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埃德蒙兹说,“只是没有按照杀手给的名单中列出的顺序,这个名单上有六个确定的名字,那么,杀死的三个——”
“两个半。”巴克斯特打断他。
“……是随机的,杀手甚至没宣布对他们的死亡负责。连环杀手不会这样。这是另外一个案子。”
沃尔夫看上去很满意,他转身面向巴克斯特。
“我明白你喜欢他的原因了。”
埃德蒙兹开心极了。
“没有吧。”
埃德蒙兹的笑容消退了。
“在她受训的那六个月里,我可没有让她跟我共用办公桌。”沃尔夫告诉埃德蒙兹。
“快干正经事!”巴克斯特吼了一句。
“你们找回那个呼吸器了吗?”沃尔夫问。
“那个小罐子后来给焊好了。里面一点儿药都没有,只有一种我叫不上名来的化学物品,”巴克斯特说,“我们对它做了分析,很明显,这种化学物品是在学校的化学实验室里合成的。这完全不是开玩笑,你别抱太高期望。”
“说到这个,”埃德蒙兹插嘴道,“杀手必定在谋杀前不久接触过那个呼吸器,很可能就在那天早上。他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杀害市长?这意味着他不是想报复,更多是想造成戏剧化的效果。”
“有道理。”沃尔夫点头道。他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谈起刚才那个似乎有些禁忌的话题,“名单上的人怎么样了?”
巴克斯特马上紧张起来。
“这一块不归我们管。我们只管鉴定已死的人,不是马上就要——”她打住了,这才意识到她在跟谁说话,“你可以去和你的搭档谈。”
沃尔夫站起来准备走开,却又停住了。
“你们从钱伯斯那里听到什么了吗?”他随意地问道。
巴克斯特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疑惑:“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沃尔夫耸耸肩。
“只是想知道他是否了解事件的进展。我感觉我们需要所有人的帮助。”
沃尔夫厌倦了办公室所有人都盯着他的后背看,于是走进了会议室,那里有人用漂亮的字体在他做的两个大号尸体复制品上随意涂写了“拼布娃娃”几个字。他的心情越来越沮丧,固执地拒绝承认自己不知道怎样用电视播放那段监控录像,而它就被困在那个愚蠢的U盘里。
“电视机边上有个插孔,”比他年长十五岁的芬利走进了房间,“不,在这儿,在下面——哦,我来弄吧。”
芬利拔出了插在电视机背面出风口的U盘,重新插好。蓝色菜单页只显示出一个文件夹。
“还有什么消息是我不知道的?”
“我们派了警员去保护加兰、福特和洛克伦。我们只能先关注那些在伦敦的人。”
“向我发起挑衅,然后又去其他地方杀人?”
“没错,应该是这样。另外的警力用来保护名字相同的人,但他们不是我们要关注的。”芬利说,“关于维贾伊·拉纳的所在,你的猜测和我们差不多。他是个会计师,住在伍尔维奇,五个月前失踪了,当时税收检查员发现他在耍花招。他在诈骗科嫌疑犯的名单上,但他们那里似乎没有太大进展。不管怎样我要求他们随时通报信息。”
沃尔夫看了一下表。
“离星期三还有三十八小时。为了他好,祈祷我们先找到他吧。另外几个人呢?”
“加兰是名记者,肯定少不了敌人。我们找到了两个艾什莉·洛克伦,一个是女侍,另一个才九岁。”
“但我们要求警员对这两人都加以保护,对吧?”沃尔夫问。
“当然。福特是个保安,我想他可能请长病假了。”
“有联系吗?”
“没有。还没联系上。之前提到的人都已经找到了,并且派人去守着他们的住所了。”
沃尔夫有一瞬间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么,伙计?”
“不知道维贾伊·拉纳拿着他那做了手脚的账本在躲避谁,这种做法真的好聪明,让我们替他们去找那个失踪的家伙。”
芬利点点头。
“如果我们由着他躲藏,不去找他,这样对他也许更好。”
“也许。”
沃尔夫的注意力转到了芬利带进来的一沓文件上。最上面那页里有一张中年妇女的照片,穿着件性感内衣估计是在挑逗某人。
“那是什么鬼东西?”
芬利笑了起来。
“你的粉丝!他们称自己是‘沃尔夫帮’。现在你成名人了,所有那些从阴暗角落里爬出来的疯子都跑来向你求欢了。”
沃尔夫飞快地翻过前面几页,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同时,芬利在另外三十页里翻找着,将不合格的随手丢到会议室的地板上。
“有创意!”芬利说,“这个女孩子穿着‘放过沃尔夫’字样的T恤。我也给自己搞了一件,不过跟她的不一样。”他咕哝道。
沃尔夫觉得自己本该料到这一幕的。他曾有过这样的经验,某个恶魔一般的罪犯被判刑后,有几天时间会被邮件淹没。同理,他在勾勒一个杀手的某些特征时,几乎可以描绘出这些绝望的写信者的形象:孤独的、不善社交的女性,长期遭受家暴,深受错误理念戕害,认为没有人是真正的恶人,只有她们才有可能拯救这些被误解的法律的受害者。
沃尔夫知道这种令人困惑的消遣在美国非常盛行,那里有些组织鼓励人们去和三千名死到临头的囚犯通信。诱因是什么?他真是想不通。沉溺于一段关系的悲情的电影式结局?因为那些人大限将至所以不存在承诺问题?又或者只是想在重大事件中插上一脚,而非平凡地度过他们的世俗人生?
他知道不可以把自己的观点公之于众,不能因为怕被人指责政治不正确就对有争议的真相做出义愤填膺的反应。那些人看不到这些人的罪行,只有像沃尔夫这样的人才不得不凝视这些邪恶的掠夺者毫无悔意的眼睛。他真想知道,如果这些消息闭塞的人经历过自己的鞋子被犯罪现场的血浸湿,看到过笔友的恶制造出的破碎家庭,他们中有多少人还会拿起笔来写这种信?
“呵呵,瞧瞧这个!”芬利喊道,他的声音有点过于兴奋,办公室里好几个脑袋都转了过来。
他举着的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美丽的金发女子,穿着化装舞会上的女警装束。沃尔夫愣住了,说不出话来,这张照片可不像来自男性杂志的封面。
“丢了。”这种为了博他眼球的自恋狂行为实在让他受够了。
“可是……小姐……来自布莱顿……”芬利读着这封邮件剩下的部分。
“丢了!”沃尔夫吼道,“我要怎么播放这个录像?”
芬利坐到沃尔夫旁边的椅子上,随手把那封邮件丢进了垃圾桶,按下了遥控器。
“如果两星期后你死了,你可别后悔哦。”他喃喃地说。
沃尔夫没有理他,专心盯着大屏幕。粗糙的画面来自全能食品工厂的监控器。双开门被一只盒子顶开,背景是压抑单调的光线,廉价劳工们正机械地做着重复动作。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门边。毫无疑问,是个男的。埃德蒙兹重看了一遍录像,以门框为尺度估算,这人的身高在一米八以上。这个男人与其他工人一样穿着一条沾满油渍的围裙,戴着发网和口罩,但他是从外面进来的。他自信地走了进来,犹豫了一小会儿要往哪个方向去。接下来的两分钟里,他在食品包装盒那里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然后又走向双开门,消失在外面的夜色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嗯,这是浪费时间。”芬利叹了口气。
沃尔夫要他倒带重放,并停顿在凶手图像最清晰、像素最高的那个镜头。他们凝视着那张被遮住的脸。技术团队已经做了处理,不可能有更高的清晰度了。他戴的发网下面似乎没有头发,是个秃头,至少剃得极短。唯一可以辨别的是那条围裙,看上去似乎沾有干了的血迹。
纳吉布·哈立德原本是不可能被外人接触到的,只能说凶手做了最缜密的计划。沃尔夫估计(显然是错误的),凶手是在杀死了哈立德之后再去对付更容易的目标。他不知道另外那五个受害者是否在这之前就已经被肢解了,更重要的是,为什么?
第九章
2014年6月30日 星期一 下午6:15
埃德蒙兹举着两只小瓶子凑到灯光下看。据说一只瓶里装的叫“碎粉红”,另一只叫“舍伍德”。他仔细观察了三分钟,还是没有分辨出这两瓶指甲油有什么区别。
他站在占据了塞尔福里奇百货商店一层绝大部分面积的化妆品店里。那些摆放得杂乱无章的柜台有点像海洋中的第一岛链,抵挡着从牛津街涌进来的潮水般的人流,然后把他们分流到各个商店去。他曾有好几次与同样面孔的没头苍蝇一样的顾客迎头相撞,顾客们三三两两毫无目的地在口红、眼线、高光提亮乳液的柜台之间晃悠,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请问您需要什么?”一个妆容干净的金发女店员问他。她身着黑色制服,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让人搞不清楚她是不是在嘲笑埃德蒙兹乱蓬蓬的头发和紫色的指甲。
“我要这两种。”他高兴地说。他把两个瓶子递过去时,一抹紫色闪过她的胳膊。
那女人讨好地微笑着,一扭一扭地绕回到她那个小王国的另一边,想从埃德蒙兹身上敲出更多银子。
“我喜欢舍伍德,”她说,“但我深爱着碎粉红。”
埃德蒙兹看着这两瓶难以分清的东西可怜巴巴地立在她递过来的巨大的购物纸袋里。他确定自己把收据放在钱夹里了,他希望这笔费用能够报销。万一报不了,这两瓶闪闪发亮的指甲油就要花去他本月一半的杂货预算了。
“还需要别的什么吗?”交易完成后,这个女人又恢复了刚才冷若冰霜的模样。
“噢,我要怎么出去呢?”
埃德蒙兹忘了自己二十五分钟之前是从哪里进来的。
“朝电梯那里走,你就可以看到门了。”
埃德蒙兹好不容易挤到电梯那里,却发现自己面对的是同样可怕的香水专卖店。他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向某个人点过头,发现自己又折回了化妆品柜台,费尽周折后,他才逃离了百货商场。
回家路上的这场漫长迂回要归因于那日清晨案子的进展。现场团队完成了在犯罪现场的工作后,那个拼布娃娃于星期天凌晨被送去法医室了。由于要保证每一个部位的姿势和重量分配的准确性,运送过程非常艰难。工作人员整晚都在做实验、检查和采集样本,一直到星期一上午十一点,巴克斯特和埃德蒙兹才被允许接触尸体。
没有了夜间犯罪现场那种超现实的气氛,那些拼凑的肢体在法医实验室的日光灯下一览无遗,因此更加令人厌恶:胡乱切割的肉体在冰冷的实验室里开始慢慢腐烂。房间里,暗淡的光线增添了诡异的效果,那些缝合肢体的针脚使残损部分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案子进展如何?”乔问。他是一名法医,因为身着长袍,头发剃得精光,埃德蒙兹总觉得他像个和尚。
“非常棒,刚刚结束。”巴克斯特讽刺地回答。
“是吗,嗯?”乔咧嘴一笑,他显然已经习惯了巴克斯特这种嘲讽,似乎还相当享受,“说不定会有些帮助。”
他递给她一个装着一枚粗重戒指的证据袋。
“我的回答是一个大写的‘没有’。”她这话让乔哈哈大笑。
“这是从男性的左手手指上取下来的。局部有刻字,不是受害者本人的。”
“那是谁的?”巴克斯特问。
“不知道。也许有用,也许没有用。”
巴克斯特的兴奋劲儿消退了。
“你有什么能启发我们的想法吗?”
“他,”巴克斯特的眉毛挑起来,“或她,”接着又平复了,“肯定有手指。”
埃德蒙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他想假装成咳嗽,巴克斯特瞪了他一眼。
“别担心,还有呢。”乔说。
他指着那条黑色的男性的腿,上面有一条很长的手术疤痕。他拿起一张X光照片冲着灯光。两条长长的亮白色光柱不协调地衬着下面的暗色骨骼。
“钢板和螺钉支撑着胫骨和大腿骨,”乔解释道,“这是一个大手术。‘我们做的手术?我们截的肢?’类似这种大手术。有人会想起做过这个。”
“难道这些手术没有序列编号或类似的东西?”巴克斯特问。
“我觉得肯定有,不过是否可以追踪下去,取决于手术时间距现在有多久,在我看来这是老疤。”
当巴克斯特和乔在研究X光照片时,埃德蒙兹跪下来端详那个来自女性的右胳膊,他注意到这只手正怪异地指着他们在玻璃窗上的影子。他凑近看时,发现那五根手指头上都完美地涂着闪闪发亮的深紫色指甲油。
“食指不一样!”他突然叫了起来。
“啊,你注意到了,”乔高兴地说,“我刚才也注意到了,在那个黑暗的屋子里不可能发现,但在这里,你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指头的指甲颜色不同于其他的。”
“这有什么意义?”巴克斯特问。
乔把手推车里的紫外线灯打开,沿着那条优雅的胳膊照了一遍。紫色灯光照过去时,胳膊上深色的瘀青出现又消失,颜色最深的地方出现在手腕上。
“之前有过挣扎,”他说,“看看这些指甲:不止一个缺口。这些指甲油是事后涂上去的。”
“挣扎后涂的还是死后涂的?”巴克斯特问。
“我得说,都是。我找不到有过炎症的迹象,那意味着她在瘀青出现后马上就死了。”
“……我想,杀手想告诉我们些什么。”
北线因工程需要封闭了虽短却很重要的一部分路段。沃尔夫发现公交车虽拥挤倒也可以挤上去,于是乘坐皮卡迪利线到加里东路,然后再步行二十五分钟回到肯特镇。一走过公园,那座年代久远、漂亮迷人的绿褐色塔楼消失在视野中,这条路上就再没有如画的景色了。不过,气温倒是下降到让人可以忍受的程度了,深夜给城市的这一边带来了习习凉风。
这一天对维贾伊·拉纳的搜寻毫无成果。沃尔夫和芬利去了伍尔维奇,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人住。荒芜的前院看上去久未打理,草长得很高,四处可见的野草漫过小路一直延伸到前门。透过一扇窄小的铅框窗勉强能看见里面堆着许多未拆封的邮件和广告小册子。
诈骗科拼凑出来的信息几乎不值得一读,拉纳的会计公司里那个不堪骚扰的合伙人曾公开声称,如果他知道拉纳藏在哪儿,他会亲自去宰了他。唯一有价值的发现是拉纳一九九一年之前的信息明显缺失。为了某种原因他改了自己的名字。他们希望皇家高等法院或者是国家档案馆能提供拉纳之前的名字,这家伙之前的行径也许会引导他们找到他现在的藏身之处。
沃尔夫在走去自己公寓所在的街区时,看到一辆挂着定制车牌的深蓝色宾利违规停在主入口处。经过汽车车头过马路时,他瞟见一位银发老人坐在驾驶座上。他走到前门,伸手摸钥匙时,手机响了起来。安德烈娅的名字跳了出来。他马上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听到身后的豪华车砰地关上了车门。
“你不接我的电话。”安德烈娅说。
沃尔夫叹了口气,转身面对着她。她又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这也许是因为她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电视镜头前度过吧。他注意到,她戴着他在他们第一个结婚纪念日上送给她的项链,但决定不提这事。
“我星期六大半个晚上都被关在里面。”她说。
“这就是你违反法律的后果。”
“省省吧,威尔。你和我都明白,就算我不报,别人也会报的。”
“你确定?”
“我他妈当然确定。难道你以为,如果我不报,凶手就只会说:‘噢,她没看到那个名单,真让人扫兴。我最好还是忘掉把这些人宰成碎块的事吧’?当然不会。他会和别的媒体接触,也有可能会在他那个忙得不得了的时间表里给我留个地儿。”
“这就是你的道歉?”
“我没什么可道歉的。我要你原谅我。”
“首先,你得向某人道歉,然后才能让那个人原谅你。就是这么回事!”
“比如说谁呢?”
“我不知道——礼仪警察?”
“因为这是件大事。”
“我不想和你争论这种事。”沃尔夫吃惊地发现,他们居然如此轻易就回到了老路上。他看着安德烈娅背后那辆停在路边的豪华车。“你爸什么时候有了辆宾利?”
“噢,去死吧!”她大叫道,他吃了一惊。
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是什么得罪了她。
“噢我的天哪。就是他,是不是?你的新相好。”他睁大了眼睛透过暗色的车窗玻璃朝里看。
“这是杰弗里,是他。”
“噢,是杰弗里吗?他似乎很……富有。他好像有六十岁了吧?”
“别再盯着他瞧。”
“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你真幼稚。”
“仔细想想,你也许不应该把他折腾得太厉害:说不定会弄断啥的。”
虽然还在气头上,安德烈娅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说真的,”沃尔夫平静地说,“你就是为了他离开我的?”
“我是因为你才离开你的。”
“哦。”
一阵不安的沉默。
“我们想请你一起去吃晚饭。我们坐在这里等了你近一小时了,我都快饿死了。”
沃尔夫发出了一声毫无可信度的失望的呻吟。
“我很想去,但我真的有事要出去。”
“你其实刚从外面回来。”
“喂,我很赞赏你的大方姿态,但今天晚上就算了吧?我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现在只剩一天找拉纳了,而且——”沃尔夫看到安德烈娅感兴趣地睁大了眼睛,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你们还没找到他?”她震惊地叫道。
“安迪,我太累了。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得走了。”
沃尔夫把她撂在门口,自己进去了。安德烈娅回到宾利车的副驾驶座上,关上了车门。
“浪费时间。”杰弗里明白怎么回事了。
“远非如此。”安德烈娅答道。
“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去格林豪斯吃晚饭吧?”
“你今晚就自己吃吧,行不行?”
杰弗里生气地问:“那就去办公室?”
“可以,快去吧。”
沃尔夫走进自己那间寒酸的公寓,打开了电视机,把音量调到正好压过楼上那对显然不合拍的夫妻的争吵声。地产节目主持人正在向新婚夫妇展示一幢有三居室的独立住宅,那栋房子位于国内某个比这里漂亮得多的地方,在一个风景如画的公园边上。听着他们细细掂量那份微不足道的报价,他感到既可笑又心碎,这个价格在首都甚至买不起自己现在住的这间小破屋。
沃尔夫走到厨房窗前,看着对面一片漆黑的犯罪现场。他愣了一下,恍惚看见拼布娃娃仍然挂在那里等着他过去。地产节目快要播完了,气象节目主持人神采奕奕地播报:热浪将在今晚散去,接下来会有暴雨降临。
他关上电视,拉上帘子,拿起一本读了四个多月的书,倒在卧室地板上的床垫上。他刚读了一页半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从前一晚折好的衣服上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惊醒了沃尔夫。他随即感到左手臂上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发现伤口在夜里浸湿了绷带。房间在清晨微弱的光线中看起来有些陌生,整个色调是灰色的,而不是他前两周起床时习惯看见的橘色。他翻了个身,拿起振动的手机。
“头儿?”
“你都干了些什么?”西蒙斯愤怒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干了什么?”
“你妻子——”
“前妻。”
“……她把维贾伊·拉纳的脸放到早间新闻里,向全世界宣告我们没本事找到他。你是想要我被炒鱿鱼吗?”
“我不是有意的,不是的。”
“你快去处理。”
“好的。”
沃尔夫跌跌撞撞地来到起居室,吃了两片止痛药,然后打开电视。安德烈娅出现在电视上,一如既往光鲜靓丽,但仍然穿着他昨晚看到的那件衣服。她有一种表演天赋,她宣读着从一个毫无疑问是虚构出来的“警方发言人”那里得到的消息,说这位发言人恳求拉纳的家人朋友为了他的安全能够站出来。
屏幕右上方显示现在是星期三早上。他们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寻找拉纳,而现在距离凶手下一次作案只剩下十九小时二十三分钟了。
第十章
2014年7月1日 星期二 上午8:28
伦敦恢复了它通常的单调色彩,肮脏的灰色楼群上面是阴沉沉的天空,在无边无际的水泥森林上投下深色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