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意义的手术?是拯救了一个小生命?”聂长远蹲下身,去逗弄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猫。
游亦杨却别有意味地摇头:“不是拯救一个小生命,而是避免更多的小生命来到世上。我刚刚观摩的是节育手术,亲眼看着他们阉了一只雄性泰迪。”
聂长远不禁打了个寒战:“那个……说个正事儿啊,今天是你18岁生日,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件非常特别的生日礼物,待会儿就到,你就等着瞧吧。”
“是啊,成年礼怎么也得特别点。”游亦杨说着,朝宠物医院的门口放眼望去,期盼着能够看到快递员的身影。
一个淡紫色的倩影跃入眼帘,那是一个穿着休闲风衣,梳着随意的丸子头的20多岁的年轻女人,她拉着一个大大的拉杆箱,还斜挎一个旅行包,推开了宠物医院的玻璃大门。
聂长远也看到了那个女人,忙起身去迎。
“亦杨!”聂长远帮女人拉箱子,把女人带到游亦杨面前,“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特意从外地申请调职到我这个新成立的积案调查组的读心高手,号称‘人肉测谎仪’的蒙娜。蒙娜,他就是我说的游院长—嗯,小游院长。”
蒙娜看起来比聂长远小几岁,二十四五岁的模样,身材匀称,素面朝天,面容清秀,虽然不是“第一眼美女”,但是颇为耐看,尤其一双眼睛清亮有神。游亦杨初见之下对她的定位是不太好相处的邻家姐姐。
“远哥,他就是你说的游院长?”蒙娜定睛打量了游亦杨三秒钟,并不避讳、不可思议地反问聂长远,“这不还是个孩子嘛?”
聂长远代替游亦杨自豪地说:“这不是年轻有为嘛。蒙娜,你比他年长7岁,就跟我一样叫他亦杨就行,从今天起,你就跟他一起住。”
聂长远不善言辞,这句“一起住”刚落地,就引得游亦杨和蒙娜纷纷皱眉。
游亦杨一把拉过聂长远,背对蒙娜小声问:“老聂,你这是什么意思?”
聂长远组织语言,但还是没把话说明白:“她就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啊。”
游亦杨一缩脖子,愣了两秒后低低地坏笑:“老聂,我18岁成人礼,你送我个女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聂长远用手肘杵了游亦杨一下:“胡说什么呢,你这不是在校外租房一个人住总是担心杀手找上门嘛,我特意为你找了个保镖。”
“保镖?就她?到时候到底是谁保护谁?”游亦杨探头看了一眼那个一米六出头的瘦弱女孩,也不避讳地大声问。
“你别看蒙娜外表柔弱,但毕竟是刑警,练过搏击的。”聂长远凑到游亦杨耳边,谈及蒙娜颇为感慨,“人家一个女孩子特意为了加入积案调查组从外地过来,人生地不熟,又因为过于勤俭不肯在外租房,这几天一直住在我们单位的值班宿舍,跟一帮大男人一起,实在不方便。正好你租的房子挺大,你不差钱,又需要一个保镖,我这不是一举两得、成人之美嘛。”
游亦杨想到,这几天虽然在外面住摆脱了相处不睦的室友,但是晚上睡觉却总是不踏实,门外一有人经过或者邻居有什么动静,他的被害妄想症就会发作。不仅如此,还经常强迫症发作离家之后总觉得自己没锁门。家里有个女警保镖也不错,至少能让他睡上安稳觉。另外,女人还可以帮忙打扫和做饭……
“好吧。”游亦杨说着,大大方方走到蒙娜面前,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游亦杨,你叫什么来着?”
蒙娜早就知道聂长远给她找的房东是个男人,但大大咧咧的她对这方面根本不在意,否则也不会甘愿住在雄性荷尔蒙泛滥的值班宿舍。之前,当有女同事问她:不担心住值班宿舍对一个女孩子名声不好吗?蒙娜的回答是:名声是什么?能吃吗?蒙娜的想法是,反正那些男同事都是给她单独一间宿舍的,而且大家都是警察,根本没必要担心什么。
所以对于聂长远的安排,蒙娜是一丁点也不担心。一来,聂长远安排的房东那绝对可靠;二来,这个叫游亦杨的所谓院长根本就是个孩子。蒙娜对此很满意。
“你好,我叫蒙娜。”蒙娜也大方伸手跟游亦杨握手。
“蒙娜?”游亦杨这才注意到这个名字,不假思索便唱出来,“蒙娜丽莎她是谁,她是否也曾为爱寻觅好几回。”
蒙娜把手抽出来,朝聂长远望去,意思好像是在说:你给我介绍的房东怎么如此古怪?
聂长远讪笑,用歉然的眼神回望蒙娜,好像在说:比这古怪千百倍的在后面呢。
“是这歌里唱的那个蒙娜吗?”游亦杨大大咧咧地问。
蒙娜无奈地笑笑,心想这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大男孩,便也开玩笑似的说:“是,蒙娜丽莎的蒙娜,至于是否为爱寻觅好几回,就不关你的事啦。”
晚饭三个人去了饺子馆。这顿饭聂长远可谓是带着任务吃的,他跟游亦杨配合,给蒙娜仔细讲解了游亦杨的病情,免得蒙娜被所谓的伪灵异给吓到。好在蒙娜在得知游亦杨患有精神分裂症后反而对他更加友好,对这个可怜的大男孩心生怜悯,丝毫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
饭后,聂长远驾车把两人送回了农大门口附近的才子小区,帮着蒙娜把行李搬到游亦杨租住的房子里,甚至还帮蒙娜收拾了一下空闲的卧室。
游亦杨觉得聂长远这块木头似乎终于开了窍,他绝对对蒙娜有意思,否则又怎么会担心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同事住在雄性聚集地?
“对了,亦杨。”聂长远一边忙活一边对身后靠在门框上啃苹果的游亦杨说,“之前你不是让我帮你查老疯的身份吗?我查到了,但结果可能会让你失望。”
游亦杨停止啃苹果,玩世不恭的脸色瞬间消散,紧张地问:“失望?这是什么意思?”
聂长远放下手中的活,坐在床边,示意蒙娜也坐下来听听:“我这几天因为工作需要,每天都跟咱们哈江市的积案资料打交道,直到昨天,我注意到一起命案,老疯很可能就是该命案的在逃嫌疑犯。”
蒙娜极为感兴趣地说:“远哥,我看过老疯案的资料,他并不像坏人啊。”
游亦杨忙附和:“是啊,我也觉得老疯不会是在逃的嫌疑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理解。”聂长远低沉地说,“我们谁也不希望之前是在帮一个杀人犯。我也只是说老疯是在逃嫌疑犯,嫌犯并不代表一定是真凶。要想确定老疯到底是不是真凶,我们就得重启这案件。”
“重启?”游亦杨和蒙娜竟然异口同声。
“老聂,之前我参与过老疯的案子,所以这次的案件我非加入不可!”游亦杨坚定地表明态度。
聂长远为难地挠头:“好吧,但是你得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因为嫌疑人是老疯我才破例的。这案子结束以后,你给我安心学习,在工作上咱们俩划清界限。”
游亦杨露出了鬼灵精的笑容,热络地揽过聂长远的肩:“放心,以后有你来求我帮忙的时候。”
三人围坐在客厅的转角沙发上,由聂长远复述案情,游亦杨和蒙娜认真聆听。
老疯原名冯焕仁。聂长远在看到冯焕仁涉嫌的案件资料后,一眼就觉得冯焕仁长相酷似老疯,而后又找了技术队的同事用专业的面部分析软件比对冯焕仁和老疯的照片,结果显示老疯就是冯焕仁。
老疯涉嫌的命案发生在13年前的夏夜,死者正是他的妻子李绣和女儿李欢欢。
13年前,也就是2005年的8月15日晚22点至24点期间,母女俩死于家中。凶手用厨房的菜刀先后砍死母女二人,在母女俩死后又用菜刀在两具尸体的脸上各划了十几刀。因此警方初步怀疑是寻仇,凶手因为某种原因极度憎恨死者,尤其是憎恨李绣的美貌。
年仅5岁的幼女自然不可能招致如此的憎恨,因此警方排查的方向主要是李绣的社会关系。案件的侦破难点也在于此,因为李绣与冯焕仁结婚后就辞去了之前在高中食堂的工作,成为专职家庭主妇,社会关系简单到除了丈夫、女儿,就只与街坊邻居偶尔打交道的程度,而警方又很快排除了邻居们的嫌疑。
很快,警方开始怀疑丈夫冯焕仁,原因有四:
第一,案发地点是家中,门锁没有被破坏,推测凶手有房门钥匙或者是李绣的熟人,李绣为其开门,将其迎入家中。现场的血足印显示凶手穿的是冯焕仁的拖鞋,杀人后又换下拖鞋离去。
第二,案发时冯焕仁39岁,他长相一般,工薪水平,父母去世,唯一的财产只有父母留下的不足40平的老房子。而他于一年半前迎娶的李绣虽然是个乡下姑娘,但却年轻漂亮,比冯焕仁小了12岁。据几个邻居所言,李绣结婚后的一段时间突然改变了以往的朴素风格,打扮得花枝招展,经常早出晚归,疑似有外遇。因此有这种可能:被绿的冯焕仁一怒之下杀人,毁容是因为憎恨李绣的美貌招蜂引蝶。
第三,李绣的女儿李欢欢是李绣从乡下带来的前夫的女儿,与冯焕仁结婚后并没有改姓冯,这也可能是冯焕仁对李绣不满的原因之一。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冯焕仁恰巧在案发后失踪,不得不让警方怀疑他是畏罪潜逃。
“难道老疯真的是凶手?”游亦杨不愿相信,“前三点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命案发生后他便失踪,这点真的很可疑。”
聂长远喝了口水,继续“提档”脑中的资料:“亦杨,还有后文,当年警方还掌握了一条能够为冯焕仁洗清嫌疑的证据。也正是因为这证据跟之前的怀疑冲突,案件调查才会陷入僵局。”
“什么证据?”游亦杨似乎看到了希望,他是最不希望老疯是凶手的人。尽管只是在幻觉臆想中的相处,但他竟然也与老疯产生了一些类似朋友的情谊。
“在李绣和李欢欢毁容的脸上各发现了半枚血指纹,警方推测凶手可能在用菜刀毁容的前后摸过两个死者的脸。尤其是毁容后,凶手沉浸在欣赏成果的变态情感中,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摸了她们的脸,留下了破绽。”聂长远一边说一边想象当时的情景,倒吸了一口冷气。
蒙娜松了口气,说道:“也就是说,当年警方搜集了嫌疑人冯焕仁的10枚指纹,与那两个‘半枚指纹’比对,结果不符。由此又排除了冯焕仁的嫌疑。”
“也没有完全排除,毕竟当年警方没有找到李绣的外遇对象,而冯焕仁又恰巧失踪。”聂长远哭笑不得地说,“甚至当年还有个同事怀疑两个‘半枚指纹’是冯焕仁的脚趾指纹,认为冯焕仁杀人后为了对李绣的容貌以及酷似李绣容貌的李欢欢的脸泄愤,毁容之后又用脚踩了母女俩的脸。而当时警方又没能提取到冯焕仁的脚趾指纹进行比对,所以便有了这个推测。”
蒙娜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远哥,有没有可能是凶手犯案后离开,然后某个人来到现场摸了两个死者的脸,所以留下了血指纹呢?”
“这个可能性也被排除了,因为案发现场除了李绣和李欢欢的之外,只有一双拖鞋的血足印,血足印到门口消失,也就是凶手换掉拖鞋,穿了自己的鞋离开了。如果案发后还有人进入过现场,他也绝对没有穿拖鞋。就算他脱了鞋,小心避开了地面上所有血迹来到了两名死者身边,也摸不到尸体的脸。因为两名死者是躺在一大摊血泊里的,除非他是个长臂猿,或者他能够腾空,在不碰触地面血迹的前提下悬在死者上方摸脸。”
“老疯叫冯焕仁……”就在聂长远和蒙娜讨论长臂猿、悬空与脚趾指纹的可能性的时候,游亦杨低头自己碎碎念,“之前我就很奇怪,一个流浪疯汉,为什么大家叫他老疯,而不是疯子或者老疯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聂长远道。
蒙娜见游亦杨仍旧低头沉思,便讲述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是破楼周围的人听见过有人叫他老冯,而他当时又疯疯癫癫,所以老疯这个名字才会流传开?”
游亦杨道:“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也许当时冯焕仁的熟人在破楼附近见到并认出了他,叫他老冯。可问题是这个熟人为什么什么都没做呢?一来,他没有报警让警察来抓这个嫌疑犯;二来,他也没有帮助冯焕仁摆脱窘境。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人就是凶手,他想让嫌疑人老疯维持现状,就是为了确保案子能够继续保持悬而未决的状态?”
聂长远摸着下巴:“有道理,如果老疯死了,藏尸失败,警察很可能会调查出老疯的身份,并重新调查李绣母女的命案;如果老疯活着被警察查明身份,很有可能被治愈从而最终为他自己洗清嫌疑。所以凶手很有可能选择维持现状。问题是,在此之前,老疯怎么会在命案后失踪,后来又变成一个疯子?”
游亦杨的眉头拧了一个结,思索之间,余光注意到了身侧的一抹红色,他转头望去,身边赫然坐着一个红裙女人。
游亦杨打了个响指,又指了指身边的虚无:“老聂,咱们这就正式重新开启李绣母女的案子吧。正好我明天没课,先去走访冯焕仁的老邻居,说不定时隔十几年能有什么意外收获。今天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我跟蒙娜丽莎也要休息了。”
蒙娜翻了个白眼,再度为这两个说话习惯性带有歧义和占便宜嫌疑的男生而感到无奈,也懒得去纠正。至于说这个淘气的孩子,他愿意怎么叫自己就怎么叫吧,犯不着跟个孩子—而且还是个病人—计较那么多。
聂长远对响指极为敏感,起身关切地问:“亦杨,不会吧?你这么快就看到了?看到谁了?”
游亦杨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近在咫尺的那个红裙女人:“应该是李绣吧。”
蒙娜这才想起来响指意味着什么,不过她觉得游亦杨在故意撒谎吓唬人:“不会吧?这么快?而且你都没见过李绣的照片,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啊。”
游亦杨又侧眼,只见女人双臂下垂,头部也下垂,黑色长发垂到膝盖,整张脸都被遮挡。这本来是状似港产鬼片的骇人场景,游亦杨却像是看卡通片一样稀松平常。
“所以我看到的是一个被长发遮住脸的红衣女鬼。之所以是长发遮住脸,一来是因为我不知道李绣什么模样,二来也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一张被毁容的骇然脸庞;之所以是红衣,是因为老疯给他的塑料模特‘妻子’穿的正是红色连衣裙。”游亦杨苦笑着说。
送走聂长远后,游亦杨开始晚间的洗漱工作。他走到洗手间,红衣李绣跟到洗手间;游亦杨蹲马桶,红衣李绣在一旁陪伴;游亦杨对着镜子刷牙,红衣李绣也在镜子里跟游亦杨并排站;游亦杨躺在床上,红衣李绣坐在床边……
游亦杨无视红衣李绣的存在,只是不停默念:别再想这案子了,先睡觉。今晚有“保镖”蒙娜丽莎在,可以睡个安稳觉,再也不用担心走廊有人经过,不用担心半夜里邻居们制造的各种声响。


第二章 人言可畏
第二天一大早,游亦杨被蒙娜的敲门声叫醒。
“小游,起床啦!刚刚远哥来电话,他被临时通知要去省厅开会,要我带上你去走访冯家的老邻居。”蒙娜对于带上游亦杨这个小病人去查案有些抵触,但无奈这是组长聂长远的决定,她也只能服从。
游亦杨起床,洗漱一番后兴冲冲来到餐厅,却见餐桌上什么都没有。看来他想象中的有个不交房租的女房客就会有现成早餐的好事成了泡影。
“早上吃什么?”游亦杨可怜兮兮地捂着肚子。
蒙娜一边穿外套一边说:“随便买个煎饼在路上吃。对了,事先声明,咱们AA制。”
游亦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搞错吧?我不收你房租,你连个煎饼都不请?”
蒙娜用眼神催促游亦杨快出门:“没搞错吧?我不收你保镖的酬劳,不要你请我,你却责怪我不请你?”
游亦杨不可置信地瞪着蒙娜,心里责怪聂长远,怎么给他找了这么一个葛朗台附身的房客。
两人来到楼下,游亦杨这才想到如果聂长远不在的话,他们俩的交通工具是个问题。
“怎么走?”游亦杨捂着空空的肚子问。
蒙娜道:“坐公交吧,当然,也是AA制。”
游亦杨马上强有力地吐出一个字:“不!”
“怎么?”蒙娜被身后的游亦杨吓了一跳,“干吗大呼小叫?”
游亦杨装出一副可怜相:“我不能坐公交的,我是个病人。”
接下来,游亦杨言简意赅地向蒙娜解释他不能乘坐公交、地铁、火车这类交通工具的原因。解释完毕,游亦杨提议打车。
“不行,太奢侈!以后要去的地方多了,总不能都打车。”蒙娜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形象是多么吝啬,即使面对的是一个孩子也是如此。
游亦杨很快有了折中的主意,他指了指小区附近的餐厅:“这样吧,先去吃早餐,车的问题我来想办法。放心,早餐我请。”
两人吃完早餐,站在路边等待。很快,一辆商务车停在了两人面前,车身上印着可爱的卡通动物图案和几个大字—“宠爱宠物医院”。
“你这是公车私用啊。”蒙娜对这个安排不太满意,她还是觉得坐公交更为合适。
游亦杨跟司机点头,叫了声“孙哥”,拉开车门,示意蒙娜先上车,顺带自豪地说:“公车私用怎么了?我可是院长。”
车上,蒙娜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举到游亦杨面前:“看看吧,这就是女死者李绣。”
游亦杨愣了一下,不是先走访老邻居,然后才回组里看案件卷宗吗?为什么蒙娜会特意先要来女死者的照片给自己看?他们昨晚才决定重启李绣母女的案子,怎么今早她就能弄到李绣的照片?
“哦……”游亦杨不再多想,仔细去看李绣的照片。
这是一张李绣生前的单人照,她站在本市著名的景点前,面对镜头没有摆任何姿势,只是笔挺站着,身材瘦削高挑,身着看起来有些过时俗气的白衬衫加红长裙;一头乌黑亮丽的直发垂至腰间,简单的中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寡淡高冷,未施粉黛,百分百的素颜,但无可厚非,她是一个气质出众、面容精致的美女,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这样的李绣让游亦杨不禁想用一个词来称呼—神仙姐姐。
也正是因为李绣堪称神仙姐姐,游亦杨想到冯焕仁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撇嘴。
两人赶到13年前冯焕仁所居住的翡翠园小区,这里已经拆迁重建,但好在回迁户不少,想要找到当年冯焕仁的老邻居应该不成问题。
直奔小区的活动中心,两人像是发现了可开采的油田一般,这里到处都是喜欢扯一些家长里短的各色中老年朋友。
蒙娜选了一桌正在打麻将的四个老人,掏出警官证表明身份,尽量友好地、像是拉家常一样问及当年的冯焕仁和李绣一家三口。
“你说冯焕仁,那个老冯?我记得记得,那个男人啊,快40才娶到媳妇,还娶了一个乡下的年轻漂亮女人,带了个女儿还不肯改姓哦!”也许是看蒙娜这个女警样貌态度都算和善友好,大娘A也乐得与之交谈,谈及冯焕仁和李绣的事频频咋舌。
大娘B不甘落后:“实在是太惨啦,你说就算女儿不肯改姓冯,就算李绣那闺女红杏出墙,也不至于杀人嘛。当初那个冯焕仁娶那么年轻漂亮的媳妇就该料到有这么一天啊,谁叫他非要娶留不住的女人啊。”
貌美如花的神仙姐姐和滋养鲜花的牛粪大叔,这样的组合也难怪会招惹来这些流言蜚语。因此游亦杨对大娘们的说法将信将疑。
“可不就是?你们别看冯焕仁平时老实巴交,蔫了吧唧,但就是这种人才是深藏不露呢。这种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不爱说话的人,一旦发狠,那是要多残忍有多残忍!”大娘C的表情夸张酷似容嬷嬷。
这话蒙娜不愿意听了,但表面上还保持着真诚,认真地问大娘C:“大娘,看来您对这方面很有研究嘛,您是随机抽样还是系统抽样调查?有没有设计误差?使用的什么统计方法?”
大娘C整个人石化,几秒钟后才白了蒙娜一眼,小声嘀咕:“神经病吧?”
蒙娜变身面容僵硬、语气沉稳的另外一副形象,一本正经地说:“因为饿了就乱吃东西会害死自己,因为不用负责就可以乱说话会害死别人。那些不肯为警方提供线索的知情人固然不对,但是一知半解就凭想象乱给警方提供线索的‘知情人’更会坏事儿。”
游亦杨还记得昨晚聂长远转述的当年案件的资料中,显示的警方走访死者和嫌犯的邻居们的情况,时隔13年,他们给出的说法倒是始终如一。
游亦杨看得出蒙娜的立场,显然是对这些大爷大妈们捕风捉影的杜撰表示不满,他刚想发问,却被身后一个声音给打断。
“哼,听风就是雨,这些人跟当年一样,小人之心!没想到我根本不屑于去理会的噪音,当年的警方竟然会信以为真。”
游亦杨一回头,正好撞上一张熟悉而又清丽的面庞,正是从蒙娜手机照片上走下来的美女李绣。李绣的声音清冷高傲,带着对这些老邻居们的鄙夷不屑。
游亦杨打了个响指,心想也对,神仙姐姐又怎么会理会这些凡间的靡靡之音。他对着幻觉中的李绣点头示意,提问道:“大娘,冯焕仁曾经公开表示过继女应该随他姓冯吗?”
几个大娘面面相觑,各自摇头。
“这种事怎么公开说啊?他肯定在家里说啊!”大娘D言之凿凿地说,“女人再嫁,男人赚钱养家供她吃穿,养她跟别的男人的孩子,怎么会不要求孩子改姓?”
“那么冯焕仁曾经表现出过对李绣或者其他人的暴力倾向吗?”游亦杨又问。
这时,周围的几个老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人群中有个大爷开口说:“问题是人家关上门过日子,在家打媳妇我们也看不见啊。”
“哼,都说了是关上门过日子,这些人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家里的事?真是好笑。”李绣凌厉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眉飞色舞吐沫横飞的脸。
“有没有谁曾经见过李绣跟外遇对象在一起?”游亦杨更大声地吸引更多的人。
大家议论纷纷,却没人站出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李绣每次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外出幽会,我们上哪儿看去,总不能一路跟着她吧?我们可没那个闲工夫。”又一个大娘理直气壮地说。
“你没闲工夫跟踪,可是有闲工夫自己杜撰、以讹传讹!”李绣直接站到了那个大娘面前斥责,只可惜大娘浑然不觉。
游亦杨看着李绣叹了口气,又看看一脸愤愤不平的蒙娜,心想,这一次他跟蒙娜倒是站在了同一战线。
游亦杨和蒙娜临走时,蒙娜还在愤愤不平,游亦杨安慰说:“没办法,这些老人家都是深受狗血电视剧毒害,你不必跟他们认真。只可惜这一趟等于没有收获,这帮老邻居的说法跟当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