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绣在城里只待了一年多,21岁时,她又独自一人回到家乡,说是外面的花花世界终归是没有家乡好,李绣打算在家乡安安稳稳地结婚生子过一辈子。
让廖成没想到的是,李绣去城里走了一遭,回来之后对廖成的追求也不像以往那样冷漠了,她似乎是感动于廖成的真心,居然同意嫁给他。
然而,在廖成求婚的当天,李绣却告诉了廖成一个对于他而言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李绣怀孕了。
李绣绝口不提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只是说她在城里的时候一时糊涂,她并不打算跟孩子的父亲再有瓜葛,只想在家乡组建家庭,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如果廖成愿意接受这样的她,发誓能够对孩子视如己出,那么她就愿意嫁给廖成,并且一心一意地跟他过日子,培养感情,白头到老。
廖成回去后想了足足一天一夜,最后的选择是接受这样的李绣。他认为李绣如果觉得有愧于他的话,就会对他好,两个人的日子也会过得美满,更何况李绣也答应廖成,日后再生一个她跟廖成共同的孩子。
然而婚后的日子跟廖成想象得并不相同,李绣是个个性很强的女人,并没有因为觉得有愧于廖成就对他百依百顺。她不允许廖成跟狐朋狗友一起赌钱,不允许他好吃懒做—当然,这些都无可厚非—更加不允许他跟其他女人暧昧不清打情骂俏。
除此之外,李绣这个能干的女人也并不甘愿在家伺候廖成,她在镇上的酒楼打工,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还把自己工资的绝大部分都用来接济久病缠身的父亲和给弟弟攒大学学费。
这些都是廖成无法接受的,每次吵架,廖成总会指着年幼的李欢欢大喊大叫,说李绣凭什么这样对他,质问她有什么资格。每次吵架之后,李绣总会平静地说廖成没有遵守当初结婚前对她许下的诺言。
很快,廖成不顾李绣的反对,坚持跟同乡一个暧昧不清的女人一起去城里打工。再后来,廖成干脆跟那个女人在城里以夫妻的名义同居,还生下了一个私生子。
李绣得知这一切之后便毅然决然提出离婚,可廖成并不同意,他觉得李绣应该接受他这种乡下城里两个家,享受齐人之福的生活状态,因为李绣嫁给他的时候并不是完璧之身,而且还带着一个野孩子。
最后的结果是李绣起诉,廖成败诉。李绣的确是个有能耐的女人,她偷偷来到城里,自己找了律师,按照律师的要求搜集了廖成重婚的证据,最终赢了官司。
那之后,李绣为了躲避廖成这个三天两头就去骚扰她的前夫,干脆又带着孩子来城里打工。
廖成也辗转回到城里,继续跟情人和私生子一起生活。但因为好吃懒做,很快三口人便没了生活来源。廖成受同乡的蛊惑,加入了盗窃团伙。最初的几次成功的入室偷盗让他越陷越深,不劳而获的甜头让他再也没有心思去找工作赚辛苦钱。
大概是李绣遇害前的半年多,廖成所在的盗窃团伙为了躲避风声,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歇业”状态。廖成没钱花,便想到了同在哈江市的前妻李绣。他通过同乡打听到了李绣的下落,于是找上门,耍无赖向李绣借钱。
一开始,李绣对他哭穷,说她只是嫁了个老实巴交的高中老师,而且不肯开设补习班赚外快。他们一家人住的是老房子,一共不到40平,家具摆设陈旧不说,李绣和孩子的全身穿的也都是便宜货。
廖成看到的情况确实如李绣所说,他也只好放弃李绣这条“财路”。可是后来,廖成通过同乡得知李绣的父亲不但有钱住院,而且还住高档病房,有专门的护工照料;李绣的弟弟在名牌大学就读,学杂费什么的也根本不成问题;而且李绣也不工作,只是个家庭主妇。廖成敢肯定,李绣家绝对有来钱的道,而这个来钱的道绝对是源于李绣。廖成早就怀疑李绣被大款包养。他虽然没亲眼见过冯焕仁,但是李绣家的客厅墙上有冯焕仁的照片,那根本就是一个又老又丑又穷酸的男人,李绣跟他的组合简直就是现代版的武大郎和潘金莲。
于是廖成隔三岔五地去骚扰李绣,要么说要去学校告发冯焕仁暗地里补课赚钱,要么就说李绣傍大款被包养,竟然每次都能从李绣那里讨到一点甜头。多的时候三五百,少的时候几十块。
李绣遇害的当天晚上,廖成又想到了李绣。当时他口袋里只剩下五块钱,家里面的女人和儿子还在等着他交房租,否则一家三口就要露宿街头。这一次,廖成决定找李绣先打苦情牌,请求李绣哪怕借他几百块,先不至于让孩子睡大街。如果李绣还是那么绝情,廖成就掏出刀子威胁她。反正他已经走投无路,抢谁不是抢?
在楼下看李绣家亮着灯,廖成满怀希望地上楼。站在李绣家门前的那一刻,廖成愣住,门居然是虚掩着的。他拉开房门,刚想叫李绣,便看见了客厅里血泊之中的李绣和李欢欢的尸体。
廖成站在门口,吓得双腿发软,一步也迈不开,一时间竟然忘记了马上转身逃离。血腥的场景让他整个人呆若木鸡。
“目击证人说你当时拿着刀。”聂长远提示,“这你怎么解释?”
“我,没错,我拿着刀。当时我吓得差点尿裤子,我担心凶手还在,我就拿出了刀。”廖成带着哭腔,极为诚恳地说。
游亦杨觉得廖成不像是撒谎,而且在狄亚新的描述中也没有明确说当时廖成的刀上有没有血,而且,狄亚新也没有亲眼看到廖成杀人。
“那之后呢?冯焕仁是怎么回事?”聂长远问。
廖成嘴唇翕动,艰难地说:“我当时反应过来想要逃离的时候,正巧在楼梯口看见了冯焕仁,他背着一个大包,应该是刚刚下火车吧。他看到我从他家出来,而且我又那么慌张,还拿着刀,就拦住我,朝屋子里叫了两声,见没人回应,他就急了。我知道,要是让他看见李绣和孩子都死了,我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所以我就,我就……”
“你把冯焕仁怎么样了?”蒙娜严厉地问。
廖成恨不得把头埋进胸膛,弱弱地说:“我担心他大叫引来邻居,就一把把他推下了楼梯,又担心他报警说我是凶手,就把他从5楼半的楼梯窗户丢了出去。我想,警方晚点找到他的话,我也有时间逃离哈江市。其实我没想害死他,不然,直接用手里的刀就好了。我当时真的是慌了,看到那样的场面后我脑子一片空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装修!”李绣在游亦杨身后幽幽地说,“当时我的邻居在装修,楼下停着一辆运装修垃圾的货车,老冯一定就是掉在了那辆车里。”
游亦杨马上想起了卷宗中的照片,上面虽然没有什么运送装修垃圾的货车,但是楼下的确有一小堆装修垃圾,还有挺宽的车轮印。冯焕仁如果是掉在了楼下的地面上,早就会被人发现送去医院了,他之所以会消失,又变成了流浪疯汉,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不知情的货车司机连人带垃圾给运到了郊外。
游亦杨突然想起铁路沿线就有一处垃圾填埋场,也许冯焕仁就是被丢在了那里。苏醒后的他因为头部受到重击而迷失了自己,但是却知道顺着铁路走,这么一走就走到了铁路边的那幢破楼,就此定居下来。
游亦杨默默感慨,至少冯焕仁没有看到妻子孩子惨死的一幕,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妻子孩子。这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可悲的幸运吧。
关键的问题是,冯焕仁就是个没有补课赚外快的穷教师,李绣接济家人的钱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她真的被土豪包养了?除此之外,一个家庭主妇,一个乡下姑娘,一个漂亮女人,还能通过什么途径赚到堪称“两大巨头”的医药费和学杂费?
这样想着,游亦杨再去看李绣,似乎李绣的神色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原本那清丽高傲的脸上此时荡着深不可测的笑意,微微颔首,眉目含情地注视着游亦杨。
这哪里还是那个清高的神仙姐姐?游亦杨心想,现在的李绣风情而魅惑,就连身上那身俗不可耐的廉价亮色衣裙都遮挡不住她骨子里透出的女人香,当真成了祸水红颜。
“怎么?被包养又如何?”李绣慵懒的声音传来,“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想要的安稳生活老冯能给,想要的孩子的好父亲老冯可以胜任,可我要的钱他却给不了。没办法,我的父亲需要钱续命,我弟弟需要钱上学,还不是生活所迫,不然你以为我愿意作践自己去跟那些一身铜臭味的伪君子为伍吗?”
游亦杨哭丧着一张脸,躲闪李绣的眼神,像个无助的孩子。
李绣扑哧笑出声:“亏你还是个侦探,居然这么感性。你还是太嫩啦。就因为被害者的观念和为人你不能苟同,被害者不能与你这个正直的新时代好青年做朋友,甚至还被你鄙视,你就要罢工不干了?”
“当然不是,不管你是怎样的人都是被害者,这案子我查定了!”游亦杨头也不抬,对李绣说话的语气硬气了不少。他当然知道李绣这样说是因为自己有了些许动摇,但好在他很快调整好心态,把注意力放回审讯室中。
审讯还在继续,聂长远问廖成:“你不是经常去骚扰李绣嘛,她有没有跟你讲过她现在的生活?尽量回忆你们的对话,能想起来的,不管是什么,都跟我们讲一遍。”
“哦,对了,李绣曾经说过一句话。”廖成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了一句有深意的话,“李绣说:‘一个是不学无术、只知道找女人要钱的渣男,一个是不知廉耻、还引以为豪的渣女,我真为自己的家乡感到耻辱。’”
渣男说的就是廖成,那么渣女是谁呢?既然提到了家乡,那么这个渣女应该也是从李绣的家乡红霞镇走出来的吧。游亦杨马上想到了一个女人,就是李绣19岁的时候,跟她一起来哈江市打工的那个好姐妹。
“你知不知道李绣说的渣女是谁?”蒙娜问廖成。
廖成想也没想就回答:“肯定就是当年跟李绣一起出来的高慧芳啦,李绣在哈江市的女同乡只有她这么一个。我入狱前还听说,高慧芳混得不错,我还找她借过钱呢。”
“那你知不知道李欢欢的生父是谁?”蒙娜继续问,炯炯的目光一直盯住廖成,集中精神不放过他脸上、身上任何一丝细节。
廖成仍旧摇头:“李绣答应嫁给我还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让我追问孩子的生父是谁。后来我俩翻脸,我问过,她死活都不肯说。不过肯定是在城里打工的时候留下的种,也许高慧芳知道吧。”
找高慧芳去了解李绣的情况势在必行。聂长远打定主意后便离开了审讯室。
积案调查组的办公室里,三个人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会议达成了一个共识:暂时排除廖成的作案嫌疑,廖成的口供可信度非常高。
游亦杨把刚刚自己得出的有关冯焕仁掉入装修垃圾货车、发疯、在破楼定居的推论尽数讲给蒙娜和聂长远,他们俩也为冯焕仁的命运感慨不已。
至于调查李绣生前的经济来源问题,聂长远主动承揽下来,他明天一早就会想方设法联系远在外地工作的李绣的弟弟,试着问问李绣生前是不是有那么一笔不明来源的高收入。而明天游亦杨和蒙娜的任务则是去会一会李绣的同乡高慧芳。
“这么说,李绣很有可能不是小三,而是二奶?她出轨不是为情,而是为钱?”面对这个推论,蒙娜的反应倒是无所谓,她已经彻底摒弃了之前的主观情感代入,比游亦杨理性得多。
“不管是为什么,李绣到底是怎么惹怒了凶手,为自己和无辜的女儿招致杀身之祸的呢?一般小三逼宫妄图上位会惹怒情人,二奶贪得无厌、威胁敲诈也会惹怒情人,但也不至于如此下场吧?”聂长远唏嘘不已,他直觉凶手的杀人动机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游亦杨和聂长远一同去洗手间,洗手的时候,游亦杨犹豫再三,还是为难地说:“老聂,我一定要跟蒙娜丽莎搭档吗?她这个人也太吝啬了吧,连我吃过她一包泡面都要我记得还。据我所知,你们警察工资没那么低,她这被葛朗台上身的毛病该不会也是一种病?”
聂长远苦涩一笑:“亦杨,你有所不知,自从蒙娜工作以来,每个月都要拿出工资的一部分贡献给报社和电视台。这才养成了节俭到苛刻的生活习惯。”
“哦?愿闻其详。”游亦杨八卦地凑近聂长远,“该不会是恨嫁,在报纸电视台登征婚广告吧?”
聂长远白了游亦杨一眼,故意转移话题:“拜托,蒙娜是你用免房租的条件换来的保镖,你跟她待在一起时间越长就越划算,跟她搭档有什么不好?”
游亦杨撇嘴,有些为难羞赧似的:“其实除了她为人吝啬之外,我还有一个顾虑,不过还是等这案子结了以后再跟你说吧。”


第五章 重操旧业
第二天一大早见到高慧芳的那一刻,游亦杨便后悔跟蒙娜走这一趟。他不自觉地往蒙娜身后缩了缩,躲闪高慧芳看他像是看猎物一样的怪异眼神,脑子里瞬间勾画了十几种这个“女杀手”把自己弄死的方式。
“呦,这位小帅哥是什么来头啊?”高慧芳像是逗小孩一样,反而追着躲闪的游亦杨看。
蒙娜对高慧芳这个一身脂粉味的老女人没什么好感,身为保镖,她十分尽责地挡在游亦杨身前,敷衍说:“他是我弟弟,跟在我身边办案是社会实践。我们来是为了了解李绣的事。你跟李绣不是同乡好姐妹吗?说说吧。”
高慧芳冲游亦杨讪笑,点了一根烟,坐在自家豪华沙发上跷起二郎腿:“有什么好说的?同样是红霞镇走出来的女人,看看她,再看看我。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又是什么下场?”
蒙娜环视高档豪华的客厅,当然知道高慧芳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尤其是墙上还挂着一张大大的情侣照,照片上是人老珠黄却硬要装嫩、完全是P出来的高慧芳和一个满脸胶原蛋白看上去比游亦杨也大不了几岁的帅气小鲜肉。
蒙娜心想,怪不得这个老女人会对游亦杨感兴趣,她就是个包养小白脸的富婆嘛。
游亦杨心想,的确,这两个女人的境遇完全不同,高慧芳现在是包养小白脸的富婆,而当年李绣是被包养的二奶。可即使如此,李绣也称高慧芳为“渣女”,果然李绣即使为生活所迫走了那条路,还是觉得自己比高慧芳高尚不少。
蒙娜转述了李绣有关家乡耻辱的原话,告诉高慧芳李绣称她为“渣女”。
高慧芳高调地冷哼一声:“她这么叫我一点也不奇怪,但好在我坏得坦诚,不像李绣那么道貌岸然。你们来得也正巧,反正我闲来无事,可以给你们讲讲故事—尤其是给这位小帅哥。”
游亦杨翻了个白眼,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又往蒙娜身后缩了缩。这么一缩不要紧,他撞到了身后的什么人,一回头,果然正是一脸不屑瞪着高慧芳的李绣。
“我跟这个渣女有本质的不同,我是迫于无奈,她是贪得无厌。”李绣斜倚在贵妃椅上,百无聊赖似的拨弄着头发,“小侦探,你可不要把这两者混为一谈喔。”
“啪”!游亦杨打了个响指,算是提醒自己和蒙娜,他又进入了臆想的状态。而且这次他想象中的仍然是之前的那个娇艳风情又尖利带刺如红玫瑰一般的李绣,曾经的仙气十足、白莲花般的神仙姐姐早已不复存在。
李绣和高慧芳同岁,在红霞镇的时候,两人是高中同学,高考失利后一起来哈江市打工。当时高慧芳的梦想是嫁个市里的有钱人,从此麻雀变凤凰,而李绣的想法是靠自己找一份高薪的工作,赚钱给父亲治病,供弟弟上学。
两人最初打工的地点是一家大酒楼。一次偶然的机会,高慧芳结识了一位自称是大老板的食客,两人眉来眼去,没过多久高慧芳便提出了辞职。
实际上,高慧芳并没有成为这位大老板的情人,而是成了他的员工。大老板其实并不是什么大老板,不过是个开了一家规模中等的婚介所的小老板。高慧芳的新工作就是成为婚介所的一名女会员,频繁跟各色男会员见面约会。当然,地点都是固定的几个地方,她会在与婚介所达成合作关系的茶楼、咖啡厅以及餐厅点高价的饮品菜肴,换句话说,高慧芳的新工作便是婚托。
更多数时候,高慧芳会拉着那些对她有意思的男会员去逛街,用各种方法让男人掏腰包为她消费,事后再去把买来的东西退掉,以这种方式赚钱。
高慧芳的这份新工作让她的生活水平一下子有了质的飞越,不用辛苦端盘子,不用看顾客脸色,只要学会应对男人就行。
没过多久,李绣在酒楼的工作也丢了,原因是领班对她性骚扰,而李绣这个直肠子直接把状告到了经理那里,她居然不知道经理就是领班的大舅哥。
没了生活来源的李绣只能暂时借住在高慧芳那里。高慧芳把这份轻松赚钱的工作介绍给了李绣。
李绣一开始坚决反对这种行骗的工作,还劝高慧芳也及时收手。可没过多久,李绣便主动找上高慧芳询问婚托的事。原来是李绣老家的父亲突发脑溢血住院,住院费却没有着落。最后,李绣接受了这份工作,而且好说歹说才从老板那里预支了酬劳,寄回家乡解燃眉之急。
可李绣作为婚托完全是不称职的,她演技拙劣,而且胆小如鼠,总是半途而废功亏一篑。总之,相貌100分的李绣当婚托的一个月,赚来的钱还不如相貌60分的高慧芳一周的多。高慧芳说,这就是情商的差距。
好不容易熬了一个月,老板先不干了,他让李绣写了借条然后便辞退了她这个不称职甚至还会坏事儿的员工。
最后李绣欠老板的债还是高慧芳替她偿还的,按照高慧芳的话来说,她对李绣是有情有义,而接下来李绣对她却是不识好歹。
又过了两个月,高慧芳去找在另一家酒楼打工的李绣,却撞见李绣在洗手间害喜。高慧芳一直追问李绣孩子的父亲是谁,可她说什么都不肯说出来,也并不打算让孩子的父亲负责。最后李绣的决定是拒绝高慧芳陪同做流产的提议,回家乡独自一人养大这个孩子,照顾久病卧床的父亲。
李绣回去红霞镇的这几年,高慧芳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的老板被人告发,婚介所关门大吉,失业后的她做过好几种工作,但都是底层服务员之类的工作。
一直到两年后,高慧芳认识了一个真正的大老板。这位有家室的大老板很快便把高慧芳发展成为情人。后来高慧芳为大老板生下了一个儿子,熬了几年也终于等到大老板归西。
凭借着儿子对遗产的继承,高慧芳得到了老头子的部分遗产和一家分公司—服装公司,与总公司分家之后她也算把这家小小的服装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就在高慧芳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她的老乡廖成找上门借钱。高慧芳出于同乡情面见了廖成一面,有关李绣的境遇,她也是从廖成那里得知的。同样出于同乡情面,高慧芳用一千元打发了廖成,以后廖成再来,她就吩咐保安直接轰走。
高慧芳听廖成说李绣又回到了哈江市,而且嫁了一个老实巴交的高中老师,住在又小又破的房子里,便心生同情。不管怎么说,两人也是好姐妹,姐妹生活得不好,她自然要出手帮忙。
于是高慧芳直接找上了李绣的家门,眼看李绣的穿着打扮跟自己天壤之别,住的地方更是窘迫简陋,墙上的全家福显示她嫁的男人也是又老又丑,高慧芳真的不知道李绣是图什么。她向李绣抛出了橄榄枝,要李绣跟着她干。
李绣通过与高慧芳的交谈,得知了高慧芳的第一桶金是来自于插足别人的家庭,便对高慧芳变了嘴脸,冷漠又蔑视,干脆又不客气地拒绝了高慧芳的一番好意。
李绣从床头柜拿出了三万块,称其中两万是当初欠高慧芳的钱,另外一万算是利息,她现在连本带利都还给高慧芳,希望从此跟高慧芳断绝往来,因为她不愿意再想起从前当婚托的黑暗历史,更加不愿意有一个如此背景的朋友。
高慧芳觉得李绣不识好歹,但还不死心,问李绣真的有钱能够接济乡下的父亲和上学的弟弟吗?李绣的回答颇为自信高傲,她说她完全有能力负担父亲和弟弟的未来,这三万块就是证明,其余的不劳高慧芳操心。
高慧芳不以为然。她在去洗手间的时候路过了李绣的卧室,看到衣柜里堆了不少各色便宜货服装,各种纱巾帽子和墨镜,她一下子就豁然开朗。
“哼,在我面前装什么纯情白莲花?原来她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是嫌弃在我的服装厂打工赚得少又辛苦,人家可是有来钱更快更轻松的道呢。”高慧芳唏嘘着吐出一个烟圈,“怪不得她有钱连本带利还我,还有钱给乡下的父亲和弟弟。”
“来钱更快更轻松的道?你指的是什么?”蒙娜虽然嘴里这样问,但也猜到了答案,高慧芳也一定认为李绣在做土豪的二奶吧。
“还能是什么?我们以前做过的啊,所以她才有经验嘛。”高慧芳翻了个白眼,“还跟我说什么不想想起那段黑暗历史,简直不要脸。”
“你是说李绣还在做婚托?”蒙娜有些意外,难道不是二奶?
高慧芳不理蒙娜,反而凑近游亦杨,阴阳怪气地说:“与其说是婚托,不如说是酒托,因为我觉得,她八成是在单干,所以那些‘工作服’她才会放在家里。”
“什么工作服?”蒙娜作为保镖,称职地及时挡在不断退缩、眼神惊恐的游亦杨身前。
“当初我们当婚托的时候就是这样,几个姐妹一起共享一大堆衣服,每次出门跟男会员见面前都得通过资料了解对方的喜好。有的男人喜欢成熟性感的,有的男人喜欢青涩单纯的,我们在表演的同时也得穿合适的‘戏服’不是?这样才能确保对方乖乖掏钱。”
对高慧芳惊恐警惕之余,游亦杨也觉得高慧芳的话不无道理,也许当年所有人都猜错了李绣的“职业”,她不是老邻居嘴里花枝招展去会情人的小三,也不是“专职”从金主身上吸血的二奶,而是在从事另一种以美貌为资本的非法行当—酒托。
这样想着,游亦杨回头看身侧的李绣,想要跟她确认:“难道不是小三也不是二奶,你是在当酒托?”
李绣瞥了游亦杨一眼:“怎么?你认为酒托比小三、二奶更无耻吗?我倒不觉得,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那些每天泡在网上无所事事荒废生命的宅男,或者是想要在网上寻找刺激的已婚男,让他们破费一些长个教训也好。”
也对,游亦杨又想起了最初魏茹的讲述,当初她去开发区的那个咖啡厅不就是去见网友吗?也许那个咖啡厅本身就是一个跟各色酒托合作的消费场所。当年魏茹约见的就是个男酒托,选择魏茹这个未成年少女是觉得女孩子好骗,魏茹在网上很可能有意无意透露了她家条件不错的信息。
“可是,你跟那个男人说的那句他老婆好像发现了你们的事,这话又怎么解释?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小三、二奶说的吧?”游亦杨不顾高慧芳异样的眼神,急于跟李绣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