嘘,唇亡齿寒,没了闻老太太这个依靠,黄氏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流玉呢。
此时闻老太太既然开口,能收到流玉对楚维琳来说,也是一个助力,以流玉的处事手段,能让她在常府之中更轻松一些。而且。若论忠心耿耿,流玉毫无疑问是极好的。
章老太太也有些诧异,她没想到闻老太太会这般大方。不过,换一个丫鬟总比吃个亏好,便冲维琳抬了抬下颚,道:“还不谢恩?”
楚维琳赶忙起身行了礼。
流玉便上前向楚维琳行了大礼,她的额头碰着石板地面,冰凉一片。她的心中也格外清醒。
闻老太太这是真心为她好,才给她谋了个不一样的出路。
璋荣院里的大丫鬟。每一个都是赐到了老爷和几位爷的房里的,那之后的日子便是仰着主母的鼻息,很难占到一点半点的好处。
流玉不想做通房,也没想过要做姨娘,可人人都是如此,她能仗着闻老太太喜欢她就恃宠而骄吗?
不能直接放出府去,不能随意配了小厮,那以此交换为由头去了清晖苑,将来的路就不再局限了。
楚维琳的性子在姑娘们之中算好处的了,只要她能好好伺候楚维琳,兴许能求一个体面。
黄氏心里不太舒坦,这么能干的丫鬟留在璋荣院里也就算了,要赏也应该先赏给楚维琬,肥水不流外人田,章老太太倒是好,直接就赏去三房里了。
正巧下头有妈妈过来禀事,黄氏便出去了。
闻老太太抿了一小口茶,低声与章老太太道:“我岁数大了,各府也不走动,不晓得哪位姑娘好些。维璟也到年纪了,碰上这样的父亲,也只能由我们多为他张罗张罗了,总归是受了大委屈大亏欠,婚事上能找个给他添些助力的岳家,将来等我们走了,也有人帮衬些。”
楚维琳心里咯噔一声,悄悄偷看了闻老太太一眼。选择和章老太太商议而不是和黄氏商议,在闻老太太的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了她们身故后,楚伦凛和黄氏会为难楚维璟的感觉了?家是迟早要分的,要是楚维璟没个助力,分家时保不准会被楚伦凛怎么算计呢。
章老太太眼皮子动了动:“我比大嫂走动得都少,这事我和伦歆提一提,亲家母那里来请安的姑娘多,若有好的,叫她打听一番。”
楚伦歆前几日倒是回来过,她收了白事帖子自是要回门来上香的,来时是一肚子的疑惑,待知道了阮氏突然病故的缘由,带着一肚子的愤怒回去了。
楚伦歆疼爱楚维琳和楚维琮,对同日蒙难的楚维璟也格外同情,参详个人选,定不会马虎行事。
这个法子闻老太太很是满意,章老太太与她又商量了去法雨寺的事情,便带着楚维琳回了颐顺堂。
傍晚时,流玉收拾好了行囊,到了清晖苑。
第一百章 闹事(一)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宝槿就起身了。
内室里楚维琳还睡着,宝槿借着曙光再次清点了一番要带上的东西。
这回去法雨寺,虽说不宿夜,但姑娘平日里用惯的东西是不能少的,一一都要齐备。
黄氏前些日子就使人去法雨寺里打点,但法雨寺香火旺,又是菩萨生辰,厢房的数量实在紧张,楚府突然定下要过去,寺中实在匀不出厢房来。
到最后还是闻老太太做了主。
两位老太太岁数大了,都在家里诵经。
长房那里,巧姐儿有些热伤风,顾氏、苗氏也不方便出门了,黄氏倒是想去,可这一来一回实在耗费心思,干脆做了罢;而三房这儿,楚伦煜带着自个儿一双儿女和楚维瑷一道,原本楚维琛也要去的,偏偏临到了小日子,气恼地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外头流玉轻轻敲了门,宝槿蹑手蹑脚开了们,见她穿戴整齐,脸上却有一层薄汗,不由道:“姐姐这么早?”
流玉弯着眼笑了,她是操心性子,事情没准备妥当就老记挂着,因而一早就去了厨房里:“路上要带的糕点都上了笼屉了。等我们收缀好了,就能送过来。”
宝槿点头,见宝莲也快步过来。心里算盘了番时辰,便转身进去唤楚维琳起身。
屋里多了人,一切也还是井井有条的。
流玉虽是新来清晖苑的,但到底是闻老太太调教出来的丫鬟,最初在几人分工上有些不适应,几日下来,也就理顺了。
楚维琳梳洗妥当。便带着流玉和宝槿往颐顺堂去,宝莲这几日正好小日子。不能去菩萨跟前,便留下来看守院子。
颐顺堂里,章老太太又多叮嘱了几句,这才叫他们上了马车。
楚维琳掀开车帘。盯着楚伦煜看,深蓝色长袍下,父亲似乎是比前几天稍稍精神了些,这让楚维琳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旁的都不怕,就怕父亲一直闷闷不乐。
出了城门,待去山上坟前磕了头上了香,才转向往法雨寺去。
今日出行之人多,玄明山脚下多出不少茶铺,供路人歇脚吃茶。
待行至山门。供入寺女眷们整理的围幔外头站了不少人,一时也看不出是哪家女眷,若要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见如此情形,楚伦煜便决定直接往后头去。
厢房是没有了,但法雨寺收了楚府不少供奉,还是匀了几间禅室出来,给他们略作休整。
略整理了一番,与在门口等她的楚维琮一块去寻了楚伦煜。
塔林处。往生灯盏盏,远远望去。就如同萤火一般。
三人到了江氏的往生灯下,楚维琳双手合十,细细念了许久。
她听到了低泣声,楚维琳睁开了眼睛,望着身前的楚伦煜。
父亲并不那么宽阔的肩膀微微抖动,像是要压住所有的情绪,可对着母亲的往生灯,所有的思念和不舍终究会一股脑儿地涌出来。
而身边,楚维琮的脸上全是泪水,半大不小的年纪里,突然失去母亲对他的打击最大,而现在,他又要去承受母亲的真实死因。
三人之中,楚维琳应该是最平静的,她早早就知道阮氏和楚论肃的恶毒,因而没有那么复杂的情感,但此情此景终究是让她悲从中来。
楚维琮呜呜哭了,楚维琳亦鼻子发酸,眼睛氤氲一片,模模糊糊见楚伦煜转过身来,她扑进父亲怀中痛哭。
菩萨让她重生活过来,不是为了叫她虚度年华的,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能为母亲伸冤,这一世,她不至于白活了。
抱紧了两个痛哭的孩子,楚伦煜一下子想起了很多。
那一年的春天也是如此,他紧紧抱着两个幼小的孩子,不敢让他们见江氏最后一面,但他自己却把那一幕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不会惊恐,不会害怕,那是他的妻子,为他生育了孩子的妻子,无论变成了什么模样,她还是世上最美好的那个人。
而现在,他依旧抱着两个孩子,他们已经渐渐长大了,楚维琳要定亲了,楚维琮也要考功名了,以后的路,还需要他这个做父亲的披荆斩棘,要不然,泉下的江氏又怎么会放心呢。
楚伦煜一遍遍告诉自己,在孩子们能够独当一面之前,他断不能倒下。
三人哭了许久,心底情绪排揎,这才回了厢房。
楚维琳和楚维瑷共用了一间禅室,楚维瑷叫她的模样唬了一跳,一时不晓得如何安慰,怔怔站在那儿。
净了面,让流玉重新替她匀了脸,楚维琳淡淡笑了:“叫八妹妹担心了。”
楚维瑷没有从何氏那里听来阮氏的死因,只当今日就是寻常上香,她摇了摇头,缓缓道:“做子女的思念母亲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楚维琳和江氏相处的时间其实很短,可就是那短短的日夜里,江氏带给她的一切也足够她铭记一辈子。
用过了斋饭,楚维琳和楚维瑷一道去大殿里拜了拜,等时间差不多了,一行人返程。
出了山门,还未到山脚,迎面一匹快马冲来,到了近前才拘了缰绳,来人一跃下马,跪地问安:“六老爷,老太太受伤了。”
楚伦煜闻言一怔,楚维琮听见了也大感意外。掀开帘子去看来人。
楚维琳顺着望出去,来的是渝妈妈的儿子古雨,他路上赶得及。衣服湿透了黏在身上。
“怎么回事?”楚伦煜追问道。
古雨把事情粗略讲了一遍。
早上他们出门后,章老太太就去了璋荣院,两位老太太一道诵经,中午就在那儿用了饭,哪知回来的路上一不小心摔了,伤到了腿。
楚维琳越听越皱眉,这说辞并不周全。
今日诵经。章老太太必定不会吃酒,从璋荣院里出来也肯定是避开了正午日头最大的时候。老太太身边婆子丫鬟一群,怎么可能让老太太摔着了?
古雨说得一本正经,恐怕是渝妈妈都没有跟他说实话,只是让他来报个信。好叫他们早些回去,莫要在路上耽搁了。
楚伦煜忧心章老太太的身体,要是只有他一人,定然飞奔回楚府去,但后头还有马车,有女眷,怎么可能走得快?
楚维璟也明白这个道理,便问道:“不如六叔父先回去,我带着妹妹们慢慢走?”
留下女眷先行?楚伦煜并不放心。他摇了摇头拒绝了。
事有轻重缓急,若章老太太伤得厉害,素有孝心的楚伦煜没有守在跟前。事后他怕要自责不已的。
楚维琳晓得父亲性格,出声道:“父亲,您先赶回去吧。我们人多,这里离城门也不远了,不会有事的。”
楚维琮亦点头应和。
楚伦煜到底是心急母亲伤情,和古雨一道先行。楚维璟想了想,吩咐赵三儿随行。也好多个照应。
前头快马加鞭去了,留下来的也不敢拖延,略加了些速度,只是今日毕竟山道人多,马车笨重,快不起来。
马车到了山脚就走不动了。
楚维璟遣人去打探,才晓得是前头茶摊那儿有些纷争,一群人围着堵了路,要过去大约要费些工夫。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花了一刻钟,总算是离茶摊更近了一步,因而车上也能听到里头到底在闹些什么了。
摆茶摊的老两口已经被吓得跑出了摊子,心惊胆颤地看着里头闹起来的两帮人,他们就是想赚些家用,哪里知道会碰见乡绅争执。
楚维璟个头本就高,又坐在马上,踩着马镫站起来看了眼,待看清里头状况,脸一下子就青了。
虽不晓得为了什么闹起来的,但阮氏的父亲被围在里头,脸上已经带了伤。
不管楚、阮两家底下关系有多交恶,表面上还是姻亲,尤其是楚维璟,他是阮氏的继子,若故意置阮家人于不顾,传扬出去并不好听。
可要叫他去帮把手,楚维璟一万个不愿意,干脆侧转过头当不清楚情况,最好没人认出来,让他们顺顺利利地过去就好了。
偏偏,事与愿违。
阮氏的兄长阮德被逼得上串下跳,站在木板桌上瞧见了楚府的马车,他大叫起来:“别打啦别打啦,我们亲家在外头!”
认识阮德的都晓得他没少左一个亲家右一个亲家的宣扬他们和楚府的关系,谋来了不少好处,今日寻阮德麻烦的也是从前被他谋了好处去的一个童员外。
眼看着阮氏过世、阮德被楚家冷淡对待,童员外觉得他们两家的关系到头了,便想把送出去的好处都收回来,阮德哪里会同意,便交恶了。今日到玄明山来,叫人给堵上了。
童员外的人一听楚家人出现了,一时有些吃不准,暂时停了手。
楚维璟被拖下了水,又是气又是恼,可又不能拍拍马屁股直接走人,见人群分开了,他冷眼望着阮家的几个人。
阮德看到了楚维璟,好不容易燃起来的那点希望一下子又破灭了,别人还好说,楚维璟这个直脾气,他还真拿捏不准。
可如今叫这么人多盯着,前有狼后有虎,怎么说楚维璟也比童员外好应付,阮德腆着脸跑过来,气喘吁吁道:“璟哥儿,快帮帮舅舅,这帮贼人忒不要脸了!”
第一百零一章 闹事(二)
舅舅?
哪里来的舅舅?
坐在马车里的楚维琮皱了眉头,这声音陌生得狠,他实在想不起家中有这么一位亲戚,便低声去问楚维琳和楚维瑷:“外头是哪个舅舅?”
楚维瑷也不晓得,缩着脖子摇了摇头。
楚维琳起先怔了怔,待听到外头那人又叫起来的时候,她恍然大悟。
会以“璟哥儿”相称的,从来都只有阮家人。
当年丑事已经揭穿,竟然还敢如此套近乎,楚维琳都要对阮家人刮目相看了。
楚维璟心里跟火烧似的,他很想呛回去,直来直往惯了,实在没心思和阮德做表面上的和气。
“呦!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楚三在这儿。”
楚维璟刚要开口,突然听见有人横插了一句进来,他挑眉循声望去,便瞧见了一个宝蓝身影翻身下马,走了过来。
待看清了来人,楚维璟皮笑肉不笑,道:“李二哥。”
李羡勾了楚维璟的肩,嬉笑道:“今日也真是巧了,我陪母亲拜了菩萨回来,哪知这路就堵上了,上来一看,竟然是你。遇见麻烦了?要不要帮忙?”
楚维璟还未应声,阮德已经接了话过去,急切道:“要的要的!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仗义人。我是璟哥儿的娘舅,这些贼人打我们父子哩。”
这么一说,李羡倒是搞明白面前之人的来历了。李家和楚家是姻亲。李羡自然知道楚维璟的母族孙氏一族极少和楚家往来了,至于后来的阮氏,楚维琛不知道提过几次他们不合了,既然不合,楚维璟怎么会替阮家人出头呢。
李羡哈哈一笑,朗声道:“娘舅娘舅,娘都没了。还认什么舅舅?是不是啊楚三?”
这话听起来是在打压阮德,气得阮德一张脸涨得青紫。可细细琢磨起来,这坑的是楚维璟。
外头人怎知其中门道,只看到继母过世,楚维璟对继母的父亲兄长爱理不理。根本不认这门亲了。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再添点油加点醋,谁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子。
楚维璟一双剑眉拧得紧紧的,他突然就想到了闻老太太的那句话。
不要为了维瑞毁了他自个儿的前程和名声,同样的,在这么多百姓跟前,他又何必为了一个阮德毁了自己。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要楚维璟和颜悦色地替阮德解决问题,他还是有些做不到。
他利索地挥开了李羡搭在他肩头的手臂。目光里全是不认同:“你要做那没了娘就不认舅的人,那是你的事,别套到我身上来。”
阮德一听这话。一下子又来了精神:“就是就是,璟哥儿才不是那种人!璟哥儿,快帮帮舅舅吧。”
楚维璟深吸了一口气,把李羡晾在了一边,把阮德拉到了马车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阮德干笑了两声。胸口刚被童员外的人打了两拳,这一笑就岔了气。痛得直喘,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当初他们自个儿送了礼,我是勉为其难收下的,现在这是树倒猢狲散啊,就因为我那妹子没了,大摇大摆要来讨东西。璟哥儿你说说,有没有这种道理的?”
楚维璟从不爱和阮德打交道,但依阮家人的行事来看,这话显然信一半都是多的了,谁知道是别人送的还是阮德招摇撞骗诓回来的,但总归如今是叫别人讨到了脑门上,不给就动手了。
楚维琳坐在车里,外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人家要,不如还了吧。”楚维瑷小声与楚维琳咬耳朵。
楚维琳也是这么个意思,这倒不是怕童员外,而是楚府毕竟是官宦人家,最要紧的是名声。
楚维璟心底透亮,道:“他们要就还了,省的动手动脚的。”
阮德一听这话就急了,他拉住楚维璟是求个靠山的,不是认输了的:“这不行,开了这个先河,以后阿猫阿狗都来家里讨东西了!”
“你今日要是不喊住我,别说是不还东西,你有能耐打回去打趴下两个都没关系,但我在这儿就不行了,”楚维璟撇了撇嘴,道,“我们楚家是官宦,我帮着把人打发了,这成了什么?欺压百姓!人家光着脚,我们可穿着鞋。这些人我骂不得打不得,动手还不及你利索,除了叫你把东西还回去,还能怎么办?”
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官家子弟欺压几个员外府上的小厮,这可是天子脚下,楚家几位官老爷是要直接被参上一本的。
为了阮氏的事情,楚伦凛那天没给阮德半点好颜色,这要是再给楚家惹些莫名其妙的麻烦,他以后还怎么顶着楚家姻亲的名头行事?
可今天要把童员外的东西还回去…
阮德的胸口又痛了起来,捂着喘了会儿,心里悔得要命。早知道把楚维璟拉扯进来占不到半点便宜还要亏本,他绝对不开那个口。
楚维璟只想快些息事宁人,便与茶摊里的众人道:“已经答应退东西了,就别动手了,一会去阮府上搬吧。”
童员外的手下原就只想取回东西,并不想闹出人命来,一听能搬了,也不动手了,架起挂了彩的阮老爷就往阮府方向跑,阮德一看老父被带走了,哪里还有旁的心思,撒开腿追了上去。
这出闹剧收了场,围观的人散了,前头的车马没有被堵着,便依次移动起来。
楚维璟从腰间钱袋子里倒出了些碎银子。送到了摆摊的老头手中:“害得你们做不成生意,这些碎银且收下吧。”
老头捏着手中的银子,半响没说话。他们都穷苦山里人家。玄明山香火旺,他们就在这里摆个小摊补些家用,今天这一闹,别说是没赚到钱,这桌椅茶碗,赚钱的家伙都叫人砸得狼藉一片。
可神仙们打架,他们两个山里老民有什么办法。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却不想,有人赔了这么多银子。
这比摆茶摊多了太多了。
老头眼里泛光,老婆子怕他耿直脾气不肯收,赶忙过来磕了头:“大恩大德绝不敢忘。”
贵人们不知当家难。老婆子却要念着家里张着嘴要吃饭的孙子孙女,这些碎银够他们好好过一年了。
楚维璟扶了老婆子一把,李羡勾着唇角直笑:“待外人都比待舅舅亲,楚三,不太好吧?”
这是明晃晃的寻事的。
楚维璟并不清楚哪儿得罪了李羡,让他这般惦记着找麻烦:“这儿路也顺畅了,等我们过去了,你们也能动了,你还是回去护着些车吧。”
李羡眯了眯眼睛。快步往楚维琳的马车行来:“楚三,里头是哪一位长辈?我也好请个安。”
自从上回在花园里见过李羡之后,楚维琳就对这人很是反感。一个将门出身的少年,心胸那般狭窄做口舌之争,实在是让别人想远远回避,莫要和他有什么交集。
可如今车里就楚维琳、楚维琮和楚维瑷,全是做弟弟妹妹的,根本不能托大。要真论礼数,该是他们去后头给李大太太请安。
以楚维琳对李羡的认知。即便这儿是山路旁,人来人往,李羡也会提出那样的要求的。
楚维璟张了张嘴,想胡编乱造又不可能,正要想个法子,就见车帘浅浅掀开了一个角,露出半张漂亮的脸。
柳叶眉、樱桃嘴,眼睛乌黑透亮,正是流玉。
流玉指尖捏着车帘,浅笑道:“奴婢给李二爷请安,车上是奴婢的主子。”
李羡逢年过节入府走动时也是去过璋荣院的,一见流玉就认了出来,他笑容僵在脸上:“原来老太太出行,晚辈冲撞了老太太,还请老太太见谅。”
李羡还在等着闻老太太发话,流玉已经放下了帘子,里头再没传出什么动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