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道:“这我还不知道?可皇上就喜欢这等性子。”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幅小画来,“你还记得丽妃罢?”
当年宠冠六宫的丽妃,老夫人当然有所耳闻,差点就把皇后拉下马,不过她命短,活到二十六岁就去世了,也没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可惜那女儿八岁也夭折了。
别的她便不知。
她看向那幅画,只见画中人清丽脱俗,手持一支玉笛,飘然若仙,乍一看真与窦妙有几分相像,不过细看,眼眉还是不同,她生得更柔美些,窦妙则更妍丽。
周老夫人道:“像的是这神韵,瞧她们两个眼神是一般的,那丽妃啊,听说桀骜不驯,什么话都跟与皇上说,可偏偏皇上却喜欢她,她死了,几年都不曾碰别的女人。你说,可不是你们妙妙像得很?”
老夫人语塞,她这时心里也起了点儿变化。
假使窦妙入宫当真能得皇上喜欢,那他们窦家也会是泼天的富贵,要是生个一儿半子,她眉头忽地一皱,这不是与周家相冲突了?人总是自私的,难不成还扶持别人的儿子做太子?
周老夫人有些了悟,面上惨淡,她女儿一死,皇后必是由现在的惠妃来当,而且皇上不立太子,恐怕也是想立惠妃的儿子咸阳王。
一旦叫惠妃如愿,只怕他们周家早晚得落个家破人亡的境地,那么,便是叫窦家青云直上又如何,两家的交情还算靠得住,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可这事儿老夫人并不知。
周老夫人道:“老妹妹您想一想,要答应,明年便让二姑娘入宫。”
老夫人缓缓点头:“容我与儿子们商量商量。”
等到周老夫人走了,老夫人拿起手边的佛珠转起来,此路通往光明大道,可也未必是周全的,到底要不要赌一赌呢?赢了,窦家满门富贵,输了,葬送窦妙的一生。

024

当自己的命运被人反复衡量的时候,窦妙还一无所知。
她在书房里吩咐香附香茹收拾笔墨纸砚。
明儿就要启程去庄里了。
到得那儿,她不可能整日出去玩,闲暇时还是要学习的。
张氏过来叮嘱两个丫环再带些夹衣去,虽然夏日炎热,可也到夏末了,万一下雨,指不定就凉,至于别的,她没多说,女儿是个有计划的人,她自己都会安排好。
倒是窦余祐羡慕的很,一早打定主意,等到休息就去寻她。
出发的那天,三位姑娘坐一辆马车,窦琳路上叽叽喳喳的,就没停过,时间久了,她好似淡忘了何元祯的事,也愿意与窦妙多说两句,性子大大咧咧就这点好,怨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窦家的田庄在京都辖下的良玉县,是离京都最近的一个小城,能在那儿置办上田产,也亏得窦家老祖宗有能耐,一早就在京都安家,积攒了钱财买下的。
经过几十余年,也有十倾田了,一年能有一两千的进益,听着是富足,可家里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要花钱,真算起来,不够花的,还得有铺子补贴。
行得会儿路,眼见日头往西斜,车夫吆喝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庄上早得了吩咐,一应轿子抬到路上。
在县里好说,到得庄上附近,可有那样的大路,一眼看去,田埂小径遍野。
她们坐了轿子进去,窦妙看见轿帷一动一动的,便知有风,暗道庄上空阔,果然比城里好多了,住在这儿应是很舒服,一时还真有些盼望。
下了轿子,往前一看,就见到一座大宅院,不比家里讲究,可很干净,远远听见鸡鸣狗叫,透着浓浓的农家氛围。
她浑身松懈下来,原来来一趟真好。
庄头领着一家儿女来拜见:“听闻姑娘们来住,我已经使人把地方都打扫好了,闲杂人等也暂时都驱到农舍,还有旁的,请老夫人吩咐。”
老夫人笑道:“你办事一向稳妥,我没什么可说的,只管叫厨房做些好的,捡着新鲜的来烧。”
庄头忙道好。
庄头夫人过来与丫环们说庄上的事情。
众人很快就去了各自住处。
窦妙分得一个小院,坐落在南边儿,从后门能看到远处的青山,香附道:“听说一直往前走,还有一条河,那河里满满的肥鱼,用网一网不知道多少,这县里好些人便是用这个挣钱,捞了拿去集市卖。”
香茹笑道:“那倒是好,一点儿本钱都不出。”
“这就叫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窦妙笑道,“不过卖鱼也辛苦,浑身的鱼腥味不说,还得给人杀鱼呢。”
两丫环点点头。
她们把带来的东西都取出来,笔墨纸砚在书案上摆好,裙衫放在柜子里,都做好也到晚上了,庄头使人请她们去吃饭。
月明星稀,满地的清光。
老夫人心情愉悦,叫他们把桌椅摆在院子里。
那菜也是可口,烧出来的滋味与家中厨子不一样,粗糙是粗糙了一些,可别有一番滋味,三个姑娘吃得欢喜,又哄得老夫人时不时的发笑,其乐融融。
这几日,真正过得是好时光,老夫人也不拘着她们,窦慧不爱动,可窦妙说要出去看看,老夫人都是一口答应。
为避开烈日,她便清晨出去,在绿油油的地里走一圈,看看鸡鸭,摸摸牛羊,到得太阳升上来了,她又回来,在树荫下写写字,画个画,整日脸上都洋溢着欢快。
老夫人有时候透过窗子就看到她,她怡然自得,像是天上的风,不受拘束。
想到周老夫人说的,老夫人微微叹口气。
作为女子,这一生,从来就难由己。
这日窦妙照样要出门,谁料刚刚跨出院门,就听香附笑道:“姑娘,二公子与王公子来了。”
窦余祐老远就道:“妙妙,你可过的快活啊!”
窦妙打趣:“怎得,你嫉妒不成?”
“简直嫉妒死了!”
说话间,窦余祐已经走到她面前,他身后跟着王韶之。
王韶之一看到窦妙,心情就很激动,窦余祐把秦家的事情告诉他了,得知窦妙被张氏打,心疼得要命,恨不得就来看她,可他一个人过来庄子不方便。
此番一见到,眼睛就移不开。
窦余祐故意给他机会,跟两个丫环道:“你们去倒些凉茶来。”
窦妙不出声,两个丫环听从,等到人走了,他自个儿去院子各处看看。
那空落的庭院就只剩下他们。
王韶之这会儿才敢问:“妙妙,你手还疼不疼?“
“早不疼了。”
“你给我看看。”王韶之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摔一跤,划个口子好几日才好呢,这回被打了那么多下。”
窦妙笑了笑,把手伸出来。
掌心洁白,一点儿没有异样。
王韶之手缩一缩,他还带了一瓶药来,生怕她没有好。
窦妙瞧见:“这是什么?”
“既然你好了,就用不着了。”他脸红起来,“我专门请名医配的,说是给戒尺打了,怎么消肿,我试过一下,挺舒服,许是用了薄荷还是什么,很是清凉。”
说着这话,他脸越发的红,因当时还曾幻想自己给她抹药。
她小小的手握在掌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光是这么想,他就有些消受不了,心砰砰直跳,眼睛也不敢看她。
窦妙道:“既然买了,还给我罢,以后指不定能用。”
王韶之忙道:“这不成!”他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下回你可不能再让你娘打了,要是还有人提亲,大不了我去求你娘,求你父亲,他们不准,我就跪着,你细皮嫩肉的能经得起几次打?”
她心生升起一阵酸涩。
“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好跪人?你又没有错。”何必要求他们呢?
便只因为王韶之是商人之子,他就低了别人一头吗?
她摇摇头:“不用,我自己能应付。”
王韶之眼睛一红,在这一刻,只怪自己没用,不是举人,不是天之骄子,不是天纵奇才,能考上状元,要是他是,一切都不是问题,可现在,居然要她一个姑娘家去反抗家里。
他越想越是难过。
窦妙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打过几日就好了,我娘也不会动狠心。”
真心疼她,总有妥协的一日,所以她得坚持下去。
她把手伸出来,笑道:“药呢,给我备着。”
没有拿到药,却被他握住了。
温热包裹住她的手,好像擒着一颗炙热的心。
她下意识就要挣脱,谁想到他握得紧,修长的手指像藤蔓,死死得缠住她。
她没有动了,脸颊上微微的热。
王韶之居然也有大胆的时候。
“妙妙,我…”他脸上一片红,心好像要跃出胸口,也许在这时候,他不该去碰她,可是他忍不住,他想要告诉她,为她,他愿意奉献出一切,他要为她遮挡风雨。
可越是着急,话越是说不出口。
他只是静静握住她的手,汗手渗透出来,像是下了一场雨。
正当这时,有人讽笑一声:“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实在突然,王韶之惊吓之下,猛地把手放开。
他转头看去,竟是宋泽来了。
宋泽的目光却落在窦妙脸上,看见那一抹红,他的心不禁刺痛。
原来这两人还真有些感情。
不过瞧王韶之那青涩的样子,顶多也就是碰碰手。
他微微一笑,与窦妙道:“没想到咱们这么心有灵犀。”
窦妙本想转身就走的,可想到答应他的话,不能刻意回避,淡淡道:“我是随同祖母来的,可不知道会遇到宋大人。”
听到宋大人,宋泽嘴角挑了挑,挺好,还记得他的话。
“我府里在此也有田庄,就在你窦家邻近。”他们雍王府,历代深受皇恩,自是富贵无边,不管是田庄,还是商铺,数之不尽,这良玉县,也确实有,不过他此番来,自然是为窦妙。
得知她来此避暑,一等休沐日,他便来了,谁想到她那小竹马,也不含糊。
窦余祐这会儿听到声音,忙走了出来。
“申之。”宋泽笑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见到,咱们出去玩一玩?”
窦余祐暗地里叫苦,推却道:“世子,我这才到,还没有歇息呢,不如请世子等到明日再说?”
“明日?明日可就没空了。”宋泽道,“要不下午?咱们去前面钓鱼,偷得浮生半日闲,二姑娘也一起去罢。”
窦余祐看向王韶之:“休泰,你看呢?”
他得表明个态度,还是偏向王韶之的。
王韶之略一思索道:“那就去罢。”
一早就看出宋泽对窦妙有非分之想,此番寻来,许也是为她,既然如此,他也不能退缩,总有一日,他还得对上宋泽的,他要让宋泽知道,他喜欢窦妙,窦妙也喜欢他,还请他收手。
“不过妙妙是姑娘家,恐是不便。”他还是不想让宋泽看见窦妙。
那眼神实在太露骨了,他觉得窦妙受到了玷污。
可窦妙却道:“无妨。”
宋泽想看,就让他看,她得挫挫他的自信心,叫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不过这事儿还得问过老夫人。
听说他们要去钓鱼,老夫人也没有阻拦,毕竟宋泽这样的身份,结交一下没什么不好,她只叫窦慧,窦琳也一块儿去,年轻人嘛,钓鱼玩乐也属常事,只注意好距离,男女分两处玩就行了。
到得下午,一行人便去了河边。

025

夏日里,荷花正开,河中星星点点有一些,不比大片的吸引人,却也娇俏可爱。
窦余祐给三个妹妹穿鱼线,教她们怎么钓。
窦琳还是第一次钓鱼,满心的兴奋,才见穿好,就把鱼线摔了出去,结果力道不够,甩在一个丫环脸上,吓得那丫环哇哇大叫,她哈哈笑起来:“蚯蚓,怕什么。”
再次甩的时候,已经好了,鱼线安然入湖。
这边喧闹,隔着两丈远的地方,却是一阵安静。
王韶之跟宋泽,一人手持一根钓竿,面无表情。
终于,还是王韶之忍不住说话了,他本来就有这个意图。
“世子,还请恕我冒昧…”
他未说完,宋泽打断他:“知道冒昧,你还说?”
怎么能不说?
王韶之也不跟他客气了:“我知道你对妙妙有想法。”
宋泽笑了:“这么明显?”
他居然一点儿不觉得难堪。
王韶之头一回见到这么厚脸皮的人,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说,半响硬着头皮道:“妙妙与我青梅竹马,想必你能看出来,我打小也想娶她为妻,我们两个情投意合。”
宋泽嗯了一声:“可你忘了,我先认识她。”他指指玉笛,“瞧见没,我比你还先送了定情礼物。”
王韶之整个愣住了。
从来没听人说过,窦妙收过定情礼物啊。
“不对,要是定情礼物怎么会在你这儿?”若是窦妙收了,怎么也得她拿着。
“她没肯要。”宋泽说着,手一扬,把鱼线拽出来,末端一尾鱼摇头摆尾,好不可怜,他把鱼取下,放入后面的鱼篓,继续说道,“所以,我比你先想娶她为妻。”
“可她不喜欢你。”王韶之道,“你难道不知?”
窦妙看他的眼神里一点儿没有好感。
宋泽笑了笑:“那又如何?这重要吗?”
王韶之道:“当然重要,她不喜欢你,你便是娶了她也没有用。她只会想着怎么和离,你喜欢她,也应该了解她,你喜欢她的话,也应该叫她高兴,不是吗?”
宋泽挑眉:“在我看来,喜欢她,就得娶她。”他看向王韶之,“难道你不是?假使你不是,你真心实意为她好,就该知道,她嫁给我,才是最好的选择。”
真是狂妄自大,王韶之突然发现自己要说服他,根本就是做梦,他绝对不会听进去。
所以等到窦余祐来得时候,只见那两人跟哑巴似的。
窦余祐笑道:“她们姑娘家不会钓鱼,我教了好一会儿,你们可钓到了?”
宋泽道:“一条。”
王韶之是一条都没钓到,他刚才光顾着与宋泽说话,后来发现此路不通,又在想的法子,都没有注意鱼线。
窦余祐坐下来:“我刚才使人回去拿烤具了,咱们多钓一些,鱼新鲜弄上来,烤了吃比什么都香。”
既然来了,就该高高兴兴的,尽兴了回去。
三人专心垂钓。
姑娘们时不时听见他们钓到鱼的声音,窦琳气得把杆子一扔,跟窦慧道:“是不是堂哥诓我呢,怎么我一条也钓不上来?我去看看他们怎么钓的,姐姐,你也跟我一起去。”
她拉窦慧起来。
窦慧原是不肯,奈何窦琳力气大,她无奈之下随她过去,只还剩一些距离时停下来,说道:“你要请教堂哥就在这儿问罢。”
窦琳往那边看去,第一眼就见到宋泽,他虽然戴着草帽,手持钓竿,可也尽显优雅,这样的男人一点儿不比何元祯差,假使姐姐能嫁给他,那是最好不过的。
“咱们还是过去罢,又不是不认识他们。”窦琳道,“这么远怎么说话啊。”
窦慧不肯。
窦琳数次相劝,又拉又扯的,还是不成,她终于有些生气,轻声道:“姐姐,最近上门来提亲的人都不太出众,我见这宋世子…”
就因这,她起了念头,她这一辈子最是喜欢窦慧,此前一心巴望她嫁给何元祯,可何元祯没嫁成,窦慧没什么,她倒是万般遗憾,现在又出了一个宋泽,雍王府显赫,宋泽本人又是玉树临风,她又满腔的希望窦慧能嫁给宋泽。
只这也是她一厢情愿。
窦慧脸色一变,拂袖就走。
窦琳跟在后面,还想央求。
窦慧把丫环屏退了,狠狠训了她一通:“你要再有这个念头,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妹!”
她说得很严重,窦琳总算老实了。
二人走回来,窦妙问窦琳:“他们钓到几条了?”
窦琳没好气:“你自己去看。”
好好的,突然又呛人,窦妙眉头皱了皱,她看一眼窦慧,她脸色也不好看,当下心里了然,看来这两姐妹刚才走一趟吵架了,倒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种气氛,还是不开口为妙。
她坐在芦苇丛里,此处遮阳,连帽儿都不用带,清风徐徐,除了远处的鸟叫声,极为静谧,她差点都要睡着了,忽然,香附叫道:“姑娘,鱼线动了。”
她看一眼,果然是,忙提起来。
一尾小鱼儿巴掌般大,挂在上面。
窦琳欢叫:“鱼啊!”
她们姑娘这儿的竹篓里总算不空了,能放一条。
可她自己没钓到,唉声叹气。
窦慧道:“把你的心收一收,耐心点儿,总能有。”
见姐姐又理自己了,窦琳比什么都高兴。
三个姑娘后来就属窦慧钓得最多,共钓到五条,窦妙有两条,窦琳有一条,至于男儿家那里,加起来得有十几二十条。
窦余祐叫下人拿去河边杀了洗了。
空地上一早就放了烤具,浓烟冒出来,好一会儿才消散,便只剩下红红的炭火,鱼儿洗得干干净净,在鱼身上划几刀,抹上盐,抹点儿荤油,香料,在火上一烤,香气四溢。
闻着就叫人流口水。
男儿们在炭火前坐着,姑娘们坐在稍许远一点儿的地方,但互相能看见,也能说话。
见王韶之把这鱼儿颠来倒去的烤,窦余祐笑道:“一看就是烤给妙妙吃的,咱们原先在扬州,偷了空儿抓些鸟,你头一个就弄给她,也不知道管管我。”
他也豁出去了,得让宋泽知道他们二人的交情。
王韶之笑笑,等到把鱼烤好,生怕她烫着,先把鱼取下来放在盘子里,又把鱼头夹掉才端给去窦妙。
“也不知道咸淡,我估摸着放的。”他很自然的给她倒碗茶放在手边。
另外两个姑娘面面相觑。
不过她们都知道窦妙自小就与王韶之认识的,虽然窦慧觉得不妥,可窦余祐都没发话,她也不好冒然提醒,不过瞧这二人默契的样子,像是一早就如此了。
窦妙端起盘子吃了一口,笑道:“正好呢,这鱼就得淡了才好,咸了就夺其鲜了。”
王韶之道:“我再去给你烤一条。”
她点点头。
宋泽冷眼旁观,见王韶之细心伺候,却是满心鄙夷,原来是用这等奴颜婢膝的样子赢得她的心!他也不曾想到窦妙居然喜欢这种调调,她到底是嫁男人还是挑奴婢?
窦余祐道:“世子,小心你的鱼。”
他低头一看,只见尾部已然焦了。
旁边王韶之施施然又拿了一条鱼来烤。
宋泽往前看去,窦妙小口吃着鱼,面色恬静,一点儿没有小女儿娇羞的样子。
他忽地笑起来,一个女人真喜欢一个男人,恐怕不是这种态度罢?
刚才那二人浑似一个主子一个下人。
他心情又好了。
窦余祐的鱼给了两位堂妹吃。
过得会儿,王韶之又走过去。
“妙妙,这鱼我放得更淡了一些,也烤的更久,你尝尝,有没有好吃些。”他端到她面前,见她嘴上沾了油脂,微微泛着光,心里猛地一跳,异样的有些难受。
窦妙用筷子夹了半条去,笑道:“剩下的你吃罢。”
王韶之说不出的高兴:“好。”
两人共用一条鱼,显示他们之间的感情。
宋泽盯着窦妙看,她脸上仍是一点儿没有羞涩,倒是王韶之一双眼眸闪闪发亮,男人对男人最了解不过,他确实喜欢窦妙。
可她呢?
恐怕她自己也不知。
他解下玉笛,横在唇边吹起来,悠扬的声音直升上天空。
优美动人。
众人都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东西,侧耳倾听,便是连窦妙,也把筷子停住了。
他的笛艺一向出众,无人匹敌。
起先是轻快,只渐渐却苍凉起来,令人像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夜幕降临,天阔阔,野茫茫,便是天上星辰,也闪耀着暗淡的光,明明灭灭,像是一盏烛火。
窦妙忽地想起他说的话,他去了大同历练。
不然年少轻狂的他,可能不会有这种体验,吹不出这样的意境。
她眸子往他脸上打了个转儿,可就是他吹得再好又如何,她才不理他呢。
她又拿起筷子。
笛声戛然而止。
宋泽眼眸微微眯着,只觉得窦妙可恶极了,明明刚才见她欣赏的表情,一转眼又翻脸不认人。
窦余祐赞叹道:“当真不枉此行!”
立在他身边的王韶之却有些挫败,宋泽有才情,他没有,别说吹笛子,他琴棋书画没有能拿得出手的。
可窦妙样样都厉害,在这一点上,她与宋泽兴趣相投。
也不知她会不会不够坚定。
众人过得会儿便回去了。
除了吃掉的鱼,还剩了好一些,窦余祐使人拿去厨房,叫着晚上当菜,宋泽仍没有告辞,随他们一同去见过老夫人,老夫人笑着看他:“世子就留在这儿吃晚饭罢。”
宋泽笑道:“只怕打搅。”
王韶之心道,怕打搅,还厚着脸皮跟上来。
“不过添双筷子的事情。”老夫人很客气。
既然做了客人,窦余祐也不好抛下他,几人出来,宋泽见到庭院里摆着石桌石椅,还有棋盘,心下一动道:“听闻二姑娘棋艺非常,还请让我见识见识。”
吃了笛子,这回又想显摆棋艺?
窦妙并不拒绝,叫他一次死心。
“好。”她当先坐下来。
窦余祐都来不及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