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她现在就想杀了宋泽。
雍王府又人情复杂,他有些仇人再正常不过了。
可她到底不想死,只得安静的伏着。
宋泽看她不动了,眸中藏着笑意,上回他吃暗亏做了臭虫,打听到她要出门,最近闲暇,特意来报这一箭之仇,莫说他睚眦必报,却是只针对她。谁想到正好看到她与何元祯的一出戏。
倒是叫他有些意外,没料到她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半响才让她起来。
窦妙擦一擦嘴:“人走了,你快些带我下去!”还不知道两个看风的丫环怎么样了,万一回头不见她,只怕她们得吓哭。
宋泽道:“急什么,万一还在旁处埋伏呢?”
他慢悠悠的,窦妙突然心生警觉,盯着他道:“你莫不是骗我的罢?”
宋泽道:“骗你有什么好处?就为与你待在屋顶上?”
窦妙有些疑惑。
她两条柳眉微微颦着,嘴角不由自主抿起来,露出小小的弧度,侧着头,很是可爱,便像是她这个年龄的姑娘。
可她八岁时,便已经聪慧的惊人了。
宋泽盯着她看,淡淡道:“那年我突然离开寺庙,你没有想过我去了何处?”
窦妙一怔。
她不说话,他年少时便是混世魔王,如今大了,只怕也差不离,她不想搭理他。
宋泽不在意,懒洋洋躺在屋顶上,虽然夏日的太阳很烈,他此时却觉得舒服,自言自语道:“是父亲写信来,叫我回京都,我原想与你告别一声,可那日你竟然下山去了,是去买纸笔?”他也不要她回答,“我后来便去了大同,在北军中历练,过得几年,也坐到了参将的位置,当然,因我是雍王世子,比旁人是顺利些…”
看他没有打断的意思,窦妙道:“你为何告诉我这些?我不认识你。”
宋泽哈哈笑起来。
那笑声爽朗,又带着些可恶。
窦妙猜测,自己定是被他耍弄了,当下大怒,走到边缘,就要往下跳。
按这高度,大不了摔伤腿,就说崴到了,也总比被他困在这儿好,她可不想与他有什么关系。
眼见她真要跳,宋泽一把抓住她:“这么高,你想清楚。”
窦妙道:“那你带我下去。”
“急什么。”
他还想拖延,窦妙却要走,拉拉扯扯间,两人一起从屋顶滚落下来,情急中,他怕她摔伤,忙伸手抱住她,刚刚沾到松软的泥土,就地一滚。
耳边的风声停了,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他胸口,他的手紧紧抱着自己,她丝毫动弹不得。
008
原来她真的长大了。
胸口软软的,压在他身上,叫他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的乌发垂下来,有几缕落在他脸上,带着淡淡的桂花香,甜丝丝的。
他这辈子还没抱过女人。
只见她脸颊好似染了桃色,他无声的笑起来。
难怪刚才看到何元祯要亲他,他那么恼怒,这么漂亮的姑娘,还是自己送了定情信物的,如何能叫他人染指?
哪怕过了六年。
她也还是他的。
感觉到窦妙的愤怒,他道:“别动,你动了更糟。”
窦妙仰起头来,不愿意叫自己挨着他。
疯子,真是个疯子!
他到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刚才还有脸骂何元祯,他比起何元祯,有过之而不及,她微微扭动:“你放开我,不然,我,我杀了你!”
没有什么把握的威吓。
她一双眼眸水光莹莹,瞳孔变大了,乌黑如曜石,在她眼里,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宋泽浑身一热。
窦妙感觉到腹下灼热,她的脸更红了,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姑娘,哪里不知道这个,便算没有亲眼见过,道听途说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又羞又愤。
宋泽不敢再抱着,连忙放开她。
“窦姑娘…”
他刚开口,窦妙疾步就跑了。
裙衫好像翻飞的蝴蝶。
路上,她满心的后悔,该扇宋泽一个耳光的,可他不是正常人,那一刻,她真的害怕,就想离他远远的。
香附香茹见到她出来,头上还顶着几根茅草,连忙伸手拿开,香附道:“可把奴婢担心的,还以为姑娘出了什么事儿,可又不敢告诉夫人,便想着再等一等。”
“你们做得不错。”窦妙道,“咱们快些回去。”
等她到了,姑娘们早已回了厢房,窦琳道:“你去哪儿了,就等你呢,要回家了。”
“你们都看完了?”窦妙奇怪,其实她去得也不算久,因她们才开始去赏花呢,小姑娘难得聚一聚,总有说不完的话。
再者,两位老夫人还会听高僧讲经。
“怎么这么快?”
窦琳面色沉郁,想到何老夫人,何夫人的样子,心知这桩姻缘恐怕是不成了,可也不知为何。
明明来之前还好好的。
她叹一声,可叹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无缘娶姐姐。
窦慧很是平静的道:“恐是何家有事。”
窦妙眉头皱一皱,暗道莫非何元祯说了什么?应该不会罢,他说出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这桩事,原本就该静静的解决才好。
只要他想明白了就行。
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个时代,永远都不缺女人,这些男人一旦发达了,不知多少伺候的女子。
谁会只在乎她一个?
不,也还是有的。
窦妙随她们出去。
眼见老夫人的神色也不怎么好,窦妙轻声问张氏:“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张氏道:“我也不知。”
确实何家没说什么,只突然就要告辞走了。
众人下山。
到得山脚下,何家的人也正在上车。
何兰英看到窦妙,狠狠瞪了她一眼,几步走到窦琳身边,轻声说了几句,窦琳脸色一变,朝窦妙看来。
窦妙直觉不好。
看来何元祯是做了什么傻事?
只等到她上了马车,窦琳又没提这件事儿,只时不时朝她看一眼,这目光里带着刀子,好像要刺她一下。
窦妙挺直了背。
要说错,她也不曾做错,何元祯又不受她控制的,至于两家的联姻,她一个小女子无力背负。
她就是不想嫁给他。
何夫人那么严苛,一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看她无辜的样子,窦琳心里更是恼火。
刚才何兰英说了,何元祯与何夫人说他喜欢窦妙,假使娶不成,他也不会娶窦家的姑娘,她是刚才偷听到的,老夫人与何夫人说,只能作罢。
便是不娶,也不会娶窦妙。
所以说,这件事可不是被她搅和了?只当她真有骨气不招惹何元祯,看来背地里还是使了手段出来,不然何元祯会说出这种话?
窦琳憋了一口气,眼见马车行到窦家二门处,窦妙要下车,她用力一推,把她推的从车上摔下去。
窦妙的脚这回真的崴了。
见她躺在床上,白嫩的脚踝肿起来,张氏心疼坏了,抹着眼睛道:“那死丫头真狠心,幸好不是头着地,不然摔伤了脑袋可怎么好?如今只是叫她抄女戒,禁足,真是便宜她了!”
她骂骂咧咧。
窦妙叹口气道:“算了,她不过是…”
窦琳一直都没有说出真相,只道自己失手,可能她怕窦慧伤心罢。
对她姐姐,她倒真是忠心透了。
就看在这份执拗上,窦妙也不想与她计较。
反正,赵氏还是公正的,此前当面就训了窦琳,罚了她。
可张氏还是不满。
窦光涛劝道:“琳儿还小,你就当她不懂事,妙妙都说算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她们总是堂姐妹,姑娘家闹些矛盾也是常事,以后长大了就好了。”
他是什么都不计较的人,张氏心里怨愤,很是不悦。
窦余祐问窦妙:“还疼吗?”
“疼倒是不疼,就是这几日都得在床上,我不知道怎么过。”窦妙叹气,这真心是她烦恼的。
窦余祐笑起来:“只能看书了,你喜欢看什么,我给你拿来。”
“还没想好。”她靠在床头。
窦余祐见父亲母亲走了,轻声道:“昨日童生试,王韶之考上了,不过我告诉他,你崴了脚,他又很担心,恨不得来看你。”
窦妙惊讶道:“他考上了?”
“是啊,也不枉费此前的努力,我叫他加把劲考个举人。”窦余祐道。
窦妙抿嘴笑:“别胡说了,你都没考上呢,他怎么考得上。”
举人可不是寻常人容易考上的,像何元祯这种十几岁就能中举的,那是天才,这种人兴许几万人中才出一个,像窦余祐,二十五岁能考上都算很不错的了。
她问窦余祐:“他考上了,你送什么贺礼了?”
“他能缺什么,我请他吃了顿饭,不过吃完,还是他付钱的。”窦余祐对他不客气,只要他能说服母亲,王韶之就是自己的妹夫。
窦妙嗔道:“你就会占人家便宜。”
窦余祐笑笑:“谁让他钱多。”
二人说得会儿,窦余祐才走,第二日拿了好些书来,什么样的都有,窦妙有这打发时间,倒也不闷。
幸好伤得不重,过得三五日,就能下床了。
她想到给周老夫人的贺礼,又忙着画竹子。
却说何家那事儿,后来何老夫人专程来了一趟,两家世交,总要有个交代,不能不明不白就这么过去,不然老夫人心里定然有根刺,再来往,便不同往前。
故而何老夫人与老夫人关在房里说了好一些才离开何家。
她说的是实话,何元祯看上窦妙,他们定然是不准他娶窦妙的,怕别人笑话,可他心里有了窦妙,再娶窦慧,便难以安生。
何老夫人说是他们何家的错,望老夫人谅解。
很是诚恳,老夫人又有何可说的?
情之一事,从来就没有对错。
只能说两家没有结亲的缘分。
这事儿老夫人后来又告诉大房夫妇,那两人也是通情达理的,没有怪责窦妙,其实便是怪责,也挑不了刺。
窦妙都不太见客,假使真有野心,绝不会如此。
此事便算是结了,众人都不再提。
倒是窦琳,心里一直有个结,遇到窦妙,面上淡淡,不理睬她,窦妙对此不以为意,她本来就与窦琳的感情算不得好。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奇妙的。
她与窦琳兴许注定成为不了朋友。
这日她画完竹子,正搁了笔,香附进来给她收拾,一边道:“刚才金夫人来了,奴婢一开始还当看错,说这么晚了,应不会是,谁料到,真没看错,不知道是为何而来呢。”
窦妙心里咯噔一声。
这金夫人名张怀云,与张氏同为庶女,是她嫡亲妹妹,但嫁得比张氏差远了,窦妙心道,这么晚来,必是有急事,难道这次的麻烦不小?
她为何有这等猜想,实在是张怀云来求助的次数太多。
原本张氏身为二房媳妇,没权没钱的,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结果张怀云还接二连三的来打秋风。
窦妙最是看不惯这等人,一出事就求着别人,何曾想过自己解决,真正的可怜可恨。
还真不知道这回又是求什么呢。
她所料不错,到得第二日去请安,就见张氏脸上愁云惨雾,也不与赵氏抬杠,与老夫人说几句就告辞。
窦妙跟在身后,本是不想管闲事,可又怕张氏为帮张怀云没个底线,便一路随张氏去了正房。
要是往日她自去跨院,不管旁的,故而张氏见到她,心头一喜,因窦妙很少陪她,只正当要开口,就听她道:“昨儿姨母来作甚?又是家中穷困,缺些银两?”
她口气不善。
“不是这等事,妙妙,你姨母也是喜欢你的,你不要如此说她。”张氏给妹妹开解。
窦妙道:“喜欢我,昨儿也不曾来见。”
张氏在她面前隐瞒不得,微微叹口气说道:“你姨母过得苦,嫁与金扬那混账东西,作为姐姐,我岂能不帮衬一二?不过昨日却并非为这个,实在是她相公逼她,迫不得已才来,我却不知如何与你父亲提。”
看来这回不是关于银钱,而是涉及到官场之事。
窦妙问:“到底为何?”
“你二表弟与人争斗,伤了人被抓了。”
她这二表弟姓唐名义祖,乃张氏嫡母的二侄儿,要说这事儿听起来是与金家没有干系的,可事实上,金扬是张氏的远房外甥,平日里就靠张家吃饭,没事儿就得讨讨好。
这回见唐义祖出事,他想显摆下自己的能力,结果能做什么,还不是逼着张怀云来求张氏?
想着叫窦家去解决。
天下岂会有这种好事!
009
窦妙不屑道:“莫非娘还真想管,去求了大伯父?”
张氏正是为此烦恼,她这辈子因庶女的身份在张家忍辱负重,千算万算才能叫自己嫁得个不错的丈夫,可也只能说不错。
比起她预想的,还是差一些,胜在窦光涛对她好,也算是弥补,可她好胜心强,并不愿长期屈居赵氏之下,现在叫她去求赵氏,或者窦光辅,更是觉得面上无光,故而左右为难,进不是,退也不是。
谁让窦光辅乃大理寺左少卿,就是管这档子事的。
张氏拿手捏了捏眉心,转而问窦妙:“妙妙,你说为娘该如何?”
“不用管便是。”
“那你姨母…不行,我若是不管,她不好过。”张氏不忍。
窦妙却是奇怪:“至多失望罢了,又能如何,娘您帮了一次,就得有第二次,下回他相公变本加厉呢?”
“你不明白。”张氏想到昨儿张怀云的样子,抖抖索索,就知又被欺负了,她眼睛不由得发红,咬牙切齿道,“都是你外祖母做得孽,可恨当年我嫁出去护不得你姨母,才叫她入了火坑,是我对不住她,她原本能依靠的也只有我一个,性子又那么软,正是好被人拿捏,叫金扬那下作的人娶到。”
忆起往事,张氏眼泪涟涟。
窦妙怔住了。
这些她还是头一回听张氏说。
眼见她哭得稀里哗啦,停不下来,窦妙拿了帕子递过去:“这如何怪得了娘,姨母的事情娘又不好打算。”
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了,又不是长辈,凭什么给张怀云找婆家?
她说得云淡风轻,是不知其中内情,张氏叹一声道:“你现已也大了,我便说与你听,你也好明白,你外祖母是多狠毒的人!不止害得你姨母如此,还叫你舅父早早就没了。”
“舅父?”舅父她是有一个,不过张氏指的肯定不是张固。
张氏眼中情绪更深:“你舅父天性聪颖,五岁就能吟诗作对,可惜偏托生在姨娘肚子里,你外祖母当他眼中钉,有日叫人推了他入河,活活淹死了。”
想到那天真可爱,聪明无双,喜欢她抱,爱喊姐姐的弟弟,她心里更是痛死。
她与她那嫡母有刻骨的恨。
“有朝一日我定会叫她知道后悔,叫她爬到我面前!”张氏脸色如冬日的冰雪,因激动,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五官也有些扭曲。
窦妙头一回看张氏如此,也不知她心里原是有这样的仇恨。
见女儿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张氏自觉失态,忙拿帕子擦擦眼睛,柔声道:“娘吓着你了罢,妙妙?你若是不想听,为娘也不说了。”
这些事说一次难受一次,以前见窦妙小,又是个女孩儿,是以她从不说,只昨日被张怀云一事气到,今日提起,倒是没忍住。
窦妙叹口气:“我没事,娘您先静一静罢。”
她叫丫环端水来,亲自给张氏泡壶茶。
阳光从窗中透入,照得屋里白亮亮的,下人们都不敢说话,只听得细细倒水声,像是山中清泉在林中流过。
看见女儿烟柳色的衣袖随着她动作拂动,好似轻云,张氏的心也渐渐安宁下来。
窦妙给她倒了盅茶,柔声道:“娘喝了试试。”
茶水澄碧,闻之清香。
张氏笑道:“见你这功夫也不比你大姐差。”
在她心里,窦妙自是样样都好。
她喝了茶,徐徐吐出一口气。
窦妙双手放下来叠在腿上,认真道:“不若叫姨母和离好了。”
张氏一怔。
“既然那金扬如此不堪,姨母何必还跟着他?”
张氏苦笑:“你到底是小,和离岂会如此容易,那是要金扬写放妻书的,他如何愿写?你姨母…”她咬牙忍住。
因生母生得美,她与张怀云也是一般,所以那金扬瞧见张怀云才起了色心,偏偏嫡母一早恨死她们娘亲,岂会护着张怀云,正好叫那金扬如愿。
张怀云如今虽是正妻,可也不过是个玩物,金扬怎么蹂-躏也容易,岂会放走她?
窦妙并不知她的意思,她上辈子只活到二十三就意外去世,别说那男女间的事儿,就是谈恋爱也不曾谈过,是以过于理智。
她想一想道:“金扬乃游手好闲之徒,身上总是有污迹的,叫人查一查也不难,以此威胁…”
“哎!”张氏道,“你姨母还有你表妹跟表弟呢,她哪儿舍得?”
和离了,两个孩子也不归她,那是金家的孩子。
没有母亲的孩儿那就是草了,窦妙嘴唇一抿。
张氏也不想她跟着烦恼,拍拍她的手:“罢了,这事儿你一个小姑娘哪儿有法子,我是不该与你说的,你还是回去罢,现天儿热,莫要累着。”
窦妙便站起来告辞。
不过心里不快的很,一大早听见这些个渣男渣女的事情,谁也高兴不起来,可偏偏没个对策。
到得跨院,她什么也没做,只立在园子里走了走,出了汗,好像才解了些郁气。
却说张氏在屋里坐了半日,最后决定去见一见老夫人。
比起叫窦光涛去求窦光辅,她宁愿自己退一步。男儿家的头颅总是高贵些,再说,那也是她的家丑。
老夫人这会儿才歇息起来,就听说张氏等在外头耳房,便叫她进来。
张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
老夫人眉头皱了皱:“你好好说,哭得我头都疼。”
张氏就把来龙去脉说了。
此前老夫人不是不知道她娘家那些破事,只都是小事儿不曾提,谁想到今日还求到这份上。
“你娘家侄儿怎得要咱们窦家管?别说光辅每日繁忙,就是正当理儿,那人打了人也是该被抓的,光辅还能为他这不相干的坏了规矩?”
张氏低头道:“儿媳也知为难,只我妹妹艰难,实在是不得已。”
她知过分,可张怀云是她最疼的妹妹,若不相帮,只怕金扬动手也不定的,她咬一咬牙,跪下来求道:“还请母亲帮儿媳这一次。”
老夫人素来不太喜张氏,原是想拒绝,只念起窦光涛近年仕途已有起色,窦妙又是个才貌双全的,都能吸引到何元祯这样的俊才,将来嫁个好人家不难,终是摆摆手道:“也罢,我与琴儿提一提,你起来。”
琴儿是赵氏的小名,张氏听得她名字又觉刺心,但终究没法子,老夫人原本可以直接与窦光辅提,可偏偏要与赵氏,那是为给张氏一个警醒。
张氏感谢再三,慢慢站起。
老夫人并不食言,果然与赵氏提了,赵氏又去劝窦光辅,其实不过一桩小事,隔了一日就把唐义祖放出来。
张氏往后见到赵氏,态度也好一些了。
毕竟拿人的手软。
过得一阵子,明玄大师那里有了回应,竟是要秦夫子带窦妙去一趟城外的白马寺,张氏欢喜的不得了。
这明玄大师什么人,但凡有年轻画师得他称赞一句,都是要扬名京都的,别说像窦妙这样的小姑娘了,就是京都的徐三姑娘,都不曾在明玄大师那儿得过赞语。
“妙妙,你可要争气,一定得讨了明玄大师喜欢啊,最好叫他在你画上提语几句!”
窦光涛皱起眉:“娘子,明玄大师既是要见妙妙,定是觉得她画得好,如何去了还要谄媚?反而叫人看不起了,妙妙,你别听你娘的。”
还是父亲正气啊,窦妙点头:“知道了,爹!”
那边老夫人也很高兴,毕竟是窦家的孙女儿,她这些年在窦妙身上没白费心,亲自叮嘱了好几句,并叫窦余祐趁休沐日,陪着窦妙与秦夫子去白马寺。
这一日风和日丽,三人坐了马车便出城去了。
说起这白马寺,与岚山的明光寺驰名,都是香火鼎盛的地方,也都各有高僧坐镇,只看香客愿意去哪处。
窦妙心情愉悦,一来得明玄大师接见,那是一种肯定,二来,又可以出来游山玩水了。
看她掀开车帘不时的往外看,窦余祐提醒道:“别叫人瞧见了。”
窦妙道:“瞧见也没什么,别人又不认识我。”
在扬州时,她尚小,想出门就出门,到得京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个门求三求四,想到这个,窦妙就很是不乐,现在不过探头看看,还得被窦余祐说。
只今日没有其他人,唯有哥哥与秦夫子,比起上次,她轻松多了。
秦玉抿嘴笑。
想当年,她也是一般模样,要说她教的三个姑娘,窦妙是最像她的,不拘小节,自由自在。
只可惜,这等性子,不知以后…
想着,秦玉倒是有些黯然,心里也格外疼窦妙,怕她到时会不顺心。
这世道,女子总是艰难一些。
窦妙看得会儿,转头与秦玉说话:“不知道明玄大师会说什么呢。”
秦玉道:“我也不知,不过他见到你的画,沉思了一会儿,可见是有些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