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社区活动中心,游亦杨感到李绣还跟在自己身后。他马上又打了个响指提醒自己跟一旁的蒙娜。蒙娜驻足,好奇地看着游亦杨的独角戏。
李绣拍拍游亦杨的肩膀,然后缓缓抬手指着活动中心附近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亏你还是个侦探,送上门的线索居然视而不见。”
游亦杨望去,那女人就站在活动中心门口,不进去也不走开,而且一直往自己这边望。他明白李绣的意思,意思是他和蒙娜该去找这个有些可疑的女人聊聊。
但是这个李绣说话还真是不客气。游亦杨心想,算了,不必要跟一个臆想中的清高女人计较,更何况李绣的清高也是他自己根据那张照片想象而来的。
向女人走过去的时候游亦杨才想到,其实刚刚他就在活动中心的人群中看到过这个格格不入的女人,30岁左右的年纪在一群中老年人之中,也难怪会引起游亦杨潜意识的注意。
两人站定在女人面前。女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蒙娜再次展示自己警察的身份,稍稍给女人施加一点压力,然后问道:“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们的吗?”
刚刚还显得有些犹豫的女人似乎下定了决心:“我叫魏茹,曾经是李绣的邻居。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跟案子有没有关系,13年前我也才16岁,警察来询问的时候,我妈在场,所以有些事我就没说。”
“没关系,现在说也不迟。”游亦杨友好地说,“不管跟案件有没有关系,你都可以告诉我们。”
魏茹深呼吸后郑重开口:“我本来是去活动中心找我妈的,你们问有没有人看见李绣搞外遇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大概是李绣出事的半年前吧,我在一家咖啡馆见过李绣,还有她的情人。”
“怎么回事?仔细讲讲。”蒙娜稍有些失望,她原本倾向于李绣有外遇的事情都是老邻居们的捕风捉影。
三个人坐在小区的花坛边,魏茹娓娓道来她16岁时候的经历。
13年前,16岁的魏茹情窦初开,在网上结识了一位男网友,背着父母逃课去约见对方。
约见男网友的地点是距离魏茹家和学校很远的、开发区的一间高档咖啡厅,因为对方自称是个在开发区工作的白领。
在咖啡厅,魏茹去洗手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李绣。当时李绣正跟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走进包间。魏茹注意到那个男人中等身材,微微发福,穿着考究,提着一个名牌公文包,地中海的发型也梳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个有钱人。而李绣的穿着却还是便宜的地摊货,颜色亮丽,却俗不可耐。
“他们俩根本就不配嘛。”说到两人的穿着方面的悬殊,魏茹有感而发,“我想,一定是那个老男人欺负李绣是个乡下姑娘好哄骗,给她买了许多便宜货,李绣又不懂名牌,没什么审美,还以为她的情人对她出手阔绰呢。”
“你怎么敢肯定那男人一定是李绣的情人?”游亦杨问。
魏茹道:“当时他们俩进包间的片刻,我听到了两人对话中的半句,是李绣说的,而且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都有些惊慌。她说:‘你老婆好像发现我们的事了,怎么办?’你们说,这种话难道不是小三说的?”
的确,这话绝对可以纳入“小三标准用语三千句”排名前十名。难道李绣真的出轨了,而且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难道李绣真的是个红颜祸水,不但祸及了别人的家庭,而且最后又祸及自家和自己?
游亦杨和蒙娜对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流露出些许遗憾。
离开小区的途中,游亦杨仍旧不死心似的问:“蒙娜丽莎,你不是‘人肉测谎仪’吗?刚刚那个魏茹,她有没有说谎?”
蒙娜摇头:“我有很大把握魏茹没有说谎,她是个虚荣得很单纯的女人。现在想想,可能是我太理想化了,对漂亮女人,又是悬案的女死者,主观上带有愧疚感和美好的期盼;又因为反感刚刚那些老人家捕风捉影的杜撰而先入为主,对李绣的人品有了预设立场。其实,这些都是探案的忌讳。”
游亦杨点头,心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刚刚他在活动中心看见的李绣就是他内心的写照。这会儿听到了魏茹的讲述,又从蒙娜那里确认魏茹没说谎,所以李绣也就不再出现了。说到底,是游亦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不那么清白的被害者,不知道如何面对人性的复杂。


第三章 目击证人
积案调查组二十多平方米的办公室里,游亦杨终于看到了李绣母女案的卷宗。
李绣遇害时年仅27岁,女儿李欢欢5岁,孩子的父亲是李绣的前夫,在李绣家乡红霞镇务农、现年40岁的廖成。
李欢欢原本姓廖,但离婚后便改随母姓。李绣起诉离婚的,原因是廖成的婚外恋和私生子。一个农村女人把丈夫告上了法庭,可见李绣是个挺有主见且不弱势的女人。
一个被前夫用婚外恋背叛的女人,再婚后会用婚外恋破坏自己的第二段婚姻吗?游亦杨竟然还是不愿相信李绣是第三者。他惊讶于自己的摇摆不定。
这个念头刚刚萌生,李绣便再度现身。
“亏你还是个侦探,仅凭那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认定我出轨吗?”李绣冷冷凝视游亦杨,“我不会做那种下作的事。”
“没头没尾的话?”游亦杨打了个响指。这个响指有双重意味,一来是提醒自己和周遭人他处于发病状态;二来是李绣的话提醒了他,他开始琢磨着给那句话加一些前缀或者是后文,看看能不能变成其他的意思。
低头看资料的蒙娜偷眼看游亦杨,很想问问他臆想中的李绣说了什么,但看游亦杨认真思考的样子,也就没有打断他。蒙娜告诉自己,跟这样一个小病人合作甚至是合住,她得对他的病态习以为常。
李绣居然用了“下作”这个词,果然,身为曾经的婚外恋受害者,李绣对于婚外恋这种事的反感程度要高于一般水准。游亦杨这样想着,继续问:“那么那个中年男人是谁?你跟他为什么要在咖啡馆的包间里会面?”
李绣无奈地摇头,略带调侃地感慨:“亏你还是个侦探,这么简单的问题也问得出来?”
游亦杨无辜地歪头:“这个问题简单?最简单的、最表面的答案不还是搞外遇吗?”
电话铃声响起,蒙娜接听,脸色瞬间变化,挂上电话后她惊喜地说:“有个目击证人自己找上门啦!”
“目击证人?”游亦杨也兴奋地站起身,“他看见了凶手?”
蒙娜点头:“大乔马上就把人带过来。太好了,没想到我们竟然找到了解决这案子的捷径!”
“是啊,太好啦。”游亦杨说着,又望向李绣。可李绣却仍旧一张面瘫脸,一丁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为什么李绣不高兴?游亦杨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自己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他直觉这案子不会就如此简单。
很快,大乔领进来一个30多岁的男人,身材颀长,西装笔挺,风度翩翩,一看就是成功人士,浑身散发着成熟的金领男人的魅力。
这样一位“高配版本”的目击证人按理来说应该是受欢迎的,可游亦杨却没来由地对他没什么好感,原因是他的目光总让游亦杨觉得阴冷,游亦杨甚至觉得他可能是杀害他父亲的同伙,前来斩草除根谋害自己的杀手。因为这样的想法,他不自觉地往墙角缩了缩,看对方的眼神充满警惕。
来人自我介绍,名叫狄亚新,是一家外贸公司的董事长。
13年前,25岁的狄亚新还是个初出茅庐、满怀雄心壮志的毛头小子,却因为受自身水平的限制,第一次投资就遭遇了滑铁卢。
因为太过年轻经不起失败,破产后的狄亚新想到了自杀。李绣案发的那晚,狄亚新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后来走到了一处暂时停工的7层高的楼盘,他爬上了顶楼,打算一跃而下。
狄亚新正在顶楼犹豫不决的时候,看到了对面不远处的小区6楼一户人家的窗子。因为离着其实并不远,那扇窗子是亮的,没有拉窗帘,所以他很清楚地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雪白的墙面上是触目惊心的红色喷溅痕迹,一个女人靠着衣柜坐在地上的一摊血泊之中,胸前一片血红,脸上血肉模糊,死不瞑目。这场面已经让胆小的狄亚新双腿发软,更加可怕的是,当时房门口还有一个人,正是凶手。
那男人站在房门口,手执一只匕首,对着客厅怔了片刻,然后突然一个转身,快步离开。狄亚新把男人的面目看了个大概,他声称这么多年来,总是会在噩梦中再见到那张脸,所以如果再看见那个人的话,他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把他认出来。
当年的狄亚新可以说是被李绣的案子救了一命,本来还打算轻生的他因为看到李绣的尸体,看到了生命的脆弱,突然心生悔意。他觉得只要还活着,就有翻盘的机会。
但是他没有报警,他害怕凶手会找他寻仇,就算凶手被判刑,他觉得凶手的朋友也会盯上他。
狄亚新承认,他当年就是个胆小惜命的孬种,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年他才会被噩梦折磨,到了今天他才决定不吐不快,彻底摆脱这个让他心存愧疚的噩梦。
“亡羊补牢,我告诉自己还不算晚。”狄亚新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对不起,如果我能早一点突破心魔,凶手一定早就被绳之以法了。”
游亦杨认为接下来的程序应该是找个画师根据狄亚新的描述把嫌疑犯给画出来,可蒙娜却不急着画像,反而还想再跟狄亚新聊一些有的没的。
“狄先生……”蒙娜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柔和、富有亲和力,一改之前跟游亦杨讲话的生冷硬气和跟聂长远的熟络自然,甚至还有些发嗲的成分,“请问您今年贵庚?”
狄亚新先是一愣,而后笑笑,换了个更加潇洒的坐姿:“38周岁。”
“哦?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您保养得可真好。”蒙娜大有跟狄亚新促膝长谈的意思,声音越加嗲气,“您目前从事什么行业?”
“过奖,进出口贸易,主要是轻工业。”狄亚新嘴角上翘,一副很享受的架势,也乐于跟蒙娜攀谈。
“您这么优秀,您太太一定很幸福,你们感情很好吧?”蒙娜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狄亚新干涩一笑,微微颔首:“那是自然,我和我太太结婚多年,感情自然是不必说。”
蒙娜赔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对了,您该不会是狮子座吧?”
狄亚新没想到这个女警居然毫不掩饰地愈演愈烈,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一旁的游亦杨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他实在是看不下去蒙娜这个女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表现出对一个有妇之夫的好感和攻势,蒙娜那难得一见的谄媚嘴脸让他觉得辣眼睛。
“我是射手座。”狄亚新略微尴尬地回答。
游亦杨突然大声对蒙娜说:“是不是该找画师画一画当年的嫌疑人啦?”
蒙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恢复了正常的声调,责怪自己:“看我,居然把这茬忘了,我这就联系画师。”
大乔过来带着狄亚新去跟画师见面,只剩下游亦杨和蒙娜单独留在办公室。
狄亚新前脚刚刚离开,李绣便再次出现,坐在狄亚新刚刚坐的椅子上,眯着眼,幽幽地说:“他就是凶手。”
游亦杨甚至都忘记了要打响,只顾着不可思议地惊问:“什么?你说狄亚新是凶手?为什么?”
李绣却不肯再多说什么,而是直直凝视游亦杨,好像在用眼神反问游亦杨这个问题。
游亦杨心想,这个李绣搞不好又要说:“亏你还是个侦探,不要老是问我,自己去推理。”他便也不再追问,而是低头沉思,到底刚刚狄亚新的讲述中露出了什么破绽,让自己的潜意识会认定他是凶手。
蒙娜一听游亦杨说狄亚新是凶手,忙急切地问:“怎么回事?你说狄亚新是凶手?为什么?”
“是李绣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游亦杨抬眼撞上蒙娜迫切的眼神,又想起了刚刚蒙娜那副谄媚的嘴脸。
“废话,李绣说的不就等于是你说的嘛。”蒙娜失望地抱怨着,“你上次帮远哥破案我看只是个个例,是你运气好猜对了。这次还没头绪就开始胡言乱语。”
“老聂比这家伙强多了。”既然眼下没法找到自己怀疑狄亚新的缘由,游亦杨便转移话题,小声嘀咕,替聂长远不值,“这家伙就算是世界首富又有什么用,人家有妻子。”
“我就知道你会误会,我刚刚的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其实是为了做一个简单的测谎。”蒙娜有点不耐烦地给游亦杨解释。
一般来说,蒙娜会在与涉案人员或者是嫌疑人正式谈论案情之前先跟对方来一段简短的对话,无非是问对方一些基础性的问题,多是年龄、职业、爱好、婚姻状况等等,甚至是星座血型。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蒙娜根据资料事先就得知的。她或者会直接提出这些问题,或者会以肯定或者否定的方式提问,就像刚刚问及狄亚新的星座那样。
蒙娜之所以要明知故问,就是为了在对方回答的时候细致观察其肢体动作和微表情,为这个人建立一个测谎的比对模型。之后对方回答那些有关案件的问题的反应就可以跟之前建立的模型做比对,从而得出对方是否说谎的结论。
而刚刚的狄亚新作为目击证人,蒙娜没有来得及先跟对方进行简单的看似暖场、实际上建立模型的过程,所以她只好后补,先把对方讲述证词的表现全部记住,然后建立模型比对。
游亦杨恍然大悟,对蒙娜刮目相看:“原来这就是你这个所谓‘人肉测谎仪’的奥秘啊!那么你看出了什么吗?狄亚新有没有撒谎?”
“这个狄亚新是根老油条,在商场上混迹这么多年,练就了一番掩饰自己的能耐和一张扑克脸。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不好下结论说他有没有说谎,但就他刚刚的表现,我认为至少有一点他绝对在说谎。”蒙娜说话很严谨。
“快说说看。”游亦杨很好奇蒙娜“人肉测谎仪”的能耐,也想从蒙娜的分析中找出自己怀疑狄亚新的缘由。
“他说他跟太太感情很好这一点,绝对是在说谎。”蒙娜十分笃定,随后又失落地说,“只可惜,我唯一敢肯定的却是跟案件没关系的细节。”
游亦杨失望之余重重吐出一口气:“幸好幸好,我刚刚还真的以为你看上这个老男人了呢。”
“怪了,我看上谁关你什么事,你干吗那么在意?”蒙娜像是逗小孩一样笑着说。
游亦杨皱了皱眉:“我这不是替老聂在意嘛。”
“不可能的,我跟远哥绝对不可能,我们俩中间隔着一座山,注定不会往那方面发展,你就别为我俩白忙活啦。”蒙娜说着,脸色暗沉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没过一会儿,大乔送来一张画像,也就是李绣母女命案头号嫌疑人的画像。
游亦杨看到画像便整个人一愣,这不就是他刚刚看过的、案件资料中李绣的前夫廖成吗?
蒙娜也看出了画像与廖成照片有八分相似,但却不愿意相信:“搞什么?廖成可是李欢欢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父亲连女儿都不放过?而且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游亦杨收好资料,心情沉重地说:“到底为什么,只有等到时候亲自问一问这个廖成了。”
游亦杨和蒙娜下班时间一起离开市局,正巧在门口遇见开了一整天会的聂长远。两人向聂长远汇报了今天一天的进展,聂长远听后欣喜不已。他以为这起尘封了13年的积案会在找到廖成之后便尘埃落定。
聂长远决定留下来加班,搜索廖成的下落,争取明天就能够找到人提审。游亦杨和蒙娜乘坐宠物医院的车回到合租的房子,两人要了两份外卖,AA制。


第四章 切脉测谎
晚上,游亦杨躺在床上瞪眼盯着天花板,不顾床边站着一个李绣。
15分钟过后,游亦杨还是没能入睡,他满脑子都是对于李绣人品的猜测,还有那句没头没尾的“小三专属话语”能否有别的解读,更多的是扪心自问为何会没来由地认定狄亚新是凶手,总之是一丁点睡意都没有。
“拜托,我现在真的想睡了,明天一早还有课,李绣女士,请你回避一下好不好?”
李绣却根本不理会游亦杨,干脆坐到了游亦杨的床边,拿起床头柜上游亦杨和父母的合照摆弄。
游亦杨闭着眼,有点心烦意乱地说:“怎么?你怀念当初一家三口的日子?我又何尝不是?唉!你的案子虽然悬而未决,但好在我们已经重查旧案,我有信心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给你一个迟来的公道,可是我父亲的案子却是遥遥无期……”
“合照,合照……”李绣仍旧不肯放手,来来回回摆弄游亦杨的心爱之物,嘴里还念念叨叨。
游亦杨越加心烦意乱,一把抢过他的全家福搂在怀里,用力闭眼强迫自己无视李绣的存在赶快入睡。
上午的专业课游亦杨上得心不在焉,因为他身边坐着一个李绣。换句话说,他满脑子都是李绣的案子,无心学习。
中午在食堂,游亦杨又遭遇了习惯性在门口等他的秦紫雯。秦紫雯连珠炮一样地问他为什么要搬出去住,说了一大堆外面不安全的话,最后又委婉地问游亦杨的现住址。
游亦杨知道,现在的住址要是让秦紫雯知道了那还了得?正在敷衍之际,手机铃响,游亦杨像是听到了救命的神音,急忙接听电话。
“老聂啊,找我有急事是吧?”游亦杨大声地说。
电话那边聂长远高调地说:“亦杨,你聂哥我的工作效率你真是不服都不行。”
“我懂了,我马上就到。”游亦杨一边说一边对秦紫雯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但有件事要让你失望了。”聂长远说着重重叹息,“我们比对了廖成的指纹和两个死者脸上的半枚血指纹,并不符合。看来这案子没这么容易告破啊。”
游亦杨倒是没有太多失望,对于这个结果他早就有预感。
审讯室里,聂长远和蒙娜面对着李绣的前夫廖成,单面镜后是游亦杨和半只脚已经踏入积案调查组的憨厚刑警大乔。
大乔告诉游亦杨,他们之所以能这么快找到廖成,那是因为廖成根本就在他们的地盘上—因为入室盗窃罪在监狱服刑。廖成是个屡教不改的惯犯,这些年把监狱当作自家城门,进进出出,乐此不疲。
游亦杨窃笑,原来聂长远所谓的他不服都不行的工作效率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儿。
“警察同志,我冤枉啊!我没有杀李绣,真的,我发誓!”廖成急得恨不得哭出来,一副窝囊废的模样,的确一点不像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蒙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廖成,虽然指纹已经初步排除了他的嫌疑,但她还是要对廖成的口供来一个测谎的程序,毕竟廖成很有可能是案发当晚去过现场的人,是案情的重要一环。她命令道:“把手放到桌面上。”
“啊?”廖成莫名其妙,但还是听话地把被手铐拷住的双手放了上来。
蒙娜示意廖成把手臂伸直,然后便像个中医一样给廖成把脉。
廖成更加不知所措,刚要开口,蒙娜没什么语气地打断说:“接下来我的问题,你都用‘是’或‘不是’来回答,清楚吗?”
廖成狐疑地看了看聂长远,又紧张地吞了口口水,用力点头。
“你是李绣的前夫,是吗?”蒙娜像个提问机器,不经思考似的提出了几个有关廖成基本信息的问题,有的是故意说对,有的是故意说错。
廖成的回答也都老老实实,有的回答“是”,有的回答“不是”。
一番基本信息询问之后,蒙娜进入正题,问道:“你杀了李绣和李欢欢,是吗?”
“不是!”廖成颇为激动,高声回答。
“你是个入室盗窃的惯犯,是吗?”蒙娜继续。
“是。”廖成的声音弱了下来。
“命案发生那晚,你去过李绣家,是吗?”蒙娜目不转睛地盯着廖成。
廖成抿嘴,迟疑了一秒钟:“不是。”
“撒谎。”蒙娜平静地说,“你去过,你杀死了李绣和李欢欢,是吗?”
“不是!”廖成再次高声回答,这一次,他甚至有些气愤。
“暂且假定你不是凶手。除了尸体,你在现场看到了什么人,是吗?”
廖成愣了一下,叹气回答:“是。”
“你看见了凶手,是吗?”蒙娜仍旧面无表情地发问。
“不是。”廖成似乎是本能地回答。
“你看见了冯焕仁,是吗?”
“是。”廖成一开口,又后悔了,咬了咬嘴唇,想要反悔,但是目光撞上蒙娜冰冷的眸子,又把话咽了下去。
蒙娜注意到当她提到冯焕仁的时候廖成的反应更为剧烈,下意识抗拒有关冯焕仁的话题,而面对李绣的问题则是坦然以对。
“你对冯焕仁做了什么,是吗?”
廖成咬住嘴唇,神色急剧变化,迟疑了十几秒都没有给出回答。
蒙娜仍旧把手指按在廖成的手腕处,对聂长远总结说:“他不是凶手,但在案发那晚,他去过现场,没有遇到凶手,但遇见了冯焕仁。也就是说,在廖成心目中,冯焕仁不是凶手。而冯焕仁的失踪恐怕是跟廖成有关。”
不等聂长远回应,蒙娜收回了右臂,继续说:“刚刚我说这番话的时候通过廖成的心率变化又一次确认,这个结论应该是没错的。”
聂长远对蒙娜的“人肉测谎”的能耐十分信服,点头表示赞同蒙娜的观点。
“廖成,把案发那晚你的行踪从头到尾给我讲一遍!”聂长远道。
廖成丧气地垂下头,无力地说:“唉,其实我也希望你们能够找到杀害李绣的凶手,毕竟李绣死了,我也不好受。我们,我们毕竟有过一段……”
单面镜后游亦杨正惊叹于蒙娜的测谎本领,听到廖成这么说,他冒出一个想法,那就是李欢欢并非廖成的亲生女儿,否则的话,廖成不可能对李欢欢只字不提。
游亦杨转头的同时打了个响指,问身边站在他和大乔中间的李绣:“李欢欢的亲生父亲是谁?”
李绣面露悲伤之色,别过头低声回答:“是一段孽缘。”
游亦杨苦笑,这不是废话嘛。也难怪,毕竟这个问题他自己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大乔同情地凝视着游亦杨,无奈地叹息。他已经从聂长远那里了解了这个可怜孩子的病症。
廖成按照聂长远的要求,从头讲起。
廖成和李绣是同乡,两人同岁,在红霞镇一起长大。因为李绣长得漂亮,廖成从16岁便开始追求李绣,但李绣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冷美人,对包括廖成在内的一众追求者从来都是冷漠拒绝。
一直到李绣19岁那年,高考落榜的李绣跟同乡的好姐妹两人一起去市里打工赚钱。她之所以没有复读再战高考是因为家庭环境,李绣的父亲患有慢性病,弟弟学习成绩优异,李绣急于赚钱给父亲治病,供弟弟以后读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