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怎么好与大房比?
香茹叹一声:“我也是为姑娘好,只你说得也对。”
两个丫环惋惜的时候,张氏正跟相公诉苦:“妙妙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任性,你瞧瞧,今日又不肯出来见客。”
她为她愁白了头发,可女儿不知世事一般,这样便是琴棋书画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原本学这些,也是为博个名声,将来嫁个乘龙快婿!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太纵容女儿了,只看到她上进,却不曾教过她,女人这一生,再如何优秀,如何出众,终究是要靠着男人的。
看她愤愤不平,窦光涛性子温和,笑道:“你都说妙妙什么都好,那便是有一处缺点又如何呢?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啊。”
张氏斗牛弹琴,气得不肯说了。
她是希望女儿嫁个好人家,可丈夫却是随遇而安,二人这一点上总是谈不拢。
第二日早上,窦妙去老夫人那儿请安。
众人闲说几句。
窦琳见窦妙昨日真没有来,心里倒有几分小小的愧疚,主动问道:“妙妙,听说你画了幅画,秦夫子要拿去给明玄大师看呢?”
窦妙道:“是画了一幅,闹着玩儿的,不知明玄大师愿不愿意看。”
“秦夫子都夸赞,定是很好。”窦慧笑道,“可惜你昨日不曾来,不然叫何家姑娘多见识见识,咱们窦家有你这样的才女,可不输于徐三姑娘。”
她说的徐三姑娘名徐琼,乃吏部尚书徐大人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嫡女,早在十二岁时便闻名京都,容貌也是不俗,听说爱慕者得从街头排到街尾。
窦妙也知道此人,只回道:“输不输于尚不知,但我不曾想过与她比。”
她学这些,只为兴趣,为那叫人愉悦的成就感,也为打发日子。至于旁的,她没想过,当然,后来到京都后,遇到秦夫子这样的女子,她觉得兴许又多了一个意义。
那就是至少可以用这个养活自己,甚至,还可以养活全家。
她觉得挺好。
听到这回答,窦慧怔了怔。
老夫人却是一笑,这笑里有些复杂。
张氏确实生了一个好女儿,论到聪明,无人能及,只到底年轻,不曾受过波折。
她不与徐三比,可一旦她出头了,旁人总会拿她与徐三比。
老夫人笑了笑道:“人是该只修自身,旁的顺其自然。”
窦慧想到四君子一事儿:“妙妙,你有空上我那儿来品茶罢?咱们几个商量下给表祖母贺寿的事情。”
窦妙一口答应:“好,我下午有空。”
她答得太快,窦慧抿嘴一笑。
到得下午,窦妙写了一篇字就去了窦慧那儿。
大房位于窦家东边,位置是比他们二房住的好,而窦慧作为嫡长女,院子也是独门独户,很是宽敞,不像窦妙住得,到得春夏日,西晒就很厉害,不过也没法子。
窦家统共那么大,不可能样样分得平均,身世决定一切。
院子里很是干净,只摆了些盆花,闺房也是,窦慧不喜繁复的,很是简洁,不像窦琳房里,总是塞得满满,这一点倒是跟窦妙很像。
窦妙这屋里,一进去就是一目了然,什么地方摆什么东西,从不放乱。
这会儿窦琳,还有少夫人廖氏都在,廖氏是窦家嫡长孙窦余安的妻子,前年生了个女儿名璇儿,今年两岁,很是可爱,圆圆的大眼睛,见人就笑。
就是窦妙这种不太亲人的,看见她也会伸手抱一抱。
屋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各人面前此时放了茶盏。
“这水金龟是我小舅送的,不易寻得,统共就得了两斤,送些给长辈,也就剩三两了,倒不知你喜不喜。我是极爱这味道的,有些浓厚,又很是清芳,但也很容易叫人误以为是铁观音。”
窦慧徐徐说来,温柔动听。
窦妙一笑:“我总是分辨不出这些好茶的区别,泡茶也泡不好。”
这是她肯承认的一项弱点。
“不如叫咱们欣赏欣赏你泡茶,今儿我来,也是冲着这个。”窦妙期待。
窦琳看她奉承自己姐姐,得意道:“姐姐泡茶自是一绝,别的兴许不如你,可这个,你一辈子也赶不上,就是秦夫子都说,姐姐天生爱茶,无人能及。”
窦妙微微笑道:“你说的没错,我是拍马都及不上。”
窦琳更高兴了。
这小姑娘也是天真,窦妙好笑,只要夸窦慧,比什么都好用。
窦慧泡茶给她们看。
茶道很有学问,要做得好,不止动作要规范优雅,这水温,水质,时间,次数都要掌握好,故而泡出一壶好茶是很要功夫的,而窦慧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
泡个茶,叫人看得目不转睛。
等到茶水热气腾腾的涌上来,窦妙才想到抚掌:“好,美极了!”
窦慧道:“你先尝了再说。”
窦妙就拿起茶盅,只见色泽绿里透红,光是这颜色就很特别,当下倒是明白为何窦慧那么喜爱了。
有意思啊这颜色,少见。
再尝味道,甘甜回味,香气扑鼻,她一口就饮了下去,把茶盅一顿:“好,再来一盅。”
跟喝酒似的,其他三人都笑起来。
廖氏开始说正事儿:“周老夫人是个雅人,鉴赏水平也高,这四君子,咱们得好好画,妙妙,你看你喜欢画什么?”
先问窦妙,以表示自己没有私心。
006
窦妙是个爽直的人儿,说道:“我画竹子罢。”
梅兰竹菊四样,竹子很不易画得出彩。
那三人都微微露出讶异。
“妙妙,竹子还是我来画。”廖氏忙道,也许窦慧能嫁何元祯,可窦妙于窦家也一样重要。
女子结亲,事关两个家族。
在她看来,窦妙仍是很有可能结上一门好亲事的,且老夫人也很看重,那么今次去周家,也得让窦妙出出风头。
窦妙道:“我就爱竹,让我画别的,既不是心头好,更是画不好了。”
三人听她这么说,只得作罢。
最后便定了窦慧画梅花,窦琳画菊花,还有一个兰花,由廖氏来。
几人商量了一下细节,下午的时光竟过得很快。
到得四月八日,菩萨生辰,老夫人带他们去明光寺,原先张氏当窦妙不肯,谁料到她这回竟愿意了,喜笑颜开,只看到窦妙一身穿着,脸又沉了沉。
姑娘家正当花儿一般的年纪,自然是要鲜艳漂亮,可看看窦妙,水绿浅白,素雅是素雅,可也太不精心了。
她想让女儿去换一身。
窦妙道:“那我不去了。”
她是要跟何元祯私会,叫他死心的,难不成还花枝招展,让人误会不成?
这是她的撒手锏,张氏恨得瞪她一眼。
三个姑娘坐在一辆马车里,每人臀下都垫了一个锦垫,因明光寺虽然近,只在城外三里之处,可也颠得厉害。
要是再远点儿,小姑娘娇嫩的身体都吃不消。
所以寻常在城里,都是坐轿子。
远一些,不得已才坐马车。
可就是这样,到得岚山,三人的脸色都有些白,下来走了走,才缓过来,窦琳叹口气:“还不如走路舒服。”
这马车没有减震的技术,是叫人难受,窦妙偷偷轻抚下臀部,都麻了。
“要是像哥哥他们骑马才好。”她感慨。
窦琳生性活泼:“是啊,骑马还威风。”
窦慧抿嘴一笑:“你们当骑马舒服不成?不信问问大哥。”
正巧窦余安,窦余祐下了马,窦琳果然问窦余安:“哥哥,骑马好玩吗,咱们姑娘家要是骑马,是不是比坐马车好。”
“好什么?”窦余安伸手一拍她脑袋,“就你们这身子,得散架了。”
窦琳吓一跳,不提骑马了。
窦余祐问窦妙:“怎么,你也想学骑马?”
“娘定是不准,我倒是不怕散架,学好了,什么不行?姑娘家不是骑马打球得都有吗?”窦妙心想,还是得靠技巧,不然那些行军打仗的骑兵,怎么活。
她这妹妹就是好强,也不道听途说,不会骑马的自然受不得,可骑久了便习惯,马儿快跑起来,腾云驾雾,那是另外一种滋味。
“有机会,我教你。”他笑。
窦妙撇撇嘴儿:“我不做这梦,咱们家里小没处跑马,去外头的话,娘准才怪了,有什么机会。”
打空头支票有什么意思。
窦余祐哭笑不得:“你就非得那么清醒?”
清醒是罪,糊涂最好。
难得糊涂。
这是郑板桥的传世名言,可她是能真的变糊涂,还是装个假糊涂呢?
这穿越的人生啊。
窦妙不堪回首。
在山腰处,何家的人已经到了,除了何老夫人,何夫人,还有何元祯与两位姑娘,何老夫人慈眉善目,很是和蔼,可何夫人恰恰相反,常年板着一张脸,像是木头刻得,不怒自威,但也是个有能力的主儿,何家事务都是她里里外外一把抓。
明明是个女人,身上却有男子一般的威势。
她见到窦家三位姑娘,目光带着审视,落在她们身上。
窦妙没什么反应,总归不会看上她,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窦慧就不同,言行举止更是注意。
她知道老夫人,父母的期望。
嫡长女向来身负重任,不止为自己的姻缘,也为窦家,她有一个表率的作用。
别人提起窦家,提到窦家的姑娘,总是会先说她的名字,假使她表现不好,都是有损窦家姑娘的名声的。
女人不易做。
窦妙见她如此,暗地里叹口气,有时候真庆幸自己是这样一个身份。
何四姑娘何兰英很喜欢窦慧,一来就握着她的手道:“你们的马车也太慢了,咱们都等了会儿呢。走,咱们上去,这时节,岚山的风景好看,花儿都开了,树也茂盛。”
窦琳跟着上去,窦妙抬起头时,却看到何元祯飘来的目光,像是有期待,有担心,也有思念,她想,很快就会没有了。
她手紧了紧袖子里的墨锭,那墨锭她拿帕子包裹了,今日一起带了来。
何兰英突然回头看她:“二姑娘今儿怎么有空的?寻常你清高的很,这个不见,那个不见,我以为你总是很忙呢。”
何四与她有旧怨,只怪窦妙身为庶子的女儿,不知道自卑,不知道讨好人,她就看她不顺眼。
且窦妙又生得好,平白无故更叫人觉得她傲气。
窦妙淡淡道:“我这几日睡得不安稳,故而想来拜拜菩萨去去晦气,可能今年冲撞到小人了。”
何兰英脸色一变:“你说什么,谁,谁是小人?”
窦妙道:“便是不知小人是谁,才来问菩萨,不然你看我饶不饶过她。”
何兰英气得手都抖了,偏偏又回不了嘴。
窦妙生来就是伶牙俐齿,不说便罢了,一说总能叫人见血。
何元祯看妹妹被欺负,眉头皱一皱,他今日就想与窦妙说这些,提醒她有些耐心,可谁想到,她一来就得罪人。
妹妹是年纪还小,不知道分寸,窦妙到底也有十四了,如何要与她计较?
他再看看身边的母亲,何夫人明显露出不喜的颜色。
他忍不住叹口气。
看到何兰英吃瘪,那是她好友,窦琳想去帮忙,可窦妙是她堂妹,她又不能真去责备,左右为难,忙着夸赞何兰华:“你今儿戴的簪子真好看,在哪里打得啊?”
何家,他们家姑娘见客,不似富贵人家一身华贵,她们穿得戴得,样式都很简单,不喜繁琐的,可仔细看,每一样首饰,便是脸上妆容都与裙衫都配,甚是讲究的。
姑娘家都喜欢首饰,立时就转而说起这个了。
张氏看无人注意,低声训窦妙:“你让一让三姑娘又如何,一来就惹麻烦,你呀,便是说,也得等长辈们走了。”
“那我是要给她骑在头上?”窦妙问,“我要不回嘴,她还得说。”
她眼睛大大的,一眨一眨,满是委屈。
张氏心里头又哪里愿意女儿被人欺负,忍不住道:“那何三是烦,一点不会说话,将来我看她能嫁个什么人家呢!”
窦妙又笑起来:“还是娘疼我。”
“我疼你,你也不知道疼疼为娘。”张氏每回都软下来,感觉被女儿玩弄在掌心里,自己反抗不得。
窦妙挽住她胳膊:“怎么不疼了,您要哪里酸,我都给您揉。”
她小手攀到她肩膀:“这里?”
还真按起来。
张氏啐她一口:“在路上呢,成何体统,快些好好走了。”
母女两个又说说笑笑。
到得明光寺,众人照着长幼秩序,以此上去拜佛,又是抽签,窦妙抽到一个上上签,叫张氏喜得不知道怎么好,暗道这女儿今年恐是能定亲的。
她大方的捐了二十两银子。
窦妙肉痛。
张氏不管家里事,没油水可捞,父亲俸禄又少,还得拿一些出来孝敬老夫人,平日里打赏奴婢什么的,也缺不了钱,说实话,他们二房手头很紧,可今次还得把钱给没用的菩萨,等于把钱往水里扔。
窦妙心道,还不如抽个下下签呢。
她可不信命。
虽然她又活了一次,可人的命运不是这么看的,总是要死,看得便是过程,菩萨能决定什么?
她闷闷不乐。
长辈们有事儿谈,姑娘们便去寺庙附近赏花谈天,窦妙今日有重要的事,寻了个借口往桃花林去了。
果然何元祯正等在那里,看到她来,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快,眸中含了笑,柔声道:“妙妙,你真来了,我以为…”
窦妙不等他说完,把墨锭拿出来递给他:“我来是为告诉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我可不见了。”她神色严肃,“我不想嫁给你,何公子。”
她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可这话却像一把刀子直戳到何元祯心口上,她说什么,她竟然不愿嫁给他?
何元祯恍惚了片刻,沉声道:“妙妙,我知道你身世尴尬,可我一点不介意,只要你在祖母,母亲面前好好的,以你的聪明,自然能讨得她们喜欢,到时我再去与母亲说,你嫁我并不难。”
007
窦妙听到这话,杏眼圆睁。
叫她去讨好何老夫人,何夫人?
滑天下之大稽!
凭什么?
窦妙脸若冰霜:“何元祯,你是很了不得,年纪轻轻就被点为榜眼,又入了翰林院,这天下有好多姑娘抢着要嫁给你,可我不是。你听好了,我从来都不曾喜欢你,什么介意?我需要你介意吗,我自己一点都不介意!”
“想必你才高八斗也知我的意思,我不想嫁给你,也不会为你去讨好任何人!”
她也是气得狠了。
看看,男人就是这个德性,自己想娶她,什么都不做,竟然想着让她去做出牺牲,这也能叫喜欢?
呸!
窦妙把墨锭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可胳膊处一紧,叫何元祯抓住了。
何元祯没想到她那么生气,连忙道:“妙妙,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你要嫁我,单凭我自己去同母亲说,未必有用,咱们得同心协力。”
他是真想娶她,不然何必为此茶饭不思?
他想了那么久,也找不到一条出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要去娶她,怎不能要父亲母亲认同?
他今日说这些,也不算过分罢?
她怎么就不明白?
窦妙被他捉住了不能走,气急败坏:“你可是听不懂人话?我说得那么清楚了,我不是不愿去讨好谁,我只是不喜欢你,所以我不愿。”她一字一顿道,“何元祯,我不要嫁给你,这天下,我唯独不想嫁给你。”
她用了很激烈的话,何元祯被她的言辞刺得血肉模糊,也总算明白了,她不喜欢自己。
她不喜欢自己。
他的脸宛如白纸,眸中满是刺痛。
“窦妙,你不想嫁给我何元祯,那想嫁给谁呢?”
这天下,能比他优秀的男人,有多少?
她脑子糊涂了!
何元祯手一用力,把她拉进怀里,修长的手指捏到她下颌上,叫她的脸抬起来。
杏眼桃腮,娇艳欲滴,阳光落在她脸上,那肌肤像是要透明了,白莹莹惹人爱,可更吸引他的,却是她的聪慧,骄傲。
有时候,又有些小小的任性,一转眼,一撇嘴儿,都满是风情。
这是好些女子身上都不曾有的,她们多数都被教得规规矩矩,不似她像天上的风,自由自在。
他目光落在她唇上,略微丰盈,漂亮如花瓣,他心头一热,头慢慢低下。
窦妙一颗心差点蹦出来。
何元祯到底也是有教养的公子,怎么却也做这种事?她大骇,伸手推他,可他力气那么大,她根本也挣脱不了。
“何元祯,你要是敢,我便喊人!”她出口威胁,叫别人看看他的真面目。
何元祯略微一停,淡淡一笑:“你喊了也好,我兴许就能娶你了。”
那笑容有些惨淡。
他本就生得俊雅,面如冠玉,一双眼睛清澈若水,这般说话的时候,引人同情,窦妙面色柔和了一些,轻声道:“你放开我,咱们好好说,可行?”
他道:“放了你,你就能喜欢我?”
“如今可不是喜不喜欢的事儿,何夫人一定不会同意的,就是我伏低做小,她又怎么能瞧得上我呢?”
何元祯道:“你不试试如何知?”
窦妙秀眉又拧了起来,何元祯比她想象中难缠,她原以为她说了,他定会气得拂袖而去,结果还想占她便宜。
可见好些人,人前人后都不一样。
她道:“好,那我试试。”
她太干脆,何元祯又起疑心。
他这一生极为顺遂,在书院是夫子的得意门生,在同窗眼里,是招人羡慕的对象,在姑娘们眼中,更是乘龙快婿,等到他入了翰林,这份自信,骄傲,也越发的浓烈。
可他竟在窦妙面前栽了个跟头。
他费尽心思,想让她嫁得顺利,她却弃之如敝屐。
这种怒气,这种被人伤到骨头里的恼怒,无人理解。
如今她还想骗他,从他手里逃走,他失去了理智,往她唇上吻去。
然而,一只手从天而降,落在他肩膀上,何元祯被惊到,不由自主松开手,瞬间,他整个人就被拉了开去。
窦妙身上一轻,重获自由。
抬起眼眸,面前已换了个人。
竟是宋泽。
她得救了,那是好事儿,只这一个,也是个难缠的主儿!
何元祯现在才清醒些,可为自己刚才狼狈又很是不悦,忍不住质问道:“你是何人?”
宋泽满是嘲讽:“何公子还有脸问我是谁?难道不该掩面奔逃?还是个榜眼呢,竟在此地欺负一个姑娘家。听说何家门风严谨,也不过如此!”
何元祯脸一红。
他看向宋泽。
男子身姿挺拔,穿一袭雨过天青袍,鸦青色的发上束着玉冠,郎朗如阳之光,清贵若月之华。
什么时候京都竟有这号人?
他不曾听说过。
宋泽挑眉道:“你还不走?”
何元祯满是尴尬,若只窦妙便罢了,竟被外人看见,他着实不好逗留,只与窦妙道:“窦姑娘,我刚才也非故意,请你见谅。”
着实是情不由己,他无法自控。
宋泽嗤的一声,刚才还满口妙妙,这回又喊窦姑娘,他也知道丢脸?
窦妙道:“今日之事,我会当作不曾发生。”
只要何元祯知道她的意思,她也不想为难他,当然,她又如何为难?真把这事儿说出去,多半别人会以为她勾引。
这世界就是如此,对男人女人,从来都不公平。
何元祯暗叹一声,见到手中墨锭,心中一痛,猛地把它扔在地上。
墨锭碰到石头一角,从中端成两截。
窦妙脸色一变,忍不住蹲下来去捡拾它。
“管它作甚?”
几乎是同时,那两人发话。
他的人她都不要,还在乎这墨锭?何元祯转过身,大踏步走了,胸腔里有什么在搅动,刺得他浑身发疼。
原来得不到是这种滋味。
假使他此前知道,他永远都不想尝试。
看窦妙拿着墨锭,满脸痛惜,宋泽淡淡道:“你要几块,我送你。”
不过是出自潘大师之手,他家中好几方,都是旁人送的。
窦妙手一抖。
她假装没听见,站起来。
要不是何元祯的,她或许真会捡了拿回去,可现在,只能叫它流落在这儿,被有缘人遇到了。
“刚才的事,谢过世子。”她道谢一声。
见她要走,宋泽问道:“刚才那何元祯,好歹也是榜眼,你真不愿意嫁给他?”
虽然宋泽鄙夷他的举动,可何元祯是货真价实的俊才。
窦妙不理他。
这是她的私事,要他管?
她转身就走,反正已经道谢过了,她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
谁料宋泽一下扣住她胳膊:“有人来了。”
没等她发出声音,他手极其快的揽住她腰肢,就那么轻轻一提,好似她是个包裹,再把她嘴巴捂住,等到窦妙能出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在桃树林东边一处茅屋的屋顶上。
看她爬起来往下看。
宋泽忙把她压下去,叫她整个人贴在屋顶,轻声道:“有六七个人。”
窦妙吃了一嘴茅草,恨得用手掐他。
他吃痛,声音越发轻:“是来杀我的,你要是不要命,尽管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