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我晕头晕脑地接了。说了好几句我才听出来是林小可。她告诉我,寻人启事播了以后,有几个观众打来电话提供线索。我有些清醒了,想从转椅上下来,但手脚都有些不利索。林小可听出来了,问我怎么了,我说没怎么,然后挣扎着下了转椅。脑袋里还在旋转,我站不住,就坐在地上和林小可说话。
“你没事儿吧?”林小可好像有些不放心。
我说我没事儿,急着想知道那些观众提供的线索。
“你在哪儿?”她问,“我去找你。然后我陪你一起去找孩子。”
我想拒绝。我有点儿怕被她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但她态度坚决,不容拒绝。我只好跟她说了。挂了电话,我使劲搓脸,想把自己弄清醒些,结果摸到满脸的胡茬。好在脑袋慢慢不晕了。
林小可很快就到了。她看见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但什么也没说。我很感激她这样。她递给我一张条子,上面写着几个地址和电话号码。
“有两个看来可能性不大,不过还是去看一下吧。其他几个,我也都联系过了,咱们马上去瞧瞧。”
她简单说完,掉头就往外走。我跟着她走。接下来的半天,我也一直跟着她,一家接一家地跑,找人,询问,查看……天黑了,我们离开最后一位提供线索的观众家,失望快把我彻底吞没了。
我们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我不知该去哪儿。
“吃点儿东西吧。”林小可忽然轻声说,“你都瘦了。”
我麻木地摇摇头。我一点儿都不饿。一阵风刮过,我觉得有点儿冷。好像要变天了。我想起来向林小可道谢,并问是否要送她回去,她只是摇头。忽然我的手感到一阵温热,原来林小可把她一只手盖在我手背上,轻轻抚了两下。
“醒醒。”她说,“你这样,女儿看见也会难受的。”
她的话像一道电流击中了我。我想起悦悦那天因为我而和男生打架的事情。为了保护爸爸,她敢跟男生扭打到地上,直到把别人打哭。林小可说得对,悦悦不会喜欢一个六神无主的爸爸。
我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涌到了脑子里。赵晓晴不知是否脱离危险了。几天没上班,我的病人怎么样了。接着我又想起陆梅,早上我离开家,她失魂落魄,但没挽留我。这一整天,我有林小可陪着,她呢?
我马上和林小可道别,匆匆回家。但陆梅不在。我四处找她,后来碰到一个邻居。邻居说下午他去派出所办事儿的时候,看见了陆梅。于是我急忙跑到派出所,陆梅果然还在。我看见她坐在值班室的长椅上发呆,民警正劝她离开。
“我都跟你说过了,我们一有消息,肯定马上通知你。你在这儿等着也没用,还是回家干自个儿的事去吧。”
陆梅只是摇头,一句话不说。
“你在这儿坐着也是浪费时间,也上外头找找去呀。”民警又变着法儿劝她走。
陆梅委屈地说:“能找的地方全找了。我已经没办法了。”
民警有些不耐烦了。
“那你也不能老在这儿待着呀,我们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处理……”
我急忙跑进值班室,向民警道歉,然后拉起陆梅往外走。刚一转身,桌上的电话铃响了,陆梅马上挣脱我的手,扑到桌前,一脸焦灼地看着民警。民警无可奈何地瞟她一眼,接起电话。
“喂?对,是派出所……噢,什么小区?……伤得厉害吗?送医院啦?行,知道了,我们马上安排人去……”他看陆梅死死盯着他,叹口气,“人家两口子打架!”
我把陆梅带回家。她筋疲力尽,任我摆布。我到厨房随便煮了两碗面条,逼陆梅吃了一碗,我自己吃了一碗。然后我把陆梅送到床上,让她休息。
“我向你保证,悦悦能找着。”我哄她,“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悦悦就回来了。你不想等她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垮了吧?”
她摇摇头。想了想,问我:“那你呢?”
我告诉她,我得去一趟医院。我老不露面,又不做好安排,我那些病人会慌张的。陆梅的脸掩在被子下,显得很脆弱。她无力地看着我,用眼神说着什么。我心里有些堵,但我还是尽量平静地对她说,我没怪她,也不会怪她。
“真的?”她半信半疑。
“真的。”我说,“接孩子本来就不该是你一个人的事儿。要说怪,也得怪我。真的。”
她有些放心了。我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睡着,这才起身离开家,直奔医院。值班护士长看见我很惊讶,问我孩子的事怎么样,又说我的病人这两天都还好,让我安心找孩子。我有些放心不下,还是去各病房看了看。病人们都睡了,一切正常。正要离开时,忽然看见靠墙一张床上,有个人在黑暗里坐着。
我过去一看,原来是张建国。他不是我的病人,由朱从山负责治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问他为什么不睡。他显得很紧张,抱着膝盖缩在床角,不停地晃着身子。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问他。
他期期艾艾地说自己心慌,难受。我问他严不严重,他含含糊糊,身子摇晃得更厉害了。我有些担心,就问他这几天吃的什么药。
“不知道……”他半天才回答,“我没病。我不想吃药。朱医生硬逼我吃,他想毒死我……”
“朱医生是给你治病,怎么会害你呢?”
我安慰他,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忽然他又说要大便,下床的时候,却又摔了一跤。我忙扶住他,发现他的脉搏快得不正常。这下我更不放心了,等他上完厕所,我给他量了血压,发现血压也偏低。正好晚上是朱从山值班,我跑到值班室叫醒他,把张建国的情况跟他说了,问他给张建国用的什么药,是不是反应太大了。如果不合适,要不要换一种。
可能因为被吵醒了,他满肚子不高兴。
“还能用什么药?不就是氯丙嗪?有点儿反应是正常现象。精神病的药,哪种没作用?换来换去,还怎么看效果?怎么治疗?”
“副作用是没法避免,不过病人已经出现明显的体位性低血压了,再不注意怕不合适吧?”我实事求是地说,“病人真要是摔伤了,咱们也得负责任是不是?”
“要负责任也是我的责任,你用不着害怕。”他冷冰冰地说。
我有点儿冒火,但我懒得和他争执。他若无其事地又回房去睡了。我记挂家里的事儿,灰头土脸地回家。半路上手机忽然响了,我一看,是林小可的电话。
“对不起,你睡了吗?”她劈头就问。
我说还没睡,正从医院回家,问她有什么事。她迟疑了一会儿。
“我随便说说啊,”她故作轻松地,“你别当真。刚才我做了个梦,被吓醒了。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你不会笑我吧?”
“不会。”我又困又累,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她一看就是那种敏感多梦的女人。我随口说:“做噩梦了吧?”
“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啊。”她再次叮嘱,这才说了:“我刚才梦见你女儿了,虽然看不清什么模样,但我知道是你女儿。我梦见有个人拎着她直跑,我在后面拼命追,快追上了,可忽然前面那个人停下了,转过身,冲我咧着嘴笑,然后就把孩子举得老高……”
她显然隐去了最可怕的情节,但我已经是满身鸡皮疙瘩。
林小可接着说:“前两天我去医院,碰见一个病人正跟医生发火,因为他认为医生不是在给他治病,而是在害他。”她顿了顿,轻声说:“高度,你有很多病人,你女儿……会不会被你哪个病人带走了?”
她的话如同一个响雷。我一下子被震呆了。
第六章高度
1
林小可的梦提醒了我。悦悦刚失踪,我和陆梅手足无措,满世界去找,其实没什么目标。现在我想起来,从开始我心里就有个疑惑。这几年,我和陆梅关系冷淡,如果不是悦悦从中维系,或许这个家已经散了。我了解悦悦,虽然她才八岁,但从小懂事。她调皮,会和男生滚在地上打架,但她心里有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全清楚。她的失踪,绝不会是因为贪玩之类的原因。她非常聪明,不会随随便便听人摆布。还有一点,虽然她上学放学都由我们接送,但她自己完全认路,即使自己回家,也不可能迷路。更何况我们还报了警,在这个不算太大的城市里,一个孩子如果只是迷路,警方会很快有结果。
这几天里,我们还数次去学校找。附近的小店,流动的小商小贩,我们也都一一问过。悦悦失踪那天,他们都没看到任何异常事件发生。这说明,悦悦不可能是被暴力劫持走的。
不是被人劫走,不是自己贪玩走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悦悦可能是被什么人以欺骗的手段带走的。这个人,或者悦悦认识,或者有某种强有力的借口,总之悦悦自愿跟他走了。
不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他不可能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因为几天下来,再大的玩笑也该落幕了。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我会那么恐惧了。我还不知道那个人因为什么骗走了悦悦,但我知道,这原因肯定是危险的。
我一直回避我的恐惧感,因为害怕这恐惧会变成事实。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意识到了,悦悦在危险中,而这危险与我有关。
从林小可对我说了她的梦之后,我的脑子就停不下来了。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存在,这个人很可能是一个精神病人,或者曾经是一个精神病人。他(她)在一种病态思维的支配下,带走了我的女儿。这是惟一的可能。我不停地想,这个人会是谁?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把悦悦带到哪儿去了?我该怎么找到他?
我没敢把这件事告诉陆梅。让她知道,她也许会发疯。我回到家时她在睡梦中,但睡得很不踏实,不停地惊悸。我看着陆梅,忽然想到了林小可。她怎么会做那么一个梦呢?如果这个梦是一个启示,也该由我或陆梅来做,怎么会是她?我在陆梅身边躺下,强迫自己人睡,希望自己也能从梦中获得某种启示,找到我的女儿。
第二天一早我又到了医院。档案室里有每个入院病人的资料,我大概确定了一个范围进行查找。那个人应该不会是正在治疗的病人,这一点我有把握。那么只有已经出院回家的病人。从这些病人中,我又排除了病情格外严重、没有治疗希望的那一类,因为这样的病人,往往处于严密看管中,而且也基本没有独立行为能力,不太可能不留痕迹地骗走悦悦。另外,这个病人可能出现过猜疑妄想或被害妄想,否则不会有加害我的理由。
最后我手头剩下五个病人的资料。我带着这几个人的资料开始寻找,心情忽然变得异常急迫。三天。悦悦已经失踪三天了。我不敢去想像一个失控的精神病人在这三天里所能做的事情。这种想像简直能杀了我。
必须尽快了!
我以回访病人的名义开始查找。只能旁敲侧击,察言观色,而不能直截了当地查问。因为他们都曾是我的病人,我得对他们的健康负责。精神病人即使出院了,看似康复了,往往也经不起外界的不良刺激。我得把我内心的所有急迫焦虑都隐藏着。
第一个病人叫周海峰,四十七岁。前年他因为精神分裂症入院治疗,去年以临床痊愈出院。我第一个走访他,因为他住院时,顽固地认为我要加害他,是那个“迫害他的恶势力集团”中的一员。他出院后,我曾走访过他家两次,家人反映他的情况还算稳定。
周海峰在家。他妻子也在。这一点他很幸运,发病后,妻子一直没离开他,还为了照顾他提前退休。他认得我,客气地招呼我坐,还主动给我倒茶。我仔细观察,觉得他的情绪很平稳。
我问他最近情绪怎么样,他说还可以。
“有时候还行,有时候差一点儿。”他妻子插嘴说,“像上两个星期,天老是下雨,他就受影响了,有点儿烦躁。这几天倒还好。”
周海峰自己也点头承认:“那几天,老觉得胸口发慌。”
“这几天,天气好了,没出门走走?”我有意问。
“他就是有点儿胆小,不愿意出门。”他妻子抱怨。
周海峰忙辩解:“不是胆小,我嫌外面闹得慌。”
“反正就是不愿意出门,非得我盯着、陪着,才肯出去走走。
一个人怎么也不愿意出去,有时候我忙得顾不上陪他,让他出去走两步吧,他在门口站站就回来了。”
“还是得多运动,防止运动功能退化。”我说。
“听见了吧?高医生说了,让你以后要多动动。”
我又问他们有没有坚持吃药。精神病人即使康复了,对药物的依赖还要持续至少几年。几乎所有治疗精神病的药物都有副作用,吃了难受,而很多病人就是因为私自停药旧病复发的。
周海峰说他一直坚持吃药。
他妻子补充说:“一直吃着维思通呢。高医生,不瞒您说,维思通这个药效果是挺好的,可就是太贵了点儿。一个月下来得好几百块,对我们来说负担挺重的。”
周海峰转头看着妻子说:“那我就不吃这个了。”
他妻子马上说:“那怎么行?高医生早就嘱咐过,不能停药。一停药,又复发了怎么办?那不是因小失大吗?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从别处多省省,也就出来了。”
看来他们确实没有停过药。我只好附和说,维思通虽然贵一点儿,但效果好,副作用少,还是尽可能坚持服用。他们都点头答应。我又拐着弯问了几个问题,看确实没什么异样,就起身告辞了。
接下来我去了赵大江家。他当初坚持认为自己是一个地下党员,长期遭受敌对分子的无情迫害。入院治疗三年,恢复自知力后出院。他父母都在家,赵大江也在。我们坐下交谈时,赵大江看起来挺温顺。
他母亲告诉我,儿子出院以后,开始有一阵子不肯吃药,后来在家人的劝说下,慢慢好些了,每天都按时把药吃了。
“有时候我们也问问他,看他现在还有没有幻听了,他都说没了。”他父亲对我说。
我问赵大江:“大江,那些想迫害你的人,最近有没有再跟踪你啊?”
他温顺地回答:“没有。”
“那个空中电台呢?有没有再跟你联系?”我又问。
他笑了:“没有啊。高医生,我知道,那都是我瞎想出来的。”
他母亲很高兴,对我说:“看,现在他都明白了。”
但赵大江的父亲似乎对儿子还有些怀疑。
“哎,大江,昨晚我听你自己在厕所嘀咕,我也没听清,你都嘀咕什么呢?”
“没有啊,什么也没嘀咕。”赵大江不承认。
赵大江母亲推推老伴,抱怨说:“我说你听错了吧?耳朵不好,偏偏还特别神经过敏。”
我对两位老人说:“观察他的反应是必要的,不过也用不着太疑神疑鬼。最主要就是得盯着他按时吃药,要是发现什么不对的,就来问我们。”
三个人一起频频点头。我忽然有一丝不安,赵大江的态度似乎太积极了点儿。
我想了想,让赵大江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赵大江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把手藏到了背后,眼神也戒备了。我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赵大江这种眼神,我太熟悉了。连他父母也变得不安起来。
“大江,你怎么啦?高医生看看你的手,你给高医生看呀。”他母亲劝他。
赵大江躲躲闪闪地犹豫了半天,慢慢把手伸过来。他的手抖得很厉害。治疗精神病的药物,通常会给病人带来这样的反应。但我没被他迷惑。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的目光闪到一边。我捏住他的手,用力坚持了一会儿。他装出来的那种颤抖很快变得不规则了。
“大江,”我温和地问他,“你藏药啦?”
赵大江撑不住了,慌忙把手抽回去,藏到背后。他父母也明白过来了。一阵查问后,赵大江坦白他的确藏药了,因为吃药很难受,他觉得自己好了,用不着再吃了。赵大江还把藏起的药从床底下翻出来,一个纸包,好几十颗。他父母看见这些药,又是吃惊,又是后怕,好好把赵大江骂了一顿。
我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好在赵大江父母很信赖我,一五一十回答了我所有的疑问。从他们说的情况看,赵大江基本没有单独出门的可能。我既失望,又庆幸。赵大江不可能带走悦悦,又一个希望落空了。但及时制止了赵大江藏药,总算是一件好事。
回访的第三个病人叫国强。我按登记的地址找上门,开门的是国强的母亲。她的头发全白了。
她的样子很警惕。我告诉她我是精神病院的高度,国强以前的医生,问她还认识我吗。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圈一红,哭了。
我在国强家的墙上看见裹着黑纱的照片。两个月前,国强死了。早晨楼下的住户发现国强躺在地上,人已经凉了。楼上国强家的窗户开着,弄不清国强究竟是自己跳楼,还是失足落下。
我很难受。国强母亲向我哭诉,其实儿子的病情控制得很好。他还不到三十岁,本来指望病好以后,还有美好的新生活。但在现实中,国强处处碰壁。工作、婚姻根本没指望,连起码的平等尊重都无法得到。国强越来越郁闷,不肯出门,不再说话,最后他就这样悄悄地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要是他还病着,糊里糊涂,什么也没感觉,他也不会死了……”国强母亲说,“真不知给他治病,到底是救他,还是害他……”
她这个问题刺痛了我。我不知怎么回答。走出国强家,我脑子里昏昏沉沉,就像刚从小公园那个转椅上下来似的。我不得不找个台阶坐下。这些年来,我日复一日所做的那些努力,有的没结果,有的有了结果,却让人如此疼痛。想到这些,我觉得那一直纠缠我的郁闷又来了。
这时手机响了。
“请问你是精神病院的高度医生吗?”一个沧桑的声音问。
我隐隐觉得这声音在哪儿听过。我说我是。
她忽然抽泣起来。我心里一紧,不知道又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这时我忽然想起来了,这两天我的确听过她的声音。她是鲁成的妈妈,赵晓晴的婆婆。
果然,她抽泣着告诉我:“晓晴醒了。她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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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早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情竟会以这样的方式相互关联,我宁愿从来没认识过赵晓晴。
她终于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了。她是我朋友,但这些天,我几乎整个儿把她忘了。惟一占据我脑海的只有悦悦。悦悦在哪儿,她安全吗,会不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回家,那一定是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和这些念头相比,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毫无分量了。
可我没想到,赵晓晴的安危竟然可能和悦悦有关!
听赵晓晴的婆婆说,赵晓晴一醒过来,先问到的是肚里的孩子。大家想骗她,但骗不了。虚弱的赵晓晴流着泪,又问鲁成怎么样。大家都劝她先别想那么多,把身体养好再说,但她一再坚持问。婆婆只得告诉她,鲁成被警察抓起来了。现在警方根据各方线索,已组织了精神疾病专家组,对鲁成的精神状况进行鉴定。
接下来,赵晓晴就要求见我。她不肯多说为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要求见我。所以我就接到了那个电话,并赶到了赵晓晴的病房。见到赵晓晴的那一刻,我还在走神想着下面应该走访的几个病人,而没有牵挂她的健康。
赵晓晴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女儿好吗?”
我一愣,奇怪她刚苏醒过来,怎么会急着问这个。看看赵晓晴的家人,他们也都一脸疑惑。
我不知该不该告诉赵晓晴实情,愣愣地看着她。
赵晓晴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了,她也许从我脸上看出了什么,目光变得绝望。
“天哪,天哪……”她流着泪呻吟,“我知道他疯了,我应该早带他去看病的……他尽说胡话,吓死我了……他说我怀的不是他的孩子,我背叛他,还说我跟别的男人早就生了孩子,他恨我,他不想活了……他要杀死我,杀死我生的孩子,杀死他自己,大家同归于尽……”
我脑子里乱作一团,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但一股寒气忽然从脚底升起,迅速布满全身。我全身都抖了起来,连牙齿都克制不住地碰在一起,嗑嗑响个不停。
“你……你……他……他……”我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赵晓晴大哭起来。
“他疯了,他疯了,他以为你女儿是我生的……他以为我跟全世界的男人都在私通,他说他要带你女儿一起死……”
我眼前一黑,感到一阵窒息。那阵寒气已经彻底统治了我,并且变成更冷的寒冰,把我牢牢冻结。我浑身僵硬,听不见声音,不能思考,说不出话,也没法呼吸。这样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似乎有人推了推我。我挣扎了一会儿,隐隐听见一个声音从远处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