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道:“真是见鬼,你这老变态,不买。Khoung(越南语),不买。”
“不买?”那农夫大吃一惊,所有销售员被顾客拒绝都是那副德行。
“Khoung。Chao Ong(越南语:晚安)。”
“Chao Ong,dai-uy(越南语:晚安,队长)。”
“No dai-uy,Trung-uy(不是队长,是中尉)。”
“Ah,Ah,Trung-uy,Hokay,Chao trung-uy(越南语:哦,哦,中尉,晚安,中尉)。”
我们走出来,那位步兵说道:“中尉,你说这叫什么事。我们为了这帮人战斗,搞得全身湿透,还要吃子弹,结果他向我们兜售色情照片。”
“生活不讲公平。”
“长官,即便这是牢骚抱怨,可也很有道理。”
之后,那晚我们总算安稳睡了一会儿,黎明醒来时,依旧细雨霖霖。队员们睡眼蒙眬走回营地,留下一支小分队继续留守。稻田被水淹没了,水蛇在里面游动。我们都能看见蛇在水面之下一溜而过形成的波纹。有支武装队伍困在一个高地上,不得不从村民那借了舢板才得以从“岛”上回到陆地。队员们就像是劳改犯,垂头丧气朝营地走去,早就不指望新的一天能有多少不同或新颖之处了。我活动身子想让自己暖和一点儿,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筋疲力尽。不过是在前哨待了一晚我就心力交瘁,我不禁想这支队伍其他人又如何呢,他们接连数月守卫防线。但是我很快就意识到:他们已经没有知觉了,除了间或袭来的恐惧。
接下来的日子都是如此这般。没多少战斗,可却有无尽的苦楚。有一周,第一排军官告假,于是我被任命指挥该排。那周我们唯一的伤员是一位小组组长,他因为被蜈蚣咬了住院治疗。真正的战斗已经挪到中央高地的德浪河谷(Ia Drang Valley),曾因小大角战役(Little Bighorn)而威名显赫的第七武装骑兵团(Seventh Calvalry)在那与北越进行了激烈战斗,这也是当时最惨烈的一场战役。不过岘港那时风平浪静。几乎夜里每到整点,无线电员就开始背诵:“一切正常,没有异样。”我参加了两三次巡逻,除了和狙击手交火之外,没有其他的交战。一切正常,没有异样。连队两名机关枪手踩到地雷去世了。一切正常,没有异样。我们沿着防线来来去去,在布满陷阱的地方巡逻,挖散兵坑,等被雨水冲毁了,又重新挖。大雨不绝。即便我们能睡着,一般也是睡在湿泥里。夜里守卫的时候,神经紧张,冷得发抖,每小时定时汇报情报:一切正常,没有异样。一天早上,B连一位哨兵被敌军探子杀死了。雨依旧下个没完没了。北越军朝我们扔来几颗炸弹,可是不够远,在离我们铁丝网很远的稻田里爆炸了,升起灰色浓烟,脏水和泥块四溅。敌军六轮60毫米迫击炮砸在离查理六队两百米远地方。没有伤亡人员。一切正常,没有异样。
月末,北越军向村子发动了小规模袭击。那晚雨不算大。雨从低沉的天空中掉下来,像是从溃烂的伤口中流出脓水。我和第二小组组长科菲尔(Coffell)中士在一个湿冷的散兵坑里值守,他是从另一营转到1-1部队的,我们聊天说话,以驱赶睡意。我们说起老家、女人还有恐惧。面前,河流两岸的雨林被一层厚厚的烟雾笼罩着。那些树木像是生长在积雪厚重的堤岸上。科菲尔悄声对我说,他很怕那些“小跳球”:地雷,从地里往外爆炸,高度能及腰。他明天上午要出去巡逻,祈祷自己千万不要踩到这些“小跳球”。他以前的连队指挥官就惨遭厄运。
“长官,地雷炸掉了他一条腿,从大腿以下都没了。股动脉断了,血喷涌而出,就跟开闸的水一样。我们压根止不住血,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所以我们从田里挖土填伤口。我们不停往残肢塞土,可是不管用。长官,哦,我恨透了那些小跳球。”
我们身后的那个村子传来自动步枪射击的声音。某位民兵用卡宾枪射击。
科菲尔骂道:“妈的,这帮民兵又朝影子乱开枪。”
“影子是没有自动步枪的。我听着像AK枪。”
这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好像一堆干燥的灌木着火了一样。手榴弹爆炸了,我们头顶上方,好几条曳光弹的红色尾巴。好几枪打到附近守卫点的沙袋上,差点就要射中机关枪手。我低低趴着,拿起战地电话,呼叫排中士道杰(Dodge)。他和另一小组在校舍位置,也就是村子对面。我问他,能否判断出开火源头。
“长官,不行。我们动弹不得,头都不敢抬。有自动武器朝校舍射击。应该是在村子附近,可我不知道确切位置。”
“察力队可能在我们后方。有人受伤吗?”
“长官,没有,不过我这老家伙差点被左右两边子弹打死。四五轮子弹都打到我旁边墙上,掉了好多灰……”
又有两枚手榴弹爆炸,电话也断掉了。
“道杰,能听见我说话吗?”我问,连续按了好几次接收器。无人回应。手榴弹把电话线切断了,我现在有个小组被打得无力反击,还失去了联系。
我翻过散兵坑的矮墙,匍匐爬到路边,想看看能否找到敌军的枪口。我看到了。北越军就在村子里,朝四面八方开枪。路面上,分明有一排红色亮点,朝我快速移来,还有子弹从我耳边嗖一声飞过,如此之近,我都能感受到那股冲击力。背后放枪,我恨得咬牙切齿,我赶紧又翻回去。
“科菲尔,敌军在我们后面。叫你的人出动,告诉他们,面朝马路,看到路上任何移动的物体都别放过。”
“遵命,长官。”
我俯卧爬向无线电,听见自己的心脏敲打着湿泥地面。“查理六号,我是查理二号真人。”我想和尼尔联系上。“能听见我说话吗?”只有静电噪声。“六号,二号请求对一号点照明。六号,听见了吗?”还是静电噪声。有位步兵趴在我旁边,拿着M-14枪对着马路。他扭过头来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是谁。黑暗之中,我只能看到他无神憔悴的眼睛从头盔边缘下方打量着我。“六号,我是二号。要是听到了,我身后村子有维克多察力队。一支分队已经被自动武器扫射打得无法还击,手榴弹把电话线切断了。请求对一号点照明。”静电噪声像是在嘲讽我,发出一阵嘶嘶声。我一拳头打在无线电上。PRC-10型号无线电是二战老古董,只要出现危机,它就一定会临阵脱逃,百试不爽。
试了足足有十五分钟,我终于连上连总部了。尼尔说他根本不知道有交火。
“就在我们身后,是刚才。这会子停了。”
他说:“我什么也没听到啊。”
“长官,那时因为现在停了。之前确实有。能给一号点照明吗?也许我们能逮到那些北越军。”
“查理二号,我之前什么也没听到。”
“六号,就在村子里!维克多察力队就在我身后的村子里,他们和民兵干上了。我第一小组都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我明白为何尼尔上尉什么动静都没听到:他位于连队营地,在前线后方半英里之地。他几乎每晚都睡在那儿,或是在指挥处掩蔽壕里睡觉。有天晚上我们尤其体力透支,他对我说:“你们大家伙在那里值守,我却在帐篷里睡大觉,我心里真是不好受。”我回答说:“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查理二号,你们有伤亡吗?”
“没有。”
“你感觉自己能应付过来吗?”
“收到,不过给点照明应该更有益处。”
“随时向我汇报。六号真人离线。”
“二号离线。”
最后,照明也没有来。没人拉我一把。
我向尼尔汇报完之后,这次小战斗便停火了。我们联系上民兵指挥官,他回答说:“现在没事了,北越军走了。”
我又向尼尔汇报。“六号,维克多察力队撤走了。我方没有伤亡,经过搜索核实了。”
“收到,你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我回答:“一切正常,没有异样。”
第二天早晨,我坐在连队食堂,麻木的双手捧着杯咖啡。那次开火之后我都没睡觉,我们都没阖眼,一直保持高度警惕,因为据消息,一个营的敌军正朝我们推进。我们严阵以待,保持清醒。敌军某位狙击手时不时开枪,雨下个不停,不过最终无事发生。黎明时,我们回到营地,留下部分人员原地留守或出去巡逻。
当我坐在尼尔上尉对面时,雨还没停。外面,队员们排队到沸水炉子给自己的餐具消毒。我昏昏欲睡,真希望自己能干干净净、不受打扰地好好睡上四五个小时,可是我还要去一个新防守点布置通讯电线。这一整天几乎都要赔进去了。我还要去跟踪我们排的一单“案子”。尼尔在校舍附近发现一堆C类配给品的空罐头,这让他非常不爽。他要求保持战地整洁。所以,我必须去核实谁把这些罐头埋到地里。我自我提醒,千万别忘了这事儿。战场之上,一定不能乱扔垃圾。我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自己越发人不人鬼不鬼。我顾影自怜。没人逼着我参加海军陆战队,也没人逼我主动申请到连队来。这都是自找的。道理没错,可知道这个道理也解决不了燃眉之急:我太累了,好想睡觉。
尼尔说,他看了我的服役档案,发现我来越南九个月,还没申请过疗养休假。次日有飞机去西贡,还有个空位。他问我,想去西贡疗养休假三天吗?我毫不犹豫就说想。哦,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
黄昏时候,绿棕色的迷彩C-130飞机降落在新山一机场(Tan Son Nhut airport)。我们坐汽车前往西贡,车窗上还有铁丝栏,以免有人丢手榴弹搞恐怖袭击。汽车在迈耶庭院(Meyercourt)门前停下,这家酒店是专门给疗养休假的战士预订的。酒店四周的高墙上还有铁丝网,入口处有一个沙袋垒成的哨兵点,一位军警拿把猎枪站岗。我站在位于八楼的房间阳台上向外看,一艘照明船发出一道道光线,照亮了城市南部的沼泽地上空。天际线那儿,炮火一闪一闪,枪声一阵一阵。唉,即便是在西贡,也休想逃出战争的五指山。可是房间物美价廉,有淋浴有床,一张有床垫和干净被单的名副其实的床。我洗了个热水澡,真是人间乐事啊,躺在床上,一睡就是十五小时。
次日清晨,我终于脱离了战争的魔爪。这是该市相对安静的一片区域,街道两边,树高叶繁,散步很久很远也看不到战士、妓女或酒吧,只有寂静无声、绿树成荫的街道,还有白墙红顶的别墅。在一条小巷子里,有一家咖啡店。我走进去吃早餐。清晨的咖啡店凉爽宜人,气味清香,其余的顾客就只有两位越南姑娘,长相可爱,穿着橙色奥黛裙。服务员递来一份菜单。有菜单!我居然还可以选食物,过去几个月都没享受这份过奢侈。我点了果汁、牛奶咖啡、刚出炉的果酱黄油羊角面包。美餐之后,我坐在椅子上,阅读威尔士作家狄兰·托马斯(Dylan Thomas)的作品集。这本书是我妹妹送给我的,它带我远离了越南的战火硝烟,飞到威尔士那安定祥和的山脉,以及威尔士布满岩石的海岸,鹭在那自由翱翔。我喜欢《蕨山(Fern Hill)》和《十月的诗(Poem in October)》,不过读不懂《死亡也休想横行霸道(And Death Shall Have No Dominion)》。我对狄兰·托马斯的生活经历知之甚少,不过我猜想,他肯定没有参加过战斗。凡是切身参加过战斗的人,都会坚信,死亡可以横行霸道。
我正要离开时,一位独臂老妇人走过来乞讨。她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五十岁,炸弹夺取了我的左手。1962年,我丈夫在和北越军作战时牺牲了。请赏我二十越南币吧。”我给了她一百,她鞠躬谢谢我。狄兰,你有本事和她说,死亡休想横行霸道。
我在西贡的第二天,在城市一个喧闹嘈杂的封闭市场里碰到一位印度丝绸商,他问我喜欢西贡吗。我回答说非常喜欢。要是和农村的脏乱差比起来,这个城市简直是美如天堂,富丽堂皇。他很伤心地说道:“是的,你说的没错。这个国家不太对劲。我想是因为战争。”
晚上,我在洲际皇冠酒店(Continental Palace Hotel)的阳台上享用了一顿晚餐。这是家法式复古风格的酒店,服务员彬彬有礼却不低声下气,举止高雅却不目中无人。我坐在阳台上一张铺着亚麻布的餐桌旁,边上有道拱门,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好几位法国种植园主人坐在我对面,他们都是当年留在了印度支那半岛的法国殖民者。他们的皮肤被太阳晒得发红,穿着棉质上衣,卡其短裤,正在喝冰镇的白葡萄酒,他们那饮酒就餐的闲雅姿态就好像这里是巴黎香榭丽大街或是塞纳河左岸。他们很是惬意畅快。我蓦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看到享受当下生活的人了。
一位服务员走过来,问我点什么。
我用法文说道:“Chateaubriand avec pommes frites, s’il vous pla t(大份烤牛排,外加苹果和薯条,谢谢)。”
服务员是位上了年纪的越南男子,一副老乡绅做派,听到我那不地道的法文口音,蹙眉用法文说道:“Pardonnez-moi, monsieur. Le chateaubriand est pour deux(先生,不好意思,大份牛排是两人吃的)。”
“我知道,我就要点大份。”我改用英文回答了。
服务员继续用法文问:“Bien, Vin Rouge(好的,红酒呢)?”
我半法文半英文说道:“噢,红酒,要一瓶。”
服务员说英文了,“可就您一人。”
“别操心,我能喝完。”
他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便走开了。
等着上酒的时候,我观察对面那些侃侃而谈的法国人,也许说了什么笑话,他们不时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连我这个旁人都不禁觉得心情舒畅起来。这多少与这些人悠闲的姿态有关系,还有他们的朗朗笑声,以及刀叉轻吻盘子的悦耳之音。畅饮一杯也令人神清气爽。吃完大份牛排,干掉了半瓶红酒,我终于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了:正常生活。我睡了两晚踏踏实实的安稳觉,洗了澡,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我觉得自己正常了——我的意思是,我不觉得胆战心惊。我从死亡的牢笼里解脱出来了,远离了前线、受苦受累的农民、伤痕累累的战士、泥泞、大雨和恐惧。我重生了,又爱上了生活。坐在对面的法国人不是苟延残喘,而是活得滋润。眼下,我属于他们这个清平世界。我暂时性地重回人类社会的公民队伍。
我又喝了点酒,白色亚麻餐桌布上的酒瓶留着露珠,那样子真令人喜欢。我突发奇想,要不逃掉算了。这念头真是刺激有趣。我可以留在西贡过点好日子。当然,我深知这是不可能的。身体上,这就行不通。我是白人,就算是和最强壮的越南人比,我也高出好几英寸、重好几磅。军警肯定会把我揪出来的。而且,我对自己的队员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使命感。他们是我的战友,我不能弃之不顾。逃兵犯下的真正罪行是:离弃战友。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不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全力应战。我们别无选择。逃离是不可想象的。我们每个人既是为自己也是为身边的人而战斗。除了死亡或重伤,唯一能走出越南的途径就是赢得战争。我们为生命而战。不过,幻想逃离也挺好的,自欺还有选择。
C-130飞机滑行停下,我们二三十个人站在停机坪上。三天的自由生活画上句号了。站在我旁边的一位年长的枪炮军士讲笑话逗大伙开心。他知道的笑话比舞台剧的喜剧演员知道的都多,他说了一个又一个。他曾参加过硫磺岛以及朝鲜的战役,来越南已经七个月了。他是位老兵,那张饱经风霜的棕色脸颊就是最佳证明。他那如同快枪子弹的笑话让我们乐不可支,我们暂时遗忘了自己即将前往的地方。也许他也在通过这种方法逃避自我。不过,当C-130飞机的舱门打开,里面的尸体,笑话和笑声戛然而止。死尸装在绿色橡胶尸体袋里。我们之所以判断出那是尸体被搬下来时,是因为里面的靴子在袋子上造成一个个凸起的隆包——为什么死尸的靴子总让人痛苦不堪?
大家情绪不再,无人言语。我们静静地看着机组成员搬着死尸从活动梯上走下来,然后放到停在旁边的救护车上。那种古老熟悉的感觉又向我袭来,一种令我颤栗的恐惧。那位满腹笑话、三朝战役的资深枪炮军士摇摇头说道:“该死的战争,该死的战争。”
节选自纪实文学《最残酷的夏天:美国人眼中的越南战争》
锐锋尚
通往幸福大门的绊脚石
曾子航
大家都看过金庸的名著《天龙八部》吧?还记得段誉为何对王语嫣一见钟情吗?因为她长得太像他当初在一个山洞里偶遇的一位神仙姐姐。只不过后者不是人,而是一座雕像。虽然只是一座雕像,段誉却在它身上找到了一个男孩子对梦中情人的全部想象!当他第一次看到王语嫣时,他真的以为那座雕像复活了。与其说他爱的是王语嫣,不如说他爱的是神仙姐姐。王语嫣不过是个替代品,尽管二者极其相像。这就是“梦中情人的光环效应”。我们常常以为自己疯狂爱上了某个人,其实那个人仅仅是梦中情人在我们生活中的一个投影而已。然而,我们并不自觉,反倒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我们每个人的梦中情人又是怎么产生的呢?
心理学告诉我们,一个人对梦中情人的需求,往往来源于他(她)孩提时代对未来的一种想象。众所周知,尽管儿童的身体最弱小,想象却最丰富。当我们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我们就羡慕起天空自由飞翔的鸟儿;在我们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时候,我们却幻想手握钢枪去守护自己的家园。为了弥补外在世界的缺憾,每一个孩子都会在内心幻想出一个非凡的世界。如果是一个男孩子,他就会想象自己是个英雄,随时整装待发,去营救处于危难中的弱者。稍大一点,这个弱者的形象越来越清晰。她是一个美丽的公主,她被困在古堡里,周围尽是妖魔鬼怪,她急切地等待着王子飞奔而来!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孩子都是在童话的熏陶下长大?因为童话是一个梦,它让弱小的孩子们尽情展开想象的翅膀。男孩子在那里完成自己英雄救美的壮举,女孩子则把自己打扮成可爱的小公主(贫穷的灰姑娘),等待高贵的王子从天而降。
为什么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因为美人是英雄必须拯救的对象。只有在美人那里,英雄情结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释放。
为什么女孩子都喜欢做“白马王子”的梦?因为只有白马王子才能给她穿上水晶鞋,带她走进华丽的宫殿,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还有一种说法,我们对梦中情人的期许,在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对理想父母的想象。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两对父母形象,一对是理想的父母,一对是现实的父母,二者并不完全对等,但却密不可分。如果现实的父母满足了我们的全部愿望,理想的父母就会和现实的父母合二为一。
反之,我们就会对现实的父母不满,从而幻化出理想的父母形象,来替代现实父母的种种缺憾。到了青春期,理想父母(异性的一方)会渐渐衍变成一种叫作“梦中情人”的完美典范,成为我们未来择偶的重要模板。
之后,这个梦中情人会变成一幅画,被珍藏在我们心中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被偷偷拿出来观赏、回味、感慨。倘若我们在生活中遇到心仪的异性,就会忍不住把他(她)跟画中人进行比较、衡量,看看他(她)是不是自己苦苦找寻的那个梦中情人。一旦感觉到位,无论男女,都会陷入这种“梦中情人的光环效应”中,然后不由自主地把想象中的这顶光环戴到现实生活中遇到的那个人身上。这时,我们以为找到了爱情,其实不过是一种热恋的状态而已;我们以为找到了梦中情人,其实不过是个虚幻的梦。一旦光环作用褪去,我们就会如梦初醒,原来他(她)不是我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尽管二者表面上有相似之处,但骨子里却有着天壤之别。
熟悉《飘》的读者都知道,郝思嘉一直深深爱恋着英俊潇洒的卫希礼。直到有一天,她才顿悟,她爱的那个卫希礼完全是她想象出来的,并不是真实的卫希礼。那只是她在少女时代编织的一件美丽衣裳,正好卫希礼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来到她的门前,一头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恍惚间,她以为她的白马王子来了,就情不自禁地把那件织好的衣裳给他穿上了,不管他穿得合身不合身,也不管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这不过是一个梦,一个少女幻想白马王子的梦而已,碰巧卫希礼闯了进来,成了她的男主角。直到有一天,她看到这个男人原来是这样软弱、这样可怜,全然不像她当初梦想得那样完美无缺,于是她的梦醒了。
在老版《天龙八部》中,段誉最后跟王语嫣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在金庸老先生重新修订的新版《天龙八部》中,段誉和王语嫣最终却分开了。因为段誉发现王语嫣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神仙姐姐,她比神仙姐姐小气多了,俗气多了,也难看多了。看来,不仅是段誉梦醒了,连作者金庸也梦醒了,他们都懂得了为王语嫣所吸引并非源于真爱,仅仅是“梦中情人的光环效应”在起作用而已。
热恋时我们爱上的其实是心中的一个幻影。
在刚刚坠入情网的时候,很多人往往不是爱上对方,而是产生了一种幻觉,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旦梦醒了,就感觉对方糟透了。郝思嘉对卫希礼,段誉对王语嫣,都经历了这样一个从做梦到梦醒的过程。
这就有点像我们在看一部自己喜欢的电影时,常常很难区分明星和他(她)所扮演的角色之间的关系,甚至会把明星跟角色完全画等号。直到有一天,我们看到了明星的负面报道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她)演的只不过是个角色,和真实的他(她)根本是两码事!
古往今来,人们常爱说的一句话是“爱情使人变得盲目”,这里的“爱情”指的就是这种在热恋当中迷失的状态。所以,当很多人终于认清另一半的真面目时,往往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深深的失望:“我热恋的时候,是不是眼睛瞎了?!”只不过,那个让你眼睛变瞎的罪魁祸首不是对方,而是你自己。换言之,是你自己内心的幻影把你欺骗了,对方是无辜的。
很多人常常把热恋跟爱情画等号,以为疯狂地爱上某人就如同找到了真爱,其实这是一种错觉。热恋是什么?热恋是我们将内心幻想出来的一个理想形象,投射在另一个现实生活中遇到的人身上,然后疯狂而盲目地爱着这个人。有时候,他(她)未必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有时候,我们看不到他(她)真实的一面。所以说,热恋只不过是我们爱上的那个幻影,恰好在某个你认为相似的人身上“投了胎”。这就是“梦中情人的光环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