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接衣服,看见售货员走过来了,一紧张,衣服掉在地上。我怕把人家的新衣服弄脏了,急忙弯腰去捡,可又不小心把后面一个模特碰倒了。
我很窘,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晓晴安慰我说没关系,帮售货员把模特扶起来,拍干净,又把我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让我试,然后拉着我去照镜子。衣服穿在身上,有点儿紧,看起来怪怪的。我有点儿难为情,赶紧脱下来,还给售货员。
售货员很热情地说:“这衣服穿上很精神呀,您要觉得小我可以再给您找个大号的。”
我使劲摇头,只想走。晓晴看我这样,只好向售货员道歉,说我们还要再看看,谢谢她。但售货员还是很不高兴,脸一下子拉得老长,重手重脚地叠衣服。我们走开的时候,她还在背后跟另一个售货员叨叨。
“人就那个模子,还指望变成什么样儿?真是!”
“哎,我瞧那男的好像怪怪的,你有没有觉得?”
“是怪怪的,东西都拿不住,八成有病!”
我气得直哆嗦。晓晴看上去也很难受,但她还是安慰我。
“没事儿的,阿成,随他们说去。森田疗法里怎么说的?顺其自然,一切顺其自然……”
是的。顺其自然。我回来的时候,高医生也这么对我说的。我深呼吸,不停地开导自己放松。慢慢地我又平静了。我牵着晓晴的手。她的手又细又软又温柔。我又觉得踏实了。
时间真奇怪。晓晴上班去了,时间就变得很慢。她回来了,时间又走得飞快。爸爸妈妈总在家陪着我,什么也不干。可我不想他们这样,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劝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我自己能应付的。妈妈虽然有些不放心,可还是去老年大学继续上她的课。爸爸有时候出去下棋,有时候在家练书法。我呢,能静下来就看看书,其余的时候就是想晓晴,等她回家。
明天假出院就结束了。我心里有些慌慌的。天已经快黑了,可晓晴还没回家。我不停地去看墙上的钟。妈妈看出来了,安慰我说,晓晴可能是路上堵车了,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我想去楼下接晓晴。可妈妈说用不着。我知道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正说着,门开了。我急忙迎过去,结果不是晓晴,是爸爸回来了。他没注意到我的失望,问妈妈是不是可以开饭了。妈妈也有点儿不安,说晓晴还没回来。
我又看了一次钟。比晓晴平时回家的时间晚了半小时。我真的很担心。怎么还不回呢?也没有打电话。我开始胡思乱想,怕晓晴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越想越害怕,我决定一定要下楼去接晓晴。
妈妈看拦不住我,只好说她陪我一起去。我们换了鞋,正准备出门,晓晴却回来了。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笑嘻嘻地在我眼前晃。
“瞧,油爆虾!”
原来她下班后,特意跑到城那头一家老字号买我最爱吃的油爆虾去了!
假出院的几天眨眼就过去了。我对未来开始恢复了一点儿信心。我想,我坚持吃药,配合治疗,又有爸爸妈妈和晓晴爱我,什么难关都可以过去,我一定能彻底好的!
我要回医院的时候,妈妈还怕我会难受,小心翼翼的。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她。她听了特别高兴,一个劲说,太好了,太好了。晓晴要上班,不能送我去医院,我反过来安慰她,说再过一阵子,我不光不用她送我,我还可以每天都送她上班了。
回到医院,大家都围着我问长问短。我把从家里带来的好吃的分给大家。我还特别给赵护士送了一只新的发卡,赵护士很高兴,说比她以前的那只还漂亮。我告诉她,这是晓晴陪着我一起买的。
“鲁成,你可真幸运,有这么好的父母和老婆!”赵护士真诚地说。
是的。我虽然不幸得了精神病,可我又很幸运,父母和晓晴都这么爱我、关心我。还有高医生,也那么无私地帮助我。我开始恢复自知力时,最最害怕的就是被怨恨、被抛弃,可现在我看到了,他们都没有抛弃我。我知道,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第十五章高度
1
一下班我就往家赶。去菜场买菜,我挑的都是陆梅喜欢的。家里冷冷清清,我把音响打开,音乐声放大,到厨房做饭。CD是我随手拿的,这时我才发现那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我做着饭,脑子里满是那一晚的月光。
陆梅到家,晚饭已经全好了。我把饭菜都端上桌,摆好碗筷,叫陆梅吃饭。她似乎有些惊奇,拿起筷子了还不住打量我。
“怎么了?”我若无其事地问她,“突然发现我变帅了?”
她笑了,说:“你最近回家都挺早啊。”
“你不希望这样?”我说,“我想多抽出点儿时间陪陪你。”
她吃了一口菜,笑着打量我,说:“当然希望。不过我就是奇怪,你怎么突然大发慈悲了?以前怎么跟你说都没用。”
我诚恳地说:“我想想,你一个人在家,是挺寂寞的。又没个人说话……”
她可能和我一样,又想起悦悦了。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道就好……”她开口了,“女人是不是挺麻烦的?不单是有吃有喝就行了,还有那么多说不清的需要……你这人挺怕麻烦的,要早知道这样,真不该跟我结婚了,是吧?”
我想想,说:“那也不是。其实,一个人活着,真要是除了吃喝,再没其他麻烦,到头来可能也没什么意思……不过,像咱们碰到的这事,但愿谁都别碰上才好。”
她忽然放下筷子,盯着我问:“高度,你跟我说实话,你恨我吗?”
我看着她,不能、也不想撒谎。我承认我恨过她,不过时间很短。因为我知道那不是她的错。
“我这么说,你生气吗?”我问她。
她摇摇头。
“我恨你的时间更长呢。其实也不能怪你的。咱俩算扯平了。”
“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她不看我,专心盯着自己的碗,一颗一颗拨着里面的饭粒。好半天她才低声说:“我觉得……你现在好像对我没兴趣了。”
我想否认,可说不出口。
她又说:“不是说你对我不好……其实你现在对我挺好的,比以前还好,尽职尽责,差不多算是个模范丈夫,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可、可晚上……”她瞟了我一眼,脸红了,“你自己知道的,还用我说吗?”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什么。我苦笑一下,说我大概是老了。可陆梅不信。她还含蓄地举证,有时候早上她醒了,发现我那儿是勃起的。她说得我很尴尬,却不知怎么解释。她可能看出来了。
“高度,咱们再生个孩子吧。”这回她是看着我说的。
这句话,前阵子她也说过。当时我以为她是在做梦。过后每次想到这事儿,我就下意识地回避了。现在她当面问我,我没法再逃避。我也奇怪,悦悦走了,我们都寂寞,为什么我没想到再和陆梅生一个?
“怎么不说话?”她看我不吭声,追问我,“愿不愿意,都可以说说呀。”
我只好说:“先等等吧。最近……事情很多。那个病人的事儿,你知道,也很牵扯精力……”
“要是想生,也不费你多少事儿,”她嘟哝,“是我生,又不是让你生。”
“不能这么说……”
“你要真是怕影响工作,我可以等一等。”她盯着我说,“不过你要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最好早点儿告诉我。你知道,我要真想再生的话,也不能拖太久了。”
“我知道。”我说。
她又抛出一个问题:“你这几天,好像有点儿魂不守舍呀?怎么了?”
“没有。”我坚决地说,“好好的。你别疑神疑鬼了。”
我当然不能告诉陆梅,我魂不守舍,是因为林小可。是的,见不到林小可,听不到她说话,我很难受。我不停地想去找她,或给她打电话。我有那么多话想跟她说。我想看着她。
可我必须忍着。
每天离开家去上班,我都想,还好有朱珠分散我的注意力。自从得到特别关注以来,朱珠整个人有了变化。她开始梳头了。第一次是我给她梳的。她的头发又长又密,很久没梳,乱七八糟缠在一起。我用了两个小时,和护士一起帮她梳好,然后让她照镜子。她没说话,但表情有波动。没有女人真正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哪怕她有精神分裂症。
护士说,这几天都是朱珠自己梳的头。每次梳完,还要照照镜子。可在这之前,护士得把镜子藏起来,怕朱珠把镜子打碎,用碎玻璃自杀。朱珠还知道干净了。洗脸,洗手,把衣服弄弄整齐,上了床,鞋也规规矩矩摆好。和以前相比,她有了生气。
我每天都带她散步。
“……听你妈妈说,你从小就特别善良。别人养猫养狗都是因为喜欢,而你呢,就是因为看到它们受伤了,或是在外面流浪,你见了受不了。你还记得么,有一次,你家里闹老鼠,你父母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大老鼠,还找着了它的老窝,发现一窝刚出生、还没长毛的小老鼠,想一起扔了。结果你哭得那个伤心啊,你妈妈只好把小老鼠都给你留下了……”
我絮絮叨叨地说,朱珠听着。她确实听见了,脸上有了浅浅笑容。我想起以前她的疯狂。半个月前,她躁狂发作,几个医生护士都按不住她。我决定实施计划了。我把她抱在怀里。她力气真大,拼命挣扎。我开始柔声呼唤她的名字。一声接一声,抱着她,不让她跑开,但也不那么紧。护士要上来给她注射镇静剂,我示意不用。真是奇怪,在众目睽睽下,我抱着朱珠,像爱人一样抱着,并呼唤她的名字,而她就渐渐安静下来。
朱珠真的好转了。她不再抗拒吃药,或者说,她开始听我的话,愿意吃药。每回护士要给她吃药了,就找我。我把药片和水都准备好,喂她吃药。她睁大眼睛看着我,好像认识我,却想不起来,得使劲回忆。
“朱珠乖,把药吃了,好吗?”我说。
她就乖乖把药吃了。咽下去,再张开嘴,翘起舌头让我瞧瞧,确实吞下去了。
“朱珠真乖!”
我夸奖她,用手摸摸她的头发。她懂了,微微一笑。这以前她也会笑,但那是自笑,没意义的,或者是错乱的。现在护士都说,朱珠的笑容正常了。是那种愉快的、安静的微笑。
她吃了药还是有锥外反应,手抖,脖子僵硬,口干舌燥。我能看出她难受。这时候我就拉拉她的手,轻轻拍拍她后背,或者轻声细语陪她说话。她知道我在安慰她,用无辜的眼神看我,忍受着药物的副作用。她的忍受有了明显结果,躁狂、抑郁和幻听幻觉症状都逐渐减轻了。
我为朱珠的进步高兴。同时烦恼也来了。我早知道会有闲话,只是不知道会有多严重。有一次,我亲耳听到两个医生议论我。那时候我想,只要朱珠的病能好,迟早他们会明白我。没想到朱珠越来越好,流言却越来越多。一天,鲁成的主治医生刘忠跑来找我,问我怎么不设法为自己澄清一下。
“传得太难听了!”他替我气愤,“我听着都受不了。你得想想办法呀。”
“有什么办法?”我不是不在乎,只是无可奈何,“他们又不当我面说,我找谁去解释呢?”
“我怀疑这话是朱从山传出来的。那天我从他们病区过,听他跟好几个人说,什么没职业道德啦,什么和病人勾勾搭搭啦,还说你打着治病的旗号,其实就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你看这像什么话?有人不相信你是这种人,他又说,本来朱珠是他的病人,你跑去鼓动了朱珠父母,非把朱珠转到你那儿不可!又说什么,好多病人家属听说了这件事儿,都在议论我们医院,还有的年轻女病人家,都准备给病人转院了……我实在听不下去,过去插话,让他别在背后议论人,说话要负责任,他滑头得很,又说是听别人说的,气得我够呛!你应该去找他当面谈谈!我给你作证,不怕他赖!”刘忠愤愤不平地说。
我心里一阵翻腾。刘忠就要拉我去找朱从山对质。我拦住了他。
“以后你再听见这些话,就当没听见,也别告诉我。”我说。
刘忠惊讶地看着我,问:“你怎么这样?”
就这样吧。我想。我又能怎么样呢?我从来只做自己做得了的事情,至于别的,随它去吧。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能亲眼看见朱珠一天天好转,一天天恢复健康,这才是最真实的。
2
可是连院长都来找我谈话了。
“高度,知道我想跟你谈什么事吧?”
我说知道。
“那好,说说你现在的想法和感受。”
我不能再不开口。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对院长说了。
“院长,我知道最近传闻很多。您问我感受,我也只能说,一个人想实现某个善良的想法,除非他以大众都认可的方式去做,否则就是障碍重重。我想,如果对别人的评价顾虑太多,可能什么事儿都做不成。朱珠的事情,我问心无愧,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会坚持。”
院长沉吟了半天,然后说:“接管朱珠治疗这件事,你是得到允许的。不过老实说,忽然间听到那么多传言,甚至影响了医院的军心,这是出乎我意料的。作为医院领导,我不能只听一方面的声音,而要平衡全局。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几乎是急切地对院长说:“院长,我仔细研究分析过朱珠的情况,发现她是一个特例。特殊的不是她的发病原因,而是她的身体状况以及个性。她的体质对药物的治疗作用非常迟钝,几乎让我们无从下手;同时又对药物的副作用反应强烈,更增加了她对治疗的排斥心理。另一方面,朱珠是个非常善良、情感脆弱却又经历了不幸的女孩子,如果不能及时地把她从目前的状态中拉出来,等到阴性症状完全控制了她的身体以及思维,那时候一切都迟了。院长,我始终记得你那句话,只要是为了病人的健康,就是合理的。我也知道会有议论,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强烈。因为我的行为,给医院带来了负面影响,我很难受。如果二者真的不能协调,我……我也只能顾全大局。可那样的话,也许有一个年轻姑娘的青春和健康,就会成为流言和群体利益的牺牲品。”
我一口气说完,有些激动。
院长听得很认真。最后他说,这件事情他得考虑考虑。在有决定之前,让我注意自己的言行。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我胸口很闷,有种要爆发的冲动。我跑到花园,绕着一个花坛转了一圈又一圈。我觉得我也快病了。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正烦着,没好气地接通,里面却没声音。
我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冲里面大声嚷嚷:“谁啊?说话!”
半天,里面传来林小可的声音。
“是我。”
就这么一句。真见鬼,我的怒气一下子就没了。我赶紧拿着手机走到僻静处,生怕林小可会把电话挂断。可我对着话筒,却又说不出话来。
她在那头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不是对我发火。可你要真有委屈,我宁可当你的出气筒。要不然,你怎么办呢
我鼻子一酸,喉咙发堵。为什么我的委屈她全知道呢?我不敢开口,怕自己不争气会掉泪。她好像能看见我的样子,在那边不说话,也不挂电话,等着。我好容易才平静一些,能开口了。
“对不起,”我说,“小可,我一直想你。”
她平静地说她知道。她还知道张迈找我的事情。本来那天我跟她说以后不再见面,她就怀疑是这样,果然证实了。张迈向她承认了实情,她和张迈大吵一架。正是在吵架的时候,她才想明白了。
“我没法儿再骗自己,我不爱他。我和他已经分手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你没关系。”她冷静地说。
我真想立刻抱住她,吻她。我那么强烈地想她,又觉得对不住她。
她接着说:“算了。最少咱们还可以做朋友,对吧?跟我说说,刚才怎么那么生气?我还是第一次听你那样呢。”
这时候转换话题是一种逃避。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我把和朱珠有关的事情一一说了,包括和院长的谈话。
“怪不得你生气。”林小可说,“太过分了。”
“是啊。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可还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叹气,说,“我不就是想救一个病人吗?怎么就这么难呢?”
“哥伦布当年说地球是圆的,还被教会活活烧死了呢。”
“我可没那么伟大。要是得付出那样的代价,我估计得当逃兵了。”
“想撤退了?”她一针见血地问我。
我承认她猜对了。
“最主要是孤独。”我为自己开脱,“像唐吉诃德,和风车决斗,有什么用呢?”
她沉默片刻,意味深长地说:“你忘了,还有我呢。”
还有我呢。我的眼泪出来了。我悄悄抹掉。我知道我不会放弃了,因为至少我还有林小可。
3
我不管人家怎么说,照旧按我的做。我想我只对病人负责。可意外又来了。我查房时朱珠还好好的,甚至跟我聊了几句。过后我到检查室给一个病人做心电图,护士匆匆跑来叫我,说朱珠又犯病了。
我忙跑回病房,看见朱珠扒着窗户的铁栅栏,疯狂地摇,歇斯底里地哭叫。旁边一个病人也很躁狂,还在冲朱珠嚷嚷。
“你以为你了不起啊?跟你说话你还不搭理!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爸爸是谁吗?知道我妈妈是谁吗?告诉你,说出来吓死你!吓得你趴在我脚底下,哭着喊着求我来理你,我都懒得瞧你一眼!你还不跟我说话……告诉你,我知道你站窗口看什么呢!你不就是看男人吗?瞧你那个德性,还以为自个儿多招人爱呢,站在窗口看男人……告诉你,就你那傻样儿,根本没哪个男人能看上你……”
护士把那病人硬拉走了。我一看这情形,就猜出个七八成。果然护士长告诉我,朱珠好好地站在窗口看外面,那病人撩朱珠说话,朱珠不回答,几个来回,那病人就发狂了,骂朱珠那些话。看来朱珠也是听懂了,要不然不会那么伤心。护士都知道我对朱珠的特殊治疗,所以朱珠发病,她们只是看着,注意她的安全,并不强制让她镇定,然后就是赶紧找我来。
弄清情况,我走到朱珠身后。她悲痛欲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出自内心同情这个姑娘,她有什么错呢,她只是想要一份爱而已。我没有马上去拉她,只是轻轻地叫她的名字。
“朱珠,朱珠,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呢……”
我一次次重复这句话。渐渐的,朱珠的哭喊声低下来。最后,她的哭喊变成了抽泣。她慢慢转过身,满脸是泪,看着我,又伤心,又委屈。我张开胳膊,温柔地看着她,和她说话。
“朱珠,你是好女孩儿。别怕,你是好女孩儿,我会保护你……”
朱珠听懂了。她的眼泪哗哗地流,慢慢走过来,靠在我胸前。我轻轻抱住她,抚摸她头发,安慰她。她完全镇静下来。后来我发现她靠在我怀里睡着了。
一屋子人都呆呆的。我给护士长做个手势,她才回过神,跑过来,帮我把朱珠扶上床睡了。
第二天,院里开会。其它工作安排完,院长说了朱珠的事情。
“……今天还有一件特别的事情,我要向大家说明一下情况。关于高度医生对病人朱珠治疗这件事,由于病人病情特殊,所以相应的,高医生也对病人采取了特殊的治疗方案。这件事情,是经过院领导同意的。由于其中一些细节比较敏感,所以不宜在所有人面前公开讨论。我要强调的是,高医生之所以这样做,惟一的目的就是为了病人恢复健康,绝对无关他的人品。另外,我要补充的一点是,这种做法,既是一种治疗,也是一次探索!希望我们医院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能支持他的工作!”
不知道院长是看见了那一幕,还是有人告诉了他。我想,天下自有公理。
我每天和林小可通电话。有时一天好几次。我们都像是心照不宣,不谈感情,只说工作。我们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可都没有控制力。仅剩一点儿毅力,我们用来克制着不见面。可我
不知道,这能维持多久。
即使这样,也很快被陆梅发现了。她又一次提起要孩子的事情。我没办法。晚上我们做爱了。我特意关了灯。过后我们各自躺在黑暗中,谁也不说话。我闭着眼睛,却看见了林小可。我想她,想得要命。
突然我听见陆梅的声音。
“你刚才想的是谁?”
我吓了一跳,转头看她。房间没开灯,看不清她的表情。我只能掩饰。
“说什么呢?”
“你别骗我了……我是女人,在这方面,女人是很敏感的……更何况,你从来都不善于撒谎……”她一副明察秋毫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