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在忙着给埃德蒙兹缝针,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也无法停止思考上午的事。他在候诊室里等了好几个小时,其间把上午与沃尔夫的谈话重温了好几遍,几乎把每一个词都写在了笔记本上。他不明白为什么沃尔夫会完全误解他的意思。
他非常疲惫,也许无意中有什么不尊重或冒犯之处。不过冒犯了他什么呢?埃德蒙兹不知道沃尔夫说自己看不出两案关联是否撒了谎,另外,他是否知道自己忘了把更新的法医报告一起交上去。他的过度反应也许是一种自我防卫。
埃德蒙兹因祸得福,因为他进了急诊室,蒂亚不得不回他的短信。她甚至说要放下工作过来陪他,但他向她保证自己没事。他们商量过后决定她本周留在她母亲那里,因为接下来几天他也几乎不在家,他向她保证这件事结束后他会补偿她的。
放下愧疚之后,他乘坐地铁穿过整个城市来到沃特福德,然后打了辆出租车来到档案馆。他机械地走完了入馆程序,只是在楼梯底部的小办公室停留了一会。以前他总是大步走过那道标着“管理员”的门直接去仓库,但这一次,他礼貌地敲了敲那扇玻璃窗,走了进去。
一个小个子中年妇女坐在一台过时的电脑前,如他预期的那样:苍白的皮肤,大框眼镜,乱蓬蓬的头发。她就像他那些极度渴望聊天的老年亲戚一样热情地欢迎他进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访客。他同意坐下来聊天,但拒绝了喝饮料的邀请,因为那至少要浪费他一个小时的宝贵时间。
她告诉了他关于自己去世的丈夫吉姆的一切,她发誓地下陵墓里那些友好的幽灵一定存在,埃德蒙兹好不容易才把话题引到他想要的轨道上。
“那么,这里所有进出都要经过这个办公室吗?”
“所有。我们进出都要扫描条码,每个地方都有警铃!”
“那么,每个人来看过什么,你全都知道?”埃德蒙兹说。
“当然。”
“那么我想看看威廉·福克斯警探曾经查过的资料。”
“所有的吗?”她惊讶地问,“你肯定?威尔有段时间经常来这儿。”
“所有的。”
圣安妮医院(二)
2010年10月17日 星期日 晚上9:49
沃尔夫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十点那一拨的夜间检查。死气沉沉的走廊被灯光照得雪亮。热巧克力手推车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这是一个颇具误导性的名称,因为每次病人把这种饮料粗暴地扔回给工作人员时,这半温不凉的饮料又会在空气中变凉几分。
一颗橡皮泥小球在他指间转来转去,这是他一周前从粉红女士那里偷来的,他每天晚上用来充当简易耳塞。虽然没法完全隔断无时不在的尖叫声,但总算能把那声音削弱很多。
他走过一个个敞开的房门,里面的人都已经出来了,他们要抢在晚上宵禁之前享受电视机前的最后一刻。他转过墙角,走到一条空荡荡的走廊上,从其中一个黑暗的房间里传出喃喃的低语声。他走过那扇门时停留了一会儿,无意中听到那个祈祷者正压低噪子快速地背诵祈祷文。
“警探……”那个声音轻声叫道。
沃尔夫停住了脚步,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药物的作用。他朝着黑暗中张望。门半开着。一束灯光射入室内,但也只照亮了一小片地板,一具黑色的躯体半掩在黑暗中,光着腿跪在地上祈祷。沃尔夫没再听见什么,就继续向前走去。
“警探……”在吟诵下一首诗之前,那个声音又唤道。
沃尔夫小心地靠近那扇沉重的门,伸手推开。老旧的绞链发出吱嘎声。他站在相对安全的门口,在黑暗中摸索着电灯开关,他觉得那开关应该在门的右边。嵌在墙上的日光灯发出嗡嗡的响声,但它上面糊着不知是食物还是干掉的血,亮度和一支蜡烛差不多,在墙上投下一道道暗影。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塑料罩子里燃烧,发出一股怪味。
乔尔中断了祷告,伸手遮挡住眼前混浊的灯光。他只穿着磨破的内衣,身上的伤疤都暴露在外,这些伤疤并不是事故或暴力伤害造成的,而是因为自虐。它们都是些大大小小的十字架,老疤已经变白,新疤则泛着红色,红肿发炎。
小房间的其他方面跟它的住客也很契合:一本页面上沾着血的《圣经》放在布满黄色污渍的床上,那些诗篇韵文都被野蛮地撕下来,用唾沫粘在所有可以粘的地方,上帝的话完全占领了这个逼仄的小房间。
乔尔好像刚从昏睡中醒过来,慢慢抬起头看着沃尔夫,脸上露出了微笑。
“警探,”他伸出手指着四周,轻声说,“我想让你看看这些。”
“我倒希望没看见。”沃尔夫说,他的声音近乎耳语,并试图用最礼貌的方式捂住鼻子。
“我一直在想着你的事……关于你的处境。我可以帮助你。”乔尔说,他的手挥过伤痕累累的胸部,“这是……这个可以拯救你。”
“自残?”
“上帝。”
沃尔夫怀疑这种以自残求得救赎的方式可能根本没什么用。
“救我什么,乔尔?”他不耐烦地问。
乔尔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沃尔夫转身就要离开。
“三年前,我妹妹死了——被人杀了。欠了钱,”乔尔说,“欠了一群坏蛋一百五十镑——他们就把她的脸割下来了。”
沃尔夫转过身看着乔尔。
“我,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告诉你。你知道我想要怎么做,让他们尝尝慢慢死去的滋味,让他们也感受一下。”乔尔凝视着空中,想象着报复的残忍画面,“我做好了准备,也去侦察过。但这些人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我感到很无助。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沃尔夫点点头。
“那真是绝望的时刻,对不对?这样一来,我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只有一条路是正确的。我做了个交易。”
“交易?”沃尔夫听得呆住了。
“用我的灵魂换了他们的。”
“你的灵魂?”
沃尔夫环视着他们周围的《圣经》,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太无聊了,居然听他瞎扯了这么久。他这会儿听到外面的走廊上工作人员陪同病人回房的声音。
“晚安,乔尔!”他说。
“一个星期后,我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发现了一个垃圾袋,就是那种最常见的黑色垃圾袋。那上面全是血。我是说,我的手上沾满了血,我的衣服……”
“袋子里是什么?”
乔尔没听见这个问题。他好像在凝视着自己手上那些不存在的血迹,嗅着那种血腥气。他开始喃喃自语,慢慢朝着房间里少得可怜的几件家当走过去。他从那本被撕了大半的《圣经》上又撕下一页,用蜡笔在上面涂写着。
沃尔夫这才意识到他不是在背诵《圣经》。他只是在背诵数字。他小心地把那页纸从乔尔伸出的手上接过来。
“这是一个电话号码。”沃尔夫说。
“他是冲我来的,警探。”
“这是谁的号码?”
“这火湖就是第二次的死。”乔尔背诵着后面墙上《圣经·启示录》里的话。
“乔尔,谁的号码……”
“永久的诅咒。谁能不害怕?”一滴眼泪从他的脸颊上滚落,他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直视着沃尔夫的眼睛,“但是你知道吗?”他看着沃尔夫拿在手里的那页起皱的纸,惨然笑道:
“一切都值得。”
第二十八章
2014年7月11日 星期五 上午7:20
巴克斯特知道自己的奥迪车毁了,她挺沮丧的,因为她自以为是个好驾驶员,对车也很爱惜。但她没有选择,只能停在主街上的一处公共停车场。那里原本是一个砾石遍布的建筑工地,只在角落里加装了一个自动计费器,就神奇地变身为停车场了。
那天晚些时候,她正在为艾什莉挑选和布置安全地点。根据瓦尼塔的命令,他们的任务并不复杂。她和埃德蒙兹从公寓里接走艾什莉后就坐上一辆没有标记的汽车,跟西蒙斯在城郊会合。艾什莉会在那里换车,然后被带往南部海岸,保护人员会在船上等着。最后一段行程他们不参与。
巴克斯特走进四楼的走廊。两个睡眠不足的警官坐在艾什莉门外,听到脚步声站了起来。巴克斯特亮出证件。
“你也许还得再等几分钟。”守卫的女警坏笑着说。
那名男警似乎很不高兴。巴克斯特没理会这个劝告,把那扇蓝色的门敲得砰砰响。
“我的时间很紧。”她说。
两个守卫交换了一个恼怒的眼神。
“我说过了,我想他们可能还没起来。”
“他们?”巴克斯特问。
这时,门锁咔嗒一声开了。沃尔夫一边扣着衬衫一边走出来,看到巴克斯特站在门口,不禁愣住了。
“嗨。”他僵硬地打了个招呼。
巴克斯特的表情从困惑变成了愤怒。她一句话不说,紧握拳头,转过肩膀用全身的重量把沃尔夫顶到身后——这一招是他传授给她的——然后一拳袭向他的左眼。沃尔夫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那两个警察惊讶地看着这一切,但并没有出手干预。
巴克斯特怀疑自己的手指断了,但她没理会,转身愤然朝走廊走去。
“巴克斯特!等一下行不行?”沃尔夫跟在她身后冲出大楼,一直追到街上,最后来到停车场,“我不喜欢把将死之人的招牌挂出来,但我只剩下三天时间了,拜托你理解一下。”
巴克斯特不情愿地站住了。她转过脸,两条胳膊不耐烦地抱在胸前。
“我们不是一对儿,”沃尔夫说,“而且永远也不可能是。”
巴克斯特翻了个白眼,转身朝车子走去。
“我们是另外一回事,”他真诚地说,“有点儿复杂,叫人恼火,很特殊也很混乱。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不能为这种事生我的气。”
“你就继续随心所欲地做你想做的事吧。”
“我会的,而且这也是我要说的。我不适合一段稳定的关系。安德烈娅证实了这一点。”
巴克斯特转身又要走,沃尔夫轻轻地拉住她的手臂。
“别碰我!”她冲他吼道。他连忙放开了她。
“听着,我只想你知道……”沃尔夫努力搜寻着合适的字眼,“我什么都没做……我永远都不想伤害你。”
巴克斯特放开抱在胸前的手臂,盯着他。
“去你妈的,沃尔夫。”她说完转身走向艾什莉的公寓。
沃尔夫看上去很受伤,但他没打算去追她。
“巴克斯特!”他在她身后喊,“保护那个小女孩!”
她没理会,继续向前走。
“如果他没法杀艾什莉,我认为他会对小女孩动手!”
巴克斯特消失在街角,她始终没再理他。
因为前一天没有开会,瓦尼塔重新安排了九点半的案情复习会议。距会议开始还有两分钟时,巴克斯特冲进了会议室。沃尔夫的卷入耽误了她不少时间,返回城里时她又遇上了堵车。
巴克斯特刚要把包放在夜宵过后油腻的桌上,埃德蒙兹就进来了。他看上去衣衫不整,非常疲惫。
“看在上帝的分上,”她气恼地把包挪到了地上,“这地儿简直是粪坑。”
“我有话要和你说。”埃德蒙兹急促地对她说。
“现在不行。这是个倒霉透顶的早上。”
“我发现了重要情况,但我完全不能理解。”
巴克斯特看见瓦尼塔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朝他们张望。
“那么就说给大家听听吧。快开会了。”
她想绕过他走出去。
“这件事。我真的需要先和你谈谈。”
“天哪,埃德蒙兹!之后再说。”她吼道。
她小跑着进了会议室,为自己的迟到道了歉。埃德蒙兹焦虑地跟在她身后。现在,那张拼布娃娃挂图似乎已经完整了。
1.(头)“火化杀手”纳吉布·哈立德
2.(躯干)——?玛德琳·艾尔斯——(哈立德的辩护律师)
3.(左臂)白金指环,律师事务所?——迈克尔·盖布尔-柯林斯——与艾什莉·洛克伦说过话
4.(右臂)指甲油?——米歇尔·盖利——(哈立德的缓刑监督官)
5.(左腿)——?罗纳德·埃弗里特——陪审员——向贾里德·加兰泄露情报
6.(右腿)本杰明·钱伯斯警探——为什么?
A.雷蒙徳·特恩布尔(市长)
B.维贾伊·拉纳/哈利德(兄弟/会计师)没在审判现场,贿赂艾什莉·洛克伦
C.贾里德·加兰(记者)从罗纳德·埃弗里特那里收买信息
D.安德鲁·福特(保安/酒鬼/麻烦制造者)——码头保安
E.艾什莉·洛克伦(女侍者或九岁女孩)——做伪证的目击证人
F.沃尔夫
会议开始前,瓦尼塔简单讲了一下艾什莉·洛克伦那天下午接受个人保护计划的情况。巴克斯特看到白板上新添加的批注,芬利告诉大家他与萨曼莎的谈话,以及罗纳德·埃弗里特把情报卖给了贾里德·加兰的事情。他挂出了加兰那段时间的文章,所有的文章都在不懈地抨击沃尔夫代表的伦敦警察厅或新纳粹分子、敌视穆斯林的陪审员。
埃德蒙兹几乎没在听。连续四天不眠不休后,他不由自主地在昏暗的档案馆睡了几小时。他已经感觉到沉迷于某事带来的副作用。他几乎没法集中精神,只能五分钟想这件事,十分钟想那件事。他茫然地凝视着空中。他的左眼缝了几针,嘴巴里有口腔溃疡——这是身体虚弱的症状。
他已经把沃尔夫这些年来搜寻证据的资料梳理完了,但其他的例行调查使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二〇一二年至二〇一三年,沃尔夫在档案馆里研究了七起凶案中的杀手的档案。那些杀手显然与他们正在追查的杀手行凶方式极为相似。其中一具尸体的解剖报告甚至提到了微量酸引起的“可怕的内脏损伤”。
显然沃尔夫一直在追踪这个连环杀手,却没有公开这件事,所有文件都没有显示他在调查这件事。他一直在暗中调查,但这是为什么?
令埃德蒙兹疑惑的是沃尔夫调查的时间,他翻查旧档案是刚复职时的事。他没走完全部复职程序就着手调查,也许在这一段饱受争议、声誉扫地和解职拘禁的艰难时期后,他想要单枪匹马抓住凶手来证明自己。也许他只是想证明自己。
但这仍然不能解释在拼布娃娃案出现后,他为何依然对这段调查经历三缄其口。他不可能认不出猎杀他的杀手的标志性手法呀。
埃德蒙兹非常想和巴克斯特谈谈所有这一切。
“我们还是不知道到底谁要杀死这些人。”瓦尼塔有些沮丧地说,她陈述事实的口气听着更像在指控下属不得力,“哈立德案受害者的亲属,没有一个跟警察有关。”
埃德蒙兹翻看着西蒙斯递给他的一沓加兰的文章。
“钱伯斯无论如何都无法跟哈立德联系起来。”巴克斯特提出这一点。现在说起自己的朋友,她终于可以不那么悲伤和愤怒了。
其中一篇文章引起了埃德蒙兹的注意。加兰采访了特恩布尔市长,这篇文章满是诅咒和诽谤,这家报社甚至都不用等待庭审结束就可以把它印出来。市长当时正忙着他的新计划,他公开邀请“受迫害的”纳吉布·哈立德来帮他完成“治安与犯罪政策”报告。在访谈中,加兰有意引导市长对伦敦警察厅这位最丢人现眼的警察发起越来越激烈的攻击。
“这几乎就是威尔想要攻击的人的名单,”芬利打趣道,“当然,如果他本人不在上面的话。”
“浮士德式的杀手,你可以这么说。”西蒙斯笑着说。
芬利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埃德蒙兹慢慢放下他在读的文章,转向芬利。一个快要成形的念头在他疲惫的头脑中慢慢浮现。他低头瞟了一眼放在膝盖上的文章,抬头看向房间中央的挂图。
电光火石间,什么东西对上了。
一切都讲得通了。
“是沃尔夫!”他喘息着,把那些文章全丢在地上,两只手按在太阳穴上,迫使自己杂乱的思绪各归其位。
“我只是开个玩笑。”芬利不自在地说。
听到埃德蒙兹咕哝着这个名字,其他人都看了过来。他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放声大笑。
“我们一直都这么盲目,”他来回走动着说,“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哈立德从来都不是问题的关键,沃尔夫才是。一直都是沃尔夫!”
“你在胡说些什么,埃德蒙兹?”巴克斯特问,“沃尔夫是我们的人。”
芬利冲着巴克斯特做了个鬼脸,要她放心。
埃德蒙兹一把撕下挂图上受害者的完整名单丢在地上。
“嘿?”西蒙斯喊了起来,但瓦尼塔做了个手势,让埃德蒙兹继续。他开始兴奋地涂画起来。
1.火化杀手——沃尔夫一直死缠不放——曾试图杀了他
2.辩护律师——不相信沃尔夫的证词——让哈立德脱了罪
3.律师事务所老板——知道证人声明是假的
4.缓刑监督官——没有经验——让哈立德又一次杀了人
5.陪审员——向加兰透露了关键信息
6.钱伯斯——
7.市长——在哈立德杀害最后一个女孩前后无耻地利用了沃尔夫
8.哈立德的兄弟——贿赂洛克伦做伪证
9.记者——刊登针对沃尔夫的假新闻,利用信息影响大众/陪审团
10.保安——救了哈立德的命,弄伤了沃尔夫的手腕
11.证人——为了钱说谎,否定了沃尔夫的证词
12.沃尔夫——做下骗局
“这也太荒谬了,是不是?”巴克斯特说,她看着周围的同事,想赢得支持,“我的意思是,你们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吧?”
“钱伯斯?”埃德蒙兹问她,“缺失的一环是什么?”
“就因为沃尔夫昨天对你有些不客气,你就不爽了,突然间开始指控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她回答。
“钱伯斯?”埃德蒙兹又问了一遍。
“没有关联。”她挑衅地说。
“什么关联?”埃德蒙兹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我说了,什么都没有!”
芬利清了清嗓子转向她。巴克斯特皱起眉头看着他。
“我跟你一样,一个字都不信,小姑娘,但我们需要把这一切全部梳理一遍。”他说。
巴克斯特拒绝再谈这个话题。
“威尔一直相信是本寄出了那封信。”芬利说。
“什么信?”
“有关职业标准的,”芬利说,“说他过于执着,情绪不稳定,建议重新给他安排工作。”
芬利回头看了一眼巴克斯特,但她甚至没抬头看他。
“这封信在法庭上公开宣读后,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西蒙斯回忆说,他的神情越来越焦虑,“那封信救了哈立德。”
“这是实质性的指控,埃德蒙兹警探,”瓦尼塔明确地指出,“实质性的指控需要实质性的证据。”
埃德蒙兹回忆起了一些事情。他翻着自己的笔记本,念出其中一段:
“六月二十八日——在会见室外站岗,听到特恩布尔市长与福克斯警探的谈话:‘我明白。你只是在做你的工作:媒体、律师,还有那个弄断我手腕救了哈立德的英雄。’”
“福克斯说的?”西蒙斯关切地问。
“一字不差。”埃德蒙兹说,“他在我们还没开始调查之时就说出了三个受害者的身份。”
“这不够,”瓦尼塔说,“如果我们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的话,这些还不足以支撑我们揭开真相。”
埃德蒙兹走出会议室,但很快就回来了,他带来了档案馆的证据盒。他把相关文件一一分发给同事,包括带出这些证据的登记表格。
“你们都还记得昨天沃尔夫对我的发现做出的反应吧?”埃德蒙兹问,“另外六份在我的办公桌里——我们的办公桌里。”
“这就可以解释所有事情了,”巴克斯特说,“沃尔夫显然吓到了这个变态狂,现在凶手是在自卫。”
“这点我考虑过,但是沃尔夫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这里任何一个人?”埃德蒙兹问大家,“这整盒整盒的无价信息,也许可以挽救所有那些人的命。也可以救他自己的命。”
没有人回答。
埃德蒙兹蹲下来,两只手捂着眼睛,脚后跟轻轻地前后摇晃着。他的脸扭曲起来,好像在忍受很大的痛苦,接着他开始小声念叨一些毫无意义的信息:
“沃尔夫找到他……接近他……透露案件的细节……不……不,但是他这么做不可能只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沃尔夫的敌人——是沃尔夫招募了他。”