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窦慧一早告辞外,众人都围过去看。
对弈极为讲究,高手过招,一步错便会导致全局崩溃,不过这二人实力相差不小,因窦妙虽称琴棋书画精通,然这棋却是最为弱的一项,她不够缜密,论到布局,着实差了宋泽一大截。
最后自然是惨败。
宋泽咄咄逼人,只想叫她知道自己的厉害,她是一盘都没有赢到。
窦妙站起来,大方道:“宋大人棋艺精湛,我甘拜下风。”
宋泽面上微露得意。
他看向窦妙,希望在她眸中能见到那么一点儿崇敬。
然而没有。
别说向他请教了,她多余的字一个没说,转身就走了。
宋泽低头看着棋盘,刚才的得意一扫而空。
他未免气闷,一个人出了门。
走在田埂上,见到脚边的石头也觉碍眼,一脚就踢了出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停下来。
抬头看着远山,他叹一声,与邓戎道:“像我这样的身份,恐怕京都的姑娘没有几个不肯嫁的。”
邓戎道了声是。
今儿他这主子一会儿吹笛,一会儿下棋的,尽显能耐,也没能赢得美人儿的心,这会儿是气闷了,可明知道她不肯,又何必呢?他替主子忧心,天涯何处无芳草。
“既然窦姑娘不愿,世子便罢了。”他相劝。
宋泽摇摇头:“我不明白。”
他比起王韶之,千好万好,怎么窦妙就一点儿没看上他?
“我今儿可有哪里做的不对?”他疑惑。
他希望窦妙亲口答应嫁给他,所以才显露才华。
其实若换作别的姑娘,哪里要这么费心,他光是露个脸,笑一笑,只凭他的身份,那些人都愿投怀送抱的,可在她面前,这一点儿行不通。
邓戎看他苦恼,想一想道:“世子,您今儿下棋就不该不给窦姑娘面子。”
“哦?”宋泽惊讶,“难道我该故意让她?”
“是啊,姑娘家都喜欢对自己好的,您这样一味的赢,谁也不乐意。”邓戎在旁边瞧着也没意思,自家主子得意洋洋,那窦姑娘是一输再输,谁还没有点脾气?
要他都不高兴。
宋泽道:“可她不像是喜欢别人让的。”
窦妙清高,他要是让了,她只会觉得自己看不起她。
那样,可能下了一盘就不下了。
听他这么说,邓戎也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女人心,海底针。
宋泽没有得到答案,走了走又回去了。
老夫人听得下人禀告,知道今儿钓鱼时的事情,暗道这王韶之对窦妙有情,她一早也听说了的,只他那家世,也不可能结亲,且又是窦余祐好友,老夫人便没管,不过这宋世子,当真是有些奇怪。
难道他也是看上窦妙了?
老夫人心想,若是舍去窦妙当皇后的可能,做个雍王府儿媳妇倒也是一桩美事,可问题是,宋家可能答应?
那头周老夫人又怎么说?
老夫人头疼,且先看看罢。
她照样请了宋泽吃饭,不过男女不同席,那头三个男儿是一起吃的,吃完了,等宋泽告辞,窦余祐与王韶之道:“今儿你看见了,妙妙一点儿不理世子,你可安心了。”
王韶之叹口气:“可世子想娶妙妙啊,我看我回头得与哥哥说说,要是能叫你父亲答应,我还是早些娶了妙妙。”
非得带她回家,他才能真的安心。
窦余祐点点头,一拍他肩膀:“好,咱们一处使劲,不信铁杵不能磨成针。”
王韶之感动。
两个人又互相敬了酒喝,有点儿醉醺醺了才去歇息。
窦妙今儿也累了,早早上床。
只没料到,夜半三更的又叫人捂住了嘴,但这次她有心理准备了,狠狠瞪了宋泽一眼。
宋泽放开手道:“我有事情问你。”
“白天你不问?”窦妙道,“你要再这样,别怪我跟你鱼死网破!”
什么要挟,见鬼去。
看她这表情活像个伸出爪子的野猫,就要给他狠狠来一下,宋泽嘴角挑了挑,轻声道:“我最后一次来,所以你得好好回答我。”
听他以后不来了,窦妙勉强道:“回答什么?”
“我今儿吹了笛,也下了棋,你心里真不佩服我?”宋泽刚才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为今儿的事情,他弄不明白,他向来自负,且没有喜欢过别的姑娘,不知道哪里出错。
窦妙瞧他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就来问这个?
傻子罢?
“你这些学得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能得银子,还是怎么的。”窦妙道,“再说,这世上,学得好的人多呢,你就差我两句夸奖?”
宋泽差点背过气去。
感情他真的白费功夫了。
“那你喜欢王韶之吗?”他单刀直入。
窦妙吓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关你什么事儿?”
“你要说句,你真心喜欢他,见到他就不知道怎么办好,就想急着嫁给他,我或许可以考虑下,打消娶你的念头。”宋泽盯着她瞧,“你莫说假话,不然我一眼看出来。”
窦妙嘴巴张了张。
两个人面对面,大眼对小眼,好像僵持住了一般。

026

这可能真是窦妙的弱点。
她虽然想马上说出口,叫宋泽完全死心,然而她却不能骗自己。
王韶之是好,打小就对她好,这种好,像是刻在了骨子里,可要说她自己对王韶之有多少感情,恐怕更多的乃是友情,因她从来没有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也没有一颗心砰砰乱跳的悸动,她只是觉得跟王韶之在一起很舒服,她想嫁他,也是因为知道,嫁给他,她的人生才能如同她自个儿可以接受的那样,自由自在。
而王韶之喜欢她,娶她,乃是双赢。
是以,宋泽把她问住了。
在短短的瞬间,她就叫他看出了破绽。
他笑起来,身子往前倾了一些:“既然你不喜欢他,为何却愿意嫁给他?为钱,我王府多得是,你要多少?”
窦妙啪的一巴掌扇过去。
他抓住她胳膊,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我是认真问你,你嫁人,总得图些什么,你图王韶之什么?”
窦妙一字一顿道:“不关你的事,你给我滚!”
“图他像个下人?”宋泽冷笑,“你要多少下人,我明儿就送过来。”
窦妙撇过头去。
宋泽不愿放弃,她既然不能因为自己的容貌,才华,家世折服,那必定有别的可以叫她回心转意,这别的原因就藏在王韶之的身上,他必须要问出来。
“你回答我,你到底为何要嫁给王韶之?”
窦妙道:“你再问,我就喊人了。”
宋泽道:“喊罢,我正好掳走你,等两日回来,便迎娶你进门。”
窦妙被他逼得没法子,咬牙切齿道:“他对我好,他不会纳妾,也不会对我有那么多要求,行了罢?”
谁都知道,女人嫁给对自己好的,不会后悔,若是嫁个自己喜欢的,指不定就跟她上辈子的母亲一样,被伤得体无完肤,而她虽然没有那么喜欢王韶之,没有急着嫁给他,可她也会对他好的。
在她看来,两个人白头偕老,举案齐眉不难。
这世上,哪有夫妻真有那么多情情爱爱呢,情到浓时情转薄,背叛来,背叛去的倒是挺多。
所以,她嫁给王韶之有什么不对?
宋泽放开她的手。
原来就为这个,不纳妾,专心喜欢她,没要求,他暗道,怎么有这样的姑娘,这些东西能当饭吃吗?京都谁不看重家世才华,她非得要反其道而行。
可也叫人觉出她的憨来,一直以为她聪明,可这傻在骨子里呢。
宋泽有些想笑,说道:“这有多稀奇,我也一样能做到。”
窦妙怀疑的看着他:“你没通房?”
这些富贵人家,那些公子哥儿年纪轻轻都有通房,便是没有,以后也少不了,她家里几个都是明证,等过两年,他哥哥必定也得备两个,所以宋泽怎么会没有?
看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自己。
宋泽面色微微发红,干咳一声道:“我在西北也没空想这个,如今不是才回京都吗,母亲倒是送了好几个丫环,不过我没碰,你那么介意,我自然可以不要通房。”
他挺坦诚的,窦妙没料到他会答应,她怔了怔道:“你何苦非得娶我,委屈自己不是?你大可以找个贤惠大度的,也合适你世子的身份。”
宋泽沉默。
他的面上露出了些许悲伤,半响淡淡道:“当年母亲因皇太后的旨意嫁给父亲,父亲却并不喜欢,二人在人前演戏,在府中冷眼相对,我母亲郁郁而终,临死前万般叮嘱,令我须得娶个自己喜欢的。”
窦妙动容,原来他也有这等伤心事。
“京都姑娘那么多,你要找个喜欢的不难。”她知道自己的性子执拗,也不知宋泽为何会看上,她很不符合时下大家闺秀的标准。
宋泽道:“可我就是喜欢你。”
他眸中有几分温柔,浅浅笑着看她,没有半分遮掩。
这样的夜晚,有这样动听的情话。
窦妙的心一跳,他不蛮横,不嚣张的时候,也还是吸引人的,她的脸不由自主得红了起来,低头道:“我不能嫁你,我已经答应王韶之了,我跟他那么多年感情,还请你成全。”
哪怕不是深深的爱情,她还是愿意嫁给王韶之。
话说到这个地步,她还是不肯。
即便宋泽脸皮再厚,也免不得有几分伤怀,他不甘心就这么走了,突然一伸手把揽在她怀里。
她吓得差点叫出声。
可一想到万一惊动丫环,她们看见这一幕,她不嫁都得嫁了,当下只能闭上嘴。
他紧紧的抱着她,她身上有淡淡的女儿香,又软软的,叫他难以放开手。
水到渠成的事情,为何她非得不肯呢?
说要他成全,那谁又来成全他?
窦妙用力掐他的胳膊:“你放开我。”
本来谈得好好的,他又露出了真面目。
果然不嫁是对的。
宋泽吃痛,松开手,他冷着脸道:“我走了,咱们以后再见。”
好像一阵风似的,他就不见了。
窦妙呼出一口气,以后她睡觉得在窗子后,门后挂个铃铛,这样一来人,她就能知道,不过他说最后一次,应该不会来了罢?要是反悔,她得藏个匕首捅他一刀。
她睡下来。
岂料,往后的日子倒是太平,一直到她回京都,等到秋天,他都没有出现过。
而这时,提亲的人也多了,窦妙这时又庆幸上回有秦家的事情了,因出现过个秦三公子,张氏的眼光再也低不下来,觉得她以后的相公不能比这差,可事实上,哪有这么容易。
张氏忍不住就唉声叹气,见到窦妙,有回还说两句,但是一家发愁一家欢喜,窦慧的终身大事却定了下来。
说起这桩婚事,还是周老夫人牵线的,那胡家也算是名门,就是早几年前有些不济,但今年胡大老爷在湖南做出了很好的政绩,皇上大笔一挥,升他做了工部左侍郎,巡抚江西,真正的封疆大吏,那胡三公子也不错,颇有才华,要说有个缺点,就是年纪大一些,拖到二十三岁才成亲,但有个举人的功名,这也算不上不好了。
故而就是那么清高的赵氏,每日都忍不住的笑容满面。
张氏见到了,心里更得长刺。
两家定了日子,在明年三月二十八成亲。
是以从秋天开始,窦家就开始准备嫁妆了。
这是大事儿,都要商量,这日老夫人就说起良田,分上个两顷田给窦慧,那是窦家五分之一的田产,张氏听得眼红,酸溜溜道:“母亲对慧儿就是好。”
老夫人笑笑:“以后妙妙出嫁,也一样的。”
张氏吃了一惊。
这有点儿出乎她意料,毕竟窦妙这身份摆在那儿,向来嫡子与庶子又有区别,她其实觉得窦妙以后能得个一顷地都算够可以了,可老夫人居然说一样。
她大喜过望,笑得合不拢嘴,但想到窦妙的婚事,又有些失落,问老夫人道:“表姨这等本事,何时给妙妙也寻个好夫婿呢。”
老夫人笑道:“急什么,等慧儿嫁了人再说,妙妙这等出色,你还怕没有?”
这段时日,众人来提亲,只要张氏不肯,老夫人都没有意见,张氏忽然心想,老夫人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们二房这般好了?虽然也不能说她不公平,可手心手背,总还是不同的。
她有些受宠若惊。
等到窦光涛回来,她笑眯眯道:“今儿母亲说了,妙妙嫁人,也有两顷地做陪嫁呢。”
“哦?这是好事儿啊,我就说母亲疼妙妙。”窦光涛也很高兴。
张氏闻到他身上有些酒味,奇怪道:“你今儿出去与人喝酒了?”
“是,回来的时候遇到休朗,就去喝了几杯。”窦光涛笑道,“一会儿我就不吃饭了。”
休朗是王韶应的字,张氏眉头皱了皱:“最近相公常与他喝酒呢,都说些什么?”
她怕王韶之借用亲哥哥来说服窦光涛。
毕竟窦光涛才是一家之主,万一他答应了,她就一个女子,也不能太过强硬。
窦光涛笑道:“也就寻常衙门的事宜。”
听起来没提这个,许是王家死心了,最近也不曾过来,张氏松了口气。
京都的天一入秋,渐渐就冷起来,很快便到了冬天。
皇后靠在床头,听见扫地的声音,沙沙的,轻轻的,她微微叹口气,觉得自己像是地上的落叶了,了无生气。
“娘娘,五皇子来看您了。”金嬷嬷笑道,“一早儿就等着,奴婢说娘娘睡着呢,如今是第二回来了。”
皇后也露出几分笑意。
五皇子穿着身玄色的袍子走过来,恭恭敬敬给皇后行了一礼,问道:“母后,您可舒服些了?”
他的脸上竟满是担忧。
皇后摸摸他浓密的头发:“母后一直好好的,怎会不舒服。”
“可是他们说…”五皇子咬着嘴唇,又不敢说了,“母后没什么儿就好。”
皇后眉头皱了皱,看向金嬷嬷。
金嬷嬷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是有人在五皇子面前说了皇后娘娘身体不好?不然五皇子不会一来就这等忧愁的样子。
这些作死的,一会儿她非得去收拾不可。
皇后勉强提起些精神,与儿子说笑。
看母亲笑声不断,甚至还吃了不少东西,五皇子放心了。
他们都是胡说的,母亲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他满心高兴的去春晖阁听课了。
等到五皇子一走,金嬷嬷就发飙,吩咐人去查一查。
皇后叹口气:“总归瞒不住的,我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吗,只可怜烨儿,他小小年纪要没了亲娘。”她拿起帕子抹眼睛,说不出的伤心,自己命苦,先是没了大儿子,如今她也活不长了。
只是,她的儿子,她必得保全住,还有他们周家,绝不能叫那狐狸精占了便宜!
那贱人当真以为皇上真心喜欢她呢?不过是占着几分姿色,他心里那人,谁也抢不走她的地位。
皇后面上浮现几分凄凉。
原先她深恶痛绝的,此番却只能靠着她了。
想起周老夫人说的,皇后叫金嬷嬷拿纸笔来,亲手写了一封信,叫她送到周家。
眼瞅着就要开春了啊。

027

就在此时传出一个消息,皇上宣了所有皇子回京过节,父子叙叙旧情,这事儿算不得奇怪。
燕国开国皇帝留下的规矩,这皇子一旦到了十三四岁,都是要封为亲王,住到藩地去的,故而除开太子,成年的皇子们几乎一辈子也与父亲见不了几面,但有些念亲情的皇帝,每隔数年都会团聚一次,也是常情。
只不过因为还未立太子,这些皇子们归来,多少使人带了些猜疑,也蒙上了层神秘的面纱。
老夫人这日就在与窦光辅说话。
“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这节骨眼上,叫人担忧。”她自然已经做了决定,想让窦妙入宫,可看现在的苗头,有些摸不准,假使皇上立了别的皇子为太子,窦妙也就没有入宫的必要了。
窦光辅道:“再看看罢,反正选秀尚早,还有半年。”他顿一顿,有些犹豫的道,“母亲,这事儿,是不是跟弟弟说一下?”
毕竟窦妙是窦光涛的女儿,可他还一无所知呢。
老夫人叹口气,她对那庶子很是了解,人是老实本分的,就是不知道变通,假使告诉窦光涛,依他的性子,定不会答应,毕竟他很疼爱女儿,然而,如此好的机会,岂能不试一试?
“咱们窦家不必以前,妙妙若能争得光,祖宗也会高兴的。”老夫人缓缓道,“你莫插手,以后我自会同他说的。”
窦光辅便没有再提。
转眼就到新年了,依礼数,张氏虽为庶女,那也得回娘家拜个年,走个过场,只今年张老夫人唐氏亲自使人传话,说想看看两个外孙外孙女儿,因张氏心里痛恨这个母亲,很少带孩子回去,就是窦光涛,她也不愿他去。可这回唐氏很坚决,还说张怀云一家也会来,言辞间又是在拿捏她。
张氏没法子,只得屈从。
听说要去外祖母家,窦妙有些奇怪,多多少少受了张氏影响,她对那外祖母一点也不喜欢。
“怎么今年要去了?”她问。
张氏笑笑道:“总归是你外祖母,难道一辈子不见了?去去就回的。”
窦妙哦了一声。
她观张氏表情,直觉是有事儿,不过才过了年,年初三还在喜庆的日子呢,她也不跟张氏过不去,没有追问。
一家向老夫人告辞,坐了轿子前往张家。
张家比起窦家,又是不如了。
故而当年窦光涛便是庶子,张氏也是高攀了的。
后来张老爷子一死,只剩下一个儿子有些出息,在温州任知县,妻儿也都在温州,大儿子已经成婚,娶得是温州同知的女儿,至于张家二老爷,到现在都还没考上举人,在家中吃闲饭。
便是因这样,老夫人对张氏也高看不起来,这就是现实。
娘家不行,丈夫不行,腰杆就挺不直。
到得门口,几人下了轿子。
夫妇两个走在前面,窦余祐轻声与窦妙道:“今年上元节,我带你出去玩。”
那么早,还有好几日呢。
窦妙道:“我没什么,就怕爹跟娘不同意。”
上元节,京都家家户户都要挂花灯,几条街道灯火通明,没有那日更热闹的节日了,她刚刚来京都也看过,只又长了两岁,不知道父母同不同意。
“包在我身上。”窦余祐道,“大不了我偷偷带你去。”
他一张脸,什么都写在上面,这么急吼吼的,肯定是受人所托。
窦妙没有戳破他,只道:“你要是说服爹娘,我便去。”
窦余祐喜不自禁。
众人很快就到了上房,唐氏穿一身茄花紫团福的棉袄棉裙,头上带条褐色明珠抹额,面孔只是略微板着就有几分严苛,他们上前行礼,窦妙叫了声外祖母。
唐氏竟然拿了红包出来给她与窦余祐,微微笑道:“去年也没来,瞧瞧你们两个,长那么大了。”又看窦光涛,“姑爷还请坐。”
窦光涛却是先跟二老爷张固,张怀云的丈夫金扬见过了,方才谢一声,坐下来。
比起自己这个女儿,女婿实在是懂礼貌多了,不像张氏,浑似欠了她银子,拉着一张脸。
唐氏笑道:“世英,英明,静儿,你们还不来见见余祐跟妙妙呢。”
那三个都是张固的孩子,二男一女,最大的张世英今年十九了,女儿张静还小,十三岁。
窦妙也见过两回,算不得熟悉。
张静上下打量她一眼,忽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表姐,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我刚才都不敢认呢。”一边说一边拿手捅了捅自己的大哥,“大哥,你看是不是?京都就没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了。”
那张世英生得像他母亲刘氏,肤色微黑,浓眉大眼,长得也算不差,闻言淡淡笑了笑道:“表妹不一直这样吗,大惊小怪的。”
他早年见过窦妙,就觉得她生得美,只年纪还小,没长开来,比不得他身边的通房娇媚,他当时正沉醉在那温柔乡里,故而也没有把窦妙摆在心上,渐渐就忘掉了。
只没想到,此番再次见到,她美得更加惊人了,他忍不住就想,也不知娶了她,洞房夜会是何种滋味?
他一双眼睛在自己脸上游移,慢慢的往下挪。
窦妙只觉浑身有蚂蚁在爬,那油腻腻的目光叫她说不出的恶心,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退,半边身子躲在窦余祐的身后。
可在张世英的眼里,她娇羞的样子越发动人,他喉咙滚了滚,一口口水咽下去。
刘氏看在眼里,笑道:“静儿,妙妙可是咱们京都的大才女呢,她难得来,你正好向她请教请教。”
张静听了,忙道:“是啊,表姐,咱们去书房罢,我给你看看我写的字。”
对于姑娘家,窦妙还是不太排斥的,便同她往外走去。
张氏有些儿待不住,扪心自问,她是一点儿不想回张家,看见窦光涛与张固说话,她走到边上,问妹妹张怀云:“你最近过得可好?阿月跟阿琥呢,怎么没带来?”
张怀云有几分忧愁:“阿琥病了,阿月向来喜欢他,在照看他呢。”
张氏忙道:“那你得早些回去,阿琥还小呢,阿月才几岁,知道什么?”
“本也是很快走的。”张怀云看着姐姐,笑一笑,“今儿看到姐姐,姐夫,余祐妙妙都好,我也为姐姐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