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缓缓道:“我这表姐恐是想让妙妙入宫。”
“什么?”窦光辅大惊,“他们周家没人了?”
“可不是,就是没人呢,他们几家都没女儿缘,除了那些送入宫的,就只剩个周娥了,她还小,如何去?再说,那是皇后的侄女儿,很是不妥当。”
窦光辅点点头,他沉吟片刻:“假使妙妙入宫能博得皇上喜欢,倒也是好事儿,只二弟与二弟妹很疼她,恐是不舍得。”
“是这个理儿。”老夫人叹口气,“莫说她们,我看着她这两年在窦家,也一样,这去了宫里得宠还好,封个妃位,生下一儿半子,不然便是糟践人的,故而要入宫,得有把握,可不能随便入。”
窦光辅觉得老夫人说得很对:“周老夫人与您提这事儿,必是有原因,孩儿想法子去查查。”又顿一顿,“话不说清,叫人头疼。”
老夫人道:“她不好说出口,便是这事儿,也隐晦得提了,还能追根问底?”
都讲究话不说死,这样才有后路。
窦光辅便告辞走了。
随后几日,还真有人提亲,不管是给窦慧,还是窦妙,都有,不过也没几个出众的,窦余祐把张氏说的话学给窦妙听:“一个是长得没人样儿,一个是考不成秀才,一个家中老娘是母老虎,怎么叫妙妙嫁过去?都不拿镜子照照脸,呸!”
窦妙听得直笑,抬头问哥哥:“那娘是一个也没看中?”
“自然。”窦余祐心道,看中了,他可得急了,王韶之怎么办呢!他哄妹妹,“你嫁人必得嫁个对自己好的,别的有什么用。”
窦妙道:“嫁人又有什么用?”
伺候男人吃喝不说,还得照顾他情绪,夫婿优秀的,多少女人盯着,不优秀的,指不定仍有通房两个,这是法定的,侧室或许有规格,可通房无人管。
不止如此,女人还要操持内务,应付亲戚,上有婆婆盯着,下有孩子嗷嗷待哺,简直如同噩梦!
啧,幸好还能和离呢。
窦余祐忙道:“姑娘怎么能不嫁人,姑娘不嫁人,一来…”
长篇大论,窦妙淡淡道:“不与你说。”
她与他们永远都不在一条线上,虽然她试着让自己融入其中,不去怨天尤人,可这心里,又哪里真的甘愿。
她把这人生当作酒来喝。
有朝一日,也希望自己能醉倒,不那么清醒,按着长辈的期望,从从容容,好像窦慧一样。
可她做不到,所以在别人眼里,她是有些古怪。
见她好似心情不太好了,双目低垂,盯着自己的脚尖看,窦余祐摸不着头脑,说起来,妹妹是有些喜怒无常,但这几年已经好很多了,他笑道:“妙妙,明儿我带你去白河游船,正好是休沐日呢,我与爹娘说过了,娘原先不肯,可爹爹说你终日里学这些,定是累了,出去玩玩也没什么,娘才答应的。”

出去散心自然好,窦妙点头笑:“好啊,这时候正是荷花开,白河定是漂亮的很呢。”
“当然了,你看到了定然欢喜。”
到得第二日一大早,窦余祐就去请求老夫人,老夫人得知二房都答应,作为祖母,也没必要阻拦,她这漂亮的二孙女儿啊,还不知道命运如何,如今花一样的年纪,便出去玩玩罢。
听闻老夫人同意,窦琳可羡慕了,她不像窦慧,窦慧能克制,她这心一动就收不回来,窦妙看她忍得难受,想到那日她为自己出头,冤家宜解不宜结,不求知心好友,平日里见面不尴尬便行了。
她主动说道:“要不堂妹与我一起去?”
窦琳心里一喜,当下更忍不住,拉着赵氏的袖子撒娇又讨好,赵氏莫可奈何朝老夫人看一眼。
窦老夫人笑道:“年轻时都这样,就喜欢玩儿,也是难得,你们去便去罢,只余祐你是哥哥,一定要护好两个妹妹,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窦余祐一口答应,心里却有点怪窦琳,本来他也不想带她去的。
窦琳称心了,笑着问窦妙:“你可还记得,白河边的那亭子了?那里的莲藕粥最是好吃了,咱们一定要去尝尝,再带点回来。”
这白河,窦妙刚上京时与窦慧,窦琳都去玩过,只这两年一直未再去,如今想起来,也是有些想念,姐妹两个走去二门处坐车。


015

燕国春夏日,向来游人如织,城门处总是人来人往,就在前不久,皇上还带了一众皇亲国戚出游踏春,故而这等时候,最是热闹。
窦妙与窦琳坐在车中,前头拥挤,马车一时停住,窦琳是个耐不住的,掀起车帘就往外瞧,却正巧与旁边马车的车窗对上,里头有个姑娘挥手道:“哎呀,总算追到你们了!”
那姑娘生了张瓜子脸,眼睛圆圆,正是前不久便在周家见过的齐菱,她在齐家是最小的姑娘,姐姐们都出嫁了,只余下她一个,很是得宠。
她与窦琳性格也相似,感情深厚,一年见个十七八次恐怕都不算多。
齐菱见到好友,回头就与齐夫人说一声,竟然从车里下来,与她们坐在一处。
三个姑娘互相问好。
齐菱好奇道:“怎得慧姐姐没有来?我还以为你们都来了呢!”
窦琳道:“我这姐姐的性子你还不知?最是听话了,再说,总归不像咱们。”
“那也是。”齐菱眼睛滴溜溜一转,“所以咱们还是趁着年少,能出来玩一下就玩一下,是不是?”
窦琳与窦妙都笑起来。
这小姑娘,窦妙也挺喜欢的,不似有些大家闺秀,要么端着架子看不起人,要么心机深沉,整日里算计,她喜欢简单直率的,眼前这一个就是,交往起来不费脑筋。
窦妙道:“你们齐家今儿就你与齐夫人来了?”
这齐菱可是有三个哥哥的。
齐菱道:“是啊,他们随爹爹出门去了,那些男儿的事我也不知,反正我想来游船,便央了母亲一道来。”
她压低声音,有些神神秘秘:“你们可听说了?前几日雍王世子在白河玩,还吹笛子呢,啧啧,这笛声跟仙乐似的,引得多少人来听,听说长得也俊,跟画出来似的,已被好些姑娘说成是京都第一美男子了。”
窦妙眼皮子忽然就一跳。
别怪她对宋泽过分警惕,实在是他做事儿没有章法,只是她没料到宋泽竟然如此风骚,她一直以为宋泽是很吝啬吹笛的。
当年在灵慧寺,她统共就只听过他吹了一次笛子,确实美妙,他们因这笛声结识,可也因笛子结仇。
当然,在她没摔笛子之前,也好不了多少。
窦琳颇是惊讶:“还有这事儿?”
“是啊。”齐菱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主儿,问窦妙,“你去过雍王府,可是他们没瞎说?”
上回为这个,宋云珠不是当众给她难看?这齐菱啊,竟然还问,幸好她知道齐菱的性子,回道:“是不假,不过你得自己看了才知是不是。”
齐菱撇撇嘴儿:“今日未必在呢,但也管不了,反正咱们只玩儿,一会儿先去乘风亭吃莲藕粥。”
窦琳哈哈笑起来:“我也惦记这个呢。”
三个姑娘的笑声不停的从车里传出来。
到得白河边的亭子,三人戴了帷帽下车。
莲花已是开成一片,粉色的,白的,黄的,大的如银盘,小的尚露尖尖角,各有各的风情,水面上的绿叶也不逊色,风吹着轻轻摇摆,像是波浪般起伏着。
她们说的莲藕粥便在乘风亭旁边一处摊子,因是美味,围着不少人。
窦余祐一早就约了王韶之,只没想到今儿多个窦琳不说,还多了个齐姑娘,这下王韶之怎么好有机会?
窦余祐突然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他。
王韶之笑道:“姑娘多才热闹啊,不然光妙妙一个,她也会没意思。”
只为妹妹着想,窦余祐觉得自己相中的妹夫真好:“你说的也是,咱们先过去罢。”
三个姑娘正当要吩咐丫环去买莲藕粥。

窦余祐说道:“我叫他们买去。”
窦琳想起一事:“先不说吃的,游舫呢,二哥已经租来了?”
他们窦家可没有游舫,出去玩儿都是租着坐的。
王韶之看一眼窦妙道:“我有游舫,借予你们坐,我与申之坐另外一条。”
齐菱听闻,拿手戳了戳窦琳的胳膊,好奇道:“这人是谁呀,家里居然有两条游舫,以前不曾听说有这号人。”
这王韶之一家世不显,二念书不行,三长得也不算出众,自是在京都没什么名气。
窦琳道:“是我二哥在扬州就结识的朋友。”
齐菱哦了一声,帷帘后面的眼睛却盯着王韶之看了看。
王韶之浑然不觉,只跟窦妙说话:“游舫上什么都有,点心吃食,茶水,棋子,瑶琴,笔墨纸砚,你还缺什么尽管说,我叫人搬了上去。今日你难得出来,在上面多玩会儿,想吃膳食,厨子也有。”
窦妙道:“够齐全的了,谢谢,改日我叫我哥请你吃饭。”
虽然他只隐约看见她的容貌,却能想象得到她的表情,定是嘴儿轻轻扬起,有三四分的欢喜,王韶之顿觉满足,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他不是那么英俊,可笑时,像是有阳光落在肩头。
窦妙透过帷帘看着他,没再说话。
齐菱瞧见这一幕,又拿手捅了捅窦琳:“那王公子是不是喜欢二姑娘呀?”
窦琳道:“兴许罢,不过堂姐才看不上他。”
她虽然与窦妙不对盘,可性子大大咧咧,也自以为对窦妙有些了解,像她这等有才气的人岂会选择王韶之?
这不可能。
所以王韶之再如何献殷勤,也是徒劳无功。
下人们很快买了莲藕粥来,窦余祐叫她们先上游舫再吃,窦琳问齐菱:“你真与我们一起?那齐夫人呢?”
“我娘就在河边等着,她知道我与你好呀。”齐菱嘻嘻一笑,拉着窦琳就走。
窦妙在最后面,她今儿穿了件竹青色绣折枝玉兰花的襦衣,底下一条葱白长裙,河边风大,吹得衣裙直往后飞,显得腰肢格外纤细。
王韶之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窦余祐拍拍他肩膀:“咱们也坐船去,我得护着她们呢。”
两条游舫同时离开了岸边。
齐菱在游舫四处看了看,惊叹道:“什么都有,就跟自个儿家一样,我看在上头住上几个月都行。”
窦琳已经在吃莲藕粥了,闻言笑道:“好似有些人真还住在船上。”
“打渔的便是了。”窦妙道,“有些四世同堂,都在船上。”
“真有意思!”齐菱头一次听说,“那不是坐着船儿,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哪里像咱们呢,出门一趟都不容易。”
窦妙笑起来,也不反驳她,少年不知愁滋味,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是很美好的。其实穷苦的人,哪里有心思想着到处游玩呢?不过是为糊个温饱,终日操劳,只有像她们这般富人家,才能风花雪月,可想到家中众人,她又摇摇头。
人不管做谁,其实都一样,总有些烦恼,端看好不好解决。
窦琳催道:“快些吃粥,一会儿凉了。”
三人就拿起莲藕粥吃。
白河的莲藕是一绝,新鲜捞上来,一切开,浓白的汁水直往上冒,用此做出的粥,细细熬出来,本就不一般,更别说,那做粥的还有祖上秘方,只叫人吃得停不下口。
一时她们也不再说话。
等到碗底空了,窦琳才赞叹一声:“果真好吃,以后便算不来,还得叫他们买来吃呢。”
齐菱道:“是啊,是啊。”
丫环们上来把东西收拾了。
三人又坐在游舫边往外看。
窦余祐与王韶之坐得游舫就在她们旁边,窦余祐一挥手,叫道:“妙妙,有事儿就叫一声,咱们就在这儿呢。”
因在河上,他怕窦妙听不清,声音格外大,引得别处游舫上的人侧目,窦妙朝他挥挥手,表示听到。
游舫开始在河上慢慢□□。
三个小姑娘探出头,叽叽喳喳,见到有莲花,伸出手摘几朵下来,好一会儿才歇息,窦琳与齐菱玩双陆。
窦妙坐在旁边看,忽听河上好几处有丝竹之声,悠悠扬扬传来。
如此景色,也难怪,看得几眼,胸中便有诗情画意,也是忍不得的。
窦琳看她一眼:“咱们下棋,你不如在船头弹个曲子,这样才有意思啊。”
齐菱也道:“是啊,听慧姐姐说,你弹琴很厉害,今儿也叫我欣赏欣赏!”她棋也不下了,索性叫人把瑶琴摆好。
窦妙此时也有几分意动,微一抬头,见王韶之在对面船头相望,手指拨动下,琴声便流淌出来。
竟是一曲《清夜》。
王韶之心中摇曳,此曲他在扬州听窦妙弹过,曾说是她弹得最好听的一曲,他也最喜欢,今日再次听见,难免激动。
窦余祐笑道:“定是为感谢你备了游舫。”
《清夜》如名,空阔悠长,被她弹来,更有一股清净无尘之感,冷冷如冬日雪,静静如月夜光,一时湖面俱静,除了她的琴音,再无任何杂声。
直到一声笛音横空而起,众人才起了躁动。


016

笛声清越嘹亮,与瑶琴原是不易相合,可那人吹奏起来,却并无不谐之感,像是天衣无缝。
知晓白河近日事之人,此时已明白笛是谁吹的,俱都竖起耳朵,谁料叫他们失望的是,那琴声刹那间戛然而止。
唯有笛声悠扬,《清夜》仍在。
齐菱回过神,推一推窦妙道:“你弹的多好听啊,怎么不弹了?”
窦妙道:“不喜与人合奏。”
那笛声她也猜到是谁,宋泽六年前就能把一管笛子吹得神乎其神,别说现在了。
齐菱可惜,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笛声吸引,兴奋的与窦琳道:“这该不是雍王世子吹的罢?当真不负盛名!”
窦妙也侧耳倾听。
比起她用瑶琴弹的曲子,宋泽的笛声多了几分优雅,若说她的夜是寂寥冷清的,那他的,却是丰富多彩。
在他的笛声中,像是能听见小虫鸣叫,晚风轻扬,夜花盛放,不得不说,与他比,自己稍逊一筹。
她站起来,便要走入舫内,谁料齐菱叫起来:“看,那游舫过来了。”
只听笛声越来越近,她抬头看去,果然见一舟游舫由远及近,很快就到眼前,船头一人身穿水绿色四君子长袍,头戴玉冠,长笛横于唇间,徐徐生光。
连容貌都叫人看不真切。
齐菱的呼吸都屏住了,差点掩住嘴。
窦琳也是目不转睛。
这人正经起来,确实有几分令人惊艳的派头,可窦妙是看过他另一面的,才不会被他骗到,抬足又要进去。
宋泽放下笛子道:“窦二姑娘。”
声音仍是一如往昔的吸引人,可窦妙哪里想见他,上回被他抱着的情景挥之不去,虽说是自己要跳下去,可要不是他骗人,带着她上屋顶,会有这事儿吗?
窦妙越想越恨,耳边却听得他道:“窦二姑娘琴艺非凡,在下大开眼界,只期望有机会与姑娘合奏一曲,此生无憾。”
这话既捧了她,也表露出他的谦虚。
因他这般高调,少不得引来旁的游舫,众人一时都识得刚才弹琴的姑娘乃出自窦家,目光纷纷投来。
窦妙眉头一皱,这又是什么意思?
莫非想借此让她扬名?然后让自己感激他吗?
此时,窦余祐的游舫也靠了上来,王韶之忧心忡忡,不知窦妙弹琴竟然能引到男人,早知如此,他定然不把瑶琴置于游舫之上。
“见过世子。”窦余祐来解救妹妹。
这话一出,王韶之又惊呆了。
只有父亲是王爷,儿子才能被称为世子。
他忙跟着行礼。
宋泽微微一笑:“不知申之也在,相请不如偶遇,还请与我一同畅饮。”
邓戎在旁边嘴角动了动。
其实宋泽一直在河上,闲暇时看岸边人来人往,刚刚窦家的车刚到,因窦余祐也在,他一早就认出来了,如今还装作不知。
窦余祐笑道:“谢殿下好意,只咱们出来会儿了,得带妹妹们回去,不然家里祖母担惊受怕,却是不好。”
宋泽却道:“无妨,派人去说一声便是,还是…”他眉梢一挑,“申之只是不愿?”
话这么挑开,窦余祐哪里会承认,毕竟他是雍王世子,其实要没有宋云珠这回事,他对宋泽印象还不错,忙道:“世子相请乃是福分,自当奉陪。”
宋泽神情柔和:“何必拘束,我可是把你当好友的。”
这话就有些过头了,只见过寥寥数面,如何做好友?他这份亲昵,窦余祐有点儿消受不起,却也莫可奈何。
他去了,王韶之自然逃不过,二人一起上了宋泽的游舫。
临回头时,宋泽看一眼窦妙,眉眼弯起,笑得如同这河水一般柔和,窦妙心里咯噔一声,他定然又是打了什么坏主意!
她狠狠瞪他一眼,只什么也做不得,脸上怒得浮起一抹红色,生生添了几分娇艳。
宋泽笑得更欢,似有流光在眸中转动,堪比映在河中的晚霞。
齐菱看得只觉一颗心砰砰直跳,等他走了,才与窦琳道:“原来雍王世子与你二哥那么好啊!”
窦琳也不知,看窦妙:“我记得他们好似也才认识没多久?”
窦妙道:“是,绝对谈不上好,我哥哥与他一点都不熟。”
她撇得很干净,弄得那二人越发狐疑起来。
王府的游舫比起王韶之的,更是豪华些,各处都是精工细雕,坐在此处游河,当真是极大的享受。
宋泽请他们二人坐,叫人端来美酒。
三人喝得会儿,宋泽问起王韶之:“你们两家是世交?”
窦余祐道:“世交算不上,咱们是在扬州认识的。”
宋泽看王韶之的目光更深了一些。
刚才在岸边,他就瞧见王韶之与窦妙说话,他满脸的倾慕遮掩不住,那窦余祐好似也纵容,原来竟是青梅竹马。
“倒不知是何时认识的?”宋泽笑了笑道,“我也曾去过扬州,当年乃三月,我与令妹在灵慧寺相识,不知不觉也有六年了。”
王韶之脸色一变。
窦妙于他十分重要,宋泽提起,自是敏感的很了,忍不住道:“世子认识妙妙?”
“妙妙?”宋泽挑眉,上回何元祯叫她妙妙,这回又来一个,可见她很受欢迎,他唔一声,“妙妙,是,我认识她。”他拿起酒盅,眼眸一转问,“你又是何时认识她的?”
王韶之未免心慌意乱,直觉宋泽定是对窦妙有企图,不然为何要吹笛,要前来看她?
见他不答,倒是窦余祐道:“我是那年八月入得扬州书院,便是那时认识休泰的。”
“八月?”宋泽意味深长一笑,看着王韶之,“那我是比你先认识妙妙了。”
他妙妙二字说得有些重,王韶之放在膝头的手不由一颤。
看他面色变来变去,坐立不安,宋泽渐渐不屑起来,此人看起来一无长处,能是什么人物?随后就再也没有提起窦妙,可王韶之哪里静得下心喝酒。
正当这时,又有一条游舫靠近了窦妙的船头。
王韶之原本一颗心就在她那儿,视线不曾远离,他猛地站起来,指着那游舫道:“申之,这又是谁?”
顺着他的手指,那二人看过去,只见此人不止把游舫靠近,甚至还抬脚走上了船板,他穿了身月白色的袍子,绣着淡粉芙蓉花纹,可这样的衣服却没叫他显出丝毫的俗气来,反倒越发显得风流倜傥。
窦余祐瞧得一眼,惊讶道:“是董公子,咱们表哥。”
宋泽眉头挑了起来,董家乃周家的表亲,与窦家有个屁关系,还表哥?
他虽然才回京都没多久,可也知董时廷的名声,本也是个斗鸡走狗,千金买笑的主儿,他这样的人接近窦妙,借着表哥的名头,准没什么好事儿。
不过…
他想到窦妙的性子,原先走出去半步的脚又缩了回来。
她又岂会是好惹的?
先等着看看,假使那董时廷要动手动脚,可别怪他不认识他,只把他个登徒子打得鼻青眼肿。
他这头想着,王韶之急得不行,这边坐了一个,又来一个。
要是当年窦妙没回京都该多好!
京都俊才遍地,他便算是家有万金,又能抵得住什么?
这瞬间,他低落到了极点,可很快他又鼓舞起了斗志,窦妙与他有几年情谊,那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
虽然她看着冷淡,可他知道,她心里有他,不然刚才不会弹那首清夜。
不会在知道他偷看她的时候,假装不知,露出最漂亮的脸。
也不会容许窦余祐给他传话。
因她绝情的时候,原本便可做到与他再无关系。
虽然她不曾说,不曾表露。
可他都知道。
不然以他这等家世,他有何勇气娶她呢?只因在心里最深处,他明白,窦妙是愿意嫁给他的,只是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宽阔的河流,难以逾越。
所以他才那么努力的去考童生试,将来好娶了她,叫她一辈子欢欢喜喜的,每日只弹弹琴,写写字,不用为任何事而烦恼。
她也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故而她离开扬州时说,她原本不想去京都,可却不能不去。
她喜欢简单的生活。
王韶之与窦余祐低声道:“申之,咱们向世子告辞罢,我怕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